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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骄-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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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乐宁朦一瞬不瞬瞅着她的眼神,阿奴的面色又一红,答道:“没有多久,未及一载!”
“哦,没事了,你下去吧!”
阿奴讪讪,有些不明所以,但见乐宁朦那双好似水晶一般剔透明亮的眼睛,竟是美得令人眩目,不知为何连心跳都加快了一分,便连忙敛衽退了下去。
阿奴走后,陈妪激动了许久的心情终于按捺不住了,一边将菜肴摆在乐宁朦面前,一边高兴的说道:“女郎,石家三郎待女郎真不错,若是他能向郎主提亲,女郎将来嫁得他这样的郎君也是极好的!”
听到这一句,乐宁朦只觉好笑,便随口接了一句:“妪,你真是想多了,如他这般的世家郎君,又怎么会娶我这样身份低微的私生女为妻,倘若真被他看上,阿朦也只有给他当姬妾的份!”
私生女三个字到底让陈妪心中不是滋味,沉默了半响,她道:“可是女郎刚才不是还说,要送石家三郎一副画的么?”
“女郎,你阿娘不是外室,就算所有人都这样认为,你也不能……”
“我知!”
“娘子还说了,你父亲本性纯良,他是个宽厚之人,现在又是大名士,有他给你作主,你一定能嫁个好人家的!”
“我知。”
“便是你那个主母,妪也打听过,听说是个贤惠的,女郎若是能讨得她欢心,兴许她也会给女郎定一桩好的亲事啊!”
听到这里,乐宁朦终于忍不住了,笔尖砚墨之后,在绢帛上一阵笔走龙蛇,最后,她还饮了一口酒喷洒在绢帛之上,顿时浓墨重彩,将画上之物衬得意境深远,栩栩如生!
此举吓得陈妪神情一呆。
画毕,她又将那画卷卷成了一份卷轴递到陈妪面前,语重心长的说道:“妪,真的别天真了,如果我父亲真有你说的那么好,我会觉得我的人生开了第二挂,倘若石氏也像您说的那样,那我的人生就是开了第三挂,我不认为我会这么幸运,人生一直开挂,所以妪……别再对我说教了,好吗?”
陈妪怔了又怔,怔了又怔,一脸懵逼的望向了她,半响,才跟见了鬼似的,哆嗦着嘴角道:“女郎,你到底在说什么呢?妪怎么感觉你跟从前不一样了!”
☆、第005章 宁氏的秘密
对陈妪的反应,乐宁朦也觉得甚是头疼,陈妪的忠,她是绝对相信的,可是这中年妇人的单纯愚昧却是致命的弱点,如此想来,前世就算她没有在回归洛阳的途中被杀,恐怕也很难在那个大宅院里生存下去。
但那个乐府,她是必须要回去的,只有回去,她才有可能会想到办法去改变前世的命运,也只有回去她才有可能勘破前世的迷障去查清那双隐藏在她身后却几乎操控了她一辈子的手。
乐宁朦深吸了一口气,觉得有必要在入府之前好好与陈妪谈一次,然而这清风客栈终究是虎狼之地,兴许她的一举一动都在某个人的窥视之中,她亦不敢与陈妪完全说真话。
于是,房间里静了半响之后,她才想到了一个可以令陈妪不再怀疑她的办法,那就是痛说悲惨人生,以获取她的怜惜。
“妪,阿兄为何会遇难,阿娘为何会郁郁而终?你可知?”她沉声的问。
一句话便让陈妪悲从中来,几近啜泣。
“阿娘的母族原本也家境殷实,外祖父经商,家业扩大到了健康、荆州乃至大江南北,阿娘原本也可以嫁个好人家的,却偏偏跟了一个寒门士子,原以为能与那个人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可是待那寒门士子谋得高官之位后,他却忘了阿娘了,阿娘等了他一辈子,等来的是什么?”
“她等来的是阿兄的生死不明,是整个宁家的不幸以及她自己的不幸!”
乐宁朦一口气说到这里,陈妪的眼眶便倏然一红,眼泪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女郎,都过去了,娘子并不希望你带着仇恨活着,何况郎君是不幸遇上了劫匪盗贼,女郎不过一小姑子,又如何去找那些劫匪寻仇呢?”她说道。
乐宁朦便是一声揶揄的嗤笑:劫匪?没有那些士族官吏的允许,就凭那些流民劫匪又怎敢造?
“是啊!我如何去向他们寻仇呢?叔夜说得一点也没错,当今世道,骄盈肆志,阻兵擅权,矜威纵虐,刑本惩暴,在司马氏朝廷统冶下,孔孟之道不过是上位者鱼肉百姓的幌子罢了!如我们这些卑微之人,命贱如泥,又有谁会在意我们的生死呢?”
“女郎,女郎,此话切不可乱说啊!”陈妪一时心如刀绞,又怕乐宁朦的这番话会让旁人听到,便连忙慌张的说道。
乐宁朦只笑了一笑道:“妪,不必紧张,这里又无旁人,我也只是心里不痛快,与你说说而已!”
陈妪的眼睛一酸,眼泪又扑簌簌的流了下来。
这时,乐宁朦又将话题拉到了她手中的画卷上,慎之又慎的吩咐道:“妪,帮我将这副画卷好好收起来吧?”
“这,这不是你打算送给石三郎的画吗?”
“是,那也要麻烦陈妪帮我好好收起来,就放在一个让人不容易找到的地方,也千万别带在身上!”
陈妪不解,却看到乐宁朦向她递了一个小心翼翼别有深意的眼神,陈妪转身一望,就见那窗边似有一道剪影闪过。
陈妪吓得顿时心噗通直跳。
乐宁朦又对她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吩咐道:“妪,早些用过晚食之后,帮我沐浴更衣吧!”
“是,女郎!”
待门外那窸窣的脚步声响离去之后,乐宁朦才将陈妪叫到了后面的耳房,陈妪这才慌张的问道:“女郎,刚才可是有人在门外偷听我们说话?”
乐宁朦沉吟了半响,方才点头严肃的点了点头:“是!妪,我想和你好好谈一下!”
“以免隔墙有耳,所以刚才我没有跟你说太多有用的话,而现在,我说的每一句,你都要必须牢记!”
陈妪面色一凛,忙问:“女郎想说什么?”
乐宁朦轻轻一笑,转而又问:“妪,你凭什么会认为石三郎愿意娶我为妻?”
“女郎……我只是看这位郎君性情温和,对女郎多有照怫啊!”
乐宁朦不觉一声嗤笑,不错,这个人的确表现温润如君子,前世待她亦如长兄,可谓殷情备至,可是后来又怎么样呢?
后来石氏灭族,侥幸逃脱的他竟然想拿她来向孙秀邀功以求重新入仕的机会,为此他宁可放弃自己的原姓氏,而改姓孙!
若说石氏是一群贪婪以腐食为美的贾氏的走狗,那么石三郎这个人便是连狗都不如的禽兽!
“如石三郎这样的士族,又攀上了鲁国公贾谧那般权倾朝野的外戚,他想娶什么样的世家姑子娶不到,当今之世,门第森严,他又怎么会娶我这样的小姑子为妻,石三郎如此处心积虑的接近于我,绝不是心悦于我,而是另有所图。”
“另有所图?女郎,他会图些什么?难道是娘子留给你的那些财产么?”
乐宁朦摇了摇头:“不,石家劫商致富,已经成为京洛第一大巨富世家了,石三郎要的自然不是钱!”
“那他要的是什么?”
乐宁朦转而又问:“妪可还记得阿娘临终前说过什么,给过我什么?”
陈妪又是一愣,娘子说过什么,她好像除了让女郎焚掉一些书简,什么话也不曾留下。
乐宁朦也知道陈妪想不起什么来,因为宁氏所说的那句话根本就是对她一个人说的,垂死之人声音低微,便是站在五步之外的旁人也未必能听见,然而即便是隔了一世,乐宁朦还是能十分清晰的回忆起那句话来,那句话轻若细蚊,却若重锤一般敲击在她内心,几乎占据了她的一生。
说起来,宁氏给她的感觉就像一个永远也猜不透的谜底,一个出身商贾之家的妇人,全身上下却并无一丝市井商人之气,反而如养在深闺之中的世家小姐一般娴雅端庄,还有一股令人琢磨不透的神秘,宁氏平时话不多,却总是喜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屏窗望月,或是看那浩瀚如海一般的星辰。
幼时的她不明白阿娘为何能一个人静静的望着星空那么久,有一次便问过她:“阿娘在看什么?”
宁氏回过头来,那双沉静的眸子便呆呆的看了她良久,只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话:“阿娘在看天上的星星,传说这天上每一颗星辰便代表着一个人的命运,阿娘便是在看他们的命运?”
“那阿娘看到了什么呢?阿娘也会看阿朦的命运吗?”
当时的一问,便令宁氏沉默了下来,过了很久很久,待夜风浸得人不禁打了个寒战,宁氏才沉吟了一句:“我的阿朦长大了必定与别人不一样,只可惜阿娘一定是看不到了!”
那句话仿佛预言一般,在她十四岁生辰的那一天,宁氏便病故而去了,她寻访了整个山阳县的街医,还请到了一位专给士族之人看诊的良医前来,最终还是没能挽回她的生命!
宁氏死前就说了一句话:“龙凤双生,必有一殁,若是凤凰涅槃,必倾绝天下!”
说完这句后,宁氏便交给了她一些书简,那些书简上竟然是一些阴阳五行说的内容,包括《易传》与《易经》,还有一卷她看不懂的奇门算术。
她天生记忆力强,宁氏让她将里面所有的内容都背了下来,然后将那些书简与她的人一起火葬。
前世的她照做了,然而她一直不明白宁氏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直到最后她嫁与城都王之后,一心扶持那个男人成为皇太弟,权倾朝野,甚至只差一步就能登基为帝,她才恍然明白过来宁氏的意思。
她承认,她一直是有野心的,作为一个来自于未来世界的灵魂,她了解历史,便也想逆天改命,强制改变历史长河的流向,自创出一片天地,然而上一世她终归是失败了,她败给了一双看不见的手,那双手一直操控着一股力量与她作对,直到最后她失败,如历史上的结局一般殒落,她都一直没有看清那双手的主人到底是谁?
就如同前世她一直深陷迷局,却原来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那些人所图谋的东西一样!
只可惜,那些东西已随宁氏的逝去化为灰烬,并成为了她脑海中永不可磨灭的记忆。
“女郎,娘子临终前除了留给你一笔财产外,便只让你背下了一些书简上的内容啊!”陈妪说到这里,陡地眼前一亮,又不敢置信的看着乐宁朦,“难道竟然是想要那些书简?”
☆、第006章 将计就计
宁氏在星象占卜之术上有着极高的天赋,这几乎是她身边所有人包括陈妪在内也不知道的密秘,而她前世也是在宁氏死后许多年,才赫然想起那些儿时的情景,想起宁氏的与众不同。
“是!就是那些书简!”她点头道。
“可是那些书简……”蓦地想到什么,陈妪的眼中透露出一丝骇惊,“女郎,你的意思是,石三郎他……”
“妪可曾想过,父亲派来的那些健仆为何一遇劫匪个个抱头鼠窜,又为何直到现在都没有到清风客栈来找我们?”
陈妪脸色一白,颤抖着双唇道:“难道……难道那些健仆就是他派来的?”
*****
这时的晓月清风筑中,阿奴轻轻迈着步子走到了石三郎的面前,微微屈膝的禀报道:“郎君,她已经答应了!”
石三郎正拿着一只吸饱汗的狼毫在一白绢上轻轻描摹着一张美人的侧颜,正好完成最后的点睛之笔,忽一听到这句话后,不禁也置笔放下,嘴角咧开笑纹:“做得好!可还有从她口中探听到什么?”
还探听到什么?那陈妪和女郎说的话,她可是一字一句听到心里去了的,可这时却不知怎么回答,毕竟那可是关系到郎君的姑母石夫人的声誉!
石三郎见她嗫嚅着唇瓣,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不免心中更加好奇,微有些怫悦的再次问道:“有什么不敢说的,将你所听到的一字不露的道出来!”
“是,郎君!”
阿奴应声后,便好好的措词一番,将她在门外所偷听到了陈妪与女郎的对话全部道了出来,最后总结道:“从女郎与陈妪的话中可以听出,女郎似乎对乐家郎主与夫人略有不满,陈妪还说,女郎的娘子并非外室,叫女郎莫要轻看自己!”
说到这里,她又连忙低下头,躬身道:“对不起,郎君,奴言出有误!”
石三郎的表情倒是没有多大变化,作为石家一份子,他比谁都清楚那个嫁入乐家的姑母到底是什么身份,又是通过什么手段当上了乐彥辅之正妻的?
说起来,那个女人与她的生母一样,窃香偷玉,不可谓不*******自然这样的话他是万不敢拿在嘴上去说的。
嘴角微微一扯,石三郎笑了笑道:“没有关系,你继续说,她拿笔墨纸砚是去做什么了?”
阿奴将头一抬,立答道:“郎君,她说想送你一副画!”
“送我一副画?”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是,她说想作一画送于郎君,以作回赠之礼,可是后来……后来她又要陈妪将那副画收起来,并叮嘱不可随身携带,阿奴见此,又觉她似乎并不诚心送于郎君!”
石三郎不由得哈哈大笑:“她是在诱我对她那副画感兴趣,也不过是小姑子惯常使用的欲擒故纵的手段罢了!”笑完之后,略一思忖,又觉得不对,心中暗道:莫非那副画里有什么玄机?抑或是宁氏那个女人所留下来的秘密?
看到郎君发怔,阿奴又试着细声问:“那么,郎君,今晚的朗月小筑之约,可还需用药?”
石三郎回神,连忙摆手道:“不用,对付这样的小姑子,何须用药?”言罢,又温柔的看着阿奴,“阿奴可是怀疑郎君的魅力已减?”
触及其灼热的目光,阿奴的面色一红,立显慌色:“自然不是!郎君玉树临风之姿,阿奴望之醉矣!”
最喜看到小姑子的含羞露春之态,石三郎不禁又哈哈大笑,广袖一摆,便道:“下去吧!今晚子时,你只须叫人准备好热汤便可!”
“是,郎君!”
阿奴欠身退下后,石三郎的表情微微一敛,立刻叫来了躲在一旁的护卫,低声吩咐:“去盯着那小姑子的房间,待她出来后,便潜进去将她所作的那幅画盗来,如若找不到,你便想办法从那个陈妪的口中套出!”
“是,郎君!”护卫应了一声后,宛若暗夜中的幽灵一般一闪而过。
很快到了戌时三刻,夜空的星子已然疏淡,索性今晚是十五月圆之夜,满室流光清辉华纱般的铺泻,更显这阁楼房间的华美。
沐浴之后,乐宁朦便从浴桶中站起了身来,赤足迈出,那身上的水珠便顺着她已然凸显的玲珑身段滑落了下来,本来便欺霜赛雪的肌肤被这月色一浸润,便如同上等美玉一般散发着幻澈迷离般的光芒。
陈妪将一袭洁白的冰绡华纱捧了来,但见她已赤身走出,不免又唠叨道:“女郎,你怎么自己走出来了?这夜寒露重的,秋风甚冷,还不快回到木桶里去!”
“无事!”看了一眼陈妪拿过来的衣裳,不免又蹙了眉道,“妪,给我换另一件吧!我要着黑裳!”
“黑裳?”
“是,唯有黑裳才能与这夜色融为一体,也唯有黑色才能掩饰住我所有的情绪!”
虽然不明白女郎到底在说什么,陈妪还是依她所言,找了一件鸦青色的广袖纱衣来给她披上,这一披上后,陈妪才讶然的发现,原来女郎的确适合着黑裳,这一身青纱袭身,竟是将女郎原来的稚气冲淡得全无,而显出一种高贵幽远的神秘之美,这种美让人不可亲近,却又最让人不可忽视,这种美在这婉约流媚之风盛行的时代竟显得那么别具一格。
就在陈妪对着乐宁朦暗自发怔,内心欢喜时,乐宁朦又郑重的问了一句:“妪,刚才我跟你说的,你都记住了吗?”
刚才说的……
“妪,乐府不是我们的家,想要在那里生存,我们必须小心翼翼,步步为营,以后也不要指望去靠谁,这世上,除了自己没有谁是真正值得可靠的,包括我的父亲!”
脑海里回响着这一段话,陈妪到底觉得有些心酸。
“记住了,妪记住了,只是……”她说道,又有些不安的问,“若是王将军不来呢?”
乐宁朦之所以敢去赴约,便是料定了骁骑将军王济会因为她今日对那兵丁所说的话来这里暗访,可是陈妪不敢拿这样的猜测来作保证,万一是女郎猜错了呢?那赔掉的会不会是女郎的一生?
“他会来的!”几乎是肯定的,乐宁朦再说了一遍,“他一定会来的!”
将最后一条白色的腰带系上之后,她又向陈妪吩咐道:“妪,将我那支玉笛拿来吧!”
听到玉笛两字,陈妪连声道“好好!”
听说士族的姑子们都是精通音律的,尤其琴乃是这个时代的士人们所推崇的乐器,那些士大夫们几乎无一不会弹琴,更有甚者,精通所有乐器。
女郎一直对琴恹恹无感,却独独爱笛,故而娘子便在她十三岁生辰的那一天送了她一支精致华美的玉笛!
陈妪将它拿了来,递到乐宁朦手中,玉笛通体剔透,几乎与她的素手融为一色。
“女郎是要吹笛么?”陈妪不禁问。
乐宁朦点了点头,再次看了陈妪一眼,叮嘱道:“妪,我出去了,若是发生什么事,你得好好保护自己,性命比什么都重要,哪怕是偶尔做一回小人,那也是可以的!”
陈妪不禁又眼眶一热:“女郎放心,妪记住了!”
她话音一落,就见女郎踏着高齿木屐出了门,那门一开,一阵凉风袭进,女郎身上的黑纱便随风扬起,竟似有种神秘诡谲的风流韵致。
乐宁朦并没有立即去往朗月小筑,而是在东侧的廊间停下了脚步,倚在玉栏边,她将玉笛横在唇边吹奏了起来。
她吹的是江南的紫竹调,此曲源于春秋战国时期,旋律优美,起伏爽朗,极富民间生活气息,幼时,宁氏便经常吹着这曲紫竹调,有时候还会唱着小曲儿给她听,哄着她睡觉。
虽不是什么绝世名曲,却极富有感染力,能激起游子们的思乡之情。
不多时,客栈之中那些商人游客便被这笛声吸引了过来,有人不禁大声道:“何人在此吹笛?”
“听说安乡候的爱妾绿珠擅笛,所创之曲便如天籁之音,不知这一曲比之绿珠如何?”
“传闻绿珠有天香国色,恐怕这吹笛之人……”有人声中透着轻笑与鄙夷。
却在这时,一阵嗡嗡声在客栈之里散了开,那轻笑之人抬头一望,就见楼上那道玉立的青影已侧过了身来,微风徐拂,青纱曼飞,在满室烛火照耀下,那张侧颜虽然模糊却在惊鸿一瞥间留下了惊心动魄的美丽。
“好生貌美的小姑子!”有人忍不住惊叹!
乐宁朦笑了一笑,她就是要让这里所有的客人都知道她在此,如此,石三郎想对她如何也不是轻易之事,自然她更想引起“那个人”的注意。
之所以这么肯定王济会在今夜来到这清风客栈,除了她今天对那兵丁所说的话,而更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因为“他”在这里!
因为他曾经对她说过,在去往邺城封地的那一年,曾与王济在清风客栈有过一面之约。
在她思绪乱飞时,对面的那一扇门终于倏然打开,里面走出一位青衫儒雅的少年微有些不悦的对她喝斥道:“你这小姑子恁地不懂事,何故在此吹笛,扰了我家郎君的休息!”
乐宁朦微微一笑道:“便就是想见你家郎君,所以才赠以一曲,以慰郎君的思乡之情!”
话音一落,那少年立刻变得警惕了起来,似乎还想对她喝斥什么,却闻得室内有个清润的声音命令道:“门外女郎似是故人,请她进来!”
“是,郎君!”少年应了一句,马上又对乐宁朦眉开眼笑,抬手礼貌道,“我家郎君由请,请女郎进去一叙吧!”
谁知乐宁朦却笑着回了一句:“便不进去了,就请小郎将这只锦囊交于你家郎君!”
少年愕然,就见乐宁朦将一只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黑色锦囊递到了他手中,原以为这小姑子是想获得他家郎君的青睐,但就冲这只锦囊的做工和用料来看,也不像是送给情郎的。
这小姑子好生奇怪!少年嘀咕了一句后,便立刻关上门,拿着锦囊走到了屋中的一个贵人面前。
“郎君,那小姑子让我送你这一只锦囊!”
少年话落,正坐在一塌几旁品茗的贵人便抬起了头来,贵人的面容十分秀雅清俊,眉目清隽如雪,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在灯光下透着一种宁静致远的淡泊和从容,他接过少年手中的锦囊,打开来看,竟发现里面有一张白绢所写的字条,然就在他打开字条,目光一扫而过的瞬间,那双沉静如雪般的眸子便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郎君,怎么了?”少年见他面色有变,不由得问。
☆、第007章 月下之惑
贵人立刻握着那张字条站起身来,肃声问道:“王济何时到这里来?”
少年答:“郎君,信已送到,王将军若是守信之人,亥时之前必能到达这里吧!”
“好!”贵人沉吟了一瞬,转身又吩咐,“派个人去盯着刚在门外吹笛的那个小姑子,看看她会与谁见面,如若见到有人对她不利,护她!”
“郎君,此为何故?”少年不免神情一紧,“这个时候,郎君的身边更需要人保护!”
贵人摆了摆手,目光看向塌几上的那只锦囊越发凝重。
少年竟看到,他那只紧握字条的手竟似微微的颤抖了起来。
朗月小筑建在清风客栈西侧的一所别院中,从垂花门走进,走过一条蜿蜒的小径,便能看到一座斗拱飞檐的亭台立于水塘边,塘中芙蓉已谢,但周边却有几树丹桂飘香。
夜风袭过,花落如雨,水声潺潺,飞鸟轻鸣。
此时的石三郎便坐在亭中一素锻所铺就的塌几上抚着琴,满月清辉斜铺而下,正好可以照出他白衣飘飘的剪影。
士人们无不会琴,石三郎也不例外,琴不仅可以修养身心,更是当代士人们借以扬名的一种技能。轻拢慢挑之下,那琴声悠远绵长,如流水一般淌过,一时间令得这静谧的夜有种说不出的缱绻旖旎。
石三郎弹的正是汉时司马相如所创的一曲《凤求凰》,本就是一首情挑美人的绝世名曲,被他稍一润色,竟无端的生出一抹引逗的意味。
以才俘获佳人芳心,石三郎一向都很自信,没有哪个小姑子能从他猎艳的手段中逃脱。
而就在他弹得十分入神时,一阵拖拖的木屐声传来,那节奏竟似与他的琴音吻合,令得他一阵心烦意乱,心慌之下连错了好几个章节,而无法将一曲连贯的演奏出来。
琴若是弹得不好,还拿出来显摆,就会适得其反而遗笑大方!
于是他将双掌一覆,琴声嘎然而止!
石三郎抬起头来,看到了那木屐声传来的方向,这一看,他不由得瞳孔猛然睁大,神彩中也透出惊喜莫名的艳色!
只见一身穿黑裳的高挑倩影微微摇摆着身姿好似乘风而来,她那一袭宽大的衣衫鼓风而起,如青鸟展翅,又如同盛开在彼岸妖异而诡谲的曼陀罗,衬着她那青涩研丽却带着一丝冷诮的面容,竟是有一种勾魂摄魄般的神秘魅惑。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待得乐宁朦走近了,石三郎才回过神来,再次呈现出那一副温柔的表情,戏谑般的笑道,“乐家表妹好像那山间的精怪女神!”
“是吗?多谢三郎夸奖,但比起九歌中的《山鬼》,我却更喜欢《国殇》。”乐宁朦也笑着回了一句,然后慢慢的,慢慢的走上了水榭凉亭。
“哦,为什么?”
“因为人只有在最脆弱的时候,才能显示出内心最真正的本性,到得那时,高尚与虚伪,烈士与小人一辨就知!”
石三郎一愣,旋即哈哈大笑:“想不到表妹还会说笑,屈子的《国殇》可不是一首吉祥的曲子,虽然屈子在此辞中对于复国雪耻寄于浓烈厚望,楚地也流传着一句话: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然而,最后依然是秦统一了天下!”
“难不成,乐家表妹会认为我晋朝也会有那么一天?”
晋当然有灭亡的那一天,只是这种话不是随便可以挂在嘴上说的。
乐宁朦又怎么会听不出来他话中的意思呢?他这是在试探自己是否继承了宁氏的本领,懂得星象占卜之术吧?
果然他是知道的?母亲宁氏虽然是病逝,可是前世她也查得了一些异常的线索,宁氏的死不正常,最起码她死的时候是何等的不甘,又是何等的绝望……甚至在几年之后,还有人想掘了她的坟墓……
乐宁朦笑笑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三郎邀我来此,就是为了共赏明月?”
“自然!”
“可我是一个未嫁之身的小姑子,表兄深夜约我在此赏月,若是毁了我名誉怎么办?”
说这句话的时候,乐宁朦倚在亭台的栏边,月光照射下,那表情有些诮皮又有些幽怨,微风吹拂下,几缕顽皮的发丝拂过洁白如瓷一般的笑靥。
石三郎几乎被她这样的表情勾得心中一荡,悄悄咽了半天的口水,才勉强镇定的答了一句:“夜间所有客人皆已就寝,自不会有人瞧见!”
“但若是就让人看见了呢?”她执拗的再问了一遍,水滢滢的眸子望着他,带着几许无奈,那神情在幽远神秘的外表下竟似还有一种令人疼惜的诱惑。
石三郎不由得心中一动,眸中的神色变得更加柔和而灼热,竟是陡地站起身来,就要大步朝乐宁朦飞奔过去抱住她,告诉她:“若是让人看见了,我自会给你名份!”
却在这时,乐宁朦蓦地一转身,坐在了他对面的位置上,笑盈盈的望向他,问道:“三郎刚才弹奏的可是司相相如向卓文君表达爱意的凤求凰?”
石三郎扑了个空,脸上火辣辣的,本来十分尴尬,这时听她这么一问,又十分骄傲的答道:“正是!”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我听说,从来弹奏凤求凰者,对于爱情都有着崇高的追求和向往,弹奏者若为男子,必会娶那个女子为正妻,这样才不会亵渎了这一曲的用意,以及不会辱没了弹琴者的品性,难道三郎是想娶阿朦为正妻?”
最后一句她问得十分的诮皮,甚至眸光闪闪透着一丝仿若惊喜的光芒,石三郎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敛,又沉默了下来,心道:这小姑子心还真够大,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竟还想嫁与我为正妻,就算我愿意,叔父又怎么可能会同意呢?
看到石三郎脸上犹豫的表情,乐宁朦心里便笑了,经历了一世的她此刻又怎么会猜不出他心中所想。
她忽地叹息一声,诮笑了一句:“是了,以我的身份,又怎么可能嫁与三郎当正妻呢?”
“三郎,你知道吗?我小的时候过得很苦,在我的记忆里,我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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