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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女风华-漠青鸿-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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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柳家是有家训不得纳妾,五堂叔却是个特例,听说五堂叔年青时有个恋人,却不被家族认可,硬逼着娶了五堂婶,被逼的婚姻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为了挽回五堂叔的心,五堂婶主动将身边的大丫环给了五堂叔做妾,后来又陆续纳了几房,可以说五房的后院是莺莺燕燕,热闹得很。但柳沁却觉得不管是五堂叔还是五堂婶,都不如爹娘过得幸福,看起来也比爹娘显得苍老许多。
祭祀完了,五堂叔一家并没回去,晚上还要一起吃年夜饭。吃饭之前这段时光,男人自然去了外院,女人们除了蔡欣兰要安排晚上的宴席先告退之外,俱都聚在后园听涛轩里。
听涛轩视野开阔,左边植着几株梅树,怒放的红梅傲立枝头,右边不远处是一片竹林,虽是冬日仍然青翠,一条小路在林中蜿蜒穿过,若是夏日夜风一起,阵阵涛声就会随风传来,听涛轩也因此得名,四周还按着地势造了几块花圃,到了春日,姹紫嫣红甚是好看,所以听涛轩也算是后园里一处最好的烹茶赏景之处了。
丫环们早在轩里铺上了厚厚的褥子,烧了火盆,煮上茶,放好茶果点心,等老夫人携了五房的家眷来时,里面已热烘烘的,象是暖暖的春日提前来到。
老夫人自己歪在一张榻上,让五老夫人张氏歪在另外一张榻上,张氏的三个媳妇就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小辈几个最大的不超过七岁,也都依着各自的娘或坐或抱,这边海哥儿回了前院,只有柳沁和潮哥儿偎在老夫人身边。
“唉呀,大嫂,你家沁姑娘真是越长越好看了,我要是有你那么好的福气,也能老来得个闺女,那真是睡着也笑醒了。”张氏笑眯眯的说道,还朝柳沁招了招手,“沁儿,来,让婶婶好好瞧瞧。”
柳沁抬头看了看母亲,这才不情不愿的慢慢挪了过去,给张氏请了安,张氏牵着她的手,一边啧啧赞叹着,一边朝她儿媳妇那边喊道:“梅儿,茹儿,怎么不来跟你家小姑姑玩啊?”
柳梅是五房大爷的闺女,柳茹是三爷的,都是庶子之女,柳茹更是庶子的庶出,怪不得以前看小说都写小娘养的上不得台面,这庶出的孩子确实都有股畏缩之态,柳梅比柳沁还大上一岁,胆子却不如柳沁一半。五房家里比较复杂,张氏又不讨喜,两家来往得并不频繁,就是往年年节时,老夫人也尽量减少柳沁与五房的接触,所以柳沁与这柳梅柳茹都不熟,也玩不到一处。
张氏夸了会儿柳沁,让几个孩子自个玩去,这才回头对着老夫人,不无夸耀的说道:“大嫂,我家老四的亲事定了。”
☆、第三十三章 过年(下)
“哦,不知订的是哪家?”
五房的四个儿子,其中二爷和四爷是张氏生的,张氏平日最疼的就是老四,为了帮他找媳妇,挑三拣四的已挑了两年多,这回听得他要订亲,老夫人也好奇起来。
“是方家二房的姑娘,今年芳龄十七,听说不但长得花容月貌,性格也温柔。”张氏喜滋滋的说道,全然不顾老夫人的脸已黑了下来,“唉呀,你不知道我家老四有多满意,听得订了这门亲事,笑得都合不拢嘴,我家老爷也高兴得不得了,方家可是世家大族,在京城都是为皇后和三皇子办事的,往后还不得博个公候当当,我家与方家结成亲家,老爷以后的官位晋升自有亲家帮忙,就不再劳烦大哥了。”
“那敢情好,大嫂在这儿就先恭喜五弟妹了。”老夫人淡淡回道,装作疲倦的样子,微微眯着眼,懒得与她再搭话。
张氏暗暗撇着嘴,见了老夫人的样子也不恼,心中反而欢喜得很,这高氏自诩出身世家,又有着大嫂的身份,平日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现在好了,攀上了方家,等三皇子荣登大宝,方家得势,有你们好看。
听涛轩里一时冷了场,这边外书房里,柳老爷的脸色也不好,他看着面前这个他当成亲兄弟般的堂弟,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知道他这五弟虽然外表不显,其实心中对他颇有微词,这些年五弟沉浸在温柔乡里,本事没有涨多少,名利心却更重了,再加上妇人的挑唆,与他之间是越来越远,与方家却是越走越近。
五老爷一直怪柳老爷身为一府之尊,对自家兄弟却没照顾多少,多少年了,自己还是那么个六品小芝麻官,却不想想,若无柳老爷,他连这小芝麻官也当不上,要知道就是年青时候,他也是家族里最没出息的一个,要不然也不会要靠着柳老爷提携谋生。
柳老爷虽然心里很失望,但仍没忘记作为大哥的责任,劝道:“庆业,你家老四的婚事是否再考虑考虑,毕竟是婚姻大事,关系到他一生,想当年你……”
“唉呀,大哥,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老四的这门婚事哪儿不好,方家能瞧上老四,是我家的福气,再说我已去信晋城了,我家太爷老太太都是赞成的,两家也交换了庚贴,这事大哥就不用操心了,我也只是知会大哥一声。”
柳老爷闭口无言,旁边柳诚毕竟年轻,听得是火冒三丈,忍不住开口道:“五叔,话可不是这么说,咱们柳家谁不知道方家是我们的对头,不说祖父,当年我爹刚在芜城站稳脚跟,这方家就跑来掺合,背后不知下了多少袢子,前些时还在朝中参了我爹一本,这些,莫非五叔都不记得了?”
五老爷满不在乎的说道:“大侄子,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方家只是与你爹政见不合而已,两家又不是世仇,何必搞得剑拔弩张的,伤了和气,那方通判亦是朝中重臣,若不是你爹排挤,他如何会去上本参奏,再说了方家在京城颇有势力,我柳家虽是南方大族,也犯不着去得罪他们啊。”
柳诚听得五老爷颠倒黑白的这番话,气得都快吐血了,还待再要争辩,却被柳老爷一挥手打断,“老大,莫再说了。”说完转向五老爷,“庆业,你既已决定,我自不会阻拦,不过,有句话我还是要说清楚,我柳家大房这支,与方家已是势不两立,你别忘了你大伯我父亲,当年是怎么死的,他虽不是方家亲手所害,方家却也脱不了干系,更何况方家还干了那么多伤天害理之事。庆业,你想奔你的锦绣前程,我不会拦也拦不住,只望他日你莫要后悔。”
柳老爷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五老爷虽然心中不忿,不过在他多年积威之下,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这一年的除夕宴,因着两家起了分歧,宴上的气氛自然有些微妙,好在小孩子多,不懂事,吵吵闹闹的,倒也不显冷清。
宴席虽是男女分桌,但仍在一个屋子里,中间只隔了张屏风,宴席吃到一半,柳沁耐不住席间的沉闷,她不是真的小孩,自然看得出两家的不睦,所以请示了娘要去外间看小厮放鞭炮去,老夫人自己都想走了,自不会拘着柳沁,笑着点点头就让她出去了。
柳沁出了大厅,让长兴去叫江离、海哥儿潮哥儿,让长盛和翠羽将花炮搬到厅前空地上,众人正忙碌着,江离走出来,身后还跟了一长溜,没想到五房的孩子也都跟了出来。
这还是江离第一次见柳沁作女孩儿打扮,一身的红,云锦的桃红袄儿上绣着大朵的牡丹花儿,绣工精湛,在灯笼的映照下都能清晰看到花儿的花瓣层叠,呈现出怒放的姿态,领子上镶着一圈白白的毛领儿,衬得她圆润的小脸更是玉肤冰肌,大大的眼眸更黑更亮,下着一条大红的散花百褶裙,头上梳着双平髻,髻上绕着珍珠头饰,整个人看上去就象年画上走下来的小玉女,可爱到恨不能将她藏起来,不让别人看到。
江离在这里盯着柳沁瞧了又瞧,却不想也有人的眼光粘在了他的身上,柳沁刚朝江离送了个大大的笑脸,马上就鼓起了腮帮子,因为她敏锐的发现,站在后面的她的堂侄女柳梅正拿眼瞄着江离,还脸红红的一幅羞涩的模样。
这让柳沁不爽极了,自从她决定要将江离培养成将来的模范老公,潜意识里就将江离当成了自己的私有物,现在居然有人跳了出来,想与她抢将来老公?门都没有,若惹恼了姑娘我,也不管什么亲戚不亲戚的,一定让你死得很难看。
江离走到柳沁身边,伸指弹了弹她鼓鼓的腮帮子,笑道:“妹妹,怎么不高兴?谁惹着你了?”
柳沁当然不会告诉他她心中的想法,更不会去说柳梅的事,只嘻嘻一笑,拉着江离的手,撒娇道:“当然是阿离哥哥你啦,这么半天才出来,也不陪沁儿玩儿。”
江离失笑,摸摸她的小脸,这时长盛已点燃了几只花炮,顿时空地上就象一株株火树银花在开放,灿烂极了,小娃娃们都拍手欢呼起来。
只有躲在后面的柳梅,咬着嘴唇,脸色一点点的暗下来,整个人躲在焰火也照不进的黑暗中,不知在想什么,她的眼光看去的方向,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并肩而立,手牵着手,两人还不时头靠头窃窃私语着,看起来那么的亲密,那么的刺眼……
☆、第三十四章 太爷之死
年夜饭后,五老爷一家自行回去,柳家主家八人都留在上房正屋中,一同守岁,至于丫环仆妇小厮差役辛苦了一年,除了各处值夜的,都给放了大假,拿着府中刚发的赏钱及赏的席面,各自玩乐去了。
正房只有彩霞及新提的大丫环彩瑞留守,两人沏了茶,就退回到耳房,一边嗑着瓜子,小声聊着天儿,一边听着正屋的动静,这样主家若有需要伺候的,她们可以及时出现。
以前守岁的时候,柳老爷与柳大爷会轮流给几个小娃讲故事,前朝轶事了,野史传说了,妖狐鬼怪之类的,柳沁特别喜欢听,只要有故事听,一晚上不睡觉都行,可今年,柳老爷与柳大爷都没什么兴致,大家闲聊了几句,就没什么话说了,屋子静下之后,只能听到火盆的银碳不时传来的哔啵之声,及屋外寒风吹打在窗棂上的敲打声。
仿佛所有的妖狐鬼怪的故事都发生在这样的夜晚,静静的,没有一丝声音的屋子里,突然传来突兀的敲打窗子的声音,然后是敲门的声音,然后美女袅娜的走了进来,然后美女剥下了自己的脸……柳沁被自己脑补的情节给吓着了,忍不住朝坐在自己身侧的江离靠了靠,将头埋进了他的怀里。
“沁儿是不是困了?”坐在另一边的老夫人伸手拍拍她的背。
“让孩子们上榻上去睡吧,也不算违了规矩。”
柳老爷发了话,其他人自然没意见,蔡欣兰叫了耳房的彩霞彩瑞帮忙,三人一起帮几个孩子洗漱了一下,就在平日老夫人歪着的榻上放了两条被子,四个孩子,海哥儿潮哥儿一头,江离柳沁一头,肩靠着肩,头挨着头,不一会儿就都沉入了梦乡。
见孩子们睡着了,柳老爷父子俩也起身去了正房旁的小书房里商量事情,正屋中只留下老夫人婆媳两个,蔡氏见婆母没精神,忙唤了彩霞两人,陪老夫人斗起了叶子戏,有事情占着手,好歹时间过得快一些。
这边柳老爷父子进了小书房,刚关上门,柳诚就急急忙忙追问:“父亲,您刚说祖父之死与方家有关,倒底是怎么回事?”
“坐。”柳老爷自己坐下后,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见柳诚坐下了,这才说道:“当时你还小,我没有说于你知,现在也是该告诉你的时候了。诚儿,当初你和你娘随父赴芜城任职,你祖父还在帝都,他为人刚直,又是行的监察御史之职,虽品极不高,但你祖父不畏权贵,谁都敢参一本,有一回有人状告京城方家子弟强抢民女,并逼死苦主,衙门受理后以证据不足结案,并将告状者赶了出去,没想到这名告状者回后不久就莫名死去,你祖父无意中知道此事,暗中查访,才发现方家所做之事岂止这一桩,他义愤之下,写下一道奏折交于御史台,所有御史台的奏折都由御史中丞先查验后再代为上奏,谁知那时方家已投靠了金家,而这御史中丞也正是金家之人,所以你祖父的这封折子并没报上去,而是被他们暗暗压了下来。”
“岂有此理,金家难道可以一手遮天吗?”柳诚气愤问道。
柳老爷目光幽幽,眼前似乎又出现了老父的身影,多年的官场生涯让他已练得哪怕心中怒火涛天,也能面不改色,可今夜他却感觉自己怎么也压不下那股愤怒和恨意,他啜了口茶,才勉强让声音恢复到平静。
“金家在当时确可一手遮天,既是太后、贵妃的娘家,又是皇帝的舅家,不但手握兵权,还渗透进了朝堂,不知有多少官员暗地里投靠了他家。你祖父只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官,得罪了金家,哪还有活路,不久就因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被下了大狱,方家还买通了狱卒,在狱中对你祖父百般凌辱,若不是当年的先皇后……”
柳老爷说到这儿时停顿了一下,过了会儿再接着说道:“在先皇后的求情及聂家的奔走下,皇帝插手了此案,你祖父这才被放了出来,虽无罪却也被罢了官。我将你祖父祖母接来芜城,全家人只开开心心的过了几年,你祖父就去逝了,我这才知道这场牢狱不但毁了你祖父的身体,更是成了你祖父心中永远打不开的心结,直到去逝,他也没放下。”
柳老爷的声音有些颤抖,柳诚却已双眼泪流,没想到当年对他那么慈爱的祖父竟受了这么多的苦,伤心之余,心中的怒火更是腾腾升起,好一个金家,好一个方家,有生之年我柳诚必不与尔等干休!又想起五堂叔为了荣华富贵竟与贼人为伍,心中更是又恨又痛。
夜色更暗,人声渐息,灯火仍从各个屋宇中透出温暖的黄光来,星星点点,如同天上繁星闪耀。
正月初一。第一缕曙光从东方冉冉升起,昭示着新的一年的来临,福伯指挥小厮们将早已准备好的鞭炮拿到柳府大门口,点着火,不一会儿,噼里啪啦不绝于耳的鞭炮声就远远的传了开去,驱瘟邪,接祥瑞,福伯一边念叨着,一边掏出几个红包,赏给了放鞭的小厮们。
小厮们高兴的接过红包,围在门口,互相打千作揖的,跟彼此拜着年儿。
正屋里,蔡欣兰扶起坐了一夜的老夫人,两人抻了抻腰,走动了一下,老夫人笑道:老了,坐了一夜,就不得劲。”
蔡氏笑道:“大初一的,娘可不许这么说,娘还年轻着呢,媳妇在这里给您拜年了,娘可要封个大大的红包噢。”
彩霞正打了水进来,听得也笑道:“老夫人,奴婢也给您拜年了,奴婢也向老夫人讨个红包。”
跟着进来的彩瑞抿着嘴直笑。老夫人也忍不住笑起来,指着彩霞道:“既要红包,那还不赶快给我磕头。”
彩瑞新提上来的,胆子不如彩霞大,又老实,听得老夫人一说,将手中东西一放,就跪到老夫人面前,“嘭嘭嘭”的连磕了三个响头,老夫人一愣,随后笑得一跤跌坐在椅中,边笑边说:“你这孩子,真实诚,快起来,快起来,待会让你家大奶奶给发个大红包。”
这边笑着,榻上的几个孩子也给闹醒了,柳沁睁开眼,刚眨了眨,就觉得眼睫毛好象刷到了什么东西,抬眼一看,只见江离放大的脸正在她的上方,此时也正睁眼望着她。
两人挨得很近,几乎是脸贴着脸侧卧,自己的两只小手还搂在江离的脖子上,身子也滚进了他的怀里,被他双手紧紧抱着,本来两个小娃儿这样睡也没什么,问题是柳沁的心里住着的是个成年人,这姿势太暧昧,柳沁不由得红了脸,将手抽回来,假装捂嘴打了个哈欠,这才用稚嫩清脆的声音说道:“阿离哥哥,新年好!”
☆、第三十五章 学堂开课
江离仿佛才从梦中醒来,“啊”了一声,慌慌的松开手,“妹妹新年好。”声音里也带着股慌张。
“小妹、表弟你们醒了?”蔡欣兰听到声音,回头一看,见两孩子已爬了起来,“诶,等等,先穿衣,别着凉了。”指使彩霞彩瑞服侍,自己走到另一头,摇着还没醒的潮哥儿,“起来啰,潮哥儿,今儿可是新年第一天,可不许睡懒觉,今儿睡了懒觉,一年都得当懒汉啰。”
“懒汉,懒汉,不穿衣不吃饭。”柳沁唱着歌儿,做着鬼脸的样子逗乐了众人,只有潮哥儿不服气,揉着眼翘着屁股从被中一下子翻身坐起,叫道:“小叔是懒汉,小叔是懒汉。”
惹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呵呵的笑声在柳府里飘荡,这喜悦的情绪也是能传染的,不多时,柳府到处都是喧闹声、欢笑声、恭贺声。小书房里坐了一夜的柳老爷父子,似乎也被这欢乐感染,松开了紧皱的眉头,掩去了眼底的哀伤,也暂时放下了往年旧事,振作了精神,柳老爷迈步而出,他的步子重又变得坚定稳重。
新春佳节,不光柳府欢声笑语,整个芜城也变成了欢乐的海洋,玩龙灯的、舞狮子的、踩高跷的、划彩莲船的,倒处鞭炮声声,恭祝祝福不断。到了元月十五元宵节的晚上,这一盛况又达到了一个高潮,街上一眼望不到边的各式灯笼,映得芜城仿如白日,所有人家基本都全家出动,扶老携幼,上街看花灯,赏夜景,再在摊边吃上一碗滚烫的元宵,仿佛只有这样,这年才算过得圆满。
不过柳沁并没亲身体验这种热闹,元宵节的晚上柳老爷要代表府衙宴请芜城那些德高望重的名宿耆老,以表官民同乐之意,柳大爷自然要陪着,几个小娃没人带,老夫人担心街上不安全,没让他们上街。
江离见柳沁鼓着嘴不高兴的样子,俯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妹妹,等哥哥长大了,带你去,你想去哪儿哥哥都带你去。”
柳沁的眼睛亮了起来,“说话要算话噢。”
“嗯。”两孩子拉了钩,许了愿,一百年不会变。
正月十六,日子终于步上了正轨,柳沁他们也迎来了第二任老师,周夫子。
这一次仍是柳老爷带着三个孩子去见夫子,进了轩庐,周夫子已等在那儿,身着青布长衫的周夫子,看起来比上次精神多了,他一手拿书,一手背在身后,边踱步边轻声吟哦,身材颀长,瘦而不弱,面白无须,脸上没有了伤迹,更显清秀。
见柳老爷来到,周夫子亦整了整衣冠,才迎出来,行了礼将柳老爷请进去,自有小厮奉茶,两人又客套了几句,方正式进入正题。
柳沁三人跪于地上按拜师之礼,磕了头敬了茶,在周夫子始终温和平静的目光中结束了仪式。
也许是“先生先死”对他们的冲击太大,“先生”已成了府中禁忌,所以三个孩子象约好了似的,异口同声的称夫子为“老师”。
柳老爷自知原由,也不点破,只笑眯眯抚须笑道:“你们三人既拜了师,就当好好跟着老师学习,沁儿,你可不许再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若再顽皮不听话,就让老师打你手板。”
“知道了,爹爹。”
见柳沁答得爽快,柳老爷很满意,转头与周夫子寒暄了两句就出府上衙门去了。
周夫子并没有马上讲课,而是让三人自己介绍自己的学习情况,如认得多少字,读了几本书,哪些是老师讲授过的,哪些是自己读的等等,问得很详细,问完还逐个考校了一下,考校的内容不光是背书,每人还要写篇大字。
到最后,三人的情况清楚了,周夫子作了个总结,“嗯,你们三人的情况为师基本了解了,柳沁与文海都已学完了《论语》,基础也差不多,就一起学,江离学得快,为师会单独为你讲课,从明日起,为师准备这样安排,先讲一柱香的《古诗三百首》,江离可以听,也可以看书习字,休息半柱香后,为江离讲一柱半香的《史记》,你们两人就习为师布置的功课,再休息半柱香后,为师又回头接着讲《古诗三百首》,江离做功课,不知这样安排,你们觉得是否可行?”
行,太行了,柳沁猛点头,没想到这周夫子真是个好老师啊,懂得因材施教,也懂得劳逸结合,真是个人材,嗯,没白救。
周夫子见三人都点头同意,仍然温和的问道:“你们若有想法也可提出,只要说得有理,为师会考虑的。”
柳沁见周夫子一点架子都没有,与张先生完全不同,不觉胆子也大了,忍不住伸手指着外间里的长兴、东乡和翠羽,“老师,能不能让他们也来听老师讲课呀,他们等在一边也没事做,还不如跟我们一起学认字呢。”
在汉国并不是所有人家都有能力读书习字的,进学的多数是官家子弟,为将来的官场进仕铺路,那些经商致富的人家,走仕途的并不多,汉国虽然也是遵从“士农工商”的等级制度,但是从商的地位没有前世那么低,也没有从商是贱业这样的说法,商家子弟亦可入仕,但正因这样的环境,反而没有多少富商之子走这条路,原因自然是这条路太辛苦,那些富有之家子弟自小金窝银窝长大,又不需要靠当官来提高地位,又何必去挤这条独木桥呢。
所以富有之家虽也设家学,不过多是学习经商理财之道。到了平常百姓,刚够温饱,谁有那个闲钱送孩子学些也不知有没有用的东西呢,还不如学份手艺来得实在,除非如同周夫子这样的耕读之家,不管有多困难多贫穷,也会让孩子去念书。
东乡和翠羽都是周边村子里穷家的儿女,连饭都吃不饱,不然也不至于卖儿卖女,念书对他们来说自然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事,只有长兴曾是江离的书僮,从小陪在江离身边,听得多了倒也学到一些。
周夫子听得柳沁这样说,不由一愣,甚至连江离也不解的望着她。要知道在汉国阶级观念还是很强的,家仆下人自是比普通百姓都要低一等,若在积善之家还能得个温饱,混得好的才能有些体面,若在规矩重又严苛的家族,少不得还要经常被打被骂,甚至打死就如同杀死家里的一头牲畜,花些银钱就能了事。
这东乡他们都是卖进府的,柳府有他们的卖身契,想打想杀想转卖都由主家说了算,柳府主家虽都是良善之辈,但要说到让这些奴仆与主家一起读书认字,却谁都没想过,柳沁之提议可说是开了先河,也着实让周夫子惊讶了一回。
☆、第三十六章 离离原上草
柳沁早就有这个想法了,自她想过将来要做什么之后,就一直想培养一些亲信,将来也能成为好用的帮手,长盛是她最满意的一个,可长盛不认字啊,她原还想着让江离这个小老师多收几个编外弟子,张先生那她可不敢提,张先生连江离和她这样的外亲旁房都不能容忍,何况是下人,但她还没来得及实施,张先生就走了,来了周夫子。
周夫子看起来很和蔼,又懂得变通,没那么死脑筋,柳沁才敢这么大胆的提一提。
周夫子并没有满口答应或一口回绝,想了想,才说道:“为师没问题,不过此事还得老爷应允了才行。”现在在柳府而不是官衙,周夫子自随了府中人一般称柳老爷。
“老师答应了就好,爹爹那我去说,准没问题。”柳沁高兴极了,看着周夫子的眼光更满意了。
“那好,今儿就到此为止,你们回去后各自准备一下,明早巳时正来上课。”
拜别了老师,柳沁跟着江离去了墨香院,进了正房,江离才问出心中的疑惑,“妹妹,你怎么会想到……”
柳沁笑着挥挥手,“没什么呀,大家一起学习,多热闹呀,我最喜欢热闹了。”
“你呀,一刻也静不下,人多了只怕更没办法好好学习。”
“不会的,不会的,再说,我也不是光为了这个,书上不是说学海无涯苦作舟嘛,这么苦的事,怎么能只让沁儿做,让翠羽他们享福呢,咱们自然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柳沁一本正经摇晃着脑袋,让江离不由好笑,这是有难同当吗?可他也没再说什么,只莫名觉得,妹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用意。
两人正说着,长兴长盛欣帘走了进来,长兴的手中还端着一火盆,原来长兴见少爷表姑娘回了屋子,担心屋子不够暖和,又去端了个火盆来。
帘子一掀,一股冷气直扑了进来,却很快被两个火盆释放出的热气给消融掉,屋里的温度又升高了几分,暖得人骨头都懒了,不想挪动。
长盛见过了少爷姑娘,蹲在火盆跟前,边烤火边搓手,显见得是刚从外面回来的。
“长盛这是去哪了?”
柳沁这话本是问江离的,江离还没回,长盛已笑道:“是福伯叫小的去跑个腿儿,到衙门给大爷递个话,办完事后小的顺便拐到北街去了一趟,以前跟小的住同屋的郑大同前天就回家了,今早还没回,小的怕他家出了什么事,去瞧瞧。”
郑大同柳沁见过两回,比长盛大一岁,长得挺憨厚的,长盛刚进府时得了他不少照顾,两人关系很好,郑大同家住在北街,家里老人孩子一堆,就靠着他父亲打临工维生,境况很不好,郑大同是老大,为了帮父亲维持家里的生计,很小就出来做事,现在跟柳府签的是雇佣合同,并没有卖身为奴,长盛本是去找他,这才知道他两天没回府,恰好福伯找人传话,长盛便讨了这差使,顺便去看看郑大同。
旁边长兴接口问道:“他家没事吧?”
长盛摇摇头,“事倒没什么事,不过他家着实困难,他祖母眼睛瞎了,他娘身体也不好,下面又有两个弟弟三个妹妹,全家九口只靠着他爹和他的一点工钱过活,大过年的几个小娃连件新衣也捞不上,小的去时,他最小的弟弟跌了一跤把棉衣弄湿了,都没衣裳换,只得脱光了裹在被子里。前天他娘老毛病又犯了,一直躺床上咳嗽,今早还请了回郎中,大同就为了给她娘煎药,这才耽搁了回府的时辰。”说到这儿,长盛象是突然想起什么,“噢,姑娘,少爷,今儿在北街小的见着白蓉儿了。”
“白姐姐?她,她没回去吗?”柳沁有点意外,没想到白蓉儿还在芜城。
“嗯,没想到她还认得小的,见了小的高兴得很,还问起姑娘您,小的问她怎么没回去,她说她阿婆年纪大了,阿弟又小,那么远的路万一路上有个好歹怎办,她说反正父母不在了,只要她与阿婆阿弟在一起,三人好好活着,在哪儿不是家,所以就留在芜城了。”
柳沁与江离对看了一眼,两人都对这白蓉儿有了点刮目相看的感觉,那么小的孩子,经历了饥饿、严寒、逃难的磨难,又承受了同时失去父母的痛苦,可她却象这脚下的小草,寒冬一过,又重新萌发新绿,重新葱葱绿绿的焕发出蓬勃的生机。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柳沁的脑中不由冒出这首诗来,也许越是贫家的孩子,越是受过磨难,生命力越是顽强。而同时,柳沁既为自己生活得衣食无忧感到庆幸,又觉得有点惭愧,好似自己这幸福得过头的生活是抢夺了别人的幸福指数似的,在这一刻,那种希望自己有能力能给别人带来帮助的念头欲发的强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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