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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壁书-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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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伊对他的嫌弃全无所知,走上岸,笑意间热忱满满:“少卿,小夭,我母亲呢?”
  夭绍微笑道:“姑姑还在紫辰殿陪着阿姐,你是一人来的么?”
  “当然不是,和澜辰一起。”
  “他也来了?”夭绍忙将目光于池畔千人间寻觅,好不容易找到远处那抹淡缈的青袍,刚要提步上前,却见郗彦已转身朝僻静处行去,而他的身后,一道紫影正暗暗跟随。
  夭绍目睹两人的身影隐没于山坡上的林荫间,怔怔止住脚步,驻足原地。
  沈伊和萧少卿自然也看到了对岸的一切,两人心照不宣,绝口不谈往昔之事,只对着清风明月,说起美酒佳肴来。
  夭绍在一旁抿嘴笑:“看你们馋的,被别人听去了,还以为我们东朝素来寡待了二位。二位今日来此,当真只是为了吃么?”
  “倒也不全是,”沈伊微微肃容,“我想见见母亲,有要事商量。”
  萧少卿轻笑:“你能有什么要事?”
  “我怎么就不能有要事?”沈伊横他一眼,“我明日得和尚北上去云中,想与母亲说一声。”
  夭绍不料竟是这样一个消息,一时愣神:“你……你们,要离开洛都?”
  “是。”
  萧少卿道:“怕是明天你们还不能离开。”
  沈伊与夭绍俱是不解,齐齐问道:“为什么?”
  萧少卿不答,只对沈伊道:“我带你去见姑姑。”转身将走,又嘱咐夭绍道:“你留在这里吧,我们去去就回。”
  “好。”夭绍点了点头,独自留于池畔。
  时间飞逝,已过酉时三刻,先前于池畔欣赏夜色的宾客们都陆续踏上水上长桥,朝金壁辉煌的瑶光殿走去。
  沈伊与萧少卿去了许久还未回来,夭绍心起焦虑,正想着要去寻他二人,谁知瞥眸却看到池畔玉阶上静立的黑袍男子。流波风浪间烟岚弥漫,夭绍默默望着他,只觉他的身影比平日要模糊许多,仿佛非得等她近前一看,才可见其真容。
  他何时来的?
  夭绍微微困惑,又微微踌躇。
  沈伊所言北上云中的话还回荡在耳边,她不由想,自己是不是也该上前与他道声别。本是极简单的事她却不知为何开始犹豫,左手扶着栏杆来回摩娑,右手不自觉地缠绕起腰间丝络,指尖不经意触碰到衣袖里藏着的一处坚硬时,她终于记起一事。
  一件本就要求助于他的事。
  念及此处,她脚下终于移了移,待要上前,远处却依依袅袅飘来一缕华衣秀色。
  夭绍静静望着裴萦靠近商之,望着他二人于湖畔低声笑语,思了一瞬,转身离开。
  帝后还未至瑶光殿,夭绍唯恐迟了夜宴,便在梅林里寻了幽径小道,急急赶赴紫辰殿。行到一半的路程,却见小道旁的梅树上悬着一盏灯笼,微弱的灯光下黑衣修俊,她吃惊抬目,视线所触,正是那张冰凉的银面、那双孤长的凤眸。
  “你、你刚刚不是在池边?”夭绍张口结舌。
  “你也说了是刚刚。”商之淡淡道,抬手摘了面具。
  夭绍虽清楚望见了他的面容,却似乎仍有迷惑。
  “我不是鬼,是人,别用这样的眼光看我,”商之微微一笑,“这个宫廷我走得总归比你多,近路如何找,我大概比你熟悉些。”他走近两步到她面前,问道:“你方才可是有事找我?”
  “嗯,”夭绍无意识地点头,却又觉得哪里不对,盯着他道,“你怎么知道?”
  商之轻轻抿住唇,笑意漫起的凤眸煞是漂亮诱惑,低声道:“找我何事?”
  何事?夭绍在他的笑容下有些茫然。如此夜下,如此密林,他身上的幽寒香气伴随梅香入鼻,竟是这般浓郁逼人,他低低垂首时,那冷香便来得更近,似拂面贴近的深沉气息,叫她心中惶乱,无所适从。
  夭绍忍不住连连后退几步,商之怔了怔,皱起眉。
  “怎么了?”
  “没什么,”夭绍努力保持自如的神态,自袖间取出一个玉瓶,递给他,“这瓶里有粒药丸,你看看是否由雪魂花所制?”
  商之打开瓶塞,送至鼻下轻轻闻了闻,微笑:“果然。”
  “什么果然?”
  “当年东朝宫廷藏有的雪魂花虽只有一朵,但为你解毒却不过用了其中一半,其余的看来都被制成了药丸,”商之将瓶里仅有的一粒药丸倒在掌心,问道,“这可是你趁东朝皇帝昏迷时得到的药丸?”
  “是,”夭绍暗暗恼恨他的神机妙算,赌着气道,“你什么都知道?”
  商之不知她的心思,仍是微微笑道:“南下在邺都时是我与阿彦一起诊治的萧祯,他亦是中雪魂之毒昏迷不醒的。想来沈太后是知道他所中何毒,这药丸虽不比新鲜雪魂花朵的灵效,但也是让他昏睡三月还能醒过来的缘故。”
  夭绍喜道:“如此说来,这药也可救阿彦?”
  “仅一颗?”商之摇头,“不能。”
  夭绍忙道:“东朝宫廷里还有。”
  “也不行,”商之轻轻叹息,“萧祯毒已痊愈,是因他中毒时间尚短,且一直服用解药,不似阿彦八年之长。不过对阿彦如今的身体而言,有这药总比没药的好。只是药在东朝深宫,怕是难以取出。”
  “要偷吗?”夭绍笑道,“伊哥哥会有办法的。”
  “解药可能在沈太后手中,沈伊立场艰难,”商之若有所思,“依靠他,还不如依靠少卿。”
  “少卿……”夭绍蹙眉,忧虑起来。
  商之叹了口气,将药丸放入瓶中,递还给夭绍:“为何不将药直接拿给阿彦?”
  夭绍咬了咬唇:“我不想再给他失望。”
  商之颔首:“原来如此。”
  夭绍看了他一眼,犹豫半晌,终是忍不住轻声询问:“听伊哥哥说,你明日要去云中?”
  “是,鲜卑出了些事。”
  “要紧么?”
  “目前还无大碍,我只是不放心。”
  夭绍点了点头,低声道:“那……你要一切小心。”
  此话音落,梅林间一片沉寂,风吹雪蕊,幽香扑面,闻得夭绍脑间忽起晕眩,良久,她才听见商之轻轻“嗯”了一声。夭绍慢慢抬起头,正见商之凝望过来的目光。言已至此,两人竟是再无它话可说,对望着彼此的眼眸,默默无声。
  夜色于此处幽静悄然,却于不远处的瑶光殿一派喜庆喧闹。
  “啪”一声脆响当空破裂,妖娆烟花于月华下绚烂绽放。
  夜宴已开。
  透过梅林间繁枝琼蕊,模糊可见远处明灯迤逦、华盖雍容,正朝北苑而来。两人不敢在林中多留,急步出了梅林,赶在帝后之前入了瑶光殿。
  萧少卿早已等在右侧首席,见夭绍匆匆而来,还未来得及询问,便听殿外内侍长呼通传帝后驾至瑶光殿。满座宾客离席起身,跪地恭迎,直到帝后在高处落座,众人方才起身。
  祝辞过后,帝后敬酒。三巡过后,礼仪渐松,一殿觥筹交错,歌舞飘飞。 
  夭绍落下酒杯,无心殿中热闹,思绪仍停留在梅林中与商之的对话,不住琢磨着解药的事。
  “方才去哪里了?”身侧静静饮酒的萧少卿忽然启唇,看了一眼对面与慕容子野坐在一处的商之,“我看你方才是和商之君一起入殿的。”
  夭绍道:“你和伊哥哥许久不回,我本想去找你们的,路上遇到国卿,便说了几句话。”她转眸看着萧少卿,问道:“伊哥哥见到姑姑了么?”
  “嗯。”
  “那他明日会北上云中么?”
  “不会,”萧少卿慢慢饮了一口酒,眸色闪烁,“需得再等几日。”
  夭绍狐疑:“究竟是为何事?”
  萧少卿紧紧抿了唇,只细细把玩着指间酒杯,笑意透着古怪,似悲似喜,难以捉摸。尽管杯中是价值千金一滴的宫酿赤雪醇,他却毫无珍惜地一饮而尽,透澈的目色在霸道的酒劲下迷蒙了片刻,才低声一笑道:“五日后,云濛夫妇将至洛都。”
  “什么?云家伯父和伯母要来洛都?”夭绍吃惊,“我怎么不知道?阿彦也不知道。我以为你并不想……”她话语猛然一顿,神色愧疚道:“对不起。”
  萧少卿满不在乎地一笑:“无碍。”
  他装得再好,却还是掩饰不了眉眼间的落寞和迷茫。夭绍一心想着转移话题,目光于殿中来回四顾,终于发现了异样。他们对面,左侧首席上唯有裴行一人端坐,而身侧的太傅之位却空落无人。
  夭绍拉拉萧少卿的衣袖,低声问:“少卿,夜宴至此,怎么北朝的太傅姚融还未到?” 
  “自是被烦恼缠身了。”萧少卿摇晃酒盏,轻悠的声音里逸出一丝模糊的笑意。
  夭绍疑惑:“北朝陛下大婚,他能有什么烦恼,竟敢不赴夜宴?”
  萧少卿不答却问:“还记得在雍州永宁城外飞虹桥断的事么?”
  “记得,难道这事和姚融有关系吗?”说起此事,夭绍突然想起在永宁城外见到的令狐淳,本能地看向八州刺史的坐席,岂料入目竟是连续几张席案空荡无人,八州刺史今日宴上独剩下青、雍、兖三位,令狐淳为首而坐,垂头颓然喝酒,脸色不见以往的英气,甚是恹恹疲惫。
  “先前听说北疆有乱,是以幽、并、冀三州刺史离都北上,”夭绍道,“可是为何如今宴上只剩下这三位刺史,凉、梁二州的刺史大人呢?”
  萧少卿微笑道:“这便是姚融今夜迟迟未至的缘由了。”
  夭绍摇头道:“我不明白。”
  萧少卿望了眼端坐高处、声色不动的司马豫,这才慢慢道:“司马豫初政立威之事,怕就是那条飞虹桥。令狐淳的刺史之位将难保,众辅臣争先恐后,几日几夜暗地里动作不断,角逐凶险怕是真正的战场亦拂愧不如,一着下错,整盘皆输。”
  夭绍道:“依你这么说,姚融是下错了棋子?”
  “也不尽然,”萧少卿顾盼殿间诸人各异的神色,含笑惬意,耐心对夭绍解释道,“傍晚时魏叔自宫外递来密报,说凉、梁二州刺史所带亲卫几日前在京畿之地犯下了杀人之罪。你想想,如今举国同庆之时,这般杀戮的发生无疑罪加三等,二州刺史难逃其咎。慕容子野身兼卫尉,裴伦是中尉,两人共掌都城护卫,此等凶案岂能让肇事者逃脱?只不过他们也懂时机,直到今日才将凶案提审,轻轻松松查出凶手来历,上报尚书省。苻景略手段雷霆,阿姐的册封大典后,二州刺史便被御史台的人捉去问责,而凉、梁二州为姚氏世代经营,姚融自要在其中周旋。两相比较,宴上迟到之罪倒不甚要紧了。”
  夭绍听罢不由感慨:“里面竟有这么多玄机。”
  “何止?”萧少卿轻笑,“这仅不过其中一二而已。你以为北疆之乱是无故而生的么?那令狐淳的罪名如此难逃也当真是国法不容的缘故么?所有一切,自是辅臣们明争暗斗的功劳,当然其中也不乏高人撺掇。”
  “高人?”夭绍困惑,“指谁?”
  “自然是在北帝身边出谋划策的人,”萧少卿含笑道,“眼下局势愈复杂,便对北帝愈有利,辅臣们皆有其短,明日朝上只能将新任雍州刺史人选的抉择大权交给北帝,不管辅臣们愿还是不愿、有意还是无意,北帝如今倒当真行了还权第一步。”
  夭绍默默颔首,想了一会儿,忽然一笑:“这其中可有一二是豫章郡王所为?”
  萧少卿一口酒呛在喉中,瞬间吞咽不得,任凭烈酒的热度沿着脖颈烧至脸颊。
  “为何这么说?”他好不容易喘平气息。
  “既对北帝有利,便是对阿姐有利,何况你竟这般清楚其中内情,必是时时关注,非身在局中无须如此,”夭绍微笑道,“而且我听舜华姑姑说魏叔曾到过曹阳驿站,可后来路上我并不曾见到他。如今却又为何突然出现在洛都?”
  萧少卿看了她许久,点头长叹:“所察不错。”
  “你让魏叔去做什么了?”
  “天机不可泄漏。”萧少卿故作神秘道。
  他二人在此窃窃私语评论北朝君臣,却不知高阶金銮上,司马豫正指着他们对明妤笑道:“看起来郡王和郡主的感情果然极好,不愧天造地设的一对佳人。”
  昔日的冤家如今这般亲密,明妤亦是惊讶,轻笑道:“他们二人自小一起长大,两小无猜罢了。”
  “听说郡主和郡王在东朝已有婚约,这番他们送亲北上也是辛苦,”司马豫想起一事,向一旁的裴媛君请示,“母后,朕想将宫中珍藏的那对血苍玉赠给郡王和郡主,如何?”
  “血苍玉?”裴媛君眸色一动,不置可否。
  坐在她身旁的晋阳闻言眨了眨眼,依偎到裴媛君身侧,问道:“可是母后昨日许诺给萦姐姐的那对血苍玉?”
  裴媛君笑了笑,司马豫微微皱眉:“阿萦?”
  晋阳笑颜间一派天真明媚,说道:“皇兄,母后昨日和萦姐姐说起她的婚事。那对血苍玉母后想送给萦姐姐为贺礼的。”
  “是么?”司马豫放下酒盏,声色不动道,“不知母后想将阿萦许给哪家公子?”
  裴媛君望着阶下商之与慕容子野那席,含笑道:“我看国卿大人甚好,与萦儿亦相熟相知。这些年萦儿的病多亏国卿维系着,两人感情非同一般。如今赐婚也该是水到渠成之事。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司马豫静默片刻,方道:“母后问过商之君了?”
  “还未,总觉得如果陛下开口,该比哀家要适合。”
  “朕会询问商之君的意思。” 司马豫顺从接过话。
  裴媛君淡淡一笑:“那就有劳陛下了。宫中还有一对上古璃玉佩,陛下何不将此物赠给郡王和郡主?” 
  司马豫笑道:“是。”
  裴媛君这才看了眼明妤,微笑:“血苍玉一事,哀家事先做了主,还望皇后不要介意。”
  明妤忙欠身道:“臣妾不敢,母后的安排自有道理。”
  “还是皇后明理懂事,”裴媛君笑意深刻,转而打量满殿宾客,摇头嗔道,“奇怪,今夜宴上不但未见太傅大人,连徽儿也不知所踪。”
  明妤闻言心神一跳,拢在袖间的手指慢慢握紧。司马豫却不以为意,道:“大哥素来不喜热闹,想必是一人寻找清静去了吧。”
  “是么?”裴媛君笑了笑,不再言语。
  明妤这才稍稍平稳紧张的心绪,缓缓松出口气。
  殿内繁华喧闹,殿外清池岸边却树荫幽深,人迹寥寥,倒显得比往日更清寂几分。通往前朝宣政宫的松柏道上,灯影盈闪,司马徽负手站在道旁,静静望着前方。
  遥见一人身影映入烛火光晕间,司马徽忙快步迎上:“舅父。”
  来人黑绫锦袍,身材高大,灯火穿透夜色照亮他的面庞,勾勒出极深刻沉静的五官轮廓。他皱眉看着司马徽:“你怎么站在这里?”
  “舅父迟迟不赴宴,我担心有事。”
  姚融这才微微平缓了神色,疲惫地叹了口气:“暂时无事了,走吧。”
  两人并肩朝瑶光殿走去,司马徽打量姚融几眼,忍不住问道:“凉、梁二州刺史还在御史台?”
  “已回府闭门省过去了,”姚融揉额,笑意含着自嘲,“这个节骨眼上出如此状况,着实让我手忙脚乱了一番。不过一夜,之前所为尽是付诸东流……”
  司马徽沉默不语。
  踏上清池浮桥,银月斜照下来,将二人的身影在清风碧水间拉得格外虚幻缥缈。姚融心事重重,走到半途,蓦地止步下来,望着水面浮光,若有所思。
  “舅父?”司马徽催促道。
  姚融抬起头望着他,思量片刻,忽然一笑:“你还是想在陛下大婚后离开洛都?”
  骤然提起这个话题,司马徽不免一怔,半晌方道:“是。”
  “还欲去北方镇守边疆?”
  “是。”
  “舅父知道你逃避什么,但塞北苦寒,却非你这个皇子终身所待之地,”姚融望着他,慢慢道,“你自幼心纯性和,对陛下更是情义深厚。此番还政局势,你放心让他独自面对?”
  司马徽涩然苦笑道:“我还能为他做什么?”
  “当前便有你可为之事,甚至如今是非你不可,”姚融一字一句道,“为他镇守雍州,环卫帝都。”
  夜宴至子时散席,环绕宫城的洛水于月下汐汐流光,斑斓烟火浸沉过的夜空格外静谧深远。宫门大开,贵胄华衣联袂如云,婉转笑声染得凉风生温。
  停于宫门一侧的皂缯盖车于轩丽富贵的车马间摇晃驰出,悠悠驶上宫门前的御道,湮没于暗夜深处。
  车里烛火荧荧,郗彦与商之查阅着南北送来的谍报,沈伊左顾右盼百无聊赖,从袖间取出一壶酒,一口一口慢慢饮着。
  “这酒是自宴上偷出来的?”慕容子野斜身倒在榻上,本是昏昏欲睡,一闻到酒香,立即睁眼横了横沈伊。
  沈伊无辜不已:“本就是我席上剩下的,怎么说是偷?”
  “我不认识你。”慕容子野唾弃道。
  沈伊有美酒相伴,哪管他这几句嘲讽,心中想起一事,对商之道:“尚,明日我们不能北上了。”
  商之微微一怔:“为何?”
  郗彦闻声亦抬起头,沈伊看了他一眼,慢慢道:“五日后,云伯父和云伯母要来洛都。”
  郗彦眸光一动,垂首轻轻笑了笑。
  慕容子野皱眉道:“先前不曾听闻过消息,谁说的?”
  沈伊道:“我母亲。”
  商之心中了然,回过头望着郗彦,欲言又止。郗彦神色清淡,似浑然不察他的顾虑,提笔写道:“这样也好。你明日怕本来就走不了,苻景略那边,你今夜得要抽空走一趟。”
  “何事?”
  郗彦书道:“他手下长史车邪,原是我的旧识。”
作者有话要说:  

  ☆、血苍玉

  
  寂夜生寒,苻氏府邸灯影暗淡,楼阁瓦檐薄染凉霜,于月光下层迭浮现。内庭书房里,苻景略正连夜处理尚书省积压的公务,一时有家仆来报,言商之公子回府。
  苻景略微一沉吟,卷起手下帛书:“叫他来书房。”
  家仆奉命而去,片刻领着商之步入书房,辞退道:“主公,公子既回府,那我去收拾紫鞠庐。”
  苻景略颔首:“去吧。”
  待家仆脚步声远去,苻景略看向商之道:“自从任职国卿后你便一直住在慕容王府,今夜怎么想着回来?”
  “有一事想请问老师,”商之盛了一盏热茶递给苻景略,撩袍于案边坐下,“不知老师对新任雍州刺史可有人选?”
  苻景略皱眉:“慕容虔让你来的?”
  “与义父无关,”商之言词利落,并无遮掩,直截了当道,“老师的人选可是长史车邪?”
  苻景略捧着茶杯靠向身后软褥,沉默一会,问道:“你觉得此人如何?”
  “他是老师的长史,老师该比我更加明白。”
  苻景略道:“车邪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虽于尚书省事务得心应手,不过年纪尚轻,资历尚浅,更未有外任为官的经验,”他话语一顿,看了看商之,“如果提他为雍州刺史,其余朝中同僚未必肯服。”
  言下试探之意已然明显,商之淡淡一笑:“老师不必多虑,若是老师的人为雍州刺史,义父会比谁都要放心。但如今的局面怕不是辅臣的意愿可以改变,明日朝上,做主的人将是亲政的陛下。”
  “是啊,为师何尝不知,”苻景略叹息,又道,“更何况车邪来历神秘,若是将他推上那风浪之尖,为师也不放心。”
  商之松了口气:“老师所言正是。”
  苻景略莞尔一笑:“看起来你似乎比为师更焦虑车邪的安危。”
  商之道:“毕竟是老师肱股,不敢有失。”
  苻景略笑而不语,饮了口茶,敲指于膝上静默一瞬,忽道:“尚儿,你觉得赵王如何?”
  商之微笑:“老师的意思是――”
  苻景略轻轻点头,叹道:“朝中已无更合适的人选。赵王司马徽既俱才干,又存忠心,若他为雍州刺史,四方心服。”
  “可如此一来,到时的司马徽就不再是今日的司马徽了。太傅姚融可是赵王之舅,老师放心?”
  “确实有忧虑,不过万事利弊总共存,不妨走一步,再看一步,”苻景略放下茶杯,笑道,“再者,为师虽怀疑姚融,却信司马徽。”
  商之颔首,轻笑道:“除了放心司马徽外,老师放心的怕还有一事。”
  苻景略笑起:“何事?”
  “司马徽如今领宫城禁军,一旦为雍州刺史,禁军统领将军一职空缺,”商之扬了扬唇,“诸人关心外局必有忽视,老师的长史于此时出面,再恰当不过。”
  苻景略大笑起身,抚了抚商之的肩,感慨道:“知我者,莫过尚儿你。”
  紫鞠庐一切如旧,侍女早在浴池备好热水。商之一夜疲惫,沐浴后躺在榻上正要休息,忽闻窗外夜风大起,卷飞的枯叶簌簌扑打上木棂窗扇。
  商之睁眼望去,只见一抹纤瘦的身影映上洁白的窗纱,正于房门外慢步徘徊。
  他皱了皱眉,披上狐裘,下榻打开门。
  见他出来,门外的少女竟似被吓了一跳,慌道:“尚……哥哥。”
  “子绯,”商之看着她,“既然有事找我,为何不敲门?”
  子绯抿着唇,皎洁的月色照上她秀丽的面庞,清晰映出了那颊侧的浅浅绯红。她轻声道:“我……我听蓟叔说尚哥哥回来了,来看看你。”
  “只是来看我?”商之笑着摇头,“丫头,有事便说。”
  子绯犹豫了一阵,硬着头皮道:“尚哥哥可有治掌伤的药?”
  “谁受伤了?”
  “他……”子绯期期艾艾了好一会,垂首道,“有人胸口受了一掌,吐了好多血。他说没事,可我按尚哥哥之前教的脉象来看,他内脏分明是受伤了,却又不肯受别人医治。”
  “胸口受了一掌?”商之想了想,入屋戴了面具,穿好衣袍。再出门时,对子绯道:“带我去见车邪。”
  “嗯。”子绯立即答应下,拽地红裙一飘,转身走了几步,她才觉不对,回首羞涩道:“尚哥哥……怎知是车邪受伤?”
  商之微笑:“除了他,还有谁会让你这般担心?” 
  子绯俏脸烧得更厉害,轻轻低了低头,脚下愈行愈急。
  西园书房里灯烛明照,车邪写罢一卷信帛,正欲出门,却见冷月清光下,子绯领着商之急步而来。
  车邪暗叹一声,背在身后的手向左侧长廊挥了挥,见灰影闪没于夜色中,他才踱步上前,揖手道:“见过商之君。”
  “车邪,”子绯笑道,“商之哥哥好不容易回府,我请他来为你治伤。”
  凉月下,车邪清俊的眉眼似瞬间蕴上一层霜雾,看不分清的犀利。
  “区区小伤,何劳国卿贵手。”
  “无论伤是大是小,子绯说要紧的,我这个兄长当然要来看看。”商之一笑,自行绕过他,步入书房。
  车邪无可奈何,只得跟着他回到房内。
  商之按过他的脉搏,沉吟道:“出手之人掌力奇诡,内劲霸道。长史何时与这样的高手结怨?”
  “是啊。”子绯满是担忧地看着车邪。
  车邪浑身不自在,又不忍子绯担心,解释道:“一时错手,倒非结怨。”
  商之于一旁匆匆写就药方,递给子绯,嘱咐:“去找蓟叔拿,药材府里都有,一日两次,早晚各一。”
  子绯看了看药方,对车邪道:“那我现在让人连夜熬了,明早你就喝。”
  “好,”车邪颔首,眼看子绯转身出了西园,方透了口气,转而对商之道,“商之君今夜来找我想必不止是为了子绯?”
  “长史以为呢?”
  “澜辰认出了我,该和你说过了我的身份。”
  商之静静看着他:“仍不止。”
  车邪一愣。
  “你便是在行宫给夭绍密信的人,”商之冷笑,“身上这一掌,想是那夜拜萧少卿所赐。”
  灯烛下,车邪脸色沉静似水,声色不动道:“原来商之君那日也在。”
  “你混入北朝到底有何企图?”商之盯着他,缓缓道,“还有阿彦和少卿的身份……连当事人都不知晓的往事,你如何得知?”
  车邪不语,轻轻皱起的眉间似存为难。
  商之猛地起身,朝门外走去。
  “尚!”车邪脱口唤出。
  “果然,”商之轻笑声凉,回眸看着他,凤目映着烛火,光芒闪动,“你什么都知道……不对,该是谢太傅什么都知道才对。”
  “无论如何,我存心不恶,”车邪低声道,“我要走的路,与你们没有二致。”
  “我凭什么信你?”
  车邪面色发青,冷笑道:“你以为当年的事唯牵连了你们独孤氏和郗氏么,我们谢氏何尝不是父死子悲?你们自有你们的仇,我们也自有我们的怨。”
  商之在他的愤慨下沉默良久,忽然道:“她知道吗?”
  车邪看了他一眼,摇头:“若她知道,就不是今日的夭绍了。我是长兄,谢氏的事自有我一力承担,无须她和七郎。”
  商之唇边勾起细微的弧度,又道:“那么子绯呢?你是真的喜欢她,还是因为她是老师唯一的女儿?”
  车邪身子一颤,墨紫衣袍衬着他瞬间苍白的面色,透出不见血气的颓然。
  “若将来有可能,我定不负她。”他闭上双目,轻声道。
  “但愿如此。”商之微微叹气,转身离开。
  豫征元年十一月初,永宁城外飞虹桥断裂一事闹得满朝风雨。雍州刺史令狐淳获罪贬职,降为庶人,充军塞外。赵王司马徽擢为新任雍州刺史,进位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尚书省长史车邪领禁军统领,赐封上军将军。
  亲政初始,隐忍十余年之后的爆发,北帝司马豫每一步都行得格外沉稳小心,虽是雄心勃勃、意气凌云,但革旧除弊的举措却多数缓慢推进,朝廷一时剑拔弩张的局势在不知不觉中渐渐缓和,执政之路看上去竟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司马徽上折子说已在修补飞虹桥,不出三月便可通行,”文华殿暖阁,司马豫拍着商之的肩道,“毕竟是舅父往日的功业,你现下可安心了?”
  商之颔首一笑:“是。”
  “拓跋轩可曾自云中再来信?”
  “有信,”商之话语微顿,“柔然和匈奴战场向南辙转,愈来愈接近鲜卑草原。”
  司马豫沉吟:“北贼们究竟图谋什么?你何时启程回云中?”
  “后日。”
  司马豫叹息道:“但愿这次并无灾难再落在鲜卑族人的身上。尚,若是云中真的开战,朕虽有心,怕也无力支援,即便慕容虔统掌军权,也不能擅动北朝兵马。草原的一切,只能靠你自己。”
  “臣知道。”
  司马豫负手走近窗外,寒风迎面拂来,让他倏然记起一事。斟酌了片刻,他才缓缓道:“太后前几日和朕提及裴萦,说想将她许配给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商之吃惊不小,上前一步道:“陛下,臣的血仇陛下再清楚不过,怎么可能娶裴氏女子?”
  司马豫望着他,有些疑惑:“你对阿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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