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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风华之浮梦兰陵-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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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他这么一讲,子萱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八叔叔就知道打趣我。”说着,故作不满地嘟了嘟嘴。
高淯伸出手,本是想捏一下她可爱的小脸,最后却又止住,似是不经意地划了一个弧度便收了回来,从衣袖中取出一个物什,递到子萱面前。
子萱瞧着那枚莹润的玉扳指一时愕然,这漪莲办事也忒不地道了,给她一个“尚方宝剑”,她倒好,转头就交到了八叔叔手里了。
“你不过是出嫁,倒像是抱了诀别的心,呶,是不是打算将它给了漪莲,从此以后就不管你八叔了。”说着,“极为不满”地看着子萱。
子萱的眼咕噜一转,讨好地抱住高淯的胳膊:“八叔叔说得这是哪里话,我出嫁之后又不能似从前那番日日看着你,但我心里还是时时挂念八叔叔的。平日里我看着你时尚有疏忽的时候。如今不在你身边自然要找个人代我照顾你,才将这扳指交予漪莲的,八叔叔怎么反倒怪罪我了。再说,我几次想回来看看您,府上人都说不在,今天不是我登门碰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上您一面,我还思忖着是不是你要将我扫地出门了呢。”
高淯瞧着她一副伶牙俐齿的模样心里好笑,她一句“心里还是时时挂念八叔叔的”说得他一颗冷冷清清的心瞬时格外温暖,一如当初她初入王府时的那番明媚。子萱,可你不知道,这枚扳指没有了你也就失去了它的意义。
他看着子萱脸上映出两个梨涡,心里欢喜,这样看来,她应该是很幸福的,想了想,还是开口问了一句:“子萱,长恭对你来说……有多重要?”
问完之后又觉得有些许不妥,好在子萱并未留意。
她瞧着八叔叔并未有打趣她的意思,便开口道:“我同长恭从小一起长大,算来也是相依为命,不管平日里嘴上如何说,他在我心里的位置都是不可取代的,不过……”她的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容,“八叔叔在我心里的位置也是不可取代的。”
“你啊,越来越会哄八叔叔开心了。”高淯终于忍不住捏了一下她的小脸,心里闪过一丝算不上是欣慰的欣慰。
时间似乎又回到了子萱刚刚由高淯带回邺北城的光景,叔侄俩笑得无所拘束。三月里柔和的阳光夹杂着一股甜甜的暖意,投洒在两个身影上,映得他们宛如一对璧人,可高淯知道,永远不会是。倘若真的有来生,他细细想了一下,却仍愿她唤他一声“八叔叔”。
夕阳洒下最后一抹残辉时,子萱乘着马车在赶回兰陵王府的路上。
高淯觉得一阵未有的倦意席卷着他的身子,便推说今天实在倦了,派了侍卫送她回去,当然难免要附上许多好话,这才使得子萱眉开眼笑地同他告别。
兰陵王府的书房中烛火依旧亮着,长恭取了一卷兵书握在手里,眼睛却盯着烛火发呆。不久前他护送王晞回邺城,局势也随之紧张起来,延宗又言辞凿凿地说六叔和九叔谋逆之心已久,最糟糕的是不日前皇帝言语里似乎有要将六叔和九叔调离邺城的意思,这样一来,无非是将局势推向最紧张的时刻。他本是不愿染指这些事的,但是,他心里也清楚,大齐江山的命运面前,谁也无法全身而退。
书房门“吱”地一声被推开了,他瞧了瞧立在门外的人儿掩面打着哈欠,不由微微一笑,眼里闪过一丝光彩:“子萱,八叔近来可好。”边说边起身走到门口。
月关清冷的光辉洒在他们身上,恍如隔世。
子萱点点头,应了一声“还好”,又抬眼瞧了瞧长恭,“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长恭走出书房,随手关过门。伸手揽过子萱,将她圈在怀里:“爱妃不也还没睡?”说着,唇角勾起一弯迷人的微笑,下颌轻轻地抵在子萱的额头上,一时间,突然有种此生就这样一直下去该有多好的想法。
若放在以前,对于长恭这种“不正经”的行为,子萱一定会一下跳出三尺远,此时,她早就习惯了,甚至有些留恋。又晓得此时他是在套她情话,索性放下平日里的矜持,伸出两手环住他的腰:“夫君不睡,臣妾哪有独眠的道理?”
他愣了一下,良久,薄唇轻启:“你……方才叫我什么?”语音竟微微有些发颤。
子萱抬眼调皮地看着他:“高长恭?”
“不是。”
她故作狐疑:“长恭?”
“不是。”他有些发急,一副急切的模样看着她,终于发现她眼底的那抹狡黠,便将脑袋垂下,凑到她耳畔,“子萱。”
温热的呼吸使她有些不自在,耳尖有一阵麻酥地发痒。子萱闻着长恭身上淡淡的幽香,低低地应了一声。
“我想……”他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想有一个咱们的孩子。”
顿时,朗月清风仿佛猛地止住了,子萱脸上的绯红蹭地窜到耳根,她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微拧了一下眉,结结巴巴地问了一句:“你……你说什么?”
长恭看他顶着一张大红脸看着自己,倒是更显出几分让人怜爱的味道。他用手轻轻拂去粘在她脸上的几丝黑发,俯首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我说我想有一个我们的孩子,然后尽我一世的光阴来守候你们。”夜色中他沉沉的声音让子萱听得有些入迷。
不待子萱再说什么,长恭早已打横将她抱起。这回她倒是老实得很,乖乖伏在长恭胸口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月光将他的轮廓勾勒地恰到好处,那张如雕似刻的面庞让人看得有些恍惚。
烛光跳动出几分暖意,长恭小心地吻着怀里的人儿,双臂却将她箍得愈紧,好像一不留神她就会消失了一般。
“长恭……”子萱极低地叫了他一声,小小的身子缩在长恭怀里,呼吸明显快了些,一张小脸在烛光下像是一只熟透的桃子。
“嗯。”长恭应了一声,腾出一只手理了理她耳间的长发,一双眼睛灼灼地看着子萱。
没想到她一双手臂攀住他的颈:“我不要你一世的光阴,但你要答应我,我一世的光阴里都有你在照顾。”
长恭的唇角勾起一抹笑:“好,我答应你。”他温柔地看着他,眼光如一波秋水。
烛火烬处,焚化一池春雨缠绵,夜风里夹杂着新枝抽发的碎响,掩了细语呢喃。
第054章 花底离情三月雨(3)
早春的清晨夹杂着一股淡雅的花香卷过邺城的每一个角落。
长恭看着正睡地香甜的子萱,不忍心扰了她,便轻轻起身,不想她还是醒了。
子萱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着长恭裸着的上半身,这才想起昨夜一夜的缱绻,脸上立刻一阵发烫:“长恭,你起这么早啊。”说着,便作势要捡了衣服起床。
不等她起身,长恭便顺势将她压下,子萱闻得他垂下来的长发发出的淡淡的清香,他高挺的鼻梁蹭在她的脸上,吓得子萱揪了被子遮住大半只脸。
长恭不由笑出声来,向下扯了扯被角,不经意间瞧见她颈间一抹微红,那时昨晚他留下的痕迹。他微微笑着,不忍心再去逗她,便给她掖了掖被角,道:“你现在身子弱些,我一会儿叫人熬了汤来,时辰还早,你好好休息,多睡一会儿,下了早朝我就回来。”言毕,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一下。
子萱点点头,给了长恭一个“你放心去吧”的微笑。
邺城皇宫,依旧威严而华贵。
今天早朝的气氛有几分诡异,透着一股不正常的寂静。
静默过后,只听得大殿之上响起一个声音:“朕经过这几日考虑,晋阳一直是我大齐的重地,却没有可靠的人去镇守,所以朕决定派长广王前去,三日后启程,另外,任命常山王为录尚书事,不知各位大臣,意下如何?”九旒冕下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从言语中听得几分无奈。
一番话后,本就静默的大殿此时更加安静。长恭远远只能瞧见高湛一个侧脸,他低垂的眼帘下投洒出一抹波澜不惊的光彩,似是对今日之事早有打算,六叔高演亦是这番。
“臣遵旨。”他们的语气平淡到听不到任何情绪上的起伏。
倒是大哥孝瑜,似是受了莫大的冤屈,横眉竖眼地瞪着丞相杨愔。没错,这主意确实是杨愔出的,或者说是杨愔逼着皇上出的,以皇上柔弱的性格,这样的决定他是做不出来的。
“没有其他事,就退朝吧。”皇帝高殷开口道。
“皇上!”孝瑜站出来,“晋阳路途遥远,长广王此去路途迢迢,即是三日后启程,不如皇上就在宫中摆宴送行,一来尽了君臣之礼,二来尽了叔侄之道,再者同太皇太后那边也好有个交代。”他一番话说得找不出什么疏漏,又将太皇太后搬出来,确实高明。
半晌,只听得皇上应了句:“也好。”便退了朝。
长恭无意间瞧见九叔脸上掠过一抹淡笑,又似是漫不经心地同大哥对了个眼神,一种隐隐的预感告诉他一场压抑已久的腥风血雨将要爆发。
三月的玉兰开得正旺,白色的花朵重重压满枝头,使得兰陵王府飘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长恭下了马车,便朝凉亭这边走来,他看着凉亭中一个淡青色的身影,正专注地舞着手中的毛笔,花瓣幽幽地从她身旁落下,让他看得痴迷。
长恭悄悄从她身后绕过,趁她不备,伸手环住她的腰,将她圈在怀里:“让你多休息些,你偏跑到这里来,小时候也不见你这番爱弄笔墨,这会儿怎么稀罕起来了。”说着,他侧首吻了一下她的脸颊。
子萱扭头横他一眼:“我小时候不过贪玩些,才情并不逊色,再说,我从小就同八叔叔一起,光是沾沾他老人家的仙气,也够拿出门去了,何况我又那么聪慧。”
长恭并不同她争辩,只是紧紧地抱着她:“皇上下旨,九叔明天就要去晋阳了。”他瞧着子萱,似有什么话要说,最后却只是叹了口气。
和煦的微风吹起石桌上那方素纸。子萱听得他叹气,问道:“你是不希望九叔走了?”
长恭摇摇头:“只怕……九叔,走不成。”他俊朗的眉微微蹙起。
“这话怎么说?”子萱转过身子,脑袋伏在长恭胸口上,伸出一只手在他眉间轻轻拂过。
长恭捉住她的手,微微笑了笑:“我总觉得九叔对皇上的旨意一点也不意外,似乎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子萱仰着小脸等着他的下文,“只是,无论结局如何,总要有人收到伤害。”言罢,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怀里的人儿,子萱,若有一天在你我之间有了伤害存在,你又会如何选择?
九叔手段向来阴冷毒辣,无论他对子萱再怎么努力做出温和,这个印象也是挥之不去的,只是虎毒不食子,不至于的,于是开口道:“即便是最差的结局,皇祖母在那里,终归不会怎么样的。”
长恭听了,觉得亦是这样。
“王爷,长广王来了。”
身后一声通报,长恭放开子萱,“请”字还未说出口,就瞧得一袭白晃晃的身影朝这边走过来,子萱也瞧得清楚,她是极其不情愿与高湛有任何正面接触的,便同长恭使了个眼色,扭头开溜了。
高湛远远看见一抹淡青色的身影从视线中远去,脸上不由浮了一抹苦笑,脚下又快了几步。
“王叔前来,有失远迎。”长恭迎面过来。
高湛笑笑:“我们叔侄之间,不消得这番客气。”言罢,便径自朝凉亭走去。
“长恭,九叔奉命前去晋阳,兴许这一别,就不再回邺城了。今日便来各处走动走动,算是同你们告别。”他嘴上说着离别的话,脸上却是一副处变不惊的神色,目光划过石桌上那方墨迹时略略停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
他打量了一眼长恭,心道确实是个温和的孩子,只可惜……唉。他抿了一弯薄唇,道:“长恭……本来皇上送行,你们这些晚辈是不用过去的,只是……到时候在你皇祖母那里,好有个交代。”他一番话说得似乎是没有什么次序,长恭却听得明白,二叔留下一班臣子死命尽忠,可能控制朝局的,依然是皇祖母,九叔,真的没打算走。
第055章 花底离情三月雨(4)
昭阳殿。
金碧辉煌的大殿上,年轻的皇帝高殷着了一袭大红色长袍,脸上透着如玉的温婉,只是目光冷冷清清看不出什么情绪。
金色的台阶下摆了二十四张玉几,将昭阳殿的华贵渲染到极致。杨愔官拜丞相,坐在离皇上最近的地方,他后面依次坐着顾颐,燕子献,鹅永乐等一般大臣,殿外的侍卫今日也格外地多,单从形式上看,高湛和高演想闹出什么动静还真不是件容易事。
长恭兄弟几人坐在靠近殿门的位置,延宗坐在长恭身边眼也不抬,只顾吃肉喝酒。长恭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延宗,你倒是抬个头,好歹是在朝堂上,也注意注意你这个王爷的形象。”
延宗并不抬头,将一块烤肉塞在嘴里嚼着:“我从小就是这副德行,又不是一顿饭能改的了的,再说,不就是九叔去个晋阳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说着喝了一口酒,发出一声畅快的感慨。
高湛端起酒杯,温润洁白的酒杯在他修长的手指间幻化出一层朦胧的光彩。他从皇帝开始敬酒,依次是几位兄长,每人敬两杯,敬到杨愔时,似乎已有了些许醉意,只见他满上酒,道了句:“杨丞相,朝堂之事多劳费心,执酒。”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杨愔也跟着喝下,高湛又满上一杯,道:“执酒。”两人又干了一杯。杨愔照例喝完第二杯后坐下,不想高湛又自己斟上一杯端起,道:“何不执?”
这酒本是各敬两杯,怎么到了杨愔这里规矩就变了?他脸上浮出一丝慌张,不等反应过来,昭阳殿四周就涌出许多手执刀剑的侍卫向杨愔围了上来。
“执酒,执酒,何不执?原来长广王从一开始想执的就不是酒!”白玉酒杯掷在地上摔得粉碎,杨愔站起身来,“诸王造反,还不拿下!”
守在昭阳殿外的侍卫也如同暗流般涌了进来,形势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
延宗将嘴里一块骨头吐在地上,作势就要快过玉几,好在长恭在他身边按住了他,虽然他块头大,力道并不及长恭:“四哥!”他低吼一声,似是压抑着万分不满。
“太皇太后,皇太后到。”就在双方各不退让时,宫人一声报打破了僵局。高湛拂了一下袖子,那些之前藏在昭阳殿的侍卫便收了兵器,而皇上并为下任何暗示,只是起身离开了座椅。
“孙儿见过皇祖母,见过母后。”高殷走下台阶行了一礼。
娄氏并不理他,径自坐在之前他坐的位子上,皇太后李氏朝他使了个眼色,两人便惴惴不安地站在娄氏两侧。
“把兵器都给我放下。”娄氏的声音并不大,在这死寂的昭阳殿却显出一股别样的震慑力。不料,这些侍卫并无半点行动,带头的领将鹅永乐甚至动了动剑桥,希望皇帝尽快下旨斩草除根,可此时高殷内心极其矛盾,并没有杀掉这般“乱臣”的意思。
娄氏见状,大怒:“你们这帮奴才,再不放下兵器,我让你们统统掉脑袋!”她将高殷用过的酒杯重重掷在地上,站在旁边的太后李氏原本性情就柔弱,一见这局势就更怕了,赶忙跪下来向娄氏请罪,随即便是兵器稀稀拉拉地扔在地上的声音,带着一分不甘的落寞。
高演见了,终于松了一口气,站了出来,有意无意地碰了一下高湛的胳膊,便跪在台阶下。高湛也跟着跪下。
“母后,儿臣并无反意,这帮贼子挑拨我们叔侄骨肉关系,请母后明鉴。”言罢,便砰砰地向金阶之上的三个人磕头,原本金灿灿的台阶瞬时一片殷红。
娄氏还未开口,李氏就先慌了神,她一张花容没了半点颜色,朝皇帝高殷训道:“还不快安慰一下你叔叔!”
高殷性子温顺,又有些口吃,纵然此时心里有万千语言,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听闻李氏的话,双手无力地垂下来,眼里似乎多了一些无奈和一丝释然,他缓缓走下台阶,扶起高演:“六叔留侄儿一条性命便好,今日之事全凭叔叔处置,这江山,侄儿算是交给叔叔了。”言罢,便朝昭阳殿外走去,延宗在后面呼“皇兄”也不知他是听没听到,只留下一个萧索的背影。
“皇祖母!”延宗站出来,一脸怨怒地望着娄氏。
虽说是一样的孙儿,可延宗的性情颇得娄氏的喜爱。如今的局势她不是不知,皇帝高殷并非不好,只是倘若今日两个儿子没了实权,这大权握在高殷母子手中……她瞧了瞧跪在地上的李祖娥,这个妇人实在是撑不起大局的,权力给她,大齐没有外戚之乱也要内乱。于是冷冷道:“延宗,你有什么事?”
“我……”延宗正准备数落六叔九叔如何阴险,却被孝瑜一个眼神制止了,是啊,这事深究,以大哥同九叔的交情,怕是逃不了干系,思忖了一下,他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我知道……”
“太皇太后不好了!”就在延宗决定和盘托出之际,一个宫人连滚带爬地闯进来跪在地上。
“什么事这般慌张?”娄氏的眼皮没由来地跳了一下,心里泛起一阵慌张。
那宫人抹了一把额头,结结巴巴道:“襄城王……襄城王……襄城王爷……没了……”他那句“没了”说的声音极小,却如同晴空一声霹雳。
第056章 花底离情三月雨(5)
刚刚还怒气正盛的太皇太后一下子瘫软在椅子上,高淯素来身子不好,从小便得她偏爱,她已经失去了两个儿子,没想到上天并不怜悯她这个母亲。
长恭听罢,也不同其他人告别,便朝皇宫外跑去,八叔……怎么会?几日前子萱去看过他,子萱呢?她现在一定难过极了,不行,子萱现在身边没有人,自己是她唯一的依靠了,想着,他一路朝襄城王府跑去。
襄城王府今春的花开的极艳,暖风千红,却将这一府缟素衬得更加残酷。
王府里的芍药花今年开得格外早,各色的花朵美得迷人。漪莲陪高淯赏花时,她清楚地记得王爷说过这么一句话:“这芍药又名将离,将与之离,不是个好兆头呢。”那张绝世的容颜上闪过的落寞她记得清楚,没想到,一语成谶。
子萱看着高淯静静地躺在那里,轻轻唤了一声“八叔叔”,似乎有个声音应该道:“子萱。”但是没有,回答她的只有无言的静默。
她的手拂过他消瘦的面庞,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渐渐清晰。
犹记得初相遇时他的风华绝代让她在心里惊讶是不是神仙下凡。
犹记得邺城三台未讲完的故事。
犹记得牡丹花开时那一方素墨的芬芳。
犹记得他将她挡在身下时眼神中温柔的决绝。
犹记得他说要让她做邺城最美的新嫁娘。
犹记得他的宠溺,他手心的温热。
……
犹记得……
聚散有时,悲莫悲于轻别。
八叔叔,你同我,真的就这样,不告而别?
她知道,她知道,高淯心里是放不下她的,不然八叔叔最后走的地方怎么会是逸萱阁?既是不舍,八叔叔,你又为何忍心丢下我?
漪莲觉得心里苦涩,许多话憋在心里不知当不当讲,自郡主走后,她常常看到王爷瞧着逸萱阁发呆,常常看着她曾经用过的东西微笑只是眼中是一番落寞。她蹲下身去,将子萱搂在怀里,试图给她一些安慰。
“漪莲,八叔叔临走时都说了什么?”子萱沙哑着嗓子问,声音却出乎寻常地平静。
“王爷说,如果真的有来世,他还愿你唤他一声八叔叔,看着你笑,看着你哭,看着你幸福。”她顿了顿,“他说,这一世不能陪你走下去,请你不要怪他。”
两行清泪顺着子萱的脸颊流下来。
“他说,让你记得三月的相遇,忘了三月的相别,他不在了,却仍想看着你笑……”
沉思往事立斜阳。
当时只道是寻常。
子萱只觉得心里某个最柔软的角落被掖得生疼,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了下来。她站起来轻轻伏在高淯身上,他冰冷的身子让她绝望:“八叔叔,你醒来啊……你不醒来,我真的会怪你的……”
漪莲试图扶她起来,子萱开口道“漪莲,我想陪陪八叔叔,想一个人陪陪他。”
“好。”漪莲擦了一下眼睛便朝外走去,出门时她回头看了一眼子萱。郡主,你永远不会知道……王爷的心意……你永远不会知道。
海棠树下,她无意间听高淯自语过:“丫头,八叔叔是有多想陪你一辈子……。”彼时,他眼睛里的笑意和爱怜都是那样明朗。那是王爷的秘密,她亦会保守。
漪莲没走出几步,便遇上迎面跑来的长恭,柔和的阳光洒在他身上,素雅清朗。此时他正一脸焦急地望着漪莲:“子萱呢?”
漪莲朝逸萱阁望了望,长恭刚要过去,却被她扯住:“让她自己待会儿,或许会好些。”
长恭点点头:“也好。”便朝逸萱阁的方向跑去。他站在门外,听得里面的人哭得肝肠寸断,让人心疼,那似乎是压抑了许久的伤痛在顷刻间溃泻。
他静静地站在门外,有几次想伸手去敲门,却都停了下来。
夕阳终于将这一府缟素染得血红。
太皇太后闻讯后悲痛过度,未能前来,吊唁的王公大臣陆陆续续前来,高淯没有子嗣,幸亏有这些侄子照应着。
逸萱阁的门终于被打开,这些看着门外立着的长恭,晚风吹动他的衣袍,让他原本挺拔的身躯露出几分清瘦。他满眼心疼地瞧着自己,那弯薄唇动了动,终究没有说出什么。
“你在这里多久了。”子萱一开口两行泪便抑制不住地流下来。
长恭伸出手轻轻拉过她,将她拥在怀里:“我一直都在。”他开口,声音亦是沙哑。
子萱只觉得鼻子一阵酸涩,刚刚收拾好的情绪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终于崩溃:“长恭……八叔叔……八叔叔他……”
长恭感觉怀里的人儿哭得整个身子都在发抖,除了将她抱得更紧。竟是没有其他一点办法。
孝珩远远瞧见逸萱阁外的两个人,不由叹了口气。他一身素服站在那里,在春光里显出几分萧索。
原来生死真的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他看着一府的缟素,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他拖着沉重的步子朝逸萱阁走去。
第057章 花底离情三月雨(6)
柳絮随风而起,将这里又染上几分凄楚。
“子萱。”孝珩开口道,却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说,本是想安慰几句,可此时所有的话语似乎都是苍白,他看着子萱在长恭怀里已是泣不成声,便将目光转向长恭,“八叔已经不在了,他的王体停在这里终究是不合适,大堂里有许多王公大臣……不多时,皇上皇祖母他们也回来……”
长恭会意,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依照子萱现在的状况,任是谁也碰不得高淯。
“孝珩,长恭,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就在两个人不知如何是好的关头,身后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他微微垂下的睫羽浓密修长,细白的手里握着一串沉香木佛珠,发白的骨节清晰可见。
子萱离开长恭的怀抱,依旧是泣不成声,勉强向高湛行了一礼。
高湛忙扶住她,一双秀美的丹凤眼里满是疼惜。他抚抚子萱的脑袋:“子萱,你八叔叔已经不在了,人生总是有聚散的,我们一生有那么多相遇,好不容易有几个可以相守,可这一路终究是离开的人越来越多,留下的人越来越少……”他略略顿了一下,终于开口道,“他走了,任是你如何也回不来了。”
听得最后一句话,子萱的身子一僵,明明知晓这是个事实,可是九叔的话依然那么刺耳,刺耳到扎得心里有些疼得不愿去接受:“不,八叔叔不会离开我的……”她的声音小到自己都快听不到,九叔说得没错,我的八叔叔,再也回不来了……
高湛略弯了一下腰,与子萱平视,那双冷冷的美眸竟也可以如此温和:“八哥此生未看到的精彩,未体会到的美好,你要好好替他收着。”
两行清泪滑下,子萱只是无力地点点头,八叔叔,也许九叔说的正是你想说的,但是没有你,我便失去了一半的精彩。终于,她开口道:“九叔,二哥,长恭,我们去大堂吧。”
冷月,无言。
静水,无声。
唯独清清凉凉的微风吹动新叶发出的窸窣。
邺城,春风不解离人愁。
长恭静静地站在子萱身边,他曾许诺她一世相随,随她哭,随她笑;他曾想除了大齐的江山要守,剩下的便是她。如今看到八叔就这样离开,他的心境才明朗,江山未曾改变颜色,可韶华又怎经得起流年?守一颗心,守一个人,也许真的要比那些重要得多。
他伸出手臂静静地将子萱揽在怀里,一弯薄唇动了动,终究也没说出什么。
“长恭,九叔说得对,人生总是有聚散的,任是我如何,八叔叔也回不来了。可是,我欠八叔叔太多,他却是不过想来世我再叫他一声‘八叔叔’便好,若真的有来世,我情愿换了他这一身病躯于我。”她喃喃道。
长恭抚抚她的头发:“子萱,若真的有来世,他也会将最好的选择留与你。从父王到各位叔叔,除了八叔意外都是善弄权术的。皇祖母曾经说八叔是她最疼爱的儿子,因为他像是活在一个干净的仙界里,世俗染不了他,凡尘也动不了他。但我知道,子萱,自从你出现,他便离开了那个仙界……他疼爱你,远远超过了我们这些亲侄子。所以,他看你这样,心会疼的……我们,就当他又回到那个仙界了吧。”
“可是我不想他离开……”子萱吸了一下鼻子道。
长恭知道她心里难受,轻轻的亲吻着她的脸颊:“我知道,我知道……”。晋阳那一战战前,八叔曾让子萱将一个包袱交予他,里面装的是一件金丝软玉甲衫,他听师父提起过,那是祖父在世时给的,刀枪不入却又极其轻便。邺城上下也只此一件,当时叔叔们都眼馋的要命,偏偏祖父将这宝贝给了不沾战事的儿子,八叔收起来也未再示人,估计也是宝贝地很。他收到时里面有一张字条:“无论何时,为了她,活着回来。”后来,他将这件甲衫还与八叔时,他却笑笑,说:“这东西好好留着,日后会有用,不管发生什么,代我好好照顾她。”所以,八叔对子萱的好,他有时也感到恍惚。
朗朗的月色铺了一地银辉,孝珩同孝琬并坐在台阶上,一身素服将两个少年映得脱尘般的清雅。孝珩时不时锁了眉朝灵堂那边看看。孝琬手里拿了一根狗尾巴草,无聊地扫啦着地上的尘粒,他趁孝珩又向灵堂瞅的功夫,拿狗尾草扫了一下孝珩的脖子,孝珩气呼呼地回头瞪他一眼。
“二哥,八叔这一去,这襄城王府便空了,听祖母的意思,是要将六哥的儿子过继给八叔,不过那样,这儿一易主,那丫头还不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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