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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骄-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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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卿骄
作者:千语千夜
文案:

“山阴道上桂花初,王谢风流满晋书”
在这个玄风盛行,风姿飘摇却门第森严,政权倾轧,人性如豺狼的时代,她虽起于卑微,却因不凡的智慧而逐渐卷入血腥纷乱的八王之乱之中,也因此而见言正了一段又一段晋时风流的传奇。
他,陈郡谢氏嫡子,因前世一念之差,而造成一世悔恨,重生再来,他步步谋划,只为护她一世周全。
在这个乱世中,他与她携手,又会成就一段怎样的传奇?
“卿卿,你愿意与我一起在这乱世之中创造出一个鼎盛的家族吗?”
(这是一个冷魅的女郎与妖冶风流的郎君之间的故事,也是以男女主为线写两晋时期名士风流的故事,更是陈郡谢氏崛起之前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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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自刎铜雀台

  永兴二年冬,邺城,铜雀台。
  大雪纷飞,狂风掣拽着大旗烈烈作响,乐宁朦此刻便站在这高达二十七丈的铜雀台上,凝神眺望着远方已长达两个多时辰了。
  因两个时辰没有动,此时的她已全身被积雪覆盖,远望之真如堆砌而成的雪人,仿若风吹即散。
  善若站在她身后,不禁也望了一下她所眺望的东南方向,其实那里除了低压压的云层什么都没有,可王妃就是看得痴迷。
  与其说是痴迷,不如说心如死灰。
  “善若,我是不是很蠢,很失败?”她忽地低声问。
  善若不由得眼睛一涩,回道:“王妃,这不怪你!要怪就只能怪城都王殿下被那妖妇所惑,不听王妃的规劝,才会导致如今的局面!”
  “如今的局面?是啊如今的局面已不可挽回!邺城,六朝古都,三国故地,自古乃兵家必争之地,我们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却还是输了……输得这般彻底!这一世无论我再怎么努力,却终究还是没能搏得过命!”她自嘲的说了一句后,蓦地发出一声幽微的叹息。
  随着这一声叹息化进风里,一名侍女的声音很突兀的响起,咋咋呼呼的从她身后传来。
  “王妃,王妃,不好了,城都王殿下……城都王殿下不见了!”
  那侍女说道,脸上露出十二分的焦急。
  然而,乐宁朦听到这个消息后却没有她这般焦急,而是淡淡的道了一声:“我知!”
  “不仅城都王殿下不见了,就连他身边的那些护卫以及两位小殿下也都不见了!”侍女再说道。
  乐宁朦依旧面无表情的回答:“我知!”
  “王妃,奴婢听说,皇上下了抓捕城都王殿下及王妃的圣旨,所以,城都王殿下一定是带着两位小殿下逃出邺城了,可是王妃……您怎么办啊?”
  侍女急得快要掉下眼泪来,谁知竟迎来了乐宁朦的一声暴喝:“我说了,我知!你急什么!”
  侍女吓得一哆嗦,脸上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内心却啼笑皆非:你夫君和孩子都跑了,难道还不急?
  但畏于乐宁朦的威势,她终是紧闭了嘴,跪在地上,瑟瑟的仰起头来,看向了迎风而立白袍轻扬的女子,女子不过二十三四的年纪,身姿修长挺立,容颜英丽绝世,一双清冽曜亮的眸子不怒自威,隐有一种得天独厚傲压群雄的气度。
  这便是她们的王妃,美则美矣,然而却并不是时人所赞赏的柔弱之美,早有所闻,王妃在嫁与城都王之前,常以男儿之身跻身于众名士之中,其翩翩如玉的风姿以及豁达明朗的气度令众士族子弟也折服,王妃不但擅清谈,更有举世之才谋,甚至有传言道得王妃者必能得天下,故而她们的大王才会想尽办法的将她弄到手吧!
  然而,传言毕竟不可信,王妃自嫁与城都王之后,的确给大王出了不少计谋让他在诸王的权利之争中韬光养晦保全自身,成为最后的佼佼者。
  但却不是最后的胜利者!
  如今东海王挟天子以令诸候,对大王下了追捕格杀令,大王却是带着两位小殿下趁夜逃走了,只留下了王妃以及程太妃还有她们这一些身娇体弱的奴婢宦臣在此守城。
  朝庭所派出的讨伐城都王的大军将至,范阳王在幽州响应,邺城岌岌危矣,王妃再怎么强悍,毕竟也仅是一名女子,在此守城无疑以卵击石,若还不赶紧逃走,岂不是要将自己的命葬送在这里么?
  侍女嚅动嘴唇,还想要说什么,却在这时,听到王妃冷声问了一句:“绿姬何在?”
  绿姬!
  侍女迟钝的反应了一会儿,方才颤抖的颔首答道:“绿夫人,绿夫人此刻就在阿房殿!”
  阿房殿,好一个金屋藏娇之所,铜雀春深锁二乔啊!想当年她嫁给城都王的时候,司马颖便曾戏谑的对她说过:“孤便以这一百二十间宫殿作为爱妃的金屋藏娇之所!孤愿以一世之名起誓,与爱妃共享这天下!”
  甜言蜜语总是那么好听,可到头来还不是逃不过夫妻本是同龄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下场!
  乐宁朦自嘲的一笑,立刻下了一道命令:“去,传绿姬来见我!”
  话音刚落,风中忽传来了一阵哒哒的木屐之声,每一下轻而缓,仿佛踏在琴弦之上,可以想象到那宛若莲花般的步子,媚雅而风流。
  当木屐声及至耳畔时,乐宁朦的视线里便映出了一道极为妖冶窈窕的女子身影,时人以病弱为美,这个女人的弱柳拂风之姿以及那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的水眸便很符合那些文人士子们笔下的美人之形象。
  绿姬,长袖善舞,妩媚多情,可算是以其擅长于枕塌之间的魅力俘获了她夫君城都王的心,以至于城都王渐渐沉愐于女色而逐渐消磨掉了雄心意志以及他们夫妻之间的誓言。
  便是这个女人,这个她曾经不惜得罪孙秀那个小人所救下来的女人,不仅毁了她与城都王之间的夫妻之情,更毁了她这一世倾其所有所创造的一切。
  从来骄傲得不屑于与女人争宠的乐宁朦心中若说不恨都是假的,可恨归恨,现今都不重要了!现今的她只想问清一个原因,一个她为何要背叛他们夫妻二人,倒戈向东海王的原因。
  既然都已经得到了城都王的宠爱,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绿姬,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她问。
  哒哒的脚步声一顿,绿姬美眸圆睁,佯装出一副无辜的表情,婉转娇嗔的问:“王妃何出此言?”
  “事到如今,你也不必再掩饰,你迷惑城都王不就是为了离间我们夫妻之间的关系,将从他口中所探得的军机密报出卖给别人么?现如今东海王联手诸王带兵征讨我邺城,你却又蛊惑城都王出城逃跑?你所做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何以如此恩将仇报?”
  绿姬脸上的笑容也僵了一瞬,既而又妩媚的舒展开来,竟是回答了一句:“王妃此言差矣,王妃对妾的再造之恩,妾可是从不敢忘!妾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为了王妃你啊!”
  “为了我?”语声揶揄。
  “是,妾记得王妃说过,城都王殿下不可能赢得这天下,既然命运已定,王妃又何必如此执着,以王妃的智慧,只要选得一名贤主,择良木而栖,您依然可以得到高贵无比的地位,权倾天下!”
  乐宁朦不由得冷笑:“所以,你迷惑城都王,将军情密报献策给他人,就是想让我重新选一贤主,择良木而栖?”
  “东海王老奸巨滑,他称得上是贤主么?绿姬,你的本事可真不小!没想到我一个女人,竟然也会败在了一个红颜祸水的手里?”
  绿姬听她这么一说,竟是笑得花枝乱颤,畅快得意:“多谢王妃还能认妾这一个红颜,可要说祸水,妾又怎么能及王妃你呢?”
  “谁不知道乐郎之才惊天下,海内皆闻,帝无能,而诸王争权,在这兵家主天下的时代,精于兵法又能预知未来的乐郎对于诸王来说便是可为之争得头破血流的至宝,再加上乐郎英丽风流之姿魅不可挡,哪个男人不想得到?”
  “城都王殿下虽然得了乐郎,可同时,城都王也会成为这各方诸候以及草莽而起的枭雄之眼中钉肉中刺,所以,城都王之祸也全是因为王妃你啊!”
  城都王之祸可是因为你啊!
  几乎是这句话音一落,乐宁朦便愤怒的提剑而起,指向了绿姬:“你胡说八道!”
  绿姬神色不动,一撩衣裙,缓缓跪了下来,一双妙目望着她,只道:“若是乐郎执意不降,妾愿与乐郎共生死!”
  她称呼的不是王妃也不是主母,而是乐郎!是了,从前乐宁朦女扮男装之时,为了得到她,曾与孙秀斗智,以三局两胜之棋赢了孙秀,最终将她从孙府中救了出来。
  同时,她也骗了她的感情。
  “我明白了!你是在报复我!报复我当年假以男儿之身欺骗了你!”乐宁朦恍悟道,胸中的恨意促使她将剑压在了绿姬的咽喉。
  剑锋在她白嫩的肌肤上压过一条血痕,然,绿姬的脸上没有半点惧意,她依旧媚惑动人的笑着,水汽氤氲般的眸子抬起,慢慢的移向了远方,而就在此时,几乎是突然的,城墙上那面写着“颖”字的大旗忽地被狂风卷断而落,邺城之外的不远处已是雾尘高举,渐渐传来千军万马奔腾的声音。
  乐宁朦不由得神色一紧,再次眺望向了东南方,翻滚的阴云下,依稀可见为首的将领一袭火红色的大氅迎风招扬。
  看到那如烈焰般的火红色身影,乐宁朦的眸子几不可察的一缩,露出满目的不可置信!
  他?那个风流不着调的谢氏名门嫡子——谢容且!
  “他怎么会来这里?”乐宁朦顿时明白了什么,倏然回头,手中的剑再次压向了绿姬的雪颈:“难道你一直暗中勾结的人其实是谢容且,你将我这里所有的情报都出卖给了谢容且?”
  绿姬笑了笑道:“乐郎就是聪明,如你这般聪明的人自然也应该明白,现在的城都王大势已去!”
  顿了顿声,她又理了一下秀发,眨眼笑道:“谢郎说了,只要王妃肯弃甲投降,诚心的屈服于他,再给他写一份约摸三万字的检讨,或者给他捶捶背,揉揉肩什么的,谢郎便不会折辱于王妃,不但不会折辱,谢郎还会向东海王请示为王妃请封高爵,以结秦晋之好!”
  “你说什么?三万字检讨?检讨什么?”
  几乎是绿姬的话音一落,几个站在这里的婢子便齐刷刷的掩住了嘴,神情错愕,目瞪口呆!
  而她们的王妃果然也一动不动的蹙眉怔了半响,直到那一根紧绷的弦倏然折断,她才猛地一脚踢到了绿姬的胸口,厉声大骂了一句:“去他大爷的三万字检讨!你去告诉他,我马上就会去问候他老娘!”
  “给我滚!”
  一个滚字落音,绿姬没有任何迟疑的爬起身,十分从容的转身离去,善若想要去拦,却被乐宁朦叫了回来。
  饶是如此严峻紧张性命不保的情况下,也有仆婢忍俊不禁的憋笑出声,而善若却是笑不出来的,看着绿姬离去,便不甘的问:“王妃,这个女人背信弃义,口出狂言,您为什么还要放她走?”
  “罢了,谢容且故意用这个女人来羞辱我,我们又何必自取其辱,跟一个女人过不去!”
  她说着,从怀中搜出一张羊皮卷,交到了善若手中,善若不解的望向她,就听她平静的续道:“善若,你带程太妃赶紧逃走吧!按照我在此舆图上所画的路线速速离开这里,一定要在城都王赶到顿丘之前,找到他!”
  善若神情一愕,紧张的问:“那王妃你呢!”
  “我……”乐宁朦的唇角微微弯起,轻声道,“我自当留在这里!”
  善若骇然一惊,连忙跪了下来,含泪劝诉道:“王妃,是城都王殿下负您,他抛妻弃母,枉为人妻,为人子,你为何还要替他守在这里?”
  乐宁朦摇了摇头,目光清亮而绝望的投向了她:“善若,你该懂我!”
  “城都王再不是东西,可是我的两个孩儿何其无辜,他这一逃必死无疑,所以,你一定要代我找到他,找到他便告诉他,唯有他死才能救我们的两个儿子!”
  是的,她懂她,如她这般骄傲的女人,又岂会因兵败而做那藏头缩尾的逃兵?
  “可是王妃你……”
  善若自知多劝无益,便垂下眼眸,泪水不禁滚滚而下,寒风吹过,很快就融进风雪里。她伏首向乐宁朦深深一拜,道了一声珍重,便握着锦囊飞奔而去!
  待程太妃的马车驶出城门向北而去后,乐宁朦便立刻下令关闭了城门,再次命人将象征着城都王的大旗升了起来!
  雪越下越大,天地苍茫一片,马蹄声越来越近。
  看着那一骑骏马飞驰而来,身后万千铁蹄接路踵而至,气势恢宏的整列于城下,独自站在铜雀台上的乐宁朦忽地释然的笑了起来——
  好一个运筹帷幄精于谋算的谢家嫡子谢容且,这种羞辱人的手段果然够狠够绝!
  罢了罢,这一世败在你手里是我技不如人,那就如你所愿吧!
  师傅曾教她玄道以及纵横剑法,就有说过一句话,生死齐一,悦死恶生,死不过是将有形的生命化为无形的自然界中,没有什么可怕的,而江湖中,自杀的人都会用左手,听说那样就不会护短,也不会疼太久。
  于是她便用左手提起了那把寒光铮铮的长剑……
  *****
  后史书上有记载,东海王联合诸将,并挟惠帝征讨城都王,几番征战,城都王败,于是抛妻及母,弃城而逃,后被顿丘太守冯嵩所擒送于范阳王,范阳王死后,刘舆矫诏将城都王杀害。
  而城都王妃便死于邺城之中,为保城民,她最终还是遣散了剩下的老弱残兵,自刎于铜雀台。
  当谢容且带着十万大军赶到铜雀台时,就正好瞧见那个清傲的白袍女子如同折翼的凤凰一般自铜雀台上坠落。
  雪地上盛开朵朵如烈焰般的红梅。
  谢容且怔怔的看了良久,蓦地发出一声低微的叹息,那叹息被卷入风中,有说不出的愧悔痛责之意。

☆、第001章 我又回来了

  永平元年七月,正是署气将尽秋高气爽的季节,然京洛的大街上却弥漫着浓稠划不开的血腥之气,行走在街上的人们无不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只因东集的菜市场上又多了一颗被砍下来的皇子贵孙的人头——年仅二十一岁的楚王司马玮俱朝服被斩于市!
  随后贾后矫天子诏令又下了一道圣旨,令诸王持皇帝符节远离朝廷去往封地。
  于是,京洛一时人心惶惶,大街小巷中都唱起了凄婉的挽歌,那是西汉时期,汉成帝死后流行的一道童谣:“燕飞来,啄皇孙。皇孙死,燕啄矢。”说的是成帝的宠妃赵飞燕谋害皇嗣的典故。
  秋风飒飒,枯叶飞扬。
  在京洛如此紧张的局势之下,荥阳汜水关外,却还有一辆青蓬双辕的马车正从官道上慢悠悠的驶来,马车并不起眼,青色的帷幕上,几个银色的挂钩叮铛作响,后面跟着四名骑着驴子的随从,皆是仆人打扮的精壮大汉。
  因赶了三天两夜的路,几个大汉尽皆面色疲惫,神情郁郁,尤其一想到马车里那个接回来的小主子刚死了娘,就更是觉得晦气,若不是郎主特地交待他们一定要将这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女接回洛阳,谁愿意跑到山阳那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接这等差事。
  而坐在马车里的人自然是感觉不到他们厌烦的情绪的,一个圆脸略胖的中年妇人忽地撩开车帘,望向了前方的路,只见不远处一道关墙壁立千仞,巍峨耸立,隐约可见一块黑色牌匾上写着三个凤舞龙飞的大字。
  陈妪并不认识字,于是便向离马车最近的一个大汉问道:“老张,我们现在到哪里了?离洛阳还有多远?”
  “荥阳!”老张头也不抬的答道。
  随即又不耐烦的补了一句:“前面是汜水关,也就是荥阳县内,过了荥阳县,离京城也就不远了!”
  “好好!多谢老张,这一路上辛苦了!”陈妪看出了老张的不耐,忙从怀中掏了一袋碎银子,极小心又谄媚的送到那中年汉子老张的手中,待老张收好后脸上露出满意之色,这才放下车帘,坐回车里,对着身边的少女高兴的说道:“女郎,我们快到洛阳了,到了洛阳,你很快就能见到你父亲了!”
  车中坐着的少女正是她服侍了多年的小主子,小主子现今不过十四岁,稚嫩的面容还没有完全长开,但眉目清隽已隐然透出一丝别的小姑子所没有的英傲灵慧之气,尤其是一双漆黑纯澈的眼睛,幽深得如古潭般让人一眼望不到底,让人瞧不出这其中有多少喜怒的情绪。
  少女没有应声,陈妪便继续道:“等回归了父族,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以后你也是正经的士族姑子了,不会再有人敢欺负你了!”
  说了两句之后,见少女仍没有一丁点反应,陈妪有些无奈的轻叹了一口气,柔声劝慰道:“女郎,都过去了,不必太悲伤,娘子说了,你那位父亲也是个十分宽厚之人,他见了你一定会欢喜的,说不定他还会将女郎记入乐家的嫡系族谱,到时候女郎也能嫁个好郎君了,女郎……”
  陈妪还要絮叨,忽地听到自家女郎喃喃自语了一句:“我不悲伤,不过是一死,有什么好悲伤的!”
  那后面的一句虽然低不可闻,却是清晰的传到了陈妪的耳中。
  陈妪不觉心中一惶,顿时就急了起来,说道:“女郎你在说什么?小姑子年纪轻轻的,怎么无端会想到死,这种念头以后千万不要再有了!”
  可话虽这么说,心中却是无比的哀痛:经历了这一遭,别说是如女郎这般十四岁不到的小姑子,就是一个成年人也难免会有轻生的念头吧!
  女郎自小便没有见过自己的生生父亲,只与自己的母亲和唯一的兄长相依为命,因为没有父亲,女郎小的时候不知听了多少闲言碎语,受了多少邻里姑子们的欺凌,但不管生活如何,至少有母亲和兄长在,都是不孤单的,然而就在三月之前,她这仅有的一点温暖都被现实打破,唯一的兄长在去往荆州渡长江的途中竟然遭遇劫匪,不但所有财物被洗劫一空,就连人也被劫匪逼得跳了江,生死未卜,不知所踪,当消息传来时,娘子当场就晕死了过去,从此以后缠绵于病塌,直到七日前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若不是娘子早有准备,寄信于洛阳,告诉了那个在朝中任大官的郎主女郎的存在,恐怕郎主也不会想起,将女郎接回本族吧?
  陈妪心中还在感慨伤怀着,完全没有注意到少女的一双墨瞳中已发生了急遽不可思议的变化!
  “陈妪,你是陈妪?”少女茫然而惊措的看着这个白白胖胖的中年妇人,仿佛不敢相信的问。
  “我当然是陈妪,女郎,你怎么了?”看着自家女郎满脸惊诧的表情,陈妪也有些不解的问。
  而就在这时,几乎是突然的,少女猛地掀起车帘,看了看跟在马车旁边的几个壮汉,然后又向远处的城墙眺望了去!
  在看到那五十岁开外威严雄阔壁立千仞的关墙以及那牌匾上三个笔墨挥就的大字时,少女的眼瞳再次变得极为明亮且幽深。
  “荥阳,汜水关!”
  汜水关,她记得的,这里曾有骁骑将军王济所驻守的十万大军,然而赵王之乱后,这十万大军便编制到了孙秀的护卫军中,之后便是接二连三的血腥倾扎,直到最后她和城都王所在的邺城也被那个人攻破,她的夫君抛妻弃母而逃,而她也因兵败自刎于铜雀台。
  她分明还清楚的记得那一剑割破喉咙的痛楚以及冰冷的窒息感,甚至她还有感觉自己坠下铜雀台后,似乎还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那个男人紧拥着她说了一些令她莫名奇妙却感人肺腑的情话,最后还在她唇瓣上落下了一吻。
  那个吻十分的真实,有着一缕苦涩而甜腥的味道,哪怕她已灵魂离体,仍然能感受到那一吻的炙热和沉重。
  她应该是死了的,那一剑她完全没有给自己留下一丝生还的可能,但为什么她还能再醒来,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马车还在辘辘的向前行驶,那声音听起来竟不似从前那般聒嗓,车外的景物缓缓向后退去,风吹到身上也有一股淡淡的凉意。
  乐宁朦再看了看自己的一双手,以及身上所穿的服饰,手不再是从前长年握剑而生了厚茧的手,身上一件半旧不新的广袖袍子也比从前小了许多,肌肤比之从前更加白晳柔嫩。
  她似乎回到从前了?
  她竟回到从前了!
  “女郎,女郎,你怎么了?”陈妪见她一副神情茫然目光呆滞的样子,不免担忧的问。
  好半响,乐宁朦才似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再次看向了这个面容慈祥的白胖妇人,这是从小服侍她长大的仆妇,也是将她奶大的乳娘,阿娘死后,便是这个乳娘一直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照料着,陪着她渡过阿娘逝世后最难熬的那段时间,陪着她一起从山阳赶回洛阳,然而却还没有到达洛阳父族,就在荥阳县内遇到一群黑衣杀手的伏击,陈妪为救她而死。
  她还清楚的记得,那一刀横空划过,陈妪猛地将她推了开,她转眼看时,就只看到陈妪半截身子在血泊里翻滚着,那痛苦又混浊的目光望着她,最后只闪烁出一点欣慰又担忧的泪光。
  “陈妪……”乐宁朦不由得眼睛一润,再次唤了一声。
  在陈妪不解的目光注视中,乐宁朦突地握起了她的手,掐了又掐,掐了又掐,直掐得陈妪一脸茫然,痛哭流涕,才笑盈盈的道了一声:“无事,我只是想唤唤你!”
  陈妪吃痛之下,表情更是一呆,转眼,竟看到女郎的眼中有晶莹的泪水滑落下来!
  那是喜极而泣的泪!
  她重生了!她竟然真的又重生了!定是老天都看不过去了,所以才会给了她这次重生扳回一局的机会吗?
  乐宁朦想着,忽地转向陈妪肃声问:“妪,现在京洛是什么局势?”
  不知道女郎为什么会突然问起京洛局势的陈妪神情又是愕然一愣,立将求解的目光投向了郎主从京洛派来的一名中年汉子身上,那中年汉子也是个精明的,连忙会意的向乐宁朦答道:“女郎,如今京洛一片繁华大好,有贾后及鲁国公辅政,许多奸侫皆已伏诛,百姓可安享太平!”
  贾后和鲁国公,那个素爱与名士遣词共赏、豪奢比富的鲁国公贾谧?
  乐宁朦的唇角边不由得弯起一抹讽刺的笑,又问:“我父亲现在朝中担任何职?”
  汉子顺口答道:“太子舍人!”
  太子舍人?她父亲现在还只是太子舍人,也就是说,现在太子还在,八王的争权之战还未开始,而当今天子暗弱无能,正是贾氏外戚专权,总揽朝政的时候。
  “南风起兮吹长沙,遥望鲁国何嵯峨,千岁髑髅生齿牙。”唱的便是贾后及她的侄儿鲁国公如何残害皇子皇孙,权倾朝野,屠戮忠良。
  这中年汉子所说的奸侫伏诛大概便是指被贾后借刀杀人用以灭掉了权臣卫伯玉及汝南王司马亮的楚王司马玮吧?
  可要说奸侫,这晋室朝廷之中,又有谁能比得过贾后及其她的椒房之亲鲁国公当之无愧呢?
  一个丑婆娘竟然也能祸乱朝政,真是大煞风景,严重破坏当今风流雅致的社会风尚!
  在心中暗骂了这一句后,乐宁朦不自禁的望了望这广袤无垠湛蓝如洗的碧空,看着看着她便笑了起来,自从她嫁与城都王去了邺城之后,这洛阳的天空有多久没有再见过了,想不到她竟然又回来了!
  我又回来了!
  果然大道并非无情,人生还是充满阳光和奇迹,既然上天予我重活一次的机会,我必要好好的活,好好的活,好好的活着去虐死那群渣渣,方能对得起姐这开挂的人生!
  就在她唇角弯起,无限憧憬着美好未来时,突地一阵凌乱又急促的马蹄声从右侧传了来,传来一个粗哑的声音喝道:“站住!站住!停下马车!”
  与此同时,左前方也有三四个身着奇装异服挥舞着大刀的粗汉策马飞驰而来,一共十来个大汉瞬间将她们团团围住,为首的一名壮汉长相十分独特,刀疤鲜明,独眼威慑。
  那独眼龙十分夸张的喊着:“停下来,都给我停下来,本大爷是来抢劫的,所有财物与女人全部留下,剩下的人全部给大爷我滚蛋!”
  一句抢劫吓得几个护送她的壮汉一轰而散,陈妪也哆嗦着紧紧的攥住了乐宁朦的手,一副吾命休矣视死如归的壮烈表情,唯有乐宁朦好似充耳不闻的保持四十五度角的望天,纹丝不动,只是刚刚扬起的那一抹喜不自禁的微笑慢慢的、慢慢的收了起来!
  (靠!你抢个劫有必要喊这么大声吗?
  谁特么的说重生之后就一定能掌控一切的,都不留给我一丁点的反应时间,还叫我怎么先发制人?)

☆、第002章 倒霉的劫匪

  这厢乐宁朦还在悲凉的抬首望天,那厢独眼龙彪汉已开始嗷嗷大叫:“你你,就是说你,快点把脸转过来,让本大爷瞧瞧你长什么模样……喂喂,你个小娘们到底在天上看什么?这天上有大爷我好看吗?”
  完全没有注意到乐宁朦一只手正在拉扯马车顶上的一只银钩,嚷了半天的劫匪发现那站在马车上的小姑子跟耳聋了似的毫不理睬,顿时火大的就要提步向前狼扑过去。
  “我在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快点下马车,来给本大爷我尝尝鲜!”
  就在这时,耳边竟传来一清脆亮丽的女孩子声音喊道:“你们还等什么,还不快将自己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部搜出来孝敬这位大爷!”
  声音竟然比他还大!
  几个匪徒吓了一跳,齐刷刷的寻声望去,竟骇然的发现刚才那句话不正是出自这傻愣愣呆了半天的小姑子之口吗?
  而那马车后侧几个早已吓得双腿发软的大汉哪里还有半分思考的时间,手脚并用的将身上的银子全部搜了出来,秽物一般的抛向了那几名劫匪!
  与此同时,乐宁朦在自己身上搜了一圈,才发现自己身上竟然干净的什么都没有,最后只好将束发的簪子给取了下来,一看是木质的,自己也感觉蛮不好意思的对那独眼龙说道:“您看,我全身上下能看得过去的也就这支簪子了,我也挺不好意思拿来孝敬大爷您的,看在我这些仆人将全身的家当都奉献给您的份上,您就放了我们吧!再说了,我年纪小,今年还不满十二岁呢,您别告诉我您对我这样的童女感兴趣,那我就真是没什么可说的呢?”
  几个收了地上银子的匪徒面面相觑,神情错愕的静了半响后,蓦地发出一阵忍俊不禁的喷笑。
  “小姑子恁地有意思!”
  “虽然年纪小还没有完全长开,但眉清目秀灵气逼人的,长大了定是个色内媚鲜的尤物!”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令得独眼龙那肿眼泡的眼里里顿时闪出垂涎三尺的精光!
  “想不到一个乡下来的小姑子还有如此秀色,本大爷也不虚此行!你说对了,大爷我就是对你这样的童女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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