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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嫁美人-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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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溪心里很急,可碍于面子一直木着脸杵在床边。
“殿下。”屋内的几个侍女齐齐屈膝。
青雁耳朵尖动了动,听见段无错进来。紧接着,她鼻翼翕动,闻到了蛋羹的味道。肚子适时咕噜叫了一声。
待段无错走近,青雁已经主动转过身,眼巴巴望着段无错手里的那碗蛋羹。
“先把早膳给补上。”段无错捏着勺子舀了一勺香软的蛋羹送到青雁嘴边。青雁急忙张了嘴吃下。
段无错将一小碗蛋羹一勺又一勺喂给懒床不肯起的青雁。
第73章
最后一勺蛋羹喂进青雁的嘴里; 她的神情瞧上去与先前明显不同,脸色也红润了许多。
闻青和闻穗这才了然; 原来夫人这是饿坏了才懒倦没精神软在床上不肯起不理人。
青雁眼巴巴望着空碗。
显然,这么一小碗蛋羹入肚,只是续命,完全吃不饱。
段无错什么都没说便出去了; 可是青雁望着他的背影,知道他要去哪儿。她慢慢翘起唇角,等着吃好吃的。
“我的夫人,现在可以起来梳洗了吧?”闻青笑着说。
青雁看了看喜笑颜开的闻青和闻穗; 蹙着眉头说:“你们两个别乐了成不成。”
“我们这是替夫人高兴呐。”
“有什么可高兴的……”青雁小声嘟囔了一声,这才掀开被子起床。
闻青立马笑着在床榻前蹲下来,给青雁穿鞋子。
青雁双脚踩在地面上,却觉得像踩在棉花上似的; 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几个侍女还在一旁看着呢,她装作若无其事地往前迈出一步; 腿一软; 差点摔倒。
闻溪先一步扶住她的小臂。
青雁侧过脸去; 看见闻溪木着张脸; 面无表情。青雁偷偷去看闻青和闻穗; 闻青在水盆里搅着帕子,闻穗在整理床铺。青雁望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床榻,收回视线小声对闻溪说:“我想去洗澡。”
“都准备着。”
青雁弯着眼睛笑。她就知道闻溪都会帮我安排妥当。
闻青去忙别的事情,闻穗让芸娘进来帮忙一起铺床。闻穗从柜子里抱出一床新被子; 屋内顿时飘出一股幽香来。
“这香味有些太重了,陪我出去拍一拍。”闻穗笑着说。
芸娘和闻穗抱着被子出去,在午时的阳光下展开被子拍了拍,让被子上的熏香稍微散了些。被子上的味道不是那么浓重后,变得格外好闻。丝丝缕缕的幽香若有似无的,不经意间钻进鼻子里,清香如沁。
两个人将床榻铺整好后,芸娘问:“这是什么熏香?真好闻。”
“都是宫里的熏香,当然好闻了。”
芸娘点点头,又夸了一遍闻穗:“听说夫人的衣裳都是你负责熏香,真是好闻的很,夫人定然也是很喜欢的。”
闻穗挨了夸,笑得眯起眼睛来,谦逊说:“熏香的活计又不麻烦,只要香料好闻就行啦。”
芸娘柔和地笑着。只是她回头望了一眼铺好的床铺,对这宫里出来的熏香十分好奇。
皓月轩里的女子个个才艺傍身,凭本事吃饭。
芸娘还有个名字——调香娘子。
皓月轩里的女子们情谊有,竞争也有。有时候为了搏一个嫁到高门偏房的名额也会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而芸娘在皓月轩里的人缘相当好,正是因为她擅长调香,一双妙手挑出来的香料让姑娘们都喜欢。她为人也大方,时常用新调的香料送人。
这世间香料她大多都见过,可夫人用的香料却完全没印象。隐约有些冬青和滇白珠的味道,却也不完全确定。她想跟闻穗讨来香料瞧瞧。可她来府没几日,不宜生事,只好再等等,过些日子再说。
“这些花都落了,该叫丫鬟进来收拾了。”闻穗蹲下来捡起落在地上的一朵枯花,“闻泠的手可真巧,偌大的府邸处处被她摆满插花,还几乎都不重样的。”
说的是夸张闻泠的话,可是听上去却带着点酸意。
做下人的,也会互相之间攀比。闻泠来得最晚,却整日不干正经活,摆弄些花花草草的。旁人未免吃味。
芸娘跟过去收拾枯花,柔声说:“闻泠以前是官家小姐,若让她做粗活说不定做不好,还要咱们返工。她插插花能哄了夫人好心情,也算是一桩事了。”
“也是。”闻穗没再说什么了。
芸娘弯唇,觉得这府里可真有趣。夫人身边既有闻泠这种曾经的官家大小姐如今的罪臣之女,也有她这种艺伎出身。还有个闻溪,日日板着脸瞧着像宫里教规矩的嬷嬷,其实是个深藏不露的江湖高手。
浴房内,小丫鬟们将热水添置好,低着头毕恭毕敬地退出去。
青雁松开闻溪的手,慢吞吞地宽衣。衣衫尽落,青雁抬起头望向屋内半人高的铜镜,惊讶地“咦”了一声,好奇地瞧着镜中的自己身上的旖…旎柔痕。
她低着头,双手交叠放在小肚子上揉了揉。
她还记得小肚子被顶起的惊奇。还好,肚皮没有被戳破。
她揉着小肚子,弯了弯眼。
闻溪重重咳嗽了一声。
世风日下!
闻溪板着脸,没眼看地别开目光。
青雁看她一眼,鼓着软软的两腮钻进热水里。让温热的水将她的身子淹没,泡在热水里,一身的酸软得到了纾解。舒坦从四面八方而来。
她软软靠着桶壁,一双小手在水中捏着腰侧。她的腰酸酸的。
氤氲的水汽中,她懒洋洋地打哈欠,还是有些犯困。可是她不能睡,她还等着吃好吃的呢……
闻溪板着脸,看着青雁像只磕头虫似地坐在水中连连点头,每次身子往水中滑去,额头碰到了水面,她就短暂的清醒一下,重新坐好。没多久又开始犯困打瞌睡……
时辰差不多了,闻溪在青雁耳朵边沉着嗓子说:“殿下已经将午膳做好了。你若再不过去,他要自己吃了。”
青雁猛地抬起头,一下子从水里站起来。
水花四溅。
“你怎么不早点叫我呢!”青雁从浴桶里出来,手忙脚乱地穿衣服。
闻溪抹了一把脸上的洗澡水,黑着脸瞥向她急匆匆往外走的背影。
青雁进屋时,段无错已经坐在了桌前。
青雁看了他一眼,有些不太自然地飞快移开视线,去打量起桌子上的佳肴。一时之间,她竟认不出这些菜都是什么。她走过去坐下,问:“这几道菜是什么呀?我怎么都没见过的。”
“随意发挥,当是别处不曾见过。”
“那它们有名字吗?”青雁一边问着,一边夹起一块好似乌鸡的肉。
段无错瞥了她努力张开嘴将整块肉塞进嘴里去的样子,慢悠悠地说:“你吃的那个叫游龙戏凤。”
青雁弯着眼睛将嘴里的乌鸡肉吃掉。心想龙凤的肉也未必有这个好吃。
她又去夹了一块软软的豆腐。那盘豆腐和一种红通通的鲜蔬拌炒,煞是好看。
“这个又叫什么呢?”
“琴瑟和鸣。”段无错慢慢勾唇,浅浅回味。
“那这个、这个,还有那个呢?”青雁又问。她心里有些好奇这菜名怎么那么奇怪,和食物分明没半分关系。难道这既是有文化的厨子所起的名儿?
“曲意逢迎、鱼翔浅底和西施浣纱。”
青雁笑着说:“你怎么乱起名字的。”
说着,她指向桌子上的最后一道菜,问:“最后这一碟呢?”
段无错眸光莫名地瞧着她半晌,才瞥了一眼桌上唯一没有名字的那一道菜,道:“人面桃花。”
他望着青雁的眸光越发意味深长。
人面桃花是个好玩法。可惜昨天晚上她后来倦了,还没来得及体会这种玩法。
青雁缓慢地扇动眼睫,吃了一粒酱香的花生粒。她怀疑地望着段无错,犹疑地问:“这些名字有什么典故的?”
段无错挽袖,为她添了一小盅补身子的鸡汤,道:“夫人睡时喜欢看话本,不若自己去查查。”
顿了顿,他又接了句:“那种打猎、开店、种田的话本就不必再看了。”
青雁咕咚咕咚将一小碗乌鸡汤喝了,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看向候在一旁等着伺候的芸娘,见她脸色不太正常地低着头。青雁不吭声地继续吃饭,将桌上的菜肴扫荡一空,吃得饱饱。
下午,她趁段无错不在,将芸娘拉到一旁,问她知不知道那些词的典故。
芸娘吓了一跳,跪地摇头不敢说。
“我让你说你就说嘛!”青雁气得跺了跺脚。
芸娘犹豫了一下,试探地说:“夫人,不若我寻一本有这些典故的小册子给夫人自己瞧?”
“那也成吧!”青雁这样说着,眉头却皱了起来。就算她这半年多拼命读书识字,可认识的字还是和旁的大家闺秀比差了许多。也不知道这些典故难不难,她能不能看懂……
显然,青雁多虑了。
芸娘寻来的这本小册子上,不仅有字,还有图。且,图比字多。
晚上,梳洗过后,青雁趴在软绵绵的锦被上,好奇地打开小册子。一页一页翻过去,她杏眼圆瞪,惊讶得不得了。
段无错悄无声息地走进来,青雁被小册子上的画面惊住了,一无所觉。
段无错立在床榻边,弯下腰来去看青雁手中的小册子时,那本小册子翻开的那一页正是“人面桃花”。
“想试试吗?”
耳边忽然传来段无错的声音,青雁吓了一跳,细软的轻“啊”了一声,手一抖,枕头上的小册子滑下去。
她惊讶地转过头,柔软的樱唇擦过段无错的唇角,直至他的耳尾。
青雁缩了缩脖子,向后退了一点点。
段无错摊手拾起小册子,重新翻开“人面桃花”这一页,将它放回枕头上。他说:“昨夜也就这个没试过了,夫人觉得如何?”
青雁眸光浮动,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青雁又往后退了退,拿起枕头上的小册子,一双小手用力攥着,小声说:“我还没看完呢……”
段无错窒了窒,道一声“善”,在床边坐下,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摆,等着她看完。
青雁偷看了他一眼,立刻收回视线,继续看小册子。在往后翻一页,是“颠鸾倒凤”。
她看着最后一句“婆娑幽篁柔云拂面,玉女吹萧仙音袅袅”,脸热之后,撇了撇嘴,飞快地翻到下一页。
“夫人撇嘴是何意?”段无错擒住她的手腕,阻止她再翻页。
青雁一双明亮的眸子转了转,问:“殿下,你也会看这些书吗?”
段无错没回答。
青雁又追问了一遍,段无错才说了句:“食色性也。”
青雁一下子坐起来,盘起腿来,好奇地问:“殿下平时在哪里看这些书?穿着僧衣坐在佛陀前?”
她的一双杏眼瞪得圆圆的。
“糟了!”她像是发现了大秘密,一双手紧紧扒着段无错的小臂,压低了声音问:“昨天晚上风雨交加,会不会是佛祖怪你对佛祖不敬!”
“呵。”段无错笑了。
他拉着青雁的小手解他的僧衣。
青色的僧衣被他扔到地上,床幔垂落,隔了视线,看不见落地的僧衣,他便不是僧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青雁:有些人嚷着要虐我了,你们什么心态?!!!坏不坏!坏不坏!坏不坏!
第74章
最近小半个月; 府里的人个个喜笑颜开,尤其是面对青雁的时候笑容遮都遮不住。
青雁懒倦地靠在窗下; 吹着晚春的暖风,吃着方桌上的荷酿酥。荷酿酥很好吃,怎么都吃不够。好吃的糕点那么多,每当段无错问她要吃什么糕点时; 她说的总是荷酿酥。
这小半个月,她身边就没断了荷酿酥。而且这小半个月里大多时候都是段无错亲手烹调为她准备饭菜。
晚上折腾地睡不好,甚至也不止晚上。除了这点,倒也没别的什么不满意的事情。她经常第二日晌午才揉着眼睛睡醒; 要段无错喂些粥奶羹糕等小食才懒洋洋地起床梳洗。
“闻穗,在加一顶香炉。”
“好哩。”
“再把窗户全都打开。”
闻穗又应了一声,赶忙去推窗户。
也不知道是不是青雁的心理作用,她总觉得日夜欢好的结果导致寝屋内积着散不去的旖…旎气息。
她用手指头戳了戳荷酿酥中心的雁心兰调汁儿; 自言自语道:“屋子还是小了些。”
闻穗笑:“夫人说笑了,这屋子哪里小?”
半晌; 青雁应了句:“是哦……”
然后又慢吞吞地跟了句:“或许可以换个空旷的地方。”
“换个空旷的地方做什么?”正在推窗户的闻穗好奇地回过头来望向她。
青雁一惊; 下意识地咬了咬舌尖。幸好闻穗没听懂她的意思……
她的脸颊不由泛了红; 胡乱敷衍过去:“没什么。”
怕闻穗继续琢磨; 青雁岔开话题:“单姑娘是不是许久都没过来了?”
“是呢; 快小半个月没来了。”闻穗开完窗户,走过去往香炉里添香料。她一边忙一边说:“夫人,我听说那位云公子的伤好的差不多了,是不是可以将他请出去了?”
“他都好了?”青雁心不在焉地随口问。
“是呀。来的时候几乎是半死人; 底下人都议论他要卧床个小半年才能好利索。可没想到好得这样快,我听下头的小丫头说前儿个还看见他在舞剑呢。”
“毒也解了?”青雁又问。
“林太医出手那是自然解啦!要是那毒没解,他也不能运内力舞剑呐。”
青雁又拿了块荷酿酥来吃,没再问了。闻穗见她对云公子的事情也不怎么关心,也不再说了。
上午闻穗还在说单芊月小半个月不曾来,下午单芊月便再次登门了。不过单芊月这次来时的样子有些惨。
小姑娘正是爱漂亮的年纪,她以前为了一件衣服,都会和康王妃生气许久。此次过来时却风尘仆仆,身上穿的衣服像是几日不曾换过。而且她的眼睛红肿着,明显哭过良久。更重要的是,她一侧的脸颊有着巴掌印子,明显被掌掴过。
她往日来,府里的人会将她直接带去偏远见云公子,并非都要去见青雁。而这一次,府里丫鬟瞧她这个样子,赶忙去通报了青雁。
云公子晨起舞剑,刚暂歇。他将长剑放在石桌上,皱着眉,眉宇之间有些郁色。虽然他不清楚自己以前的身手,可总觉得这剑术章法太乱,舞剑毫无酣畅淋漓之感。不由失望。
不过他认为自己康复得差不多了,实在不宜在府中久待,琢磨着是该跟这府中的主人道谢告辞而去。
“云郎。”
他正想着,听见单芊月的声音。他回过头去,见单芊月一副狼狈的样子,原本打算劝她离开的话堵在喉间吐不去。他起身走到单芊月面前,视线落在单芊月肿起来的脸颊。
女孩子脸嫩,用了全力的巴掌可不好受,不仅肿了起来,还破了皮。即使她擦了厚粉,也完全遮不住。
他皱眉,问:“谁打了你?”
单芊月勉强笑笑,玩笑似地问:“云郎莫不是要给我报仇杀了他去?”
“自然要帮你讨回公道。”他认真道。
单芊月忽然就落下泪来,她仓皇转过头去,用指腹抹去脸上的泪。她努力笑着,说:“这可不成,那人是我父亲。这公道不必讨了……”
云公子皱眉,沉思着。
片刻的安静过后,他不确定地问:“因为我?”
是,因为他。
单芊月日日往外跑引起家里人怀疑,逼问了她身边的丫鬟,她家里人便知道了她最近几个月干的荒唐事情。单家老爷一怒之下打了她。
不过她不想让他知道。
“怎么会呢?”她眼角湿湿,脸上却挂着笑。“父亲一向疼爱我,这次是我因别的事情不懂事做错了事情不认错还顶撞了他老人家。和你没有关系,你不要多想。”
这话说的让单芊月心酸。父亲的疼爱是什么?她从来不懂。兴许三岁前曾有过。那个时候她母亲还在世。有了继母,有了新的弟妹,父亲的疼爱也就再也不属于她了。
云公子沉默地看着她。
单芊月收起委屈心事,赶忙将抱着怀里的盒子递给云公子。
“这是我四处打听来的关于云家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就都给你带来了。兴许有用呢?你总会找到自己的过去,找到自己的家人的……”
她有家人却和没家人没什么区别。若能帮他找到自己的家人也算是一件好事。
云公子一怔,从她手中接过木盒子。
里面放着几个小册子,几封有了年头的旧信,还有单芊月从说书人口中听到亲手誊写的内容。
几本小册子有的是不同版本的史册,有的是民间流传的话本故事。每本书里在提到隐客云家的页数都被折了页,甚至用红笔圈了起来。
云公子坐在石桌边,慢慢翻看着这些书册。他展开被折起的页脚,望着方正小字下像沿尺子划过的红线,莫名觉得手中的书册变得沉甸甸了些。
春…光柔和,煦风也温柔。花墙上爬着一朵朵红色的蔷薇,墙下垂柳,嫩绿的枝条慢悠悠地吹拂。
云家,若说是江湖中一个门派倒也算不上。云家并不收徒,也不参与任何江湖纷争。云家人嗜剑如命,不羡名利,隐居深林间,日夜与剑为伴。穷极一生追寻人剑合一上善之道。
史书记载,前朝覆灭前,前朝皇帝曾重金求云家人相护,然而连云家人的影子都没找到。
有人说,云家人个个都是剑痴,早就走火入魔,葬于山野间。
也有人说,云家人并不收徒,只凭父子相传,出神入化的剑术早已失传,这世上已早没了云家后人。
云公子默默翻完所有,将一件件东西规整地放在木盒子里,郑重道:“谢谢。”
“没什么可谢的,都是小事而已。我也就只能做这些小事帮你了。”单芊月垂着眼睛,将鬓边的碎发掖到耳后。
随着她的动作,被掌掴过的痕迹更加明显。
单芊月怔了怔,这才反应过来,又急忙将故意遮在脸侧的碎发拨弄下来。
“你打算离开这里了是不是?”单芊月问。
“是。”
云公子以为她会挽留,却见她点点头,从腰侧取出一个粉粉嫩嫩的荷包放在石桌上。
“这是一点碎银,里面还有房契和钥匙。我在景西巷给你买了个小院子。你别急着拒绝,不值钱的,我也没什么钱。就是很普通的农家小院。就算你要去找自己的家人也要有个落脚的地方不是?”
生怕他拒绝似的,她的语气又急又快。
“我没做什么事情,当初是你先救了我,于我有救命之恩。王妃心善说府里的药材根本用不完,都是宫里时不时送来的。所以也没要我格外给你付这几个月的药钱。你若想谢便谢王妃好了。我给你买个小院子,算还你救命之恩。咱们就两清了!”
云公子隐约猜到了什么,可他沉默着。
她狠狠心:“两清之后就别再见了!你之前说的对,我不能任性啦。而且母亲给我找了个好人家,过几天就要定亲啦。再来见你不方便……”
“也好。”他说。
“那……我走啦……”单芊月依依不舍地转身。转身之后,泪如雨下。
她走了几步,忽然转过身朝他跑过去,扑进他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腰。
“你别推开我,就一会会儿就好……”
她哭得那么伤心。
云公子沉默着,他忽然很希望在他忘记了的那个过去里没有心爱人。然而他不确定。因为不确定,他连安慰单芊月都不行。
他笔直而立,无动于衷得过分绝情。
就连单芊月哭着问他:“我一直等你恢复记忆好不好?”“如果你恢复了记忆没有心上人会不会选择我?”
他依旧绝情地沉默着。
单芊月离开后,他在柳下立了许久,然后握起长剑。长剑出鞘,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躲在角落偷看的小丫鬟骇得连连后退。
单芊月今日过来是与云郎道别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她都不会再来这里,所以走前去见了青雁,郑重地道谢。
“不是多名贵的首饰,却被我珍藏了很多年。希望王妃不要嫌弃。”
她说的谦虚。盒子里的玉簪却价值连城。而且这是她母亲留给她的遗物。
单芊月再次向青雁道谢。
青雁请她吃荷酿酥,可是看一眼白瓷小碟里的荷酿酥只剩三块了,话锋一转,请她吃桂花糕。
她瞧着单芊月憔悴心碎的样子,有些惋惜。在她印象里的单芊月是多朝气鲜丽的曼妙少女呀。
她惋惜地叹了口气。
“何必呢?是漂亮衣服不好看还是山河四方的美食都吃遍了?小小年纪何必交了自己的真心,无辜惹了一身的伤。”
单芊月凄苦一笑,道:“一身伤算什么,若他愿意,我什么都可以给他。”
青雁摇头:“你这傻孩子真的是傻。分明有聪明的法子称心如意,偏偏只会一门心思地付出。什么都可以给别人?这话可不对。身为女子,就算身子给了,也不能把真心完完全全地给了。”
段无错路过窗外,青雁清凌凌的声音刚巧飘入他的耳中。他抬头,从开着的窗户望向懒倦靠在美人榻的青雁侧脸。
窗台上摆着姹紫嫣红的花,花儿遮了一点她的脸。
段无错忽然觉得看不清青雁的表情。
以前,他也从未尝试去了解她。
是夜,青雁被折腾得很重,散了架似的软软缩在被子里抱着他的胳膊一个劲儿摇头。
“夫人,可是被逼和亲?说不定以前还有个心上人,被迫拆散。”
青雁抱着他的胳膊睡着了。
段无错的指腹轻抚她汗津津的脸颊,在暗色的夜里,长久地凝视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人嚷着要虐段老九了,你们什么心态?!!!坏不坏!坏不坏!坏不坏!
第75章
青雁醒来时; 段无错并不在身边。她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呆呆望着锦被上的绣纹好一会儿; 才掀开被子下床。
走了没两步,屁…股上隐隐作疼。她蹙起眉心揉了揉。怎么会疼呢?难道是什么时候摔了不成?
她隐约听见段无错的声音,却也不确定。
哦,她想起来了。
昨天晚上段无错好像心情不太好; 力气也比往日大,屁…股疼是被他拍疼的……
她拧着眉,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了他。他又不像是会因为在别处坏了心情拿她撒气的人。
她懒懒打着哈欠,分明已经醒了; 眼皮却沉重抬不起来,只能使劲儿揉着。她走到门口,凉风一吹,倒是清醒了些。
段无错在外面与不二说话; 她迷迷糊糊地只隐约听见他们好像谈到了陶国,似乎是段无错吩咐不二去陶国办什么事情。具体是什么事情; 她没听清。
她又懒懒打了个哈欠。
段无错挥了挥手; 不二低着头恭敬退下。他转过身; 望向站在门口的青雁。她身上穿着雪白的寝衣; 赤着脚。
竟是连鞋子也没穿。
春衫薄; 也不知道她冷不冷。
长柏穿过月门,经过不二身边,正往这边过来禀事。他远远看见段无错朝门口的青雁走去,段无错拿起挂在门口衣钩上的宽大外衫披在青雁的肩上。
长柏遥遥望着青雁; 心里竟然很平静。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执拗地想要青儿的相认,不管是她的仇恨还是责骂,甚至取他性命,他都是渴望的。
可当他搬出易今泠逼她与他相认之后呢?她只在最初狠狠打了他一个巴掌。然后便没有然后了。她依旧每日弯着眼睛当容易满足日日欢乐的湛王妃。
风浪吹起的波涛那么轻易的在风熄后归于平静。她没有对他做任何事情,没有将他撵走,没有针对。一切都和以前一样。见面时,她并不会故意避开他。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是湛王妃,他是府里的宦奴。
她越是这般,反倒是长柏开始回避,不太往她面前去。
“夫人醒来思夫心切,连鞋子也不及穿来找为夫?”段无错说着,慢悠悠地给她理了理外衫,将她整个纤细的身子裹在其中。
青雁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忘了穿鞋子。天气日渐转暖,她也没觉得凉。
“才没有。”
段无错睥着她,试探道:“夫人可知昨夜睡时在喊情郎?”
“情郎?”青雁抬起眼睛来,惊讶地望着他。
青雁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备受那个火海夜晚的折磨,经常梦见那一晚的惊惧和难过。有时,她也会喊长柏。
可是自从做了湛王妃,她吃好穿好住好,日子好生欢愉,已经许久没有做过那个梦了。
瞧着青雁惊讶的样子,心下有些满意。心里耻笑自己编出这样的谎话来唬她,可是嘴上却下意识地继续编了下去:“远嫁和亲,夫人可是不愿?”
他搭在她肩膀的手,慢条斯理地捻着她软软的耳垂。
“夫人的梦里似乎有个情郎,可惜情郎是个负心汉,只能眼睁睁看着夫人远嫁和亲。”段无错顿了顿,声音轻下去——“夫人可受过情伤?”
百般试探,也只不过是为了这最后一句。
青雁望着段无错,心里却一下子慌了。所有刚醒的迷糊困倦都不翼而飞。她想起刚出来时听见段无错吩咐不二去陶国办事情。
他要办什么事情?
莫不是派不二去陶国查花朝公主吧?
青雁嘴唇一哆嗦,捧起段无错的手,说:“是,我以前是有个情郎。可是父皇说我没眼光,将那人拉去阉了!”
段无错:“……”
刚走到近处的长柏:“……”
长柏抬眼,目光复杂地看了青雁一眼。
青雁才发现长柏就在段无错身后,她尴尬地不由咬了一下舌尖。段无错的身体挡着,若她早看见长柏走过来,绝对不会这么说……
长柏垂目恭敬行了礼,禀道:“殿下,宫里派了第二批进府伺候的宦奴和侍女,都在前院候着。”
段无错道:“府里用不到那么多,让他们都回去。”
“是。”长柏应了一声,转身快步往前院走去。
青雁歪着头,视线越过段无错,望着长柏的背影,心下有些歉意。她希望自己无心的话不要伤了长柏的自尊心才好……
段无错凉薄地打量着她,问:“夫人那阉了的情郎与这个长柏有几分相似之处?”
“啊?”青雁惊讶地望着段无错。
段无错捻着佛珠手串,直视青雁的眼睛,慢悠悠地说:“怪不得夫人不喜长柏在跟前伺候。是怕想起自己被阉了的旧情郎?”
明明是晚春温暖时,青雁却从脚底开始发寒。
段无错都看出来了什么?他这人,是不是过于敏锐了?青雁的心怦怦跳着。
段无错昨天晚上发现自己不了解青雁,或者说在更早之前就知道她不是自己想象中那么单纯。
可是因为不在意,所以不上心。
现在,他想去了解她。
当他想要去了解,所有的遮掩都是徒劳,什么都藏不过他的眼睛,一切将会赤…裸…裸地呈现在他面前。
段无错微眯了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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