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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如懿传4-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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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
  她依偎在皇帝胸前,轻声道:”皇上说的,臣妾都明白,臣妾所祈求的,从来不是位份与尊荣。“
  皇帝轻轻颔首,下颌抵在她光洁的眉心,仿佛叹息:”可是如懿,不管皇额娘是否反对,朕都会立你为皇后。或许皇后之位也不是最要紧的,朕能给你的,是朕心里的一份真心意。或许这份心意抵不上荣华富贵,权倾后宫来的实在,可是这是唯一能由着朕自己,不被人左右的东西。“
  如懿心头震动,仿佛看着陌生人一般看着眼前这个相守相伴了十数年的男子,她不是不知道他的多疑他的反复,也不是不知道他身边从来有无数的姹紫嫣红。可是她深深的觉得,哪怕是陪在他身边最长久的时刻,也比不上着一颗内心的百感交集,倾尽真心。
  他不过是弘历,她也只是青樱,是红尘万丈里最平凡不过的一对男女。没有雄心万丈,没有坐拥天下,更没有勾心斗角你死我活。只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这一刻的真心相许。
  如意微微含泪,仅仅伏在他胸口,听着他心跳沉沉入耳,只是想,倾这一生,有这一刻,便也足够了。她这般凝神,伸手缓缓解下衣袍下一个金线绣芙蓉鸳鸯荷包。
  她轻轻解开荷包,一样一样取出其间物什,呢喃低语:〃这是臣妾嫁给皇上那日戴过的一双耳坠,这是皇上第一次写给臣妾的家书,这是臣妾在潜邸第一次生辰时皇上所赠的玉佩……”她一一数了七八样,无一不爱惜珍重。
  皇帝拈起一个薄薄的胭脂红纸包抖开,里头是两束发丝,一粗一细,各自用细巧红绳分别扎好,并排放着,显然是属于两个不同的人。皇帝的眼里忽然沁出星子般的光,冲口而出:“朕记得这个。这是你出嫁那夜,朕与你各自剪下一缕发丝作存,以待来日白首之时再见。你竟然还存着。”
  浅笑的唇线牵动一弧梨涡浮现于如懿面上:“臣妾一直仔细保存,便是进冷宫前,亦交由海蓝保管。幸好,一直以来都未曾错失。”她有些不好意思,引过华彩映红的袍袖掩在唇际,“只是那年,臣妾嫁与皇上为侧福晋,所以这两束发丝可放在一处已是皇上格外垂怜,切不可行结发之仪。”
  皇帝慨然微叹:“那年大婚,与朕能结发的唯有嫡妻,所以朕与琅华是结发之仪。”
  这样美好的夜里,谈起故去的人,总有几分伤感。皇帝很快撇开这些情绪的浮缕,和声道:“不过今夜,你终于是朕的妻子了。”
  一双明眸水光潋滟,如懿将手心之物‘珍重存起,期许而感慨:“臣妾左思右想,皇上为了今日费劲心思博臣妾欢愉之心,臣妾所有皆是为皇上所赐,无以为报,只能将旧年岁月里值得珍惜之物一一保存妥帖,以表臣妾之心。”
  皇帝的眼里是满满的感动:“谁说你无以为报?这两根头发不能结也罢了”他手指轻滑,滑至她发髻后拨出细细一缕,取过紫檀台上的小银剪子,又缕出自己辫梢一缕一并剪下,对着灼灼明火用一根红绳仔细结好,放入胭脂红纸中一并叠好,“那是从前的不够完美,这是今夜结发往后,一并存起”。
  如懿怔怔地看着,有泪水轻轻溢上眼睫,她只是一味垂首,摇头道:“皇上不可,少年结缡,原配夫妻才可结发,臣妾不是。
  皇帝将温柔眸光深深凝住:“朕知道你不是原配,结发之礼不是相宜,所以只取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之意。”
  莫名的情绪泛着巨大的甜蜜,和那甜蜜里的一丝酸楚 ,她无言,只能感受着泪水的润与热,与她的心潮一般,温柔的汹涌,喃喃细语:”结发与君知,相要以终老,满人不可轻易剪发,皇上是为了臣妾,臣妾都知道。“
  他且行且笑:”是了。满人头发珍贵,若无决绝之事,不可断发,否则形同悖逆。可今夜朕与你,是欢喜之事。“他缓身行至攒枝金线合欢花粟玉枕边,俯身取出一个浮雕象牙锦匣,打开莲瓣宝珠金钮,里头薄薄一方丝帕,只绣了几只殷红荔枝,并几朵淡青色的樱花。他叹道:”青樱,弘历,并存于此,便是你最好的回报。〃他亲吻她眉心,温柔的如同栖落花瓣的蝶,“你出冷宫之后,朕告诉过你,希望和你长长久久的走下去。如懿,如今你是朕的妻子,生同寝,死同穴,会一直一直永永远远和朕在一起了。”
  她无言已对,唯有以感动的朦胧泪眼相望,还报情深,低低吟道:“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皇上说过的话,臣妾都记得。”她垂首,略有几分无奈,却终究仰望着他,切切道:“臣妾知道,往昔来日,臣妾择不尽皇上身边的人。臣妾所求,唯有一句。”
  皇帝拥着她问道:“什么?”
  她郑重而恳切:“臣妾不敢求皇上一心,但求此生长久,不相欺,不相负。不管去到何处,皇上总是信臣妾的,便如臣妾信皇上一般。”
  皇帝亦沉沉慨然:“如懿,此生长久,不相欺,不相负。君无戏言,这个君,既是天子君王,也是你枕畔夫君。”
  如懿有说不出的感动,一颗心向北浪潮裹袭着,退却又卷近,唯有巨大的喜悦与温情将她密密匝匝包裹,让她去释怀,去原谅,去遗忘。
  皇帝的吻落下来,那是一对经年夫妻的轻车熟路,彼此熟知。她以温柔的低吟浅唱相应,看着红罗帐软肆意覆落,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唯余龙凤花烛,虹影双双,照彻一室旖旎。
  殿中的烛火越来越暗,终于只剩了一双花烛如双如对的影子,守夜的太监在廊下打开了蒲团和被铺守着,李玉打了个哈欠道:“皇上和皇后都睡下了,你们也都散了吧。”便有小太监将檐下悬挂的水红绢纱灯摘下了一半,守在养心殿外的是为也散去了两列。凌云彻亦在其中。
  李玉拱手道:“这一日辛苦了。凌大人早些回去歇息吧。”
  凌云彻道:“哪里比得上李公公的辛劳,皇上大婚,一刻也离不开您上上下下打点着。”二人寒暄罢,便也各自散了。
  八月初的天气,即便是夜深,也有些许残留的署意。这几日的喧闹下来,此刻只觉得紫禁城中安宁的恍若无人之境。凌云彻说不出自己此刻的心情是喜是愁,倒像是汪着一腔子冰冷的月光倒在了心里,似乎是分明的照着什么,却又是稀里糊涂的。
  他这样想着,脚也不知迈去了哪里,并非是自己平日休息起居的侍卫房,抬头一看,却是到了坤宁宫。他想了想,左右赵九霄也在这里当差,便进去他所住的庑房。赵九霄见了他来十分欢喜,二人倒了一杯酒,拨了几个菜,相对而饮。赵九霄拿胳膊撞了撞他,道:“你在皇上跟前挺得器重的,今儿又是皇上大喜的日子,你怎么不高兴?是不是看着皇上娶亲,自己也想娶亲了?”
  凌云彻笑道:“你自己这样想罢,别扯上我。”
  赵九霄搓着手道:“你还别说,我倒真为了一个姑娘朝思暮想呢!”
  凌云彻好奇:“谁?是宫里的宫女吗?”
  赵九霄凑近了道:“就是令嫔娘娘宫里的澜翠,那模样那身段儿,我……”
  凌云彻横了他一眼,道:“别人也就罢了,要是永寿宫,想都别想。”
  赵九霄啧啧道:'你这个人也太小心眼儿了。人望高处走嘛,也不能都说她不对,你就这么嫉恨令嫔娘娘?“
  凌云彻冷冷不言,赵九霄也无趣了:”弄了半天,你不高兴也不是为了令嫔娘娘?我还当皇上立后,你是心疼她被冷落了呢。“
  凌云彻喝了几大杯酒,那是关外的烧刀子,入口烫喉,一阵阵热到肠子里,却也容易上头。他有些昏昏沉沉:”皇后?你以为立了皇后就好么?从前的孝贤皇后出身名门,还不是活的战战兢兢?我是心疼,心疼坐到这个位子上的人会受苦。“
  赵九霄也有些晕了,往他胸口戳了一拳,道:”谁的婆娘谁心疼!你心疼个什么劲儿?这个年纪了,也不成个家,孤零零的什么意思?“
  凌云彻按着自己的胸口:‘我也不知道,孤零零的是为了什么;我更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在我心里落了个影儿。这么个只能远不能近的影儿。她伤心的时候我只能远远的看着她。可是她的伤心,我都明白。如今见她好,我自然高兴,可是高兴了还是担心她来日还会遇到什么。”
  赵九霄吃了筷牛肉,伏在桌上昏昏沉沉道:“你看,你看,你还想着令嫔娘娘不是?”
  凌云彻苦笑了一刻,仰起头,把酒浇入了喉中。任由酒气杀烈,弥漫心间。
  福珈回到慈宁宫时已是夜深,她悄然入内,却见阁内灯火通明,太后托腮凝神,双眼微闭,听得她来,太后只是轻声询问:“回来了?”
  福珈吃了一惊,忙道:“太后怎么还不安置?时辰不早了。”
  太后淡淡一笑,睁开眼道:“知道,只是喧闹了这两日,总觉得喜悦声还聒噪在耳边,嗡嗡的,让人不想睡。”
  福珈忙道:“那奴婢去点安神香吧。”
  太后摆 了摆手,直起身,道:“人老了就是心事多,不容易睡着。你陪哀家说说话。”
  福珈应了声“是”,在太后膝边坐下。太后出神片刻,似是自言自语:“养心殿那儿都好了?”
  福珈嘴角不觉多了一丝笑意:’都好了,这个时辰,怕已经安置了。洞房花烛,皇上对皇后真是有心了。“
  太后颔首道:”皇帝肯用心,真是难得。“她的目光落在远处空茫茫的一点,隐隐多了一丝沉溺的微笑,〃肯被人这样用心相待,又能用心待之,真好,乌拉那拉如懿到底是有福的。”
  如懿睡在皇帝身侧,一夜都做着繁迷的梦。梦里,有皇帝的执手相看两不厌,有琅华的泪眼哀怨,亦有云彻与海蓝的相伴在侧。但是梦见最多的,居然是姑母唇边不退的微笑。姑母穿着与自己一样的皇后冠服,神色悲喜交加,更是欣慰。那声音似远忽近,是姑母的叮嘱:“乌拉那拉氏不可出废后!如懿,乌拉那拉氏不能再有弃妇了。”
  她终于松一口气,原来只与自己有数面之缘的姑母,是那样深刻的活在自己的记忆里,又深远的影响着今时今日的自己。
  她从梦中醒来,隐隐觉得夜凉如水,似游弋浮动在身侧。皇帝仍在熟睡,眉心带着舒展的笑意,大约是个好梦。她披衣坐起,才发觉寝殿的窗扇不知何时已微微开了一隙,凉风徐徐穿入。她正要起身关窗,忽然周身的血液一凉,竟呆住了。
  案几上所供的龙凤花烛,不知何时,那支凤烛上的火焰依然湮灭,只余一卷烧焦了的烛心,映着累累烛泪,似一只流泪至盲的眼睛。“
  心中的恐惧骤然冰裂灌入,不是没有听说过,龙凤花烛要在大婚之夜亮至天明,若有一只先灭,便是夫妻中有一人早亡,或是半路分折恩爱断绝。民间传闻虽然有些无稽,谁能保证夫妻能白首到老,又同年同月逝去,只是这样夜半熄灭一支,却也实在不吉。
  她回头见皇帝犹自沉睡,忙关上了窗扇,又仔细检查一遍无碍,重新点燃了凤烛。做完这一切,她才觉得自己的双手有些发抖。
  原来她还是怕的,是那样怕,怕夫妻恩情中道断绝。如懿回到皇帝身边,紧紧依在他身侧,仿佛只有他的温热才能提醒着自己一切的美好才刚刚开始。

  第十章  穿耳
  这样思虑,再度入梦便有些艰难。蒙蒙眬眬中,便已天色微明。皇帝照例要去早朝,嘱咐她起身后再休息片刻。如懿想着今日是嫔妃陛见的日子,也随着皇帝起身,一同穿戴整齐,含笑送了皇帝出门,亦回自己宫中去。
  金玉妍自九阿哥夭折后脾气越发不大好。皇帝看在她丧子之痛,着意安慰,又再立后次日重新复她贵妃之位以示恩遇,沉寂多时之后,她也终算扬眉了。
  这一日是立后之后嫔妃第一次合宫拜见。如懿不愿摆足新后的架子,便按着时辰在翊坤宫与嫔妃们相见,倒是众人矜守身份,越发早便候在了宫中。
  因着是正日,如懿换了一身正红色龙凤勾莲暗花纱氅衣,发髻上多以纯金为饰,夹杂红宝,喜庆中不失华贵雍容。
  彼时嘉贵妃玉妍与纯贵妃绿筠分列左右首的位置,绿筠下首为愉妃海兰、令嫔嬿婉、婉嫔婉茵、庆贵人缨络、秀常在,玉妍之下为舒妃意欢、玫嫔蕊姬、晋贵人、平常在、揆常在及几个末位的答应。为免妨皇后正红之色,嫔妃们多穿湖蓝、罗翠、银珠、淡粉、霞紫,颜色明丽,绣色繁复娇艳,却不敢有一人与如懿的穿戴相近,便是嫔妃中位列第一的苏绿筠,也不过是一身桔色七宝绣芍药玉堂春色氅衣,配着翠绿银丝嵌宝石福寿绵长佃子,有陪同着喜悦的得体,也是谦逊的退让。
  嫔妃之中,唯有新复位的玉妍一身胭脂红缀绣八团簇牡丹氅衣,青云华髻上缀着点满满翠镶珊瑚金菱花并一对祥云镶金串珠石榴石凤尾簪,明艳华贵,直逼如懿。
  如懿心中不悦,却也不看她,只对着绿筠和颜悦色:“本宫新得了乌木红珊瑚笔架一座,白玉笔领一双,想着永瑢正学书法,等下你带去便好。”
  绿筠见如懿关爱自己儿子,最是欢喜不过,忙起身谢道:“皇后娘娘新喜,还顾念着臣妾的孩子,臣妾真是感激不尽。“说罢便向着玉妍道:”嘉贵妃复位,又贺皇后娘娘正宫中位之喜,难得打扮得这样娇艳,咱们看着也欢喜。”
  嬿婉温婉道:“臣妾等侍奉皇后娘娘,穿的再好看也不是为了自己,只是薄皇后娘娘一笑罢了。能让皇后娘娘高兴,也不枉嘉贵妃穿了这么一身颜色衣裳。好赖都是讨主子娘娘欢喜罢了。”
  玉妍的笑冷艳幽异:“令嫔一心想着讨好主子娘娘,本宫倒是巧合,只不过惦记着皇上说过,喜欢本宫穿红色而已。”
  嬿婉有些窘迫,掩饰着取了一枚樱桃吃了,倒是海兰笑道:“皇上与皇后娘娘本是夫妻一体,嘉贵妃记得皇上,便是记得皇后娘娘了。”
  玉妍见如懿端坐其上,慢慢合着青花洞石花卉茶盅的盖子,热气氤氲蒙上她姣美的脸:“皇后是新后,翊坤宫却是旧殿。臣妾记得当时皇上把翊坤宫上次给还是娴妃的皇后娘娘居住,便是取翊为辅佐之意,请娘娘辅佐坤宁,原是副使的意思,怎么如今成了中宫之主,娘娘住的还是辅佐之殿呢?”
  这话问得极犀利。如懿想起封后之前,皇帝原也提起过换个宫殿居住,但东西六宫中,只有长春宫、威福宫、承乾宫和景仁宫不曾有人居住。长春宫供奉着孝贤皇后的遗物;威福宫乃是慧贤皇贵妃的旧居,慧贤皇贵妃死后便空置着;景仁宫,如懿只消稍稍一想,便会想起她可怜的姑母,幽怨而死的姑母,如何再肯居住。皇帝倒也说起,承乾宫意为上承乾坤,历来为后宫最受宠的女子所居住,顺治帝的孝献皇后董鄂氏便是,但年久失修,总得修一修才能让如懿居住。只是,这样的话何必要对她金玉妍解释。
  如懿便只是浅笑不语,不去理会。嬿婉抿起唇角轻笑,纤细的手抬起粉彩绣荷叶田田的袍袖掩在唇际,带着一丝讥诮的眸光潋滟,拨着耳上翠绿的水玉滴坠子,柔柔道:“皇后便是皇后,名正言顺的六宫之主,不拘住在哪里。都是皇上的正妻,咱们的主子娘娘。”
  玉妍笑意幽微,微微侧首,满头珠翠,便曳过星灿似的光芒,晃着人的眼:“主子娘娘倒都是主子娘娘,但正妻嘛。。。。。。”她的身体微微前倾,对着绿筠道:“纯贵妃出身汉军旗,自然知道民间有这么个说法吧?续弦是不是?还是填房,继妻?”她甩起手里的打乌金络子杏色手绢,笑道:“到底是续娶的妻子,是和嫡妻不一样的吧?”
  这话,确是刻薄了。绿筠一时也不敢接话,只是转头讪讪和意欢说了句什么,掩饰了过去。
  有那么一瞬间的沉吟,如懿想起了她的姑母,幽怨绝望而死的景仁宫皇后,或许,她生前也是一样在意吧?在意她的身份,永远是次于人后的继后,如懿忽然微笑出来,坦然而笃定。其实,有什么要紧?真的,在这个位置的唯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人,之前之后,都只是虚妄而已。
  如懿侧脸,召唤容珮:“去将本宫备下给纯贵妃与嘉贵妃的耳环呈上来。”
  容珮答应了一声,立刻从小宫女手中接过了一个水曲木镂牡丹穿风长盘,上面搁着两只粉红色织锦缎圆盒。她利落打开,按着位序先送到绿筠面前,那是一对玛瑙穿明珠玉珏耳环,颜色大方又不失明亮,极适合绿筠的年纪与身份。绿筠忙起身谢过:“多谢皇后娘娘赏赐。”
  如懿淡淡含笑:“等下还有三把玉如意,你带回去给三阿哥、六阿哥和四公主,也是本宫的一点儿心意。”
  绿筠再次谢过,神色恭谨。容珮又将另一对耳环送到玉妍面前,如懿温然含笑:“这一对耳环与纯贵妃那对不同,专是为你选的。嘉贵妃应该会喜欢吧?”
  玉妍只瞟了一眼,矍然变色,如懿恍若未见,如常道:“给嘉贵妃的这一对是红玉髓的耳环,配着七宝中所用的松石和珊瑚点缀,在最末垂下拇指大的雕花金珠,颜色明丽,很适合嘉贵妃这样亮烈妩媚的性子,只是,红玉髓到底不如玛瑙名贵,那也是没办法的,纯贵妃到底资历深厚,儿女双全,自然是在嘉贵妃之上了。”
  这话,既是褒奖绿筠众妃之首的超然地位,稳了她永璜和永璋被贬斥后惶惑不安的心思,亦是提点着玉妍当日一图用七宝手串暗害她的事。前因后果,她都记得分明。
  玉妍果然有些失色,脸色微微发白,并无意愿去接那对耳环。
  如懿的脸色稍稍沉下,如秋日阴翳下的湖面:“怎么?嘉贵妃不愿接受本宫的心意么?”
  绿筠到底还乖觉,忙摘下自己耳垂上的碧玺琉璃叶水晶耳坠,将如懿赏赐的耳环戴上,起身道:“皇后娘娘赏赐,臣妾铭记于心,此刻便戴上,以表对娘娘尊敬。”
  如懿满意地颔首,平静目视玉妍,玉妍勉强道:“谢过皇后,臣妾回去自会戴上。”
  嬿婉轻笑,脆生生道:“这是咱们第一日拜见皇后娘娘,嘉贵妃若有心,此刻戴上便是了,何必分回去不回去?再说了,怎么回去不都是在皇后娘娘所辖的六宫里。”
  意欢素来不喜玉妍,侧目道:“嘉贵妃不喜欢便是不喜欢,何必伪作托词,可见为人不实。”
  婉茵亦劝:“嘉贵妃,皇后娘娘赏赐的耳环极好看,也便只有你和纯贵妃有,咱们羡慕都羡慕不来呢。”
  玉妍只得伸手掂了掂耳坠,勉强道:“皇后娘娘可真实诚,这么大的金珠子,想必是实心的吧,臣妾戴着只怕耳朵疼呢,昔年孝贤皇后在时,最忌奢侈华丽,这么华贵的耳坠,臣妾实在不敢受。”
  这一来,已经戴上耳环的绿筠不免尴尬,还是海兰笑道:“孝贤皇后节俭,那是因为皇上才登基,万事草创。如今皇上是太平富贵天子,富有四海,便是贵妃戴一双华贵些的耳环怎么了,只怕皇上瞧见了更欢喜呢。”
  玉妍仔细看那耳坠,穿孔的针原是银针做的,头上比寻常的耳坠弯针尖些,针身却粗了两倍不只,便道:“这耳针这么粗,臣妾耳洞细小,怕是穿不过的。”
  如懿不欲与她多言,扬了扬下巴,容珮会意,便道:“戴耳坠原不是嘉贵妃娘娘的事,穿不穿的进是奴婢的本事,肯不肯让奴婢穿便是嘉贵妃自己的心意。”
  如懿微微斜过身子,拨弄着身旁一大捧新折的深红芙蓉,笑吟吟道:“嘉贵妃自然知道本宫为何要赏你红玉髓耳坠。本宫的心思,你明白就好,若是说穿了,你这个贵妃之位复位男的,别再轻易丢了。”
  玉妍满脸恼怒,到底也不敢发作,只得低下了头对着容珮厉色道:“仔细你的爪子,别弄伤了本宫。”
  容珮答应一声,摘下玉妍原本的耳环,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她的耳孔便硬生生扎了下去,那耳针尖锐,触到皮肉一阵刺痛,很快被粗粗的针身阻住,怎么也穿不进去。容珮才不理会,硬生生还是往里穿,好像那不是人的皮肉耳洞似的。玉妍起先还稍稍隐忍,后来实在吃痛,转头喝道:“不是教你仔细些了么?你那手爪子是什么做的,还不快给本宫松下来!”
  容珮面无表情,手上却不肯松劲儿,只板着脸道:“不是奴婢不当心,是奴婢的手不当心,认不得人。当初嘉贵妃把惢心姑姑送进慎刑司,自己可没做什么,可慎刑司那些奴才不就是嘉贵妃您的手爪子么,您的手爪子遂不遂您的心奴婢不知道,可现在奴婢的手爪子不听自己使唤了,非要钻您的耳朵,您说怎么办呢?”
  玉妍又惊又怒,痛得脸孔微微扭曲:“皇后娘娘!你就这么纵容你的奴婢欺凌臣妾么?”
  如懿含笑不语,似乎只是看着一场有趣的笑剧,吩咐道:“惢心,给各位小主添些茶点。你的腿脚不好,慢慢走吧,不必着急。”
  玉妍见如懿如此,愈加惊恼:“惢心的腿坏了,是慎刑司的人下手太重,皇上也已经贬斥过臣妾。如今臣妾复位,那是皇上不计较了。皇上都不计较,皇后还敢计较么?”
  如懿看着她,和煦如春风:“皇上不计较是皇上仁慈,本宫不计较是与皇上同心一体,所以,本宫眼下是赏赐你,而不是惩罚你,你可别会错了意。”
  容珮冷着脸道:“嘉贵妃,耳针已经穿进去了,您要再这么挣扎乱动,可别怪自己不当心伤了自己的耳朵。再说了,您规规矩矩一些,奴婢立刻就穿过去了,您也少受些罪不是?”
  玉妍恨得双眼通红:“皇后娘娘,您是拿着赏赐来报自己的私仇!臣妾不服!”
  如懿笑得从容淡然:“你从来都是不服的,也不是这一日两日了。而且,本宫大可明明白白告诉你,不是本宫要报自己的私仇,而是你承担自己做过的事!所以对你,赏也是罚,罚也是赏!”
  嬿婉伸着柔若无骨的指,缓缓地剥着一枚枇杷:“皇后娘娘已经是足够宽宏大量了。身为嫔妃,对着皇后娘娘你呀你的,敬语也不用,还敢撩了皇后娘娘的颜色。说白了,嘉贵妃再尊贵,再远道而来,还不是和咱们一样,都是妾罢了。我倒是听说,在李朝遵守儒法,妾室永远是正室的奴婢,妾室所生的孩子永远是正室孩子的奴婢。怎么到了这儿,嘉贵妃就忘了训导,尊卑不分了呢?若是皇上知道,大约也会很后悔那么早就复位您的贵妃之位了。这么不懂事,可不是辜负了皇上的一片苦心么?”
  玉妍听得“皇上”二字,到底也不敢再多争辩,只得红了眼睛,死死咬牙忍住。容珮下手毫不容情,仿佛那只是一块切下来挂在钩子上的五花肉,不知疼痛、不知冷热的,举了耳针就拼命钻。玉妍痛得流下泪来,她真觉得这对耳垂不是自己的了。这么多年来养尊处优,每夜每夜用雪白的萃取了花汁的珍珠粉扑着身子的每一寸,把每一分肌理都养得嫩如羊脂,如何能受得起这般折腾。可是,她望向身边的每一个人,便是最胆小善良的婉茵,也只是低垂了脸不敢看她。而其他人,都是那样冷漠,只顾着自己说说笑笑,偶尔看她一眼,亦像是在看一个笑话。
  玉妍狠狠地咬住了唇,原来在这深宫里,她位分再高,皇子再多,终究也不过是一个异类而已。
  也不知过了多久,容珮终于替玉妍穿上了耳坠,那赤纯的的金珠子闪耀无比,带着她耳垂上滴下的血珠子,越发夺目。容珮的指尖亦沾着腥红的血点子,她毫不在乎的神情让人忘记了那是新鲜的人血,而觉得是胭脂或是别的什么。倒是玉妍雪白的耳垂上,那过于重的耳坠撕扯着她破裂的耳洞,流下两道鲜红的痕迹,滴答滴答,融进了新后宫中厚密的地毯。
  有须臾的安静,所有人被这一刻悲怒而绮艳的画面怔住。
  如懿面对玉妍的怒意与不甘,亦只沉着微笑。她忽然想起遥远的记忆里,她偶然去景仁宫看望自己的皇后姑母,在调理完嫔妃之后,踌躇满志的姑母对她漫不经心地说:“皇后最要紧的是无为而治,你可以什么都想做,但若什么都亲手做,便落了下乘了。要紧的,是借别人的手,做自己想做的事。”
  如懿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早已违背了姑母的这一条禁忌。但,她是痛快的。此刻的痛快最要紧,何况作为新任的皇后,自己从妃妾的地位一步步艰难上来,她懂得要如何宽严并济,所以平抚了苏绿筠,弹压了金玉妍。
  如懿笑意吟吟地打量着玉妍带血的艳丽耳垂,那种鲜红的颜色,让她纾解了些许惢心残废的心痛和自己被诬私通的屈辱。她含笑道:“真好看!不过,痛么?”
  玉妍分明是恨极了,却失了方才那种嚣张凌厉,有些怯怯道:“当然痛。”
  如懿笑着弹了弹金镶玉的护甲:“痛就好。痛过,才记得教训!起来坐吧。”
  玉妍身边的丽心吓得发怔,听得如懿吩咐才回过神来,畏怯地扶了玉妍起身坐下。
  意欢瞟了眼丽心,语气冷若秋霜:“你可得好好儿伺候嘉贵妃,别和贞淑似的,一个不慎被送回了李朝、贞淑有李朝可回,你可没有!”
  丽心吓得战战兢兢,哪里还敢作声。
  容珮见玉妍脸色还存了几分怒意,便板着面孔冷冷道:“嘉贵妃的眼泪珠子太珍贵,要流别流在奴婢面前,在奴婢眼里,那和屋檐上底下的脏水没分别!但您若要把您的泪珠子甩到皇上跟前去,奴婢便也当着各位小主的面回清楚了。皇后娘娘给的是赏赐,是奴婢给您戴上的,要有伤着碰着,您尽管冲着奴婢来,奴婢没有一句二话。但若您要把脏水往皇后娘娘身泼,那么您就歇了这份心吧,所有的小主都看着呢,您是自己也愿意承受的。不为别的,只为您自己做了亏心事,那是该受着的。”
  众嫔妃何等会察言观色,忙随着为首的绿筠起身道:“是。臣妾们眼见耳闻,绝非皇后娘娘之责。”
  如懿和颜悦色,笑对众人:“容珮,把本宫备下的礼物赏给各宫吧。”
  如是,嫔妃们又陪着如懿说笑了一会儿,便也散了。
  到了晚间时分,皇帝早早便过来陪如懿用膳。如懿站在回廊下,遥遥望见了皇帝便笑:“皇上来得好早,便是怪臣妾还没有备好晚膳呢。”
  惢心俏皮道:“可不是!皇上来得急,皇后娘娘亲自给备下的云片火腿煨紫鸡才滚了一遭,还喝不得呢。”
  皇帝挽过如懿的手,极是亲密无间:“别行礼了,动静又是一身汗。”他朝着惢心笑道:“不拘吃什么,朕批完了折子,只是想早些来陪皇后坐坐。”
  如懿笑道:“皇上说不拘吃什么就好,有刚凉下的冰糖百合莲子羹,皇上可要尝尝么?”
  皇帝眼底的清澈几乎能映出如懿含笑的仿佛正在盛放的莲一般的面容:“自然好,百合百合,百年合欢,是好意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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