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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记大宅门-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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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李掌柜的心里也清楚,这李有才定然是惹到了什么人,借着这次事出的手。不然不过就是在外面喝多了酒争抢个粉头的事,何至于下此毒手?
  只是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李掌柜的却是怎么打听也打听不出来。
  实在是他孽障平日里得罪的人太多了,而且据李有才他自己说来,那晚那人对他下手端的是稳准狠,他竟是连那人的正面都没有看到。
  自然,李掌柜的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事会是林老爷让人干的。
  一来在他心中,林老爷实在是个纨绔子弟,镇日里除了拈花惹草,哪里能干出什么正事来?而且现下他还是整日的躺在床上抽大烟呢,只怕是连屋门都懒得出了,还会做出这样的事来?而这二来,就是打死他也没想到,他儿子李有才竟然是敢跟郑姨娘偷偷的有了一腿。
  所以对此,李掌柜一家也只能是吃了个哑巴亏。只是这事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左邻右舍的很快的就都晓得了,一时闲言碎语的不少,他们一家子人竟是都不好意思出门的了。
  李掌柜是个爱面子的人,这般被人指指点点的日子他如何过得下去?而且兼着他觉得现下年岁也大了,在外面辛苦了一辈子,临老临老最终不也是得落叶归根?他这般一想,便将铺子里历年的账目都仔仔细细的整理了一遍,而后抽了个空,去见了林老爷,含含糊糊的就对他说了自己想请辞的事。
  林老爷自然先是一番挽留的,但见着李掌柜的态度甚是坚决,便也就顺水推舟的答应了。
  不过念着李掌柜毕竟是给他们林家辛苦了一辈子的,林老爷最后还是让他去账房里支取了五百两银子,就算着是给他养老的费用了。
  至于说郑姨娘的后事,在林老爷的指示下,那办的甚是简陋。不过随意的请了几个和尚来念经,而后在家里停放了三日,一副板材抬了出去,直接就是烧了个干干净净。
  郑姨娘娘家那边,她弟弟郑云天觉得自己姐姐死得有些蹊跷,便找到了林家来大吵大嚷的。其实不过就是想借着此事讹上林老爷一笔银子罢了。但林老爷对此却是态度坚决的很,你要打官司,我奉陪到底,但想要银子,一分一厘都没有。
  郑云天随后虽也是向衙门里递了状子,但林老爷随即便花了银子将衙门里上下打点得好好的,最后郑云天非但是没有让林老爷吃一场官司,反倒自己是被做官的打了三十大板,说是他诬告好人,而后直接是将他的那张状子给驳了回来。
  郑云天没得办法,而他老婆又在旁边劝着,说是胳膊拧不过大腿的,这事不然便这么算了吧。
  不算了能怎么样呢?最后郑云天也只得在他老婆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回了家,继续老老实实的做着自己的裁缝,再不敢打着去讹林老爷的主意了。
  而林宅这边厢,对于郑姨娘的这么一出,满宅子里都是觉得蹊跷的紧。
  郑姨娘她又不傻,做什么半夜三更的跑到那个偏僻的小花园里去,而且正巧就是掉到了井里面去?于是一时,林宅下人间流言蜚语甚嚣尘上。
  关键时刻,林太太出手惩治了几个带头到处说这种流言的人,又是让人把那个小花园的门给封死了,往后再不许人到那里去,这才把这事慢慢的给压了下去。
  只是下人间的流言蜚语虽然是压了下去,她自己本人心里的那些疑惑却是压不下去。
  对此同样有疑惑的自然还有林琼玉和林承志。
  林琼玉只觉得这一幕像极了妻妾成群里面梅珊的下场。
  所以逆向推理,郑姨娘她这是在外面有了男人,被林老爷发现了,然后林老爷便这么下手了?再联想到前几日传说的李掌柜的儿子被人黑夜里割了子孙根的事,那么,郑姨娘在外面的男人就是李有才?
  林琼玉想完这一切之后,第一反应是对林老爷的畏惧,而后便是对现下这个时代的畏惧。
  这个时代的女人,活的真是太不容易了。说不定一不小心的,那就连小命都给玩完了。
  而这时林承志还在旁边推着她,放低了声音问道:“姐,你说那郑姨娘是怎么死的?打死我也不信,她是自己大晚上的独自一个人跑到了那小花园里去看景色,而后失足落到了井里面淹死的。”
  林琼玉也不回答,只是转过头来深深的望着他。
  林承志只被她这目光看得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往后退了两步就说道:“姐,你可别吓我。你说你这好好的,这般看在我做什么?这大白天的,倒让我渗的慌。”
  林琼玉忽然长叹了一口气出来。
  而后她便伸手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望着他,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话。
  “老弟啊,老姐劝你一句话,往后你成亲了之后,可千万别纳妾啊,晓得吗?有妻有妾,家无宁日啊。还不如只有一夫一妻来得轻松自在呢。”

☆、第50章 姐妹怄气

  时间最能冲淡一切,想当初郑姨娘的那事在林宅里闹的很是轰轰烈烈的,可两三个月的时间一过,宅子里的下人早就是将这事给忘了个干干净净。
  转眼又是大雪节气,而老天爷这日也很应景的下了一场雪。
  一大早的,林承志就搓着双手跑进了林太太的屋子里等着吃早饭。
  林太太是早就起来了,正坐在桌旁看着手里的斗篷风毛出的好不好。见着林承志进来,她忙招呼着:“快到娘这里来,这儿暖和。”
  桌子底下早就是有丫鬟放了个黄铜火盆在那里,现下里面的炭火烧得正旺。
  林承志答应了一声,忙不迭的就跑到了桌旁坐了下来。
  林太太爱怜的瞧着他,见他穿着雪青色织金锦缎的圆领长袍,脚下是麂皮靴子,便开口嗔着他:“这下雪的日子,做什么还穿的这般的素净?你说这原就是冷得伸不出手来的,瞧着你再穿了这样素淡的颜色,可不是更冷得紧了?”
  林承志嘻嘻一笑,顺势就说道:“娘也说了,今日都是冷得伸不出手来的,那娘能不能去跟先生说上一句儿,就说今日放我们一日的假算了。”
  林太太闻言,瞪了他一眼,而后便伸手将手中的一件秋香色孔雀纹镶着灰鼠皮的斗篷扔给了他。
  “晓得你就会拿冷说事。这不,我早就是让人做了这两件斗篷。披了这件斗篷,再是带个手炉去学堂,便是再冷,那也定然是冷不着你的。”
  林承志哀叹一声:“娘啊,我这想偷个懒都是不成的啊。?”
  林太太瞧着他这样,掌不住的就笑了,却还故意的板着一张脸说道:“不成。”
  母子两正在这说笑着,那边厢彩衣打起了夹棉厚帘子,说是玉姑娘到了。
  林琼玉摇摇晃晃的从外面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她的丫鬟拾翠。
  一屁股坐在了桌旁的椅子上,她迷蒙着一双眼,对着林太太和林承志各自打了声招呼:“娘早,弟弟早。”
  打完招呼后,她忍不住的便又趴在了桌子上阖起了双眼。
  林承志便说道:“娘你瞧瞧二姐,她上辈子莫不成是头猪,只晓得吃和睡的?这都这当会的了,怎么还没睡够?”
  林琼玉虽是闭着一双眼,可林承志的这几句话她还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当下她听声辨位,也没有睁眼,直接就是伸手将腰带上带着的一个荷包扯了下来,然后劈手就朝着林承志的方向扔了过去。
  什么这当会?这当会算起来不过才刚刚七点而已好不好。
  林琼玉其实挺想哀嚎一声的。自打她穿到了这里之后,除却她小时候能睡个懒觉之外,这大了,一到了卯时末刻,阿棠就准时的过来叫醒她了。
  冬日里的卯时末刻,天还没有亮呢。
  她是不想起来的,可架不住林太太早就是放了话了,说是姑娘家哪可以这般的睡懒觉?必须得起来,早睡早起身体好。而且她还是授权给了阿棠,说是到点若是玉姑娘还不起来,也不用来禀报她了,直接就请家法罢。
  所谓的家法,是一根大拇指粗细的藤条……
  而这根大拇指般粗的藤条,就挂着她屋子里最显眼的地方。但凡她早上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必定就是这玩意。
  这简直就是赤果果的法西斯啊。
  林承志面对着劈面飞过来的那枚秋香色荷包,当即不慌不忙的伸出了手,在荷包尚未到达他面门之前,及时的就把它抓在了手里。
  而后他将这枚荷包放在手里,往上一抛一抛的,挑眉笑道:“古有潘安出门掷果盈车,今有我林承志坐在这里被你扔荷包,姐,你这是说我长得貌比潘安的意思吗?”
  林琼玉只被他那上挑的两条眉毛给生生的吓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是啊,”她凉凉的说着,“你长的那样都快赶上二师兄了。”
  这年代虽说是没有西游记,但林琼玉闲着无聊的时候,也曾经对林承志说过西游记,所以林承志自然是知晓她口中所说的二师兄指的是什么。
  得,先前他说她只会吃喝,是头猪,现下她立即说他长的像头猪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现眼报么?
  林太太听着他们姐弟两个你一言我一语来来往往的,哪个都不肯吃对方一星半点的亏,于是她便只好出来做和事老了。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都少说一句罢,这都要吃早饭了。”
  旁边彩衣和彩云正在从小丫鬟拿过来的食盒中往外拿着早饭。
  红稻米粥,油酥烧饼,肉包子,素什锦,竟然还是有一盘烤红薯。
  别的也就罢了,林琼玉对着那盘烤红薯却甚是感兴趣。
  她晓得这个烤红薯是厨房里的人在一开始准备烧火的时候,预先在草木灰里扒个坑,将生红薯洗净了扔到那个洞里去,而后将草木灰将这个生红薯盖起来,再是在那上面烧火。
  这样烤出来的红薯,绝对不是她上辈子在街头上买的那种烤箱里的烤红薯能比的。
  林琼玉拣了一个外形可爱些的烤红薯在手上,闻着虽是香,但绝对没有以前她买的那种烤红薯香。那种烤红薯,夸张点说,十里之外都能闻到香味的了。但现下她手中的烤红薯,掰开了来,却是喷香喷香的。
  连着皮的那一圈儿红薯肉有些烤焦了,吃起来竟然是有些嚼劲。而里面的红薯肉则是颜色金黄金黄的,吃起来松松软软的。
  林琼玉一大口咬下去,一时只觉得嘴中又是烫,又是甜。
  她也舍不得将咬进嘴里的那口红薯肉吐掉,直接就是一面用手在嘴旁边扇着,一面口中却是呼噜呼噜的往外吐着气。
  林太太在旁边看着她这幅狼狈的模样,一时只觉得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哪里有姑娘家像你这个吃相的?得亏这是在我和你弟弟面前呢,这要是在外人面前,传出去看你还有什么脸面?”
  林琼玉口中含着满满一口的红薯肉,含含糊糊的就说着:“吃东西就得狼吞虎咽的才有意思呢。一口一口慢慢的吃着东西,有个什么意思?那不成了麻雀叼食了?”
  林太太见着她这样,一面嘱咐着她慢些儿吃,不要呛到,一面又笑道:“偏你就有这许多的说法,说到后来倒仿似是我错了一般。”
  而那边厢林承志有样学样,也是伸手拿了个烤红薯,而后对半掰开,直接就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一顿饭姐弟两个吃的很是欢乐,而林太太看着他们这幅吃相也是觉得很欢乐。
  早饭吃完,小丫鬟将桌上的碗筷收走了,林太太招手叫林琼玉过来。
  待林琼玉走到了她身旁,她便让彩云将她先前放在一旁的那领斗篷拿了过来。
  林太太接过斗篷来,抖开,却是和先前她给林承志的那领斗篷样式一样,都是孔雀纹镶着灰鼠皮的斗篷,只不过给林承志的那领斗篷颜色的秋香色的,而现下这斗篷却是大红色的。
  林太太将斗篷展开来,给林琼玉披在了身后,系上了胸前的两根带子,再是细心的给她整理好领口处白色的风毛,仔细的端详了一端详,而后笑道:“还成。”
  论起来,林太太对着林琼玉真是好。这些年来的衣裳首饰就从来没有间断过,但凡是济南府这里有了什么时新的衣裳或者首饰样式,不过半个月的功夫儿,她定然就会给林琼玉弄件来。
  林琼玉也甚是乖巧,赶忙的就说了一声:“谢谢娘。”
  林太太笑道:“这当会倒会说谢谢娘了?刚刚牙尖嘴利的反驳我的那个是谁呢。”
  林承志笑着在旁边插嘴道:“是二姐。”
  林琼玉转头瞪了他一眼,而后又转过头来笑嘻嘻的抱着林太太的胳膊开始撒娇:“娘,我哪里有牙尖嘴利的反驳您?您就是借我两胆那我也是不敢的呀。”
  林太太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行了,行了,不要蹬鼻子上脸了。趁着现下雪下的不大,赶紧的和你弟弟快去学堂吧。再晚些可就误了上学的时辰,到时先生责罚你们两个,我可不去求情。”
  林琼玉笑着说了一声好狠心的娘,而后便和林承志出了屋子。
  屋外空中依然是搓绵扯絮似的往外下着雪呢。
  林琼玉伸手将斗篷后面的风帽戴了起来,又催促着林承志也带上了风帽,而后两个人才一前一后的朝着学堂的方向走来了。
  自然是有丫鬟在后面想帮他们打伞的,但他们姐弟两个却都是喜欢大雪天在雪里穿行的人,所以一时脚下走得飞快,倒将跟着他们的丫鬟远远的都给抛到了身后。
  到得做学堂用的那间屋子前,林琼玉和林承志两个人停了下来,一面笑嘻嘻的将头上的风帽取了下来,一面站在那说着话,等着他们身后的丫鬟赶上来。
  两个人正交流到最近市面上有没有什么新的话本子出来的那当会,就听得后面有人在阴阳怪气的说着:“哟,我当这一早是谁站在这里挡着路的,原来是你们两个啊。”
  林琼玉和林承志闻声回头。
  就只见林琼芳正穿了桃红色的遍地金小袄,姜黄色的盘锦镶花锦裙,外罩着衣领白色的狐裘大衣,正站着他们身后。
  而她的旁边,则是站着林承祖。
  不比林琼芳的这一身亮丽高贵的打扮,他只是简简单单的穿着一件莲青色的撒花缎面圆领袍,外面罩着一领橘红色的缎子风毛披风罢了。
  见着林琼玉和林承志,林琼芳是高高的昂起了头,而林承祖则不过是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之后便一句话也没有说,直接就是抬脚进了屋子。
  他的意思很明显,你们之间爱怎么折腾都是你们的事,小爷我不感兴趣。
  林琼玉和林承志原本也是不想和林琼芳折腾什么的,但人家上来就是骂他们两个是狗,这不折腾能成么?
  当下林琼玉就偏头对着林承志笑道:“弟啊,刚你姐我猛然的一回头,一错眼见着这一身狐裘的,还以为是哪里的野狐狸跑到了咱们家来了呢。”
  你骂我是狗,我嘲讽你是狐狸,大家礼尚往来,两不相欠。
  林琼芳和她娘郑姨娘一样,是个暴炭脾气。当下她听了林琼玉的话,当即就暴跳如雷了。
  “你骂谁是野狐狸?你才是野狐狸。”
  骂到这里还不解气似的,又快速的加了一句:“你和你娘都是野狐狸。”
  当下林琼玉和林承志全都怒了。
  兄弟姐妹之间嘲讽来嘲讽去的也就罢了,那毕竟是他们之间的事,可犯得着连他们的娘也骂进去吗?
  林承志是个行动派,他当即就想上前来直接动手招呼。
  但林琼玉伸手拉住了他。
  “志儿,”她冷声的说道:“人家是有娘生,没娘养,一些儿教养都没有的人,我们和她可不一样,你要动得个什么手?没的狗咬了我们一口,我们还要反咬回去不成?倒污了我们的身份。”
  说罢,也不理林琼芳,直接就是扯着林承志就进了屋子。
  林琼芳在后面只气得银牙暗咬,而后一转身,伸出了两根手指就去掐跟在她身后的小玉的脸颊。
  “叫你牙尖嘴利的。早晚我得非要敲掉你满嘴的牙,割了你的两片嘴唇子,看到时你拿什么来说我。”
  小玉吃痛,但又不敢叫唤,只能强自的忍着。一时她眼中早是有眼泪水流了下来。
  林琼芳却是不理会这些,依然是死命的用尖尖的指甲掐着她的脸颊,一直到她的气消了,这才收回了手来,转身也走进了屋子。
  而小玉的脸颊上早就是有了两个醒目的血痕子,正在往外沁着血珠子呢。
  不消说,此后但凡是林琼芳和林琼玉林承志他们相遇到,彼此之间总会是暗潮汹涌,嘲讽不断。
  林琼玉有时想一想,也觉得好笑。
  想自己上辈子穿过来的时候好歹也是个二十一岁的人了,可这当会却是和着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片子不时的就斗嘴斗气。
  能怎么解释呢,只能说自己在这里待得时日长了,日日和她在一起玩的是个比她还小上一岁的林承志,而身旁的林太太她们则是将她当做个小孩,所以不自觉的,她便也将自己当做了一个小孩?
  其实若认真说起来,年纪这玩意,真当只是个数值而已。不是你年纪越大,你明白的就越多。你若是生下来就处在一个平和稳定的环境里,周边的人都是在宠着你,那便是你到了三十岁,可能也还是一个性子单纯的人。但相反,若你生下来便是处在一个波谲诡异的环境里,人人都勾心斗角,冷酷无情,那即便你只有个十来岁,那你也必然会是一个性子复杂的人。
  所以说性子这玩意,是与阅历有关,而不是与年纪有关的。
  很显然,林琼玉就是一个性子单纯的人,所以即便是上辈子和这辈子叠加起来的年纪都超过三十岁了,但她依然还是一个性子单纯的人。
  实在是上辈子她刚走出大学校园不久,还来不及体会职场中的刀光剑影,明争暗斗,这辈子虽是生在个人多口歹的大宅门里,但什么事都有林太太给她担着,所以她叠加起来的这三十多年的光阴,其实还比不上人家在复杂的环境里待个几年的时光呢。
  不过好在林琼玉这人是个乐观派,所以即便是时不时的有林琼芳给她添着堵,她还能依然乐乐呵呵的过着她的小日子。
  时光容易把人抛,先前还是腊月梅花香飘满园,转眼就是早春粉白杏花缀满枝头。
  只是对林宅里的人而言,这个春日注定是不会安稳的。
  因着林宅里的顶梁柱子就要倒了。
  林老爷,自打在京城里染上了个抽大烟的瘾,这些年来便是一杆烟枪不离手的,时日长了,便是铁打的身子那也是会熬干了。
  而眼下,林老爷就给熬得差不多了,全身上下肉都是干巴巴的,跟个挂了个三年的腊肉没什么区别。
  其实自打去岁冬天起,他的身子就开始不好了,只不过一直在用人参之类的名贵药物在吊着。而好不容易的吊到了现如今,每个请来给他诊治的大夫都是摇头摆手,说自己本领不济,才能有限。
  哪里是本领不济,才能有限,不过就是谦辞罢了。就林老爷现下的这模样,便是华佗来了,那也是过不了几日就得吹灯拔蜡的份。
  而林老爷也约莫是晓得自己的大限快到了,难得的这几日竟是打起了精神开始安置着他身后的事。
  他自私了一辈子,于妻妾身上,那是但凡有些儿稍微不合自己意的便是撂到了身后。便是外面那些莺莺燕燕,初时接触的时候是各种郎情妾意不错,但时日长了,他觉得腻烦了,立时便翻脸走人了。而于子女身上,他嫌他们幼时吵闹,会烦着他,及至等到大了,却也懒得早晚教育他们。
  所以现下他虽说是有二子三女,但除却林琼芳和他亲近些,其他的四个见着他估摸着都是连爹爹都懒得喊的。
  只是对于这事,林老爷便是到了这当会他也是不后悔的。
  还有什么比自己过得潇洒自在强呢?而林老爷也觉得,他这辈子也确实是做到了人生一世,吃喝玩乐这几样。
  其实若认真说起来,林家的家底现下已是没有前些年厚实了。
  毕竟当初他打算去京城开铺子的时候,那是带了一大笔银子去的,而等到他再回来的时候,这一大笔银子也没剩多少了。加上他日日的抽大烟,花费出去的银子就跟流水似的。
  不过瘦死的骆驼还是比马大,纵然是如此,林家的家底现下放在济南府里那也依然是能算是个上等的人家了。
  林老爷花了两日的功夫将前面铺子里的账目翻了一翻,又将这些年来哪些人欠了他多少银子没还的都记了下来,再是开始归置铺子里的人手了。
  将他觉得可以信任的,做事勤勉的人都列了出来,再是将那些整日在铺子里混日子的人也都列了出来。
  等到这一切都做完之后,他觉得身子更困倦了,似是连坐起来都难了。
  林老爷对自己的形象那是看得很重的,他觉得便是死,那他也要穿得光光鲜鲜的去死。
  于是他便让小厮去附近的牛场里去买了几大桶的牛奶来,倒在浴桶里,吩咐着芸香给他好好的擦背。
  牛奶浴洗完之后,他又让厨房里烧了几大桶的热水来,进去又泡了个澡。
  泡完澡之后,他让丫鬟给他洗了头发,剪了手指甲和脚趾甲,便是连脚上的那些糙皮都给挫了,这才让芸香伺候着他穿衣服。
  衣服是他早就挑拣好了的。象牙白的一套绸子中衣,外面是玛瑙红色梅兰菊竹四君子暗纹的交领长袍,脚上清水袜,丝光履。
  头发也是让芸香给他梳了发髻,插了一支羊脂玉的白簪子。等做完这一切之后,他仔细的端详了镜子里的那个人,觉得自己这副模样就算是死了,那也是可以称得上风流倜傥的一只鬼了,他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抖了抖身上簇新的那件玛瑙红色长袍,他转头吩咐着芸香,让她去请了林太太过来。
  林太太这些日子心里也自不安。
  林老爷虽说是自打从京城里回来之后就一直待在芸香那里,可她从宅子里下人的风言风语里得知,老爷的身子现下很是不好。
  她有心去看望一番,但一来是拉不下架子,正房太太想见自己的丈夫,倒要跑到一个妾室那里去,二来也实在是心里对着林老爷也是有气的。
  当年招呼也不打一个,不声不响的就走了,一走十二年,回来见着她面也不过就是说得一声太太,我回来了。而后呢,而后竟是都没有来见过她,也从来没有让人过来传话,说是让她过去。
  虽说是同在一个宅子里,但回来这都快一年了,两个人除却他回来的那日见过两次面,而后竟然是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林太太对此心里如何不有气?
  可是再气,听着林老爷的身子不好了,她心里还是担忧的紧。
  这晚,她刚打发林承志和林琼玉回去睡觉了,彩云就进来禀报了,说是:“太太,芸姨娘那边使了个小丫鬟来,说是老爷请您过去,有话对您说呢。”
  林太太也不知为何,心里忽然的就咯噔了一下。

☆、第51章 老爷之死

  彩衣手里提着一盏琉璃风灯在前面照着路,林太太则是扶了彩云的手在后面走着。
  明明长廊下也是挂了一溜烛火煌煌的灯笼的,眼前还有盏琉璃风灯在照着她在走的路,可不晓得为何,林太太就是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依着她对林老爷的了解,以及她心里那隐隐约约的第六感,林太太就晓得,林老爷这是怕不成了。叫了她去,只怕就是交代后事呢。
  只要一想到这个,她就觉得心里一突,胸腔里热血翻滚似的,难受的紧。
  于是这一截儿路,她走得分外的着急。
  好不容易的芸香的院子到了,里面也是烛火通明一片。
  芸香正带着个小丫鬟站在院门口等着,见着林太太过来了,她忙抢上前来行了个礼。
  “太太,您可算是来了。老爷正在里面等着您呢。”
  林太太也不及看她的,直接就是越过她进了院子。
  芸香住的这所院落小巧巧的,正面一明二暗三间正房,左右两边各两间厢房。林老爷平日里自然都是住在正房里靠左边的那件卧房里。
  正房的屋门是开着的,门口也正站着一位丫鬟。
  见着林太太来,那丫鬟也叉手向前行了个礼。
  林太太照样也无视她了,只是一路急急的就朝着里面的那件卧房奔去了。
  彩云彩衣会意,都没有跟进去。两个人这当会一左一右的站在门口,倒像是两尊门神似的。
  且说林太太进了卧房,但见里面烛火煌煌,照得里面亮如白昼一般。
  林老爷此时正坐在一把摇椅上,双手搭在椅子靠上,闭目眼神。
  林太太一见着林老爷,明明刚刚还一路奔着赶过来的,但这当会却是停下了脚步。
  她定定的望着林老爷。
  想去年这当会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是很干瘦的了,但这当会,他不仅干瘦,还很黑。
  怎么说呢,就像是厨房里的一截木炭似的。偏偏这截木炭现下还穿着色彩甚是鲜艳的衣裳,看起来无端的就叫人有几分渗的慌。
  而且这截黑木炭忽然的就睁开了双眼来。
  林老爷原本是长了一双桃花眼,梦幻迷离,极是有美感。现下他这眼型虽然还在,但却是一双眼却是朝里深深的凹了进去,倒跟骷颅头上两个大大的眼窝相似。
  饶是林太太心里一直有着林老爷,可这当会见着这样的一双眼忽然的睁了开来,她还是被唬了一跳。
  林太太淬不及防的就往后退了两步,面上一时透出几分白来。
  而下一刻,林老爷这个只比骷颅头多了一层皮的面上竟现出了几分笑容来。
  “太太,”他笑着叫了一句。
  “啊?”林太太含糊的答应了一声,一时却还是不大敢上前的。
  林老爷虽说是个通透的人,但他一生最是看重的就是自己的这一副好相貌,他断然是不肯承认林太太现下是被他的相貌给吓得不敢上前的。
  于是林老爷不理会林太太面色发白的模样,只是依旧的笑着说道:“我记得前些年我曾对你说过,等到来日我老了,说不定还能和你牵手一起看落日的,可现下看来,我只怕是要食言了。”
  他这般一说,林太太就想起了那些年的事,由不得的眼圈就开始红了,而后便抬脚走了上前来,在桌旁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只是她实在是不晓得和林老爷说些什么,说让他从此都改了?若是林老爷肯听她的话,又何至于今日到现下这副模样?说你有什么不放心的事要交代我的?虽说他这看着样儿确实是快要不行了,可自己说了这般的说出来,没的倒像是巴望着他赶紧死似的。
  所以即便是她心中再伤心的,可这当会也只能坐在旁边,拿手帕子擦着眼中的泪水,却硬是一句话都不说的。
  林老爷原本也没指望她说什么。他之所以偶尔对着林太太蹦出来那几句温情的话来,并非他是对林太太还有情,或者是念着她这些年来持家辛苦,心里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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