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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嫁千金-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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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一个姨娘住的,还是给下人住的。
  或者说,季淑然姜幼瑶身边的贴身丫鬟,住的地方也比胡姨娘要舒适一些。这院子小,却一点儿也不影响冷清的感觉。没有什么用来装饰的地方,屋子里,一张床,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就是全部的家当了。
  胡姨娘的丫鬟去给姜梨倒茶,姜梨瞧见,屋里仅有两个茶杯,那茶壶还是缺了口的。至于桌上的点心,更是没有。
  丫鬟有些尴尬,胡姨娘却很自然,仿佛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她眉目间云淡风轻,姜梨以为,她看起来更像是青城山尼姑庵里的尼姑,无欲无求,仿佛下一刻就要乘风归去。
  “胡姨娘这里真是很冷清了些。”姜梨道:“冬日里,怎么连炭火也不生一盆。”
  那丫鬟似乎终于找着了个能做主又肯为她们说话的人,委屈的都要哭出来了,道:“奴婢们去厨房那炭火,厨房给的炭火,全是生了潮的。便是晾干了在屋里生,也是最下等的炭,熏得屋里直咳嗽……二小姐若是可怜咱们姨娘,便去厨房那头说一声,咱们姨娘今年冬日都冻伤了好几回了,膝盖都是旧伤。”
  姜梨道:“为何不去找母亲呢?当家权利都在母亲手中,这点小事,母亲会为你们做主的。”
  丫鬟顿时不说话了,胡姨娘道:“无事,习惯了,我不冷。”
  她说话的声音也是轻轻地,若不是仔细去听,几乎要听不见。姜梨瞧着她,这位妇人绝不是一个得了癔症的人,她在自己面前,也没有掩饰自己清醒的意图。她要掩饰的人不是自己,她要坦白的对象是自己。
  为了什么?
  姜梨笑道:“我听说,母亲刚生下我的时候,胡姨娘还经常抱我呢。这么多年过去了,许多事情我记不大清了,看见胡姨娘觉得陌生了许多,但又觉得,其实是很亲切的。”
  这当然是姜梨胡诌的,她并非真正的姜二小姐。但即便是真的姜二小姐,也决计记不得这些事情了,毕竟当时的姜梨实在太年幼。
  但这句话却像是勾起了胡姨娘久远的回忆,她的目光变得有些悠远,慢慢的道:“是啊,当年……”
  她没有再说下去。
  姜梨道:“当年,大姐姐从假山上摔下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令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白雪和桐儿惊得说不出话来,虽然胡姨娘眼下看着是个好人,但当着一个母亲的面说起过去的伤痛,万一胡姨娘一个崩溃,又犯了癔症,这可怎么是好?
  胡姨娘的丫鬟却像是得了什么可怕的消息,微微颤抖着身子。
  胡姨娘的目光看向姜梨,像是有什么东西飞快的闪过,她问:“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就是问问,当年大姐姐的死,是不是有什么隐情?比如,她是被人害了呢?”
  她说话大胆而不避讳,一个重击接一个重击,丫鬟们都不知应当用什么表情才合适。但姜梨神情平静,仿佛问的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但胡姨娘平静的神色被打破了。
  她说:“二小姐,慎言,有的话,这府里是不能够说的。”
  “所以姨娘你才要装作癔症,假意不知其中隐情,装聋作哑,才能侥幸活着。却又日日受着锤心之苦,在女儿的死中走不出来。”她扫了一眼屋里桌上的东西。
  姜家大小姐是早夭,不得入姜家祠堂。胡姨娘就把姜大小姐的牌位摆到屋里来了,日日供奉,屋里也是长年残留着香烛的气味。桌上还有一些小孩子的玩意儿,拨浪鼓什么的,可见胡姨娘到现在,心里还放不下。
  这么多年了,她应该放下了,如此耿耿于怀,放不下,心里难过,无法释怀,是不是因为,自己女儿的死有内情,实在冤屈。她不甘心,又没办法,只能这样包含着愤懑和仇恨,隐忍的活着。
  但一刻也不敢忘。
  姜梨瞧着她,温和的额开口:“胡姨娘,倘若大姐姐还在世的话,今年也该出嫁了。她比我大一些,应当生的很美。”
  胡姨娘微微闭了闭眼,姜梨瞧见她放在桌上的手,慢慢握紧,复又松开。她看向姜梨,道:“二小姐,妾身什么都不知道。”
  姜梨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才道:“是么?那真可惜。”她站起身,状若无意的拍了拍衣裳,道:“我本以为,倘若这其中真有什么隐情,或许我还能帮上一些忙。倒不是我要帮胡姨娘,我只是为大姐姐可惜罢了。”
  胡姨娘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姜梨招呼桐儿和白雪往外走去,边走边道:“今日我还有事,便不再这里久呆了。胡姨娘这里没有炭火,实在太冷了些,倘若姨娘有什么要与我说的,大可以来芳菲苑找我。芳菲苑有足够的炭火,也不冷,我想姨娘应当多来芳菲苑坐坐,毕竟……曾经我娘与您,也是很好的。”
  说完这句话,她不再回头,径自跨出了门去。
  胡姨娘没有看她了,只是专注的看着自己杯里的茶。那茶叶是粗糙劣质的茶,还是丫鬟小心的存放起来,只等着有客人的时候拿出来喝,只是这院子常年没有客人。茶水放的久了,屋子里又潮湿,已经变了味。
  丫鬟道:“姨娘……”
  胡姨娘轻轻叹了口气,她道:“二小姐长大了。”
  丫鬟没有说话。
  “我的女儿如果还在……”她喃喃道:“也该长大了。”
  “姨娘,现在该怎么办呢?”丫鬟小声问道:“二小姐找上门来,难免会被夫人发现。”
  “二小姐和夫人之间,必然不死不休。”胡姨娘平静的垂下眼眸,道:“现在就是时候了。”
  走出胡姨娘的院子,白雪和桐儿似乎这才回过神。
  “没料到,胡姨娘看起来好端端的,并没有什么癔症。”桐儿道:“奴婢起初听府里的人说,胡姨娘什么人都不认识了,今日一见,分明清楚地很。”
  “奴婢也觉得奇怪,”白雪插嘴:“胡姨娘和奴婢心里想的全然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姜梨笑问。
  “倒也说不上来,总觉得别人嘴里说的胡姨娘和这个胡姨娘不是一个。”白雪见四下无人,又凑近姜梨悄声问道:“姑娘起先说,大小姐的死另有隐情,是什么意思?大小姐该不会是被人害了吧?”
  桐儿也紧张兮兮的看向姜梨。
  高门大户里这些事情她们也曾听过,只是姜家相对来说,人口算是比较简单。这种事情,大家一时半会儿也从未想过。只是刚才姜梨和胡姨娘说话的时候,其中透露的意思,现在回想起来,却是令人毛骨悚然。
  “还不确定呢,别胡说。”姜梨道:“此事别让其他人知道了,剩下的,咱们再看看吧。”
  白雪和桐儿连忙噤声。
  姜梨心中却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想,胡姨娘既然没有否认,那就是姜大小姐的死的确不是意外。而胡姨娘的提醒,似乎也证明了,她之所以没有说出来,是因为顾忌着什么人。
  姜家三房是庶子暂且不提,姜家二房也没必要对付一个大房的妾室,唯有大房……姜大小姐是在季淑然进门之后才出事的。以如今姜梨对季淑然的了解,季淑然做出什么事情她都不意外。
  不过如果季淑然真的和姜大小姐的死因有关,那姜梨就要对这位胡姨娘刮目相看了。能忍下生死血仇,却又不是依附于季淑然而是过的落魄,这绝不是苟延残喘,而是在等待机会。一旦有了机会,她就会出来复仇,就像自己一样。
  如今,只需要打听清楚就行了。
  离开姜府以后,姜梨还是照旧去叶府看望薛怀远。但因为心里想着胡姨娘的事,姜梨在叶家的时候,也有些心不在焉。
  叶世杰瞧见她如此,以为姜梨是在担心薛家一案牵扯到了永宁公主,姜梨是在为得罪成王而忧心,就道:“近日成王忙着自己的事,陛下有心削减成王的势力,成王无暇顾及薛家一案。你倒是不必担心,”顿了顿,又道:“我反而担心永宁公主,听闻这位公主想来行事无忌,这几日你出门多带侍卫,如果可以,不必天天往来叶府,我和三叔会照顾好薛大人。”
  姜梨回过神,看向叶世杰。想想第一次见到叶世杰,叶世杰对她剑拔弩张的模样,如今却是诚心诚意的为她着想,人与人的缘分便是如此奇妙,想想也是感慨。她笑道:“我无事,好歹背后还有姜家靠着。倒是你,你与我绑在一块儿,永宁和成王要是想要对付我,说不准会迁怒与你。你在官场上更加艰难,凡事小心,如果可以的话,暂时放下你的原则。倘若与你的原则相差太多,可以寻我父亲帮忙。我父亲最是看重利益,如今你是户部员外郎,倘若你高升,与他有利,他会帮衬的。”
  叶世杰觉得有些古怪,姜梨说起姜元柏,评价的仿佛不是自己父亲,而是一个陌生人。不过叶世杰心里也清楚,姜梨说的没错。虽然姜梨比他年纪小,很多时候,姜梨看起来对世情倒比他更老道一些。
  真不知怎么才养出了这么个性子。
  叶世杰没有再继续多说了,姜梨回头探望了一会儿薛怀远,与叶明煜说了会子话,便回了姜府。
  永宁公主能做出什么事,连她也猜测不出来,凡事稳妥为好,这些日子,除了叶家,她还是不要去其他地方,省的出什么意外。
  等回到姜府,到了夜里,姜梨站在窗前,再次吹响了那只画着牡丹花的哨子。
  这一回,赵轲出现的很快,虽然他竭力想要表现出冷静,但姜梨还是能看出他神情中的无奈。
  “姜二小姐有何吩咐?”赵轲问。
  姜梨道:“赵轲,你七年前来姜家,那时候我已经去青城山了,虽然在这之前你也没在姜家,但我想,之前姜家发生的事,你的主子应当让你查过的。”
  赵轲有些不解:“属下不明白。”
  “我想,或许你知道一些姜府里的秘辛,旁人不知道的事,我过去不知道的事。你既然知道了,不如分享与我,让我也明白明白?”
  她说的轻巧,听得赵轲却是一怔,片刻后,面色似乎青白了几分,简直有几分对姜梨难以言喻似的。他道:“属下……属下并非探听旁人秘密之人。”
  他又不是那些街头巷尾喜欢嚼舌根的长舌妇人,平日里就爱打听些家族八卦。姜梨这话,分明就是把他当做小厮丫鬟用了,还说的这般理直气壮!
  “小事情自然不必你理会,”姜梨道:“但人命关天的大事你总知道吧。别的不说,姜家大小姐,我父亲的第一个庶长女,多年以前在花园里玩耍的时候从假山上摔了下来,一命呜呼。不过今日我的了些传闻,姜大小姐的死并非全然是个意外。赵轲,这其中,你知不知道些什么隐情?”
  ……
  国公府里,书房里依旧灯火通明。
  侍卫文纪站在书房里,低头对面前人道:“姜二小姐今夜又吹响了哨子。”
  红衣青年坐在书桌前,长袍软软的铺在地上,冬日,地上也铺了厚厚的地摊。华衣在上,衬的那地毯似乎也生出宝石般的明亮光泽。
  “哦?”姬蘅问:“为何事?”
  “打听多年前姜大小姐死去的原因。”
  “噗”,正在喝茶的陆玑一口茶险些喷了出来,他道:“姜二小姐居然问赵轲打听这种事?”
  那是赵轲啊,国公府里功夫数一数二的赵轲,居然就被当成了打听秘辛八卦的探子,这样随意使用?
  姬蘅说有要事的时候就吹响哨子,但姜梨这吹哨子吹得也太频繁了,这也不算什么要事吧?
  “她还挺不客气,”姬蘅笑了一声,神情没有生气,只道:“真拿自己不当外人。”

  ☆、 第一百三十二章 真相

  姜府里,姜梨盯着赵轲,目光动也不动。
  赵轲起先还什么都不说,到了最后,终于败下阵来,道:“属下来姜府的时候,姜大小姐已经过世了。大人让属下在姜府守着,属下就将姜府里能打听的事都打听了一遍。但后宅倾轧不是属下打听的范围,是以只是草草知道了个大概。”
  “你说。”姜梨道。
  “姜大小姐早夭一事,当初属下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姜家大房对此讳莫如深。至此以后,姜大小姐的生母胡姨娘搬进偏院,有几次也险些有生命危险。”
  姜梨目光一凝:“此话怎讲?”
  “都是些意外之事,但胡姨娘运气不错,每次都能侥幸逃脱。后来姜老夫人见她可怜,时时帮衬,并且胡姨娘时不时犯病,府里逐渐没有这个人的踪迹了。”
  姜梨想了想,只问:“赵轲,你只管告诉我,姜大小姐的死,是否和季淑然有关。”
  赵轲显然不大习惯与人说这种事,迟疑了一下才道:“十之**。”
  “果然……”姜梨喃喃道,她转而看向赵轲,问题越发犀利:“那我的事,你又知道多少?”
  赵轲:“什么?”
  “当初我杀母弑弟的名声可是传的整个燕京城沸沸扬扬,作为姜家来说,也是姜家叫得出名字的大事。你既然来姜家做探子,不可能遗漏这一点。关于我的事,你又知道多少?譬如,我为什么要推季淑然小产,在这之前,季淑然与我不是关系颇好。我当时小小年纪,竟有本事做出这些事,或许这其中还有些隐情?”
  当年的事情,隔得太久远。桐儿根本不晓得,至于白雪,更是后来才进来的。听说当时事发的那些丫鬟婆子都以照顾不利被赶出府去,现在要找个知情人,根本找不到。那件事留下来的线索,除了一个恶贯满盈的名声,什么也没有。但姜梨自己又并非真的姜二小姐,没有那件事情的记忆,根本不知道真相如何。
  赵轲道:“二小姐,虽然这是姜家的大事,但当年您去青城山,在燕京人眼中,与姜家的弃子无疑。大人让属下潜伏在姜家,并不会费心尽力去调查一个弃子的事。”
  姜梨:“……”
  姬蘅的手下,与姬蘅倒是如出一辙的性子,这话说的可谓十分不客气了,当然,说的也没什么错。一个首辅千金,被驱逐到千里以外的尼姑庵里的清修,怎么看,这位小姐,一辈子只怕都难以回到燕京。对一个被所有人都忘却了的小姐,真要费太多心思,那才叫奇怪。
  “况且,”赵轲又道:“姜二小姐为何要问属下这些事,真相如何,二小姐自己不是最清楚不过?”
  竟然还反将一军,大约姬蘅的手下也随他,眼光犀利,很能抓重点。姜梨一笑:“可我当年所见,亦是片面,季淑然隐藏的面目,我也只看到了一部分。并非我看到的就是真相,也许真相背后还有更深的东西,不是么?”
  赵轲道:“是。”
  “赵轲,你真的对当年季淑然小产一事一无所知?”
  赵轲回答:“属下不知。”
  姜梨打量着他的神色,确定他并非说谎。心中明白过来,她想了想,道:“好吧,季淑然的事情你也别提了。这几日,我要你替我办三件事,第一件事,帮我尽可能的多查查当年姜大小姐早夭背后的原因。若是打听不到,关于姜大小姐的琐事也尽可能的让我知道你好。第二件事,你最近多留意燕京城中是否有什么高人出没,我想冲虚道长应该到了。第三件事,”她顿了顿,“我需要一个口技高手,你们国公府能人异士众多,我想你也应当认识不少这样的人。”
  这三件事说完,赵轲的脸色又变得十分难看,他倒是没问姜梨为何要办这三件事,只是一脸不甘愿的道:“姜二小姐,您并非属下的主子。”
  “我不是你的主子,但你家大人把你借给了我,就能任我使用。”姜梨微笑,“要不然,你回去跟你家大人抗议抗议,要不从姜家离开,换个人来?”
  赵轲心里郁闷极了,他是国公府数一数二的人才,论功夫、论伪装、论脑子,哪样拿出来都是人人夸赞。因此,大人才把潜伏在姜家这么危险的事交给自己,结果如今姜二小姐用起自己来,非但没有一丝半点的不好意思,还顺手的很。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是她的小厮,她才是自己正经的主子。
  大材小用,杀鸡用牛刀,真是岂有此理!
  但他还是不敢跟姬蘅说,让换个人来。
  罢了,就这一回,况且大人知道自己被这么使唤的话,肯定也会提醒姜二小姐,让她做的不要太过分,肯定也会体恤自己。赵轲只得无可奈何的应道:“好。没什么事的话,属下就告退了。”
  姜梨叫住他,问:“你与你说的话,你是不是会一字不错的告诉你家大人?”
  “姜二小姐,”赵轲郑重其事的道:“大人才是属下的主子。”
  “好。”姜梨道:“那你可以顺便加上一句,有些你无法打听的事,要是你家大人能打听的出来,不知能不能帮忙代劳?”
  赵轲目瞪口呆的看着姜梨,这人居然得寸进尺,不但敢命令自己,还敢对大人提出如此无理的要求?!
  因着他内心受到的震动实在是太大了,面上反而做不出任何表情,只是木着一张脸消失在窗前。
  姜梨关上窗,重新回到塌上坐下来,想着赵轲说的话,当年的事如此难以挖掘,似乎越发映证了季淑然做了不少隐秘的事。
  虽然她不是真正的姜二小姐,但正因为姜二小姐,她才活了下来,从某种方面来说,她能理解姜二小姐的感受。自己什么都不能做,但现在,或许唯一能帮姜二小姐做的事,就是帮她找回真相,不去负担不属于自己的罪名了。
  另一头,国公府里,听到赵轲传来的消息的时候,陆玑坐不住了。
  “她她她……”想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青衫文士,这会儿倒不顾维持自己淡然从容的姿态,急急地道:“她怎么能这般大胆?”
  岂止大胆,简直不知天高地厚了,瞧瞧,这说的是什么话,不仅让国公府的高手为她做事,连姬蘅也敢使唤。这丫头事吃熊心豹子胆长大的么?她是不是生来就不晓得“害怕”二字如何写。
  姬蘅却像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只是自语道:“问到季淑然小产的事?”
  “是的。”文纪答道:“赵轲说,姜二小姐是这么问的。”
  “她要赵轲办的三件事,前两件还可以想想,第三件,寻个口技出众的人……这是什么意思?”陆玑摇头,“她要变戏法吗?”
  “府上门客众多,陆玑,你去寻一个来。”姬蘅道。
  陆玑应了,心中却纳闷,怎么姜梨要做什么,姬蘅都是有求必应。一开始,姬蘅可是连姜梨的死都不放在心上的。陆玑怀疑他们二人之间还有其他的秘密,当然,他不会探听。但能让姬蘅出现这样大的改变,姜二小姐也算是很了不得了。
  “姜二小姐最近好像在查季氏的事。”陆玑道:“她莫不是要着手对付季氏了?季氏的背后是季家,季家还有个丽嫔。姜二小姐要是对付季氏,就是对付丽嫔。眼下永宁也恨上了姜二小姐,要是永宁和丽嫔联手,姜二小姐的日子,不好过哇。”陆玑摇头,“她一向精明,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干这种事?”
  “她这是憋得狠了。”姬蘅道:“到了现在,忍不下去。不过也好,敌人不是靠忍让就被打倒的。她如此,倒爽快。”
  “姜元柏政事上聪明,家事上,却还不如他这个女儿。”陆玑叹了口气,“这下子,可有得看了。”
  姬蘅盯着桌上忽明忽暗的烛火,唇畔含笑,目光却深幽。
  的确有得看了,因他自己,也开始好奇起来。
  ……
  燕京城的冬日,日头总是很珍贵的。昨日出了太阳,今日就像是要把昨日的好天气收回来一般,一大早起来,寒风夹杂着雨雪,吹得花坛里的花枝都不堪积雪重负,折断了不少。
  明月和清风穿着厚厚的棉袄,正帮着把院子里断了的花枝清扫在一处。姜梨看着窗外,桐儿道:“姑娘,今日风雪这样大,还是不去叶家了吧?”
  这么大的风雪,除了需要疲于奔命的百姓,但凡富贵一些的人家,连屋子都不必出的,实在是太冷太冷了。屋里炭火烧的旺旺的,姜梨手里还揣着手炉,但站在院子口,还是感到了嗖嗖的冷意。
  “不能不去,”姜梨看着天,“不过眼下出门的确不方便,等下午雪小一点的时候再去吧。”
  桐儿认命的低下头,姜梨这个回答,简直在她的意料之中。对于薛怀远,不论风吹雨打,姜梨都要前去探望的。有时候真是不明白,即便是自家姑娘心地善良,薛县丞那里也有人照顾着,为何如此放不下?
  正想着,白雪从外面走进来,道:“姑娘,胡姨娘来了。”
  “胡姨娘?”桐儿一愣。
  姜梨却并没有很意外的模样,微微一笑:“比我想的要快多了,桐儿,去倒茶,白雪,请胡姨娘进来吧。”
  胡姨娘来的时候,身边仍然跟着那日的丫鬟。她似乎只有这一个丫鬟,毕竟她虽然是个姨娘,但论起来,府里几乎都无人记得起她。也只有表面上得了姨娘的称号了。
  胡姨娘和丫鬟一起进了姜梨的屋子。
  屋里和屋外似乎是两个天地,而胡姨娘和她的丫鬟,大概是许久都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温暖了。姜梨清楚地瞧见,那丫鬟不由自主的靠近了炭火边一点,贪婪的汲取屋里的一点点热意。
  姜梨心中叹了口气,寒冬腊月,这主仆二人却只穿着薄薄的棉衣。难以想象,姜府这样的大家族,便是仆人亦有冬衣,这二人却过得如此潦倒。姜老夫人虽然有心想要接济胡姨娘,但管家大权到底在季淑然手中,姜老夫人不可能照顾到细枝末节。而胡姨娘主仆落到如此境地,若非没有季淑然的默许,姜梨是不信的。
  “外面冷,胡姨娘喝点热茶吧。”姜梨把茶杯往胡姨娘面前推了一点。
  胡姨娘接过茶杯,喝了一口,似乎这才有了点暖意,苍白的脸色显出了几分血色。她道:“二小姐,妾身今日前来,是来回答二小姐昨日问的问题。”
  姜梨笑了笑,胡姨娘是个聪明人,昨日没有立刻回答,无非是为了权衡利弊。但到了今日,她就马上做出了决定,看来也是个聪明人。
  “不急,”姜梨笑道:“我说过了,胡姨娘希望什么时候说,就什么时候说,不急于一时,我不会逼你的。”
  “二小姐菩萨心肠,自然不会逼迫妾身,只是依妾身所看,二小姐和季氏之间的恶战,很快就要开始了。妾身与季氏有不共戴天之仇,自然是偏帮二小姐。所以今日来此,就是为了向二小姐表心。”她说:“妾身愿意助二小姐一臂之力。”
  “助我一臂之力?”姜梨笑笑,“胡姨娘不必说的如此正义,助我一臂之力还是借刀杀人,不过是换了个说法而已。况且,帮我,不等于帮姨娘自己么?”
  胡姨娘看了姜梨半晌,忽然笑了,她一笑,显出几分娴静温婉的姿态来,她说:“二小姐和夫人,还真是不一样。”
  她说的“夫人”,自然是指叶珍珍。
  姜梨无所谓的一笑:“我与我娘相处的时间不长,也只有从别人嘴里才能得知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听闻姨娘与我娘曾经交好,大约姨娘知晓。”
  “夫人是好人。”胡姨娘轻声道。
  “因为我娘容得下您的大姐姐的存在,而季氏容不下吧。”
  此话一出,屋里的几人都沉默了,桐儿和白雪更是大气也不敢出,安静的站在姜梨身后。
  “二小姐胆子太大了,”胡姨娘道:“说这些话,就不怕老爷听到么?”
  “姨娘把我爹想的也太过耳聪目明,”姜梨淡淡道:“他要是真能什么都看见,什么都听见,这府里也就不会出现这么多糊涂事了。”
  “二小姐是个明白人。”季氏垂下头,慢慢道:“月儿从假山上掉下来,的确不是意外。”
  “月儿”是姜大小姐的乳名,其实无论是姜大小姐的乳名还是大名,整个姜家,似乎都无人记得起了。这只是一个庶女,当初若非叶珍珍心软,本就不该存在于世。因此月儿最后的死,大家也认为都是命,本就没有出生的命格,挣扎到最后,也挣不开命。
  但究竟是命还是阴谋,却没有人继续在意,除了她的生母。
  “您慢慢说。”
  “我生下月儿后,夫人后来也有了二小姐。夫人待月儿很好,有什么好东西,都分给月儿一份。虽然月儿是庶女,其实与二小姐的待遇,差的并不多。妾身当年很庆幸,能遇到夫人这样的好人,只愿月儿平平安安长大,嫁给一户老实的人家,平淡过日子,也很好了。”
  “只是没料到夫人去的那般早,后来季氏进门了。”她看向姜梨,自嘲的笑笑:“虽然季氏表面上看起来,也极是温婉大方,对月儿也很好。但女人么,总有一种直觉,她看月儿的眼神,总是有种妨碍。”
  “我想让月儿远离着她,不要靠近她,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她们把月儿当做是陪着姜幼瑶玩耍的玩伴,但寻常人,怎么会这样待自己的玩伴,那一日……”
  那一日,姜家大小姐在府里和姜幼瑶玩儿,姜幼瑶才将将两岁,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姜家大小姐不知道做了什么,总归是碰着姜幼瑶哪里了,季淑然大怒,顺势踢了姜月儿一脚。姜家大小姐才四岁,那一踢,却是没有留情,直将姜月儿踢得仰倒,后脑磕着了门槛上,人当场就没了。
  季淑然只是慌乱了一刻,就立刻做出了决定,只让下人带着姜月儿去假山上,做出姜月儿从假山上不慎跌倒下去,这才丢了性命。
  “他们也不想想,月儿才四岁,如何爬的上那样的假山。”胡姨娘虽然竭力想要平静的说出过去,身子还是忍不住微微颤抖,她蜷起手指,胡乱的抓了一下,仿佛要抓住自己那已经消失的女儿,她道:“我的月儿,就死在了季淑然的手上。”
  “你如何知道的?”姜梨问。
  “我的丫鬟,她叫抱琴。”她抬首,示意站在她身边的那个丫鬟,她道:“她的孪生姐姐,叫司棋,那一日,就是跟在月儿身边。她在外面,恰好瞧见了季氏吩咐旁人做样子的事情,立刻趁人不注意,跑回了院子,告诉了我。”
  “那个丫鬟呢?”姜梨问。
  “死了。”胡姨娘垂首,“那一日院子里的人,全都做了替罪羔羊。司棋以保护小姐不利,被活活打死。我没能救得了她。”
  “你知道此事,为何不告诉父亲呢?”姜梨问。
  “二小姐,你以为,我没有告诉过老爷么?”胡姨娘讥诮道:“只是我的话,没有一个人相信。他们都说我是因为失去月儿得了癔症发疯,诋毁诬陷季氏,甚至还想将我送去庙里,若非老夫人惦念主仆之情为我说话,我怕是早就在去往哪个庙的中途,就得了意外,死于非命了。”
  姜梨沉默,过了一会儿,她说:“你说的话,府里没有一个人相信么?”
  “如何相信?”胡姨娘道:“她是季家的小姐,如今的正房夫人,温柔大方,贤良淑德,没有人会相信她会对一个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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