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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嫁美人-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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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有的规矩不能忘。”
若是往常,闻穗自然不理会。今日倒也连连点头,这是真的吃了教训。
闻青过了一会儿才去禀告。她去的时候,段无错已经不在房中,而青雁坐在窗下一口接着一口吃着桑葚糕。
听了闻青的禀告,青雁让她往康王府跑一趟,邀单芊月明日过来品茶。这么说,单芊月自然会懂。
夜间沐浴时,浴房里只青雁和闻溪两个。青雁曾用不喜沐浴时旁人在侧,将闻青和闻穗撵了。这是为数不多她和闻溪单独相处的机会。为的,是敷眼。
在敷眼的刺痛中,青雁每次都要拉着闻溪说些话分散注意力。
“闻溪,我有时候觉得若公主嫁给湛王也很好呀。殿下有钱有权还烧的一手好菜。公主若和殿下站在一起定然是郎才女貌。”
闻溪没理她。
青雁掀开覆眼的帕子,好奇地问:“闻溪,你见过那个拐了公主的男子吗?好想知道究竟是多好的郎君能拐了公主抛下一切。是比湛王还要优秀的郎君吗?”
闻溪将帕子给她敷好,面无表情地说:“没见过。不知道。”
青雁“哦”了一声,小声嘟囔:“原来竟连你也没过……”
过了好一会儿,青雁又忽然开口,像是对闻溪说,更像是自言自语:“对了,公主是以为要嫁给羿国皇帝的。她若知道最后嫁给了湛王,一定不会和人私奔。不管那郎君是多好的人,也不会比湛王好的。”
闻溪冷眼看她,问:“湛王有那么好?”
青雁没吭声,直到敷眼结束,她从浴桶里出来穿衣服的时候,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我总觉得有一天公主是要回来的。”
闻溪正在拿着帕子擦浴桶边缘的水渍,闻言随口问:“若公主找上门,你难道要把湛王妃的位子倒给她不成?”
青雁反问:“这不是应该的吗?”
闻溪擦拭浴桶的动作一顿,冷声说:“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劝你现在认真勾引湛王,最好生个一男半女。给自己留退路。”
青雁笑得没心没肺:“我觉得咱们应该跟湛王学一手好厨艺,这样的退路更靠谱!”
闻溪气得将帕子掷进桶里,溅了自己一脸洗澡水。
第65章
第二天一清早; 单芊月就急匆匆地赶来了。青雁起来没多久,正在独自吃早膳。引得青雁笑话:“这么早,府里煮茶的水都没烧呢!”
单芊月有些不好意思:“王妃贪吃; 我贪茶……”
纵使她心里急不可耐,可青雁连早膳都没吃完; 她急忙补充了一句:“不过吃茶不急; 王妃先吃饭要紧。”
青雁笑笑,又大口吃了几口; 结束早膳。带着单芊月往偏远的客房去。
路上; 单芊月一直低着头,双手搅着帕子,就差把“紧张”二字写在了脸上。几次想询问,又几次没开得了口。她以为自己在拼命矜持; 可少女心事完全藏不住。
侍女迎上来,青雁询问:“林太医今早可来诊脉了?”
“林太医刚刚给他诊过脉; 现在正在偏屋写方子。”
侍女答话间; 青雁和单芊月已经迈进了屋子。客房布置简单,连个弊遮的屏风都没有。一进屋,就能看见坐在床上的小郎君。
他听见了门口的对话; 转过头望向门口。
房门开着,晨曦的光照进来; 他下意识地眯着眼; 适应了一下; 才轻颤眼睫睁开眼; 茫然地望着逐渐走进来的青雁和单芊月。
青雁故意落后了两步,跟在单芊月的身后。这是青雁第一次看见这位郎君睁开眼睛的样子,青雁不由怔了一下。
他昏迷时,已显出不俗的容貌,此时睁开眼睛,面容雕完昳丽的最后一笔,让青雁最先想到的词汇竟是形容柔弱女子的灿若芙蕖。
像是养在金殿里的芙蓉,娇弱又高贵。病弱和苍白不曾给他添上狼狈,倒是让人忍不住想要保护和呵护。
“你醒来了!”单芊月红着眼睛压抑眼泪,“若救不活你,我这辈子都要活在愧疚里了……”
小郎君迷茫地看向单芊月。
单芊月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颤声说:“你不记得我了吗?那好雨夜我和表姐吵架一气之下跑出来遇到地痞,幸好是你救了我啊!”
小郎君眼中蒙着的那层薄雾慢慢散开。他点头,声音带着丝病弱的沙哑:“举手之劳,姑娘不必记在心上。”
“救命之恩怎么能不记在心上……”单芊月低着头,眼泪簌簌落下。
小郎君蹙了蹙眉,认真想了一会儿。他似乎有些累,再开口时,声音里的沙哑少了些,却仍旧声音很轻很轻。他说:“那……姑娘不要哭了。”
青雁一直站在后面听着他们的对话。她敏锐地捕捉到单芊月话中的“雨夜”二字,隐约明白单芊月为何不肯带着这人回家。想必当时两人湿了衣裳狼狈不堪,若这么回家去定要毁了名声。再说,她已经听说了单芊月家中情况有些复杂。
青雁觉得自己杵在这里不是那么回事,平白惹人眼。正想退出去,床榻上的小郎君将目光移到她的身上。他有一双好看的凤眼,他望着青雁的目光里逐渐产生迷茫,迷茫如雾慢慢凝聚。
他说:“这位姑娘,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
单芊月疑惑地望向青雁。
青雁连连摆手,说:“你是她带过来的。我是看她的面子才找人医你。正好,你姓甚名谁速速告诉我,让你家里人来还医药费。”
他明显愣住了。
单芊月赶忙说:“我会都付给王妃的!”
“这倒不必了,我瞧他像个富贵人家的少爷,家里定然不缺钱。若是真缺了,我也能当做善事。”青雁道。
单芊月想了想,说:“对了……恩公怎么称呼?你家在这里?出来这么久,想必恩公家里人要担心了。”
他呆呆坐在床上,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摇头。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更不知道家在哪里还有什么亲人。他也不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醒来时在荒山之下,一身的伤。他努力爬起来站起来,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后来遇到了从康王府跑出来的单芊月,他见不得弱女子被人欺负,出手相帮是本能。再醒来便是现在了。
青雁带着单芊月去偏屋寻林太医。
“这个人……”林太医一时之间不知道从何说起。
“太医如实说就好!”单芊月急忙说。
青雁看了单芊月一眼,她都快把帕子搅抽丝了。
林太医斟酌语句:“此人应当自幼习武。”
“不是文弱书生?”青雁有些惊讶。
林太医摇头,道:“而且武艺应当相当了得,只是后来中毒废掉一身功力。许是遭仇杀,一身的刀剑之伤。最致命的一剑刺入他左胸。偏生此人心脏长在右边,这才逃过一命。然后是摔伤。许是被刺剑之后推到山下所致。虽被废了功力,却到底有深厚的底子,这才能保留一息,最终得到救治。至于失忆之症,可能是摔山崖所致,也很可能是毒…药所为。”
“那要多久才能医好?”单芊月焦急地询问。
林太医道:“刀剑之伤虽然凶险,但是痊愈只是时间的问题。棘手在于他所中之毒并不知道是何毒,还要再摸索。至于失忆之症……这个不好说。也许睡一觉明日醒来就会想起以前的事情,也许解毒之后就会想起以前的事情,也可能一辈子都记不起自己是谁。”
单芊月心事重重,但好歹是救回了一条命,喜大于忧。
接下来几日,单芊月每日都过来和青雁“品茶”,她每次过来的时候都带着亲手下厨做的药膳汤,眼巴巴端给心上人。
青雁没怎么当回事,只当行个方便。
她依旧每天开开心心地吃了睡睡了吃,再多一件事便是让人暗中去查易家老爷贪污案的情况。虽然以她的身份翻案很难,但总要试一试。
“夫人,你就没发现殿下已经足足四日没回家了吗?”闻穗将刚刚熏过的新衣叠好放在一旁。
青雁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歪着头枕着自己的手背,捏着一根狗尾巴草逗弄青瓷圆鱼缸里的一条红鲤鱼。
“殿下在寺里潜心礼佛。”青雁随口说。
这几日,闻穗总猜测那天段无错直接出府是因为她不合时宜地出现搅了好事,让他扫兴了,这才离家几日不回。若真是这样,那她罪过可就大了呀!
她对青雁说:“夫人,单姑娘日日精心下厨给心上人送去呢。”
青雁胡乱点头,说:“我尝过。厨艺一般。”
“不管好不好吃都是心意呀!”
“那倒是。”青雁承认。
“咱们殿下多次给夫人用心烹调,夫人就不打算也亲手下厨给殿下做些糕点表表心意吗?”闻穗试探着说。
“可是我做的东西不好吃呀。”
“不管好不好吃都是心意呀!”闻穗颇有深意地又重复了一遍。
青雁瞥了她一眼,转过头,枕着另外一只手背,懒得理她。
表心意?
她恨不得段无错日日不回府,互不相干,日日这样悠闲才好。今儿个逗了鱼,明儿个还可以逗逗小王八。
然而,她的如意算盘很快落空了。
傍晚时开始下雨,段无错回来时刚好赶上了雨。
天气暖和起来屋内早就停了炭,忽然下雨还是有些冷。青雁早早洗漱完毕,缩在被窝里看一本话本。得了消息,赶忙爬起来,也没再换衣服,只在寝衣外面扑了一件长及脚踝的宽衫外衣,站在檐下迎接。
淋了雨,段无错不太高兴。连青雁递过来的擦脸棉帕都没接,只吩咐下人准备水,直接去了浴房。
青雁打着哈欠,将棉帕放在一旁,又钻回了暖融融的被窝。想着段无错要很久才能洗完,她又拾起枕边的话本慢悠悠地看了以来。
她刚遇到花朝公主的时候认识的字没几个,花朝公主让闻溪教她。可她天赋实在一般,来羿国时认字勉强,解意更勉强。最近她发现看话本的时候,那些平时干巴巴的文字都活了一样,竟然都懂了!
许是因为故事进入平淡期,不是青雁喜欢的剧情,她看得昏昏欲睡。没等到段无错回来,竟睡着了,打开的话本落在她的脸上。
段无错瞥了一眼书名。
——《妙手流香》
这个书名……
段无错眼神有些古怪。他拿起话本,随意翻了两页。
嗯……
是个厨子凭借一双妙手发家致富甚至流芳百世的励志故事。
段无错看向酣睡的青雁,忽然就笑了。
“醒醒。”他捏了捏青雁的软绵绵的脸蛋儿,声音里都噙着一丝笑。
青雁揉了揉眼睛,却没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打着哈欠,往床里侧挪了挪,锦被扯动,飘出淡淡的香味儿。
段无错在床外侧躺下,看着青雁对着他的黑漆漆后脑勺,在她的屁股上踢了一脚,执意将她弄醒。
“醒醒,说事情。”
青雁双手捂着屁股,咕哝着:“醒着的呢……”
“你兄长要来。”段无错捏她的耳朵。
“我没兄长。”青雁一边躲段无错冰凉的手,一边嘟囔。
段无错轻笑,道:“兄妹恩断义绝了?”
青雁一下子清醒过来。从心底泛出的凉意,让她连段无错的手都不觉得冰了。
她没有兄长,可是花朝公主有啊!花朝公主有两位兄长,一位是陶国的当朝太子,另一位是百姓爱戴的敛王。
“敛王?”青雁问。
“不然呢?”段无错反问。
也是,羿国和陶国虽近几年越来越友好,可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友谊,身为太子不会轻易踏入羿国。那么来羿国的兄长只能是敛王。
青雁彻底清醒过来,她问:“兄长来做什么?”
“敛王一心记挂你这妹子。偏生你这做妹妹的连兄长都不认了。”
“没有,我是不敢相信……”青雁声音又轻又软。她翻了个身面朝段无错,垂着眼睛陷入沉思。
段无错瞧她这样子以为她还在犯困。他早见识过青雁的能吃能睡,倒也没再招惹她。他抻了抻被子,睡觉。
只是他觉得青雁身上暖呼呼的,将手探入她的衣襟一边暖着手一边睡。
青雁乖巧地令他意外。柔软温暖的触觉让段无错很快睡着。可是青雁满腹心事,好久都没睡着。这导致她第二天醒得特别迟。段无错已经不在她身边。
青雁喊了人进来伺候。她倦懒起身,打着哈欠坐在梳妆台前,等着婢女为她梳发。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还在想敛王要来的事情。
“奴闻泠,日后在夫人屋内伺候。”
青雁怔了怔,慢慢抬眼从铜镜看身后的人。
不清楚。
她压下心里的惊骇,转过身去。
易今泠握着梳子,抬起头。
四目相对。
第66章
清脆一声响; 梳子落在地上。
易今泠怔了怔,赶忙蹲下来捡起梳子,用干净的帕子仔细擦拭。她握了握手中的木梳; 问:“夫人要现在梳发,还是先让闻穗进来服侍夫人换衣梳洗?”
青雁听见了她的话; 每一个字都听清了。可是好像一时间又没听懂她在说什么。半晌; 青雁才开口:“让闻溪进来。”
“是。”易今泠转身退下去,脚步匆匆; 似乎也不想在屋子里多呆。
她一口气走到门外; 脚步顿了顿,才发现自己的手中还握着那柄梳子。她略抬起头,望着浅蓝色的天际,轻轻舒了口气。
院子里扫洒的侍女好奇地望过来。易今泠低下头; 转身去厢房寻闻溪。
知道青雁找她,闻溪有些惊讶。自从府里有了侍女; 她早上已经不会过去伺候青雁梳洗; 这事儿都交给了闻穗和闻青。
出了什么事情?
闻溪首先想到的就是青雁的眼睛。她赶紧赶过去,迈进青雁的寝屋,看见青雁呆呆坐在梳妆台前的绣凳上; 刚要询问,只吐出来一个“夫”字; 青雁嚯的一声站了起来; 朝闻溪扑过来; 紧紧抱着闻溪。
小姐; 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怎么就沦落到相见不能相认了呢……
闻溪懵了。她下意识地想要箍着她的青雁推开,敏感地觉察到青雁身上很凉,她的身子似乎在轻颤。她抬起的手僵在那里,皱了皱眉,动作不自然地放下手,勉强任由青雁抱着她。
闻溪甚至耐着性子哄人:“做噩梦了?是又梦见大火了,还是又梦见没东西吃饿得直哭?”
青雁抱着闻溪的腰,没吭声。
闻溪转头望向还没来得及整理的凌乱床铺,不确定地问:“昨天殿下脸色不好,难道他又凶你了?”
她琢磨了一下,又说:“殿下应当不至于打你,莫不是不顾出家人身份与你同房了?”
闻溪觉得这猜测有道理。念及青雁小姑娘一个,没个长辈教导宽慰,闻溪又放软些口气说:“这没什么可怕的。但凡女子总要经历。初次是会疼些,可多经历几次,也就不疼了两个人好好配合,还能是种享受……”
闻溪很少主动说那么多话,更极少劝慰旁人,还是这种话题。说着说着,她自己都说不下去了,说这话像扎嘴似的,她嘴唇都哆嗦了一下。
只青雁还是趴在她身上一动不动,她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劝慰:“这事没什么大不了。换一种角度来说,夫人这样的美人日日搂在怀中,若是不起色心,也不算个男人。”
段无错刚巧走进来,将闻溪最后几句话听见耳中。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闻溪看见了的段无错,愣了愣,赶忙拍了拍青雁的肩膀,强硬地将她推开,朝段无错福了福膝行礼,硬着老脸退下去。
青雁看了段无错一眼,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
“这一大早钻进别人怀里哭诉了什么?”段无错逼近,揪了揪青雁的耳朵。他“咦”了一声,语气莫测地说:“这个闻溪该不会是男扮女装吧?夫人,可莫要在贫僧眼皮子底下红杏出墙。”
“殿下胡说。”青雁瞪他一眼,可她前一刻还耷拉着眼角。这一瞪,没多少气势,只觉得软绵绵的。
段无错点点头,认真道:“贫僧对夫人如此体贴周到,也换不来夫人半分真心。唔,夫人莫不是对男子不感兴趣,贪女女之好?”
青雁情绪低落,不想和他斗嘴。她转身朝梳妆台走去,在镜前坐下,从抽屉里翻出梳子来梳理长发。
段无错走过去,俯下身来,将手压在青雁的肩膀上,微微用力。
“夫人还没有回答。”他的声音里也带了几分警告的意味。
青雁眼前都是刚刚见到小姐的那一幕,段无错压得她肩膀发疼。压抑许久的情绪像是寻到了出口。她“啪”的一声摔了手里的梳子。梳子砸在铜镜上,镜搭上的圆铜镜晃了晃,掉落在地,发出闷重的响声。
段无错有些意外,甚至不敢置信。
已经多少年没人敢在他面前发脾气摔东西了?
“呵。”段无错轻笑出声。搭在青雁肩膀上的手慢条斯理地拍了拍,慢悠悠地说:“夫人莫要恃宠而骄,莫不是想试试贫僧会有多骄纵着你。”
段无错捡起落在地上的铜镜,吹了吹铜镜上的细尘,将铜镜搭在了镜搭上。
青雁深吸一口气,问:“殿下到底想要做什么?”
段无错微笑着,语气温柔:“贫僧只想好好疼爱夫人。”
“殿下想要一个你理想中的夫人。这个夫人单纯善良没有错综复杂的背景,全身心地爱慕殿下死心塌地。能够陪着殿下归隐山林,享受山野之乐,家园之睦。”青雁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刚刚放回来的铜镜微微晃动,镜中映出的自己像浮在水面的幻影,并不真实。
“这难道不是身为妻子的责任?”段无错慢慢收了笑,不知何时起眯起了眼睛打量着青雁。
青雁转过头,望向段无错。她直白地问出来:“殿下可喜欢我?”
段无错慢条斯理地捻着佛珠。
“应当是有些喜欢的,喜欢的却不是我,而是我符合殿下要求的地方。殿下一定觉得若慢慢改变我,让我全身心爱慕殿下对殿下死心塌地,彻底变成殿下想要的样子,那殿下一定就会更喜欢了。”
青雁的声音是一惯的好听,清凌凌的。每一个字都说得那么清晰。
她神情淡然,话却说得认真,并没有半分动怒说气话的样子。
“殿下对我很好,我都记得。可是我很清楚殿下为我做的一切都是怀着改变我的目的。”
段无错看着青雁淡粉似的樱唇开开合合,忽然很想堵上她这张嘴,不准她再说下去。他捻动佛珠的动作早已停下。他弯下腰,手掌搭在青雁的后颈,微微用力,让她扬起脸来靠近他,对上她的眼睛。
“贫僧想让自己的妻子死心塌地地爱着我有何错?”
他说话时,靠得那么近。
“没有错。”青雁认真地说,“可是我同样有自己的选择,未必都要遵从殿下的设计。”
段无错眯起眼睛来,半晌,忽然轻笑一声,狭长的眼尾里勾勒出一抹嘲意。他说:“夫人莫不是要说以真心换真心这样的话?夫人可是气恼贫僧没能全身心爱着夫人?”
他凑近青雁,轻轻吻她的眼睛,慢慢下移,在她软软的腮上辗转轻吻。
脸上痒痒的,青雁蹙了蹙眉。她想躲,可又躲不了。
“不。小……”青雁咬了下舌尖,“姐姐曾经教我,人生在世,什么都可能不属于自己,唯有自己的真心是彻底属于自己的,是完全可以自己做主的。以真心换真心自然极好,可若一个人交出真心就要求对方偿还真心,这是强买强卖。”
何况,你所做的一切都怀着改变我的目的,并没有真心。
段无错的眸子猛地一寒,凉意袭来。
愤怒,又或者别的情绪在发酵。
若是往昔,青雁对上段无错这样的眼神,应当是怕的吧。可是太多的情绪堆压,不管是她与段无错之间真真假假的感情,还是假公主的身份,小姐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压在她心里,那些被她可以掩藏的疲惫终于压垮了她日日的笑脸。
她望着段无错的眼睛,继续说:“殿下想让我做一个合格的妻子,我会尽力去做。可殿下别忘了我们不过是和亲,从来都没有情投意合,更没有承诺过的真心。更何况,殿下也知道我本就不想嫁你。”
她的声音仍旧清凌凌的,带着执拗的小倔强。
段无错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又成了往日微笑儒雅的模样。他手掌向下,握住青雁纤细皙白的脖子。似乎只要他微微用力,就可以拧断她的脖子。
“贫僧记得夫人怕死。”段无错声音依旧温和,只是透着一股微凉的冷意。“夫人当真不说些好话求饶命吗?”
青雁便认真地说:“我怕死,殿下不要杀我。”
段无错缓缓地吸了口气,再慢慢舒出去。他微笑着松了手,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青雁。
“很好,很好,很好。”他慢悠悠地连说了三声。
啧,他看中她身上的优点中,天真单纯这一点看来可以抹去了。
继续折腾,若是被他发现她身上其他的优点也没有了,再宰了她做人皮灯笼也不迟。
很好,很好,很好。
段无错理了理衣袖,转身往外走去。转身的刹那,脸上的微笑荡然无存,只剩彻骨的冷意,隐隐夹杂着多年不曾有过的愤怒。
直到段无错走远,青雁挺直的小腰杆才软下去,脊背上已经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看来她赌赢了。
易今泠没有走远,立在门外听到了屋内的对话。她立在原地沉默了很久,转身去找长柏。长柏似乎早就料到了她会来。
“你是故意安排我来见她的。”易今泠说。
长柏垂着眼睛,声音低落:“她不肯认我……”
他慢慢抬起眼睛,长长的眼睫下,黑白分明的眼眶中蓄满了眼泪。长柏只比青雁年长一岁,五官也秀气。此时的样子像个脆弱的孩子。
他慢慢弯了腰,蹲下来,继而跪下来。
眼泪掉落。
脆弱,又狼狈。
再见她的狂喜,还有她不肯与他相认带来的痛苦。
“她肯认你吗?”他望着易今泠,眼中含着最后一丝希冀。
“没有。”易今泠说。
长柏笑了,笑得特别开心。
“原来她不是只不肯认我,也不肯认你的……也许不是青儿呢。如果不是青儿就好了。不不……是她,最好是她。她活着比什么都好……”
他胡言乱语,又哭又笑。
“咚咚咚。”门外响起敲门声。
闻青站在门口听见了长柏又哭又笑的声音,她压下惊骇和心疼,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恭敬地禀告:“长柏大人,夫人让你过去一趟。”
长柏低下头,双手捂住脸,擦去脸上的泪。半晌,他恢复了平时的语气说:“知道了。”
易今泠神色复杂地看着长柏如此,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长柏起身,整理了衣服,去见青雁。
他唇角带着笑,对于将要面对的事情有所料,也有所准备地推开了青雁的房门,迈步走进去。
“长柏给夫人问安。”长柏跪地行礼。
“起来。”青雁走到长柏的面前。
长柏起身。青雁抬手,一个巴掌狠狠甩在他的脸上。
第67章
长柏的脸偏到一侧; 半晌没动作。脸上火辣辣地疼着,心里却是一种奇异的酥爽之感。
“青儿。”
长柏的声音轻轻的。他仍旧偏着脸,将目光随意掷到一处; 并不敢去看青雁。他怕。他怕到了这个时候,青雁还是不肯认他。
“长柏哥哥。”
青雁语气寻常; 正如曾经那样喊他。
一旁的闻溪惊讶地抬头; 望向青雁。
长柏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砸下来。他以为经历了那般昏暗痛苦的日子; 他的整颗心早已冰冷麻木; 再不会落泪。可当他重新见到青儿,他才知道自己还活着。那颗心还会跳动,还会一抽一抽地痛着。
他慢慢扯起唇角,喟然道:“值得了。”
青雁淡漠地看着他; 问:“你做这些只为了我与你相认?”
长柏点头。
他终于转过头来,正视青雁; 盈满水汽的眸子浸满复杂的情愫。青雁越是平静; 长柏心里越是压抑地喘不过气来。这与他想象中的重逢相认并不一样。
他说:“你该怪我、恨我。”
青雁摇摇头,说:“我没怪你,也不会恨你。”
长柏险些站不稳; 勉强朝青雁迈出一步。只是一步而已,却像花费了好大的力气。
“为什么不怪我; 不恨我?”他问。
他的眼前浮现那一日一身嫁衣的青儿; 还有令人绝望的大火。大火灼热; 烧了他的青丝; 他却如坠冰窟。
“你该恨我。”长柏取出袖中的匕首。
闻溪皱眉,警惕地快步走过去,却发现长柏手腕反转,将刀柄朝向青雁。他弯腰,握住青雁的手腕,将匕首塞进她的手中,握着她的手朝着自己的心脏刺去。
青雁一惊,急忙向后退。
“你该恨我。”长柏重复。他死死握着青雁的手,将匕首朝胸膛刺去。匕首刺破他的衣服,刺破胸膛。却在再进一步时,被闻溪轻易地敲掉了匕首。
匕首“咣当”一声落地。
长柏也因为闻溪的力气踉跄跌倒在地。
青雁望着长柏的目光里这才染上了几分异色。她蹲下来,捡起地上的匕首,牢牢握在手里,说道:“我说过了,过去的事情我不怪你不恨你,也不想杀你。”
青雁抿了抿唇,话锋一转:“但是你不该拿小姐的事情来试探我。我查过,这一年你有帮助小姐许多。因这,我容你这一回。可我断然不会准许你再将小姐陷于危险之中!若有下次,不需要你递刀,我也会亲手杀了你!”
她望着长柏,收起平时的笑脸,澄澈的眸底只有冷意。
长柏苦笑。
耿耿于怀的过往在她心里什么也不是,她根本不在乎。不在乎过去他对她的伤害,也不在乎他。不管他做什么事情,她都不在乎,她只在乎她的小姐。而他,这个肝肠寸断的悔过人在她面前更像一个跳梁小丑。
闻溪多看了青雁一眼,莫名想起青雁唯一一次气势汹汹威胁她,竟也是因为那位小姐。
似乎只有关于那位小姐的事情,才能让青雁真正的动怒。
长柏狼狈离去后,闻溪忍不住说道:“我现在越来越好奇你的那位小姐。”
她的语气有点怪。
青雁低着头,望着手里的匕首。有那么一瞬间,往昔长柏对她的好纷纷浮现眼前。那些无忧的年岁里,平淡日子里的欢笑,都曾有他在侧。然而过眼云烟,一切都变了。她与长柏之间竟也到了如今试探与威胁,甚至刀剑相向的地步。
不禁唏嘘。
青雁回过神来,有些疲惫地在圆凳上坐下,懒倦地开口:“你见过她。”
闻溪有些意外。
青雁又说:“让闻泠过来。”
闻溪去找闻泠的时候,联系起青雁对长柏说的话,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闻泠就是青雁总是提到的那位小姐。
见到闻泠时,闻溪忍不住仔细打量着闻泠。她向来不是多事的人,频频去看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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