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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君记-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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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香点头应是,又有些为难道:“可是云珍姐姐是知道咱们出去是为了扫梅花上的雪水的,这会子空着手回来,这话可要怎么圆呢?
她一提起这茬,裴嫊猛然想起梅园她不敢进去打扰弘昌帝和郑蕴秀培养感情,但她还可以去假山后的那个梅坞啊,扫些金钱绿萼上的雪用来煮茶岂不是大妙,自已就怎么把这么个宝地儿给忘了,也不知都在想些什么,竟然一路又走了回来。
不过现在时候已不早了,裴嫊也懒得再折腾,想了想道,“这还不简单,就说我到了梅园,身子有些不舒服,便没多呆,只和郑才人说了几句话就回来了。”
一时进到屋里,云香便照着裴嫊教她的话讲了一遍,云珍便忙问道:“才人身子可是有什么不适,莫不是又着了风寒罢?”
裴嫊摆摆手,“不过觉得风吹着有些头痛罢了,回屋里歇一歇便好了。”
裴嫊口中这样说,却觉得头似乎当真有些痛了起来,便倒在榻上,拥着锦被,抱着暖炉,闭目静卧了片刻,还是有些放不下,便叫云珍出去走一圈,看看近日宫中可有什么谈资。
午膳前,云珍回来只带回一个消息,说是听说弘昌帝昨夜着了凉,风寒发热,卧病在床,今日停了一天的早朝。
卧病在床?那她在梅园里看见的那个赭黄色身影又是谁?
弘昌帝该不会发热烧糊涂了吧,不躺在床上好生静养,居然跑到他从来不去的梅园去看梅花?
裴嫊突然想起当她说要和郑蕴秀一道去梅园采雪时,郑蕴秀脸上一闪而过的迟疑,难道说其实弘昌帝是早就和郑蕴秀约好的,是自已不识相的硬要掺和进去煞风景。
如果不是到了下午,郑蕴秀特地登门拜访来给她答疑解惑,只怕她还要继续纠结下去。
郑蕴秀见裴嫊挥退了云珍、云香似笑非笑的望着她,脸上一烧,急忙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定了定神,才开口道:“不知姐姐早上可去了梅园,我,我在那里呆了好些时候,也没见到姐姐的身影,便想着过来问候一二。”
“君子一诺,重若千金,我自然是去了的。”
“那,那我怎么没有见到姐姐?”郑蕴秀的声音明显有些弱了下去。
“我要是真现身了,只怕阿秀倒要恼了我了。”裴嫊调笑道。
郑蕴秀早已料到她多半什么都看见了,听了她这话,一张俏脸儿烧的通红,低头不言语了。
裴嫊难得见她这般羞答答的小女儿模样,继续打趣她,“我可是个胆子小的,不敢去跟圣上抢才人亲手煮的茶喝。”
郑蕴秀这回倒把头抬起来了,“你全看到了?”
裴嫊摇摇头,“我哪有那个胆子看全套啊,只远远看了一眼就赶紧溜了,你也知道,我如今怕圣上的紧。我只见到你从花枝上扫雪,圣上一脸殷勤的捧着个坛子帮你接着,剩下的是我猜的,圣上帮你捧着坛子接了半天的雪,还得不了你一杯亲手煮的茶吃?”
郑蕴秀急忙解释道,“我先到了梅园,没见姐姐的踪影,便先采起梅花上的雪来,哪知道圣上竟会突然出现。你不知道,当时我采完一枝梅花上的雪,方一转身,再没想到圣上就立在我后面,我当时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差点都忘了行礼。”
郑蕴秀一边说着,一边好似又忆起了当时胆战心惊的那一幕,下意识的便用右手拍了拍胸口。
“这可真是巧了,你不说我还差点子以为你和圣上是约好了的呢。”
郑蕴秀急了,“哪里是约好的,我至今一次甘露殿还没去过,你又不是不知道?真真只是碰巧遇到罢了。”
裴嫊忍住笑道,“听说圣上昨日病了便取消了今晨的早朝,我先前还在纳闷,怎的圣上好好的不在寝宫养病,跑到梅园去做什么,原来啊——,”裴嫊故意拖长了音调,“是去和我们郑才人梅园偶遇去了。”
恼的郑蕴秀伸手便去扭她的嘴,“你这个促狭的,明明只是巧合罢了,偏你这张嘴说出来就让人恨的不行。”
裴嫊躲闪不过,急忙讨饶,两人笑闹了一会子,方才丢开手,整理鬓发衣裳,
裴嫊打开镜奁,对镜照了照,见发松钗斜,方拿起抿子来,郑蕴秀已上前接了过来,笑道:“我来服侍才人姐姐梳头。”
裴嫊从镜中看去,见郑蕴秀手若兰花,姿势曼妙地帮她抿了抿两侧的鬓发。
裴嫊看看她再看看镜中的自已,她现今整日宅在幽篁馆中,早已不作昔日明艳至极的浓妆,自然懒得再去描眉画眼,此时看着镜中她天生的一双水波杏眼,忽然心中一动,笑道:“阿秀,你瞧瞧这镜子里,咱们俩的眉眼倒长的颇有些相像呢?”
郑蕴秀听她这样讲,也细看了一回,见那镜子里两人都是长眉入鬓,秀如涵烟,明眸流波,柔若秋水,形如水杏。单论形状,果然是极相似的,便抿嘴笑道:“可见我这声姐姐可没喊错人。”
口里说着,手上又将裴嫊头上歪了的玉钗扶正,道:“姐姐可还满意?”
“帝京第一才女给我抿发扶钗,我受宠若惊还来不及,哪里敢不满意?”
“既然姐姐觉得我服侍的好,还求姐姐答允阿秀一事?”
裴嫊本就奇怪为何一向清高孤傲,自视甚高的郑才女方才居然有些讨好的帮她整理妆容,本想再调笑几句,却见她一脸郑重,忙从绣墩上立起来回身笑道:“不知阿秀要我做什么,我与阿秀素来交好,但凡力所能及,绝不推辞。”
“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求姐姐千万别将今晨我与圣上在梅园偶遇之事讲出去,”顿了顿,又一字一句补道,“这也是圣上的意思。”
裴嫊顿时恍然大悟,为什么之前云珍出去打探了一圈,只带回来弘昌帝卧病在床的消息,敢情是圣上下了封口令。要知道先前弘昌帝只要一和哪位美人有亲密接触,那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似的,不消一刻钟,不等弘昌帝回到他的永安宫,后宫的其他女人们就都知道了,人物、地点、时间色色齐全。
看来,如果皇帝大人愿意,他也是可以一点绯闻都不传的。
裴嫊在心里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见郑蕴秀正双目清亮地望着她,便笑道,“你当我是个蠢的不成,我一从梅园出来就叮嘱跟我去的云香不许跟任何人提起,就当什么都没看见,至于我,便是没有圣上那句话,阿秀不来求我,我也早打定主意绝不会说出半个字去。”
郑蕴秀这才放下一直高高提起的心,她一离了弘昌帝就急忙来找裴嫊,生怕自已晚了一步,便会祸从口出。当下展颜笑道,“姐姐素来重诺守信,我自然相信姐姐。”
裴嫊忽然叠起双手,放在腰间,朝郑蕴秀福了福身子,笑道:“说了这么久,我倒忘了恭喜才人娘娘,今日偶遇圣上,他日定可得蒙圣宠。”
郑蕴秀不防她说出这么一句来,啐了一口,道:“胡言乱语些什么,不过偶遇这么一次,说了几句话,我烹了一杯茶给圣上,圣上能不能记住我还不一定呢!”其实她不光给弘昌帝煮了茶,还陪着他共进了午膳,只是这一节自然是不能讲出来的。
裴嫊笑道:“我这可不是胡言乱语,我一早就帮你卜了一卦的,总有一日,阿秀定会圣眷隆重。”
郑蕴秀见她摇头晃脑的,也忍不住笑道:“难不成你竟还是个半仙不成,且先说说在何处修仙,师从哪位仙师?”
裴嫊却只是摆手,“天机不可泄漏,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第26章 寻花遇雨一病生
转眼又到了人间四月天,后宫中的情势仍是和旧年相仿佛。德妃和裴允媛平分秋色,偶尔也有一些美人、才人、宝林被宣召到甘露殿去,但郑才人仍是一次都没有被宣召过。
看来,要么弘昌帝是对她一点也不上心,要么,就是上心的很了。
裴嫊这日午睡起来,立在檐下,看了一会儿天边云卷云舒,便带上云香,拎一只柳条编的花篮,步出西苑,往御花园的东南角行去。
此时正是栀子花的花期,她之前已命云香打探过,这栀子花除了在御花园东南处的含香亭开的最多外,在西北角处的芳林苑里也有不少,那里又是个少有人去的所在,最适宜她这等偷花之人前去大肆采摘。
除了寒梅清露,栀子香露便是裴嫊每年必做的另一样香露了。芳林苑中的栀子花树极多,花开的又极繁盛,不多时,裴嫊和云香便采了满满一篮子花。
云香便道:“才人,可够了吗?瞧着那边一朵乌云飘过来,当心过会子便要下雨呢,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裴嫊闻言抬头看了看天,道:“恩,再摘几朵,晚上回去清炒了吃,最是清香可口,再放几朵到米里一起煮,便连那粥都是极香的。”
云香手下不停,笑道:“才人今年怎么有心思尽摆弄这些花儿朵儿的了,不是摘了这个来代茶泡水,就是采了那个来做什么胭脂香露。才人自己制出来的胭脂米粉倒比尚服局发给我们的用起来还要好,我们先前在国公府里竟不知才人还有这样的本事?”
裴嫊沉默了片刻,才道,“我自小就喜欢摆弄这些花花草草,旧时在卫国公府,你不在我跟前侍候,所以不知道罢了,如今终于得了闲,自然就重操旧业了。”
其实裴嫊幼时跟着生母采摘鲜花只是用来做花茶香露,真正拿这些花啊朵啊的来调配胭脂水粉,却是从落水之后。因自那之后,她对自已的妇容便格外关心,整日闭门不出只是坐在镜子前拿各色脂粉在脸上涂来抹去,又找了许多如何修饰妇容的书,渐渐的就迷上了用鲜花米粉来自制脂粉。
两人又摘了几朵,见天越发阴沉的厉害,不敢再摘,急忙便往回走,哪知刚走出芳林苑,豆大的雨点便落将下来。
裴嫊也不顾自已,先将肩上搭的帔子取下来折叠起来盖在花篮上将花护好。抬眼望了一圈,见前边有个小亭子,忙唤了云香道:“咱们先去那里避避雨,等雨停了再回去不迟。”
云香自然答应,心知这位才人可是个美人灯儿,吹不得风,淋不得雨,方才淋了那几滴雨,只怕回去又要病个七八日了。
主仆二人一溜小跑跑到亭子里,这才喘了口气,这亭子不过几根柱子,上面加了个六角檐顶,连窗隔也没有,亭中也只有一张石桌并两个石凳,甚是简陋。
裴嫊将花篮放在石桌上,检视了一番,将帔子摊开在石桌上晾着,幸喜别在腰间的帕子倒是干的,便取出来细细擦拭头面上的雨水。
裴嫊等了半日,见这雨仍是肆意瓢泼般的下着,难免觉得有些无聊气闷,便立在檐下怔怔看那纷纷落下的雨滴出神。
恍惚间想起自已很小的时候,遇到雨雪天,总是喜欢一个人立在檐下,呆呆的仰着头看着铅灰色的天空中那一滴滴的雨珠儿,一朵朵的雪花片儿从空中纷纷扬扬的落下来,仿佛无边无际,又似乎无穷无尽。
有时候,看的呆了,还会伸出手去接那雨珠儿,雪花片儿来玩。那时候的日子真是让人怀念啊。
裴嫊回忆着儿时的童趣天真,仰头看向天空,不知不觉间,手已经伸了出去,一滴又一滴的雨珠儿落在她的掌心,凉凉的,润润的。
云香在一边看着摇头不已,这位明知自己身体不好,偏生还不知好生保重,整日尽这么由着性子来,难怪总是小病不断。
正想开口劝她一劝,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眉头一皱,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看着裴嫊眉眼含笑,一脸欢喜地接着天下掉下来的雨水。
果不其然,等裴嫊回到幽篁馆,还不到晚膳时分就病倒了,浑身发热,额头滚烫,来势汹汹。
吓得云珍赶紧前往章华宫去禀告德妃,想请德妃拿了宫牌好去太医院请个太医来。
云珍去时一路上都在担心,自从德妃重掌宫权后,她们幽篁馆的待遇便远不如前,虽说每次去禀报裴才人病了需请太医,德妃也会派个太医院的医士过来,但是总不如之前宫权在裴昭仪手里时来的那样快,往往今儿一早去禀明了,要到下午,甚至第二天早上才会见到医士的影子。
裴嫊前几次生病都不过是风寒,有些头痛鼻塞,咳嗽流涕,并不是什么急症,又不愿多事,见太医虽来得晚,但只要来了就好,也并没有抱怨什么。
可是这回却是起了热症,高热不退,人都已经烧晕过去了,偏这会儿已是快到晚上了,若是再跟前几次一样,太医要到明天才能来,那可怎生是好?
谁知此去竟是遇到了贵人,当着那贵人的面德妃一点绊子没使。云珍前脚刚回到幽篁馆,后脚太医就到了,一番诊治之后,开了汤药,服了一剂下去,到第二天早上,烧便退了。
等裴嫊醒来,云珍便把已经跟云香讲过不下五遍的求医记又精神抖擞地讲给裴嫊听。
原来那日云珍赶到章华宫,忐忐忑忑地请了宫女进去通禀,正在门口焦急等候之时,忽听一个尖细的嗓子道:“圣上驾到!”
慌得云珍忙跪下来见驾,不一时,听见一阵裙裾悉悉索索的声音,一个女子惊喜的声音道:“臣妾恭迎圣驾,愿圣上万岁千秋,永享太平。”
弘昌帝亲手将她扶起,道,“起来罢!”
德妃顺势抱着弘昌帝的胳膊,娇声问道,“圣上这会子怎么想起来到臣妾这里来了?”
“恩,想起好久没与珍儿一同用膳,便过来了。”弘昌帝说着,举步正要入内,目光随意扫过,瞥见云珍,忽然问道:“珍儿,那个宫女是你宫里的吗,朕怎么瞧着有些眼生?”
德妃急忙看去,陪笑道:“这不是我宫里的,想是哪个宫里来回事情的,方才有宫人进来跟我通禀,我正要细问,圣上就来了,还没作理会处。”
弘昌帝听了便皱眉道:“你是哪个宫里的宫人,眼见马上就到饭点了,出了什么天大的事情赶在这个时候来回德妃,若人人都像你这样,德妃这晚膳还用不用了?”
先前一直害怕发抖的云珍听了这句话,忽然一下子福至心灵,哆嗦着道:“回,回圣上,奴婢是侍候幽篁馆裴才人的宫女,才人今儿下午不小心淋了雨,现在高热不退,人都烧晕过去了,奴婢害怕极了,这才来禀报德妃娘娘想请个太医去给才人诊病。
弘昌帝听了,不言语了,只是看着德妃,这是后宫之事,自然是由德妃来打理。
德妃当即便命人拿了宫牌去太医局请当值的太医前去为裴才人诊病。
其实若是弘昌帝这会儿没有过来,德妃肯定是要拖上那么一拖的,但是现在,不管那位裴才人再怎么不得圣上的欢心,自已身为后宫主事,当着弘昌帝的面儿,如果不能体恤下面的宫妃,肯定是得不了圣上的意的。
德妃如今也知道,比年轻美貌,她是及不上裴嬿的,便开始在贤良淑德上下功夫,努力在弘昌帝面前和宫妃中树立自已良好的正面形象。
所以,也就是说其实是托了弘昌帝的福,云珍姑娘才能顺顺利利地请到了太医。
要消化这个认知可真不容易啊,裴嫊真没想到一向被她视为霉星的弘昌帝居然偶尔还能当一回她的贵人。
云珍还在边上感叹,“圣上可真是宠德妃娘娘啊,巴巴的跑过去陪她用膳,还嫌我在饭点过去,打扰到了德妃娘娘,最难得的是,圣上居然连德妃娘娘宫里的宫女都记得住,一眼就看出我是个生面孔,不是章华宫里的人,这份用心啊,真是不一般。”
裴嫊听了,也觉得有些道理,难怪太后一直将德妃视为后宫唯一的敌手,裴嬿与她争宠,只怕胜算的机会并不大。
☆、第27章 唯愿平淡过此生
许是这回的太医请的好,裴嫊此次的病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几天功夫就好了。
这天郑蕴秀来看她,见她一袭蓝衫紫裙,正坐在榕树下的秋千竹摇椅上看书。便笑道:“你院里子这棵榕树倒长的好,先前那个秋千蹬板怎么换成这个摇椅了,坐在这上面看书好自在舒服,这般灵巧别致的心思,想来定是姐姐的主意了?”
裴嫊早立起来迎她,也笑道:“不过是把那蹬板取下,换了张竹椅绑上去罢了,我是嫌这大好的晴光,总呆在屋子里看书怪闷得慌的,就想了这么个主意,坐在这树荫下,看着古书,摇着摇椅,吹着微风,想来神仙也不过如此。”
“还得加上吃着点心,喝着香茗。”郑蕴秀看着一旁的圆桌上摆着的茶水点心,又替她补上一句,又道:“还说吹风呢,我听说姐姐前几日又病了,也不怕吹了风再着了凉?”
裴嫊不以为意,一边引了她往屋内行去,一边道:“不过是前几日淋了雨才病了的,哪里就那么娇弱了,听你说的我倒像个纸人儿糊的,吹吹风也会坏了不成?”
二人进了花厅分宾主坐下,待云香上过了茶点,郑蕴秀才笑道,“姐姐虽不是个纸人儿糊的,也差不远了,你倒说说你哪回生病不是要过个十天半个月方才见好,怎的这一次倒好的这般神速?”
裴嫊也不瞒她,便将其中事故讲给她听,郑蕴秀听完道,“想不到歪打正着,竟是姐姐的福运了,若不是圣上恰好去到德妃处,只怕没那么快能请来太医,纵是德妃看在太后的面子上第二天遣了太医过来,只怕那时姐姐的病也早加重了。
说完静默片刻,叹道:“德妃娘娘也是个有福气的!”
裴嫊自然明白她为何作此感叹,却又有一丝不解,以上次梅园偶遇弘昌帝对郑蕴秀的有意回护来看,对她应是与众不同的,难道过了这么些时日,他二人间还没有丝毫的进展吗?
自那次她答允郑蕴秀替她保守这个秘密之后,她二人间仿佛心照不宣的达成了一种默契。每次相会,郑蕴秀从不提起和弘昌帝相关的事,而裴嫊自然也不会去问她是否又和弘昌帝偶遇了几次。
郑蕴秀平素总是端庄得体,光风霁月,似乎从不将圣宠情爱放在眼里心上,在她面前时就不更是看不出一丝儿异样,难得今日居然发出这等略含幽怨的感叹,实在是不能不让裴嫊印象深刻。
此后的几天里,郑蕴秀那含愁带怨的楚楚眼神,欲语还休的无可奈何,时不时的便会浮现在裴嫊的脑海里,还有她最后临出门时问裴嫊的那句话:“姐姐如此容貌,难道当真甘心就在这幽篁馆里寂寂此生?
裴嫊不由得有些感慨,看来这位京城第一才女无论是对弘昌帝这位英俊儿郎,还是对这位天下至尊都已经有些不淡定了。原来再聪慧无双的才女也不是无论面对何种境况,何等样人都能保持淡定的。
那么自已呢,自已当真愿意就这样一辈子无宠无幸的在这幽篁馆了此一生?
现下,她还有太后这棵大树可以依靠,若是有朝一日这棵大树倒了呢?
她可以再找一个靠山,或是将来的皇后,或是弘昌帝的宠妃。只要下位的女子足够恭谨卑顺,没有任何的挑衅威胁,居于上位的女子也乐得容下她们好给自已挣一个贤良的名声。
她读《后妃传》时便常想,若不是戚姬妄想得到不属于她的东西,对吕后的子女起了些不该有的念头,触怒了吕后底线,又怎会在高祖驾崩后被贬到永巷去干粗活。那时吕后还并不想杀她,偏她还不知收敛的再次挑衅,最后才会落得被做成人彘的下场,而同为高祖妃子的薄姬等人,却得以到儿子的封地安享富贵尊荣。
可见无论是后宫亦或后宅之中并不是只有靠着一个男人才能生存的,靠着一个居于上位的女人一样可以活得不差,就像她的母亲从一开始选中的靠山就不是她父亲而是她的嫡母裴夫人。
如果郑蕴秀如她深信的那样,总有一天会得到弘昌帝的宠爱,那么,即使失去太后的庇护,在这深宫里她应该也能活得下去。
若是死在弘昌帝后头的话,大不了步自已长姐的后尘,剃了头发去报恩寺里做姑子去,长伴青灯古佛前。
裴嫊窝在她的秋千摇椅上,悠悠然的荡来荡去,五月的暖风拂起她鬓边的发丝,她仰头看着碧蓝如洗的天空一朵朵飘过的白云,仿佛看见她的未来如一副短小苍白的画卷般一览无遗,没有任何多余的笔墨润色。
当她给自已定下入宫这一重大决定时,就已经想好了自已今后在后宫中所要走的路。
一心争宠,争取做个宠妃从来就不是她的终极目的,历代的宠妃有几个有好下场的,她只想平安长久的在这宫中活下去,远离恩幸,丰衣足食,余愿足矣。
她愿意就这样了此一生,不是因为她现在已别无选择,而是她从一开始就做出了选择。
裴嫊忽然觉得有些异样,她丢开脑中的那些念头,从摇椅上立起来环顾四周。
这种异样的感觉不是第一次出现了,这些时日以来,每当她呆在外面时,不时便会产生这种感觉,总觉得似乎在她背后藏着一道目光,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在暗处不动声色的窥视着她,这让她觉得莫名的有些不安。
“喵呜!”一只黑猫突然蹿了出来,瞪着两只琥珀色的黄眼睛看着裴嫊,倒把她吓了好大一跳。
待缓过神来,见那猫仍盯着她看,便蹲下身子笑骂道:“是你这个小东西一直在背地里打量我吗?害我心里总觉得毛毛的,小坏家伙!”
那猫也不躲她,反倒上前两步,又冲着她“喵,喵”叫了两声。
这下裴嫊乐了,伸出手去试探了一下,见那猫仍是没有躲闪的意思,便大着胆子摸了摸它,那猫又仰起头冲她喵呜叫着,走到她脚边蹭了蹭她的裙摆,又在地上给她打了个滚儿。
裴嫊更乐了,笑道:“好猫儿,这般乖巧,可是肚子饿了,来我这里讨食来了。”
黑猫又喵呜了一声,爬起来嗅了嗅,突然一跳就跃上了秋千旁用来放置茶点的小圆桌,小脑袋朝盛着点心的碟子伸过去。
眼见就要吃到嘴里了,却被一只纤纤素手揪住脖颈给拎到怀里道,“这个饼可不是给你吃的,猫儿不都是吃肉的吗,你怎么倒奔着这个饼来呢?莫非真是饿的惨了,待我去找找,看有没有肉喂你吃。”
说完便抱着猫儿朝内走去,一边唤道,“云珍,帮我寻些肉来,我要喂猫儿。”又唤了云香去收拾外面小圆桌上的茶点。
咱们且不说那只黑猫在裴嫊这儿究竟有没有吃上肉,且说云香得了裴嫊的吩咐,等忙完了手边的事,到了榕树底下一看,就有些纳闷了,怎的才人这些时日胃口变好了不成,一碟点心已经全都吃完了,虽说一碟点心也只有六块,但她以往一下午也不过吃上二三块罢了,真是有些奇了。
裴嫊喂完了猫,见那猫方才因在地上打了个滚儿,身上沾了些灰,她素*洁,便命云珍打了一盆热水来,要帮这猫儿洗个澡。
要知猫儿天性都是怕水的,这黑猫一被按到盆里,一沾上水,便死命乱挣,甩了裴嫊一头一身的水不说,还挠了她一爪子,痛得裴嫊手一松,那猫得了自由,立时便蹿了出去,一晃眼就没了踪影。
云珍见裴嫊雪白如玉的手背上三道正在溢血的红痕,一叠声的骂着小畜生。裴嫊倒替那猫说话,“我明知猫儿天性怕水,却仍是逆着它的性子施为,难怪遭了报应了。”
等云珍、云香两个替她清理好伤口,包扎完毕。她见自已身上衫裙皆被那猫儿打湿,她洁癖劲儿便又犯了,也不顾手上还伤着,一定要再沐浴一番,不然便觉浑身跟针扎一般难受。
临入浴桶前,裴嫊特地净了手,从锦匣中拿出一个雕梅花羊脂玉净瓶来,走到浴桶边,打开瓶塞,小心翼翼地滴了一滴寒梅清露到水中,室内立时溢满了一种奇香。
裴嫊将全身都浸入热水中,头枕在浴桶沿子上,舒服的闭上了眼睛,细细品味这萦绕在鼻端的异香。
裴嫊也没有想到用小叶墨梅的花瓣和落在它上面的雪水再配上古方中其他几味香料制成的寒梅清露的香气竟然和墨梅原本的香味颇为不同,比之墨梅的花香,少了几分幽冷孤清,多了几丝馥郁香甜。
便是这桶中的热水,也因加了那一滴墨梅清露,此时在里面泡着,只觉得格外舒爽净透,让人前所未有的放松。
裴嫊足足在浴桶中泡了大半个时辰,才恋恋不舍的从里面出来,着好内衣后,换上一件素纱僤衣,外面又裹了件浅交领的丁香色衫裙,一头湿漉漉的长发也懒得挽起,用巾帕裹了随意披在肩头,便从净室中出来径往卧房而去。
卧房中已燃起了蜡烛,裴嫊走到妆台前,打开镜奁,自已解散了巾帕递给云珍。云珍接在手里,说道:“才人这个澡洗的时间也太长了些,都过了饭点,我先帮才人把头发梳干,也好去用些晚膳。”
裴嫊摇了摇头,“我今儿晚上不饿,不想用膳了,你们自去用吧,不用管我了,我自已梳头便好。”说完,便从妆台上拿起一柄桃木梳子自行对镜梳理起来。
听她说又不用晚膳,云珍欲言又止,想到云香说起她下午吃完了一碟子点心,便也没再说什么。见她过了这么久,仍是不喜欢自已和云香贴身服侍她梳头、净面,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垂首退了出去。
裴嫊对着昏黄的烛光对镜梳理着一头乌发,渐渐的,她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来了。可是这是在她的卧室,明明只有她一个人在内,为什么她还是会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
她转过身子,回头望去,正好直直对上一道幽深的目光。
☆、第28章 素手如玉怜新痕
“谁在哪里?”裴嫊惊呼出声;一脸惊恐地盯着身后的一排书架。
因为幽篁馆屋舍并不是很多;裴嫊便将卧房一分为二;分了一半当作书房。西边放了书桌、琴案,东边则摆了床榻妆台;中间用一溜书架子隔开。
那道目光便躲在这书架子后无所顾忌地窥探着她。
那人缓缓从书架后走出;紫袍金冠,长身玉立;一双凤目灼灼地盯着她。
裴嫊顿时吓得呆了,仍旧坐在绣墩上,侧着身子;呆呆看着突然从她的闺房中冒出来的——男人。
男人看着呈呆滞状的女人,似乎觉得很有趣儿;薄薄的朱唇微微向上勾起一丝弧度。
这整个大周朝的后宫里能被称为男人的自然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弘昌帝杨桢。
终于反应过来的裴嫊急忙从绣墩上跳起来,慌慌张张地拜倒在地,“妾,妾身参见圣上。”
那娇柔的嗓音因为有些儿发颤,听在耳中,便有了些别样的意味。
看着跪在面前,衣衫有些不整的女人,弘昌帝的手忽然就伸了出去。
看着那双伸向她双臂的龙爪,裴嫊的心跳都快止住了,下意识的便往后躲去。
她的身体刚一动作,就意识到自已犯了一个错误,再不情愿,她也不能就这样公然躲开圣上的龙爪。
似是有些跪的不稳,女人的身子微微晃了一下。
弘昌帝眼中有微芒闪过,他的手终于触到女人的双臂,微一用力,将女子扶了起来。
裴嫊再料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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