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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糖-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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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姝静点点头,没再多问。

    一路上还算顺利,两人在傍晚时分到了那个王家村,虽然是叫王家村,村内的却实际上很多人都不姓王,刘嘉韵让之前来过一次的下人带路,几人一直往前,走到了一间颇大的宅子前。

    这宅子比起王家村大部分的平房来说要显得豪华不少,可见那位舒婆婆还是通过扶香园攒了不少钱的,刘嘉韵敲了门,里边的下人打开门,看见左姝静和刘嘉韵,微微一愣,而后道:“你们是来找老夫人的?”

    刘嘉韵道:“是的,我们是京城来的,找舒老太太问一点事情,请你去跟老太太说一声。不管老太太告不告诉我们,我们都会给老太太报酬的。”

    刘嘉韵直接开口谈报酬,那下人愣了愣,只好转身去通报了,过了一会儿,敞着门让刘嘉韵和左姝静等人进去了。

    那老鸨就坐在大厅里,她看起来已经有六十多岁了,两鬓有些花白,人看起来却还是有点精神的,手里拿着一根水烟枪,正在吞云吐雾,看见左姝静和刘嘉韵,她笑了笑,道:“贵客啊,贵客啊。快坐快坐。”

    刘嘉韵微微顿了顿,左姝静微微一笑,坐了下去。

    舒婆婆道:“看两位衣着就知道,定然是京内来的贵人。之前想接我去京城的,莫非也是两位?哎呀,早知道这样我就去了,肯定是好吃好穿招待着。”

    舒婆婆年纪不小了,却谈笑风生的,也不让觉得不自在,当年能经营扶香园经营的那么好,果然口才是极好的。

    舒婆婆看了一眼左姝静,又看了一眼刘嘉韵,道:“你们有事要问我?什么事?若我知道,必然会知无不言。”

    刘嘉韵开门见山道:“我想问柳年年的事情。”

    舒婆婆显然没料到刘嘉韵会提起柳年年,她愣住了,而后有些感慨地道:“年年?我已经好多年没听到过这个名字了……”

    刘嘉韵说:“是的,因为她二十多年前就离开了扶香园。”

    舒婆婆点点头:“当初我能猜到有人会在二十多年之后为了她而来找我,毕竟当年喜欢她的人实在太多了,但我没想到……来找我的会是女子。”

    她显然是在开玩笑,也带着点打趣的意思在,刘嘉韵却笑不出来,她道:“那么请问您知道柳年年现在在哪里吗?”

    舒婆婆皱起眉头:“我怎么会知道呢……都二十多年了。”

    “那,她当初离开是去了哪里,您晓得吗?”刘嘉韵认真地道。

    舒婆婆思考了一会儿,道:“应该是继续留在了京都之内呀。”

    “什么……?”刘嘉韵有些讶异,“那她当初为什么离开扶香园,是因为有人替她赎身了么?”

    舒婆婆道:“呃,你问了这么多句,也该让我这个老太婆问两句吧?柳年年当初是我手下的摇钱树,性格也不错,虽然如今二十多年未见,但我与她也总算是有过情分在,你这,忽然就来问她,我也不能什么都说呀。”

    刘嘉韵只好道:“我对柳年年没有任何恶毒的想法,我只想问清楚她一些事情。”

    舒婆婆看了一眼刘嘉韵,道:“难道是……你的丈夫,跟柳年年有过什么?”

    刘嘉韵愣了愣,没有说话。

    舒婆婆吸了一口烟,感叹道:“我就知道,只可能是这种情况了。那我告诉你吧,年年当初只卖身不卖艺,就算你丈夫和柳年年曾经熟识,定然也不过是神交,这哪里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都二十多年了,这位夫人你何必还特意来找我呢。”

    刘嘉韵说:“……若我说我丈夫给我孩子取名为思年呢。”

    舒婆婆吸了口烟,没有说话。

    刘嘉韵道:“我绝不会加害柳年年的,我只是想找到她,问清楚……”

    “你要问我,我也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过的怎么样了。但当初的事情……”舒婆婆皱起眉头,“也罢,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要告诉你也没什么。反正那个人也死了。”

    刘嘉韵说:“谁死了?”

    “当年替前朝镇守长安的将军,叫易绯的。也不晓得你们知道么……应该总有些印象的吧。”舒婆婆道。

    刘嘉韵点点头:“晓得。”

    “柳年年后来改名换姓,嫁给了易绯。”舒婆婆道。

    刘嘉韵愣住了,道:“柳年年嫁给了前朝的将军?”

    “是啊,他们怎么认识的,我也不晓得,反正后来柳年年一心都扑在他身上了,后来有了身孕,那将军便直接给她赎身娶回家了。只是那将军早有婚约,似乎是什么宠臣的女儿,早就跟着去了江南,和将军没什么往来。但因这份婚约,将军不能娶她为妻——其实说是这么说,要我看啊,哪有将军娶青楼女子为妻的道理呢?能当妾也是很不错了。故而这婚事十分低调,大概也没什么晓得这件事。她嫁的吧,说不好,那好歹也是个将军夫人。可说好,却又是个快要灭亡的朝廷的将军,真是惨啊。”舒婆婆捧着水烟,断断续续地回忆着,刘嘉韵也不打断她,只安静地听着。

    舒婆婆想了想,继续说:“但她后来也过的不大好。后来那宠臣之女不知道为什么回来了,跟易绯成了亲,我听人说过将军娶了个河东狮,也听说,有个侍女,是河东狮的贴身婢女,她带着将军小妾——别人不知道将军小妾是谁,我却是知道的,那将军也不过柳年年一个妾室而已——也就是带着柳年年的孩子走了,当时将军外出打仗,那两个孩子一个大的三岁,小的还在襁褓之中,说是带着出去玩,其实哪有一个侍女带着出去玩的道理?何况城内也不太平……总之最后那侍女和大孩子小孩子一道儿失踪了。估摸是弄死了柳年年的孩子吧,哎。”

    刘嘉韵没想到能听到这等秘辛,不由得有些愣神,左姝静听着也觉得十分受不了,那柳年年一下被迫失去了两个孩子,估计会疯掉吧……

    “这也就是易绯活着的时候,我唯一听过的跟她有关的事情了。她后头过的如何,我便是当真不晓得了。”舒婆婆道。

    刘嘉韵皱着眉头:“可是,在高宗入主长安之前,那个将军不是就战死了么……算起来,他们两人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到十年……”

    “大约八九年的样子吧。”舒婆婆道,“可惜我那时候已经离开京城来这儿了,后来才晓得易绯死的事情,柳年年是跟着死在了京都内,还是活了下去,我也不得而知了。哎,她若没爱上易绯,本不至于过的那么凄惨的。”

    刘嘉韵说:“那……您说她改名换姓了,你可知道她改成什么名字了吗?”

    舒婆婆皱着眉头仔细回忆了一下,说:“柳年年本就是她来扶香园之后取的名字,所以倒也不完全算是改名换姓,只是用回了自己的名字。她本姓林,名唤……名唤玄月。对,就叫林玄月。”

    刘嘉韵点着头询问舒婆婆分别是哪个玄哪个月,一旁的左姝静却是道:“什么?!林玄月?!”

    舒婆婆和刘嘉韵都被她吓了一跳,刘嘉韵道:“怎么了?你认识她?”

    左姝静几乎是呆滞地摇了摇头:“没……只是觉得……这名字有些奇怪。”

    刘嘉韵无奈道:“这有什么怪的呀。”

    而后又转头问舒婆婆细节了,左姝静坐在那儿,脑子里一片空白。

    裴则比裴冬净大了三岁。

    而裴则小时候告诉过裴冬净,他们父母早逝,父亲姓裴,名讳不知,母亲则唤林玄月。

    左姝静有些茫然,又伸手轻轻写着裴字。

    裴字,上非下衣,若反过来,音同易绯。

  ☆、第59章

    59

    怀王心情很不好。

    所有跟怀王见过面的人;都很轻易地得出了这个结论。

    虽然平日里怀王就一直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一直黑着脸,跟他说话,他也只用一个字来回答;无非是“嗯”或者“哦”。

    平日里好歹有个“本王知道了”。

    虞不苏和周俊佑下了朝的时候跟怀王说了两句,便对视一眼,觉得有点不对;虞不苏试探着道:“王妃殿下一切可还安好?”

    结果怀王看了他一眼,脸更黑了。

    虞不苏:“……”

    周俊佑默默地扯着虞不苏走了。

    回府之后;章盾等人自然也看出了怀王的不痛快;怀王孤零零一个人用过膳,便一个人孤零零地回了书房——实际上,怀王以前也是一个人用膳,后来哪怕左姝静嫁进来了,也经常是一个人在书房;但就是此刻的怀王,让人觉得有种孤零零的感觉……

    而等到快用晚膳的时候;怀王才从书房里出来。

    平日里他每过一段时间本要休息一下;偶尔会去蕴瑞堂看看左姝静,跟她说说话,或者干脆让左姝静也到书房来,左姝静捧着话本坐在一边安安静静地看书,或者拿了账本算数,他只要偶尔抬眼能看到左姝静坐在旁边,脑袋里的疲惫便会被一扫而空了。

    然而现在左姝静却是根本不在府内,怀王好几次抬起头,看到空荡荡的左姝静的专属的位置,便很有一些暴躁……

    于是怀王决定走走,冷静一下。

    在千孜堂的黎雯听下人说王妃跟什么董夫人离开了,要出去两日,顿时十分开心,觉得自己自由了不少,加之她很怀念花园里的那个秋千,想着这快要用晚膳了,一定没什么人,便偷偷摸摸地去了花园。

    结果这一次她没撞见左姝静,却撞见了怀王。

    怀王面无表情,看起来不像在花园内散步而像是在发怒,黎雯想到蒋蕊说的,他们现在住在这儿全仰仗怀王,一切都在怀王一念之间……黎雯吓坏了,她定定地站住,看着怀王,居然一时间都忘记行礼了。

    怀王自然也看见了她。

    他皱了皱眉头,而后说了一句让黎雯只怕一辈子也无法忘记的话。

    他用很不快的口气说:“你是谁?”

    黎雯瞪大了眼睛。

    那日怀王进屋,只瞥过一眼蒋蕊,之后便一直斜着眼在看身边的左姝静,压根儿就没注意到后头凳子上还坐着个小女孩。他知道蒋蕊女儿叫黎雯,却并不晓得黎雯长什么样子,也没兴趣知道。

    而眼下他几乎连蒋蕊的存在都要忘记了,自然不会想到眼前这小女孩是黎雯,他只是很不耐烦地想,怎么回事,莫名其妙蹦出个没见过的女孩子在王府后花园?!

    黎雯觉得之前董思年的那么多话都没有怀王这轻飘飘一句话来的羞辱人,且这羞辱是让她无法回嘴的羞辱,于是她等着眼睛,泪水不自觉蓄满了眼眶,而后她道:“回王爷,我,我是黎雯……”

    怀王皱了皱眉头,道:“黎雯?”

    他看了一眼黎雯,隐约能瞧见她眼里的泪水,他本应该问一句你哭什么,但怀王实在没什么兴趣去知道她为什么哭……何况,也很好猜,无非是怀念父亲,怀念自己家了吧。

    于是怀王点了点头,也没跟她寒暄,转身就折回去了。

    黎雯没料到怀王这么这么冷漠,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怀王的背影,将落未落的眼泪终究还是掉了下来。

    怎么会怀王有这么冷漠的人啊,他对谁都是这样吗?好可怕……

    黎雯吸着鼻子,不敢再去荡秋千了,默默地转身回了千孜堂。而这一次,她觉得自己连去找蒋蕊哭诉的勇气和力气都没有了。

    ***

    刘嘉韵和舒婆婆谈了一会儿,左姝静默默无语地坐在一旁,刘嘉韵确定舒婆婆是多的什么也不知道了,只能叹了口气:“也罢,柳年年也是个可怜人,不管她现在是活着还是怎么样,我似乎也都不该去打扰她。”

    舒婆婆抽了口水烟,道:“是啊。哎。”

    刘嘉韵无奈地道:“不过我们不便赶夜路回去,舒婆婆,你的屋子颇大,应该有客房吧?可否借我们几间,我们会支付钱财的。”

    舒婆婆大方道:“住吧。至于给多少钱嘛……嘿,你们让你们下人跟我官家谈吧,夫人是富贵人,总不会小气的。”

    不愧是当老鸨过来的,倒是哄得刘嘉韵只能大方——不过刘嘉韵本身也没打算小气,毕竟人家平白无故跟你说了那么多,总也要给予回报。

    刘嘉韵和左姝静便在舒婆婆那儿直接住下了,左姝静一人独住一间房,舒婆婆的家在平常百姓中已经算不错的了,在这种小村落里更是算得上奢华了,然而左姝静之前一直住在后宫内还有王府内,这种地方对她来说,已经有些陌生了。

    碧云和珠儿伺候着左姝静简单梳洗了一下,左姝静便躺上了床,她一点儿睡意也没有,只睁着眼睛,想着刚刚舒婆婆说的事情。

    嫁给了将军的,命运悲惨的扶香园曾经的头牌……林玄月。

    她在努力回想裴则跟她说的一些有关于父母的事情。

    如果林玄月和易绯当真是她的父母,那么,在她还是婴儿,裴则三岁多的时候,两人就被那个什么侍女带走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活了下来,而裴则一定是记得什么的,不然不会告诉她,母亲叫林玄月,父亲姓裴……

    可为什么裴则后来不带她回去?

    左姝静想起,自己小时候,很喜欢问裴则关于父母的事情,裴则总说自己也不记得了,又说父母早就死了,他们两个是孤儿。

    若假设裴则当真记得他们是将军的儿女,那么裴则为什么不带她回去……?

    这个问题左姝静想了一下就觉得答案很显而易见——当时裴则不过三岁,哪有能力带着她回去找易绯……何况五年后易绯就死了,他死的时候裴则也只有八岁,自己只有五岁呢……

    只是,为什么那个侍女没有弄死他们?

    左姝静翻了个身,她只记得自己和裴则小时候,全是靠邻居接济的,他们住在一个很小的房子里,邻居住的也不大好,邻居是一对男女,乱世中食物十分可贵,他们总会分自己和裴则一些,保证他们不会饿死。

    据裴则说,他们父母刚死的时候,裴冬净还很小,那时候便是邻居来帮忙养着他们……裴冬净常常想,若非他们运气好,遇见了那么好的邻居,可能早就活不下去了。

    然而有一件事情十分古怪,就是后来裴则十五岁左右的时候,带着裴冬净离开了他们住的小村子,去投奔高宗,天下太平之后,裴则也捞着了职位,生活还算过得去,裴冬净那时候便提过,想要将自己的两位邻居接来。

    可裴则却不容置疑地直接拒绝了。

    而且听他的口气,仿佛是希望再也不要见到那两个邻居一样。

    当时为了这事儿,裴冬净还对他发过脾气,说他冷漠,不近人情,不顾旧情。

    可……如果……

    裴冬净忽然想到了一个很可怕的可能。

    如果那两个邻居中的那个女子,就是当初带着他们离开易绯家的那个侍女呢?

    也许,她本该杀了他们,或者和那个男人一起杀了他们,但她们没有下手……只是把他们带去了很远的地方,让他们远离京城,甚至还抚养了他们……而裴则是知道这一切的,但他也不能做任何反抗,他只有三岁,他大概也只是隐约知道这一切代表着什么,却无力改变。

    林玄月还活着吗?

    只怕没活着了吧。

    裴则既然晓得林玄月的名字,那应该就晓得他们是前朝最后一个将军易绯的孩子,这件事他讳莫如深,平日也不让左姝静提父母——当然,左姝静后来对父母也就不怎么好奇了,更别提一直谈起父母。

    他什么都知道,却很好地一个人瞒了下来。甚至,他花费心思,让裴冬净去当皇后……他到底在想什么?

    那许许多多个夜晚,裴则一个人坐在书房之内,挑灯至天明,那许许多多的白天,裴则沉着脸,永远似不高兴一样。裴冬净一直以为,自己的哥哥是因为不得志所以才会如此,却从未想过,这里面会牵扯到怎样的过往。

    他将自己送上皇后的位置,难道是因为他觉得,他们本不应该是那样的?不该是一个小小的官员,和一个小官员的妹妹……像所有乱世里摸爬打滚的人一样,可怜兮兮地想要从最底下爬到最上面,他干脆了当地用了最便捷的方式……

    而裴则回到长安之后,一定也去寻找过自己的母亲,但当初易绯战死,后来前朝灭亡,易家自是满门被灭……林玄月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唯一庆幸的是,高宗并不是杀害易绯和毁灭易家的人,是之前的瓦军首领,一个山贼头头杀了易绯。

    不然若是高宗灭的易家,那裴冬净就相当于嫁给自己的杀父仇人了……

    左姝静躺在床上烦躁地又翻了个身,只觉得头疼欲裂,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她想,自己一定去找到当初那两位邻居。

    只是距离裴则带她离开,也过去快十年了,他们还在那儿吗?她大概记得那是在中部的乾州的襄县的乡下……

    左姝静回忆着小时候的事情,希望能找到更多线索,便这样睁着眼睛一直到天亮也没睡着,她此刻除了茫然,痛苦,疑惑之外,只有一个念头。

    她想见怀王。

    她想快点快点回去——哪怕她们很快就要动身回去了,而她实际上也不过和怀王分开不到两天而已。

    但她就是非常想要见到怀王,她想要告诉怀王这些事情,想要听怀王冷静地安慰自己,或者帮她分析。

    对一个人产生依赖感,原来是一件这么可怕的事情。

    天亮之后,左姝静和刘嘉韵便上路赶回京城,路上刘嘉韵一直对左姝静说抱歉,说让她跟着自己白跑了一趟,左姝静只摇头表示没什么。

    实际上,她真是应该谢谢刘嘉韵,若不是刘嘉韵,她怎么也不会刚好知道这些……这些事情,原本应该随着裴则的死,永远地深埋地底。

    裴则大概本是希望她一辈子都不知道这些事情的。

    然而,真是天意难违啊……

    回到王府之后,左姝静一下马车,没走两步,怀王就从里边走了出来,左姝静一直都在想他,在看到他的一刻,则隐约感觉到,怀王似乎也是一样的。

    左姝静站在原地,没再动了,而怀王看着她,眼中情绪翻涌,半响,他走上前,握住了左姝静的手。

    他说:“阿静,你总算回来了。”

    昨天晚上,左姝静还在想,对一个人有依赖,是很可怕的事情,她变得不够独立,有一些矫情,什么都想着要找怀王。

    但这一刻,她忍不住想,原来对一个人有依赖,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第60章

    60

    怀王牵着左姝静的手,一下就感受到了左姝静的手正在微微发抖,他疑惑地看了一眼左姝静,左姝静摇摇头;表示没什么。

    于是怀王才看向刘嘉韵,道:“姨母,一切可还好?”

    刘嘉韵的目光落在怀王和左姝静牵着的手上;不免有些羡慕;而后道:“嗯;没什么事儿。就是白让王妃跟我出去了两天,现在把人还给你。”

    怀王勾了勾嘴角,似乎还算喜欢这个玩笑,而后他便牵着左姝静慢慢走回蕴瑞堂,两人都没有说什么;怀王能感受到左姝静此刻的情绪并不平静,这并不常见,他晓得,在外面问;左姝静应该什么也不会说;所以只能加快脚步。

    进了屋子;怀王刚想问左姝静发生了什么,左姝静就忽然扑进了怀王的怀里。

    怀王一愣,很快回抱住她,轻声道:“怎么了?”

    左姝静只把脑袋埋在他怀里,一言不发,怀王有些着急,道:“发生什么事了?”

    左姝静本来想好好地怀王抱一会儿,但见怀王实在很担心的样子也只好先坐下,然后安抚似的拍了怕怀王:“不,没出什么事……只是,我知道了一点儿事情……”

    怀王认真地看着她,似乎在等着她说。

    于是左姝静缓慢地,断断续续地将所有自己知道的,和回忆起的事情告诉了怀王。

    怀王听的十分认真,等左姝静全部说完之后,怀王并没有立刻给反应,过了半响,他才说:“我没有办法让你一个人去那么远的乾州,等我两天,正好乾州附近最近决堤,父皇本不会让我去乾州,但若我执意要去,应该是可以试试的。”

    左姝静没想到怀王什么多余的没说直接说了这个,她呆滞了一会儿,道:“你陪我去乾州?”

    “嗯。”怀王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怎么了?”

    “可是……”左姝静有些迟疑。

    怀王直接道:“没有什么可是,这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事情,我知道你一定要去。因此对我来说这也是很重要的事情,我一定要陪你去。”

    左姝静抿着嘴唇点了点头,怀王微微一笑,摸了摸她脑袋:“阿静,不要想太多,就算事情真的如你所猜想的那样,也都已经过去了。”

    左姝静说:“我只是觉得很不真实……自己的父亲是前朝将军,母亲是名妓……”

    怀王劝慰道:“阿静你要想,在你身上发生过的不可思议的事情可不少,对不对?”

    虽然左姝静不知道这算是哪门子的安慰,但她也的确忍不住笑了出来,而后她点了点头:“嗯……你说的还挺有道理,好吧,那我就等你把事情处理好,然后我们一起去乾州。”

    怀王笑着微微颔首。

    虽然一天舟车劳顿,但左姝静并没有什么睡意,怀王见她不想睡,便带着她去花园里走走,走到花园的秋千里之后,怀王让左姝静坐上去,亲手替她摇晃秋千,左姝静坐在上面,感受着夜晚的风。

    此时虽然快入秋了,但她和怀王穿的也不算少,故而并不冷,怀王大概也怕风大,只是很轻微地摇晃着秋千,左姝静看着前方发了一会儿呆,忽然轻声道:“哎……”

    怀王好笑地道:“怎么了?为什么忽然又叹气?”

    左姝静说:“没什么,就是想一想又觉得,去乾州来来回回肯定要快一个月,不知道要耽误你多少时间……”

    怀王皱了皱眉头:“我说过了,不耽误。何况我去乾州可以亲自处理决堤的事情,顺便调查一下沿岸官员,年年决堤,年年拨巨款处理这件事,却从来不见好,父皇本身就十分在意……若我能把这案子办好,也算是一桩好事。你就不要再想那么多了。”

    左姝静看着他,道:“嗯……其实,你说要陪我去,我还是挺开心的,因为我想了想,好像我从来也没有一个人出去很久过,当初是跟着哥哥东奔西走,后来就没有再离开过一个地方了。有你陪着,我不知道要安心多少。”

    她仰着头,而怀王低着头,两人凝望着对方,而头顶是闪烁的无数星光,怀王没有再继续晃秋千,而是伸手轻轻摸了摸左姝静的脸。

    两人都不晓得,此时假山后还站了个人,正悄无声息地看着他们。

    是黎雯。

    黎雯也是当真对秋千不死心,昨天白天撞见了怀王,今天便决定晚上出来,也亏得她运气好,去的时候真的没有人,黎雯心满意足地一个人晃了一小会儿,就忽然听见了脚步声。

    她慌慌忙忙地跑了,跑去假山后头的时候,她只要继续往前就可以离开了,但鬼使神差地她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让她顿住了。

    她看见了那个可怕的冷漠的怀王牵着王妃走过去,而后王妃坐在了秋千上,而让她震惊的是,怀王竟然站在了秋千后头,亲手替王妃晃秋千!

    这怎么可能?!

    黎雯甚至想要揉眼睛了,她傻傻地看着怀王和怀王妃,两个人都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怀王妃一点儿也没有诚惶诚恐,而怀王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怀王妃似乎有什么心事,故而一直看着前方发呆。

    因此她自然看不到,身后的怀王一直在看着她,他的目光是非常温柔的,在星光的照耀下,显得特别柔和,和那天她看到的怀王截然不同。

    那天的怀王整个人都冷冰冰的,没有任何感情,冷漠的像是一块冰,可现在的怀王却像是王府内的桂花,温柔而浓郁的香味自他周身散发出来,将毫无所查的怀王妃紧紧地包裹在其中。

    他竟然会有这样的温柔的注视,却只是对着左姝静,而实际上,怀王连黎雯长什么样都不知道——黎雯甚至觉得,即便在昨天她才和怀王打了个照面,怀王可能现在也不会知道她是谁,长什么样子。

    因为他一直这样看着左姝静啊,他哪里有其他的精力看其他的人?

    黎雯以为这就是极限了,然而王妃叹了口气之后,怀王竟然笑了,而后似乎问了什么,黎雯想听,却听不清,她只能看见怀王妃仰起头,看着怀王。

    两个人就这样一个低头一个仰头地聊起了天,怀王的目光更加温和了,还带着很多珍惜的感觉,黎雯甚至无法理解,为什么怀王要这样看着怀王妃。

    接着,他们都没有再说话了,怀王伸手轻轻抚上怀王妃的脸颊。

    黎雯知道怀王是个会打仗的王爷的,他的手可能握过无数兵器杀过无数人,但他的手,却原来也可以这样温柔地轻抚一个女子的脸庞。

    怀王妃嘴角带着笑意,同样温柔地伸手摸了摸怀王的脸,而后怀王便索性弯了身子,想要去吻怀王妃。

    他们越靠越近,而黎雯却觉得时间变得十分漫长,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看到这样的怀王,心里非常非常不舒服,她本来就不喜欢怀王妃,眼下却几乎是仇视她了。

    黎雯无法明白,怀王妃长的也并不多么好看,只是清秀而已,平日里看起来也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甚至还有点凶,怀王为什么会喜欢她?她凭什么得到怀王的喜爱,和这样不同于旁人的待遇?!温柔的眼神,轻柔的抚摸,和珍重的吻……她凭什么,她凭什么?!

    黎雯觉得自己不想看了,她有些暴躁地转身想跑,却没注意脚下有个小石块,于是她被那小石块绊了一跤,整个人直接趴在了地上。

    同时,黎雯发出一声不由自主的惊呼。

    这声惊呼自然惊扰到了已经吻在一块儿去的左姝静和怀王了,左姝静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有些茫然地看着假山的方向。

    而怀王则是立刻黑了脸。

    两人都迅速地朝着假山的方向走去,然后他们看见了摔倒的,急急忙忙爬起来的黎雯。

    看见是黎雯,左姝静微微松了口气,她还以为会不会是什么刺客之类的……但松了口气之后,左姝静又不由得道:“黎雯?你在这里做什么?”

    黎雯磕磕巴巴地道:“见过王爷,见过王妃……民女,民女来这儿散步……”

    左姝静有些无奈,怀王却道:“这么晚你不应该出千孜堂。”

    黎雯想让自己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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