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饮鸩(一枚铜钱)-第8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洪知礼猛然一顿,嗓子里像被东西堵住了,愕然许久,才艰难地问出话,“你说什么……”
    阿古目光轻和,看着他说道,“叔叔,你还认不出我吗?我小时候,你可是很喜欢推我荡秋千的,还说我比阿玉姐姐懂事,如果我是你的女儿就好了。”
    洪知礼惊愕得瞪大双眼,“你、你……你是锦云?你没死?”
    “对啊,没死。”阿古脸上的笑刹那消失,“三年前,我在滨州暴毙。爹爹前去领我尸身,你花言巧语说替爹爹暂管家业,让爹爹安心去滨州。爹爹便将家业托付给你,可你却趁机将爹爹的房契地契偷走,将它们卖了换钱。爹爹本就身体不适,回到家中,被你气得吐血。你却反而辱骂我爹爹,带着钱财和婶婶,堂哥堂姐远离青州,到了这京城,还将姓改了。你愧对列祖列宗,辜负我爹于你的信任!”
    洪知礼已然明白她为何要这么对自己,大声道,“锦云!你错了!你爹从来都瞧不起我,所以他不让我打点店里的生意。我们一家寄人篱下,还要看你爹的脸色,我要做买卖,他却不给我银子,觉得我无能,却又要我帮他跑腿。我如何甘心!他是要我窝囊一辈子!凭什么他能风风光光做宋老爷,我却被人叫做狗腿子!”
    “叔叔的生意手段锦云不敢恭维,爹爹曾说你心太过浮躁,还需磨砺几年。可你却迫不及待要夺我们家产,甚至不惜在爹爹丧女之后,毁了手足情,让爹爹的病雪上加霜。如果不是你,贺姨娘和荣德根本没有机会害我爹爹!”阿古双目通红,已含泪珠。
    杀荣德贺姨娘和要她亲手杀了亲叔叔,感觉全然不同。
    这是自己的亲人,曾抱过自己,曾让自己骑在他脖子上看花灯。曾给她买糖人,带她去看曲听戏的亲人。
    可就是这样一个她觉得是亲人的人,却间接害死了自己最敬重的父亲。害死了她在这世上唯一的至亲。
    也正是如此,她才更恨,恨他入骨!父亲知晓他被亲弟弟背叛时的心情她不得而知,但是父亲本性善良,那样的痛苦她当真不敢想。
    亲弟弟的背叛、自己女人的背叛,还有信任了十几年的管家也背叛了他,这些人,全都曾在他心口上插刀。
    这些人是害死她父亲的凶手,哪怕没有亲自动手,也不能饶恕!
    唯有先为她父亲报仇,她方能安心想自己的事。哪怕是不能再继续为自己报仇,这些人,也定要为她父亲陪葬!
    而洪知礼,就是她父亲的仇人中,最后一个。
    雨势做大,雷声轰隆,像是老天敲响了复仇警钟,震耳欲聋。

  ☆、第22章 连环扣(八)

第二十二章连环扣(八)
    火蛇在竹林上空劈开一道白光,将昏暗的竹林映照得一片雪白。随之一声响雷炸裂,薛升不由一惊。拧眉看看门后,动静这样大,阿古竟还没醒。等了快半个时辰了,她只怕一时半会不会醒了。
    他打算去找洪知礼,问问他今日的事办的如何,证据可都毁了。竹林此时应当也不会有人出来,自然不会瞧见他私下去见了洪知礼。
    只是雨很大,伞又给了薛晋,恼得他拧眉。到底还是提步往那走去,为成大事,这点小事忍忍又何妨。
    洪家门前此时也很安静,大门紧闭。他跑到屋檐下,敲了敲门,谁想门一敲就开了。他拧眉唤声,还没踏步进去,就顿住了步子。
    他看见了一双鞋,悬在半空的鞋。他惊愕抬头,然后就看见洪夫人脸色发青,面目狰狞吊死在这竹屋里。
    他睁大了眼,猛地往后一退,愕然不已。看看左右,并不见打斗痕迹,那就是洪夫人自己自尽的。
    洪家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洪夫人要突然自尽?
    难道洪知礼的事被揭发了?早上他为了避嫌没有过来的那两个时辰莫非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他突然觉得事情诡异极了,转身要走,又见个妇人抱着孩子从雨中走来,一手撑伞,一手托着襁褓,一点也不觉疲倦的模样。他步子一抖,上前急声,“你母亲、你母亲在屋里悬梁自尽了!”
    洪锦玉身子微微晃了晃,眼里顿时有泪,轻轻一眨,泪珠便滚落在孩子脸上。怔了半晌,她才道,“死了好……死了就解脱了……母亲是好人,可惜碰到了爹爹那样的禽兽。无妨……死了好……再不必亲眼看着父亲做丧尽天良的事了。”
    薛升觉得她疯了。
    洪锦玉呢喃道,“我可以安心走了,离开京城……回青州老家。”
    青州?薛升一顿,那不是宋锦云的老家么?原来他们洪家和宋锦云是一个地方的。不过青州那么大,未必认识,他实在是想多了。
    洪锦玉已经往竹林外走了,没有回头,也没有停留。薛升看着她,又想到屋里的洪夫人,突然觉得事情不对劲。
    这里定是发生了他不知道的事!
    越想越觉毛骨悚然,再无瑕想着讨好阿古,转身逃往外面。
    &&&&&
    申时,大雨未停。要上船的人陆续上去了,船夫问道,“可都上齐了?”
    众人答道,“齐了齐了。”
    “那开船了——”
    开船了,洪知礼却没有赶上他可以逃离这里的船。
    可哪怕他上了船,去了别处,他也觉得阿古不会放过自己。哪怕是逃到天涯海角,她也不会放过自己。
    她想杀了他。
    洪知礼已嗅出危险,手缓缓伸向腰间匕首,这一次,他要直接往她心口捅一刀,而不是只伤她的手。
    阿古双目忽然像匕首那样露出寒光,轻巧的步子往前一迈,手已捉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拧,随后重重一掌横拍在他右侧肋骨上。痛得洪知礼跪身在地,浑身震痛。
    她这动作一大,脸色顿时更是惨白无色,不知是痛到发抖,还是气到颤声,“你逍遥了那么多年,该去死了,下十八层地狱去赎罪吧!”
    洪知礼到底是个正值壮年的男子,有着求生意志,剧痛刚过,便又想起身反击。哪知刚要动作,又被一脚踹在心口上,顿觉心跳骤停片刻。睁眼看去,便瞧见一张完全陌生,充满愤怒的脸。
    “我回到青州查问,却没人知道你的下落。我本以为天大地大,再也找不到你复仇。可是我追查另一人时,却意外发现你也在京城。叔叔,你猜那人是谁?”
    洪知礼痛苦道,“谁?”
    “薛升。”
    洪知礼意外道,“薛升?”
    阿古盯着他说道,“你大概不知道,当年我嫁的那户薛家人,就是这个薛家。新郎官,就是薛升!”
    洪知礼愕然。
    当年宋锦云嫁的快,新郎也一直没来拜访,只叫了媒婆来。后来兄长过去准备了婚事回来,命人送去嫁妆,却惊闻宋锦云暴毙。兄长去料理她的后事,自己留在青州打理生意,因此一次也不曾见过新郎官,却不想……
    阿古夺了他手中匕首,直抵他的脖子,洪知礼猛然回神,满目惊恐,“锦云,侄女,看在我是你叔叔的份上,放了我吧,我是你叔叔啊!”
    “你谋害我爹爹家产时,可有想过那是你的亲哥哥!”阿古怒声,两眼赤红,“你有什么资格说是我叔叔,你不配!下地狱去给我爹爹赎罪吧!”
    “锦云!”
    凄厉一声,阿古眼里有泪,手势一顿,匕首只刮破了一点皮。洪知礼突然一掌打落她的匕首,双手掐在她脖子上,“死吧!”
    阿古瞪大了眼,根本拍不开他的手。
    她不该犹豫,对恶人尤其不该。否则一个疏忽,死的便是自己。
    洪知礼掐得用力,掐死这人,他就能很好地活下去了,再不用愧疚。突然有个身影跑到一侧,他偏头看去,金书手中匕首已狠狠一划,划过他的脖子,像划断了喉骨,血顿时喷涌。
    洪知礼“咯吱咯吱”地说不出话来,捂住涌血的脖子,既痛苦又惊愕地看着他。
    阿古将他推开,干咳起来。
    洪知礼觉得脖子很疼,就像儿时摔在地上。他又想起来,摔倒后,第一个来拉他起身的,永远是兄长。
    他想起了宋知言,这唯一的哥哥,想起了他们兄弟还在儿时时,父亲就常说。
    “知言,你要照顾好你弟弟。”
    “知礼,你要敬重你哥哥。”
    “一根筷子易折,一根筷子也无用处。可两根一起,不易断,也有了它们的用途了。”
    “……”
    父亲的话早就被他忘在脑后,如今却不知为何突然想起来了。
    他的身体开始抽搐,渐渐也不觉得疼了。大颗大颗的雨珠落在他脸上,落在眼里,视线越发模糊。
    “锦云入土了……”
    五字一出,从不曾哭过的兄长,哭得断肠,一夜苍老了二十年。
    他看着,却冷漠起来,却觉得痛快起来,不顾已经伤心欲绝的兄长,大声道,“我将你的田产地契能卖的都卖了!那些钱就当是你这些年使唤我的工钱吧。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他错了。其实说出那句话开始,他就欠下了一世的债。
    而今,终于有人来要他还债了。
    疼痛已消失了,身体也不再抽搐。脖子还在流着血,他却再也感觉不到。
    睁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看着阴霾天穹,再不会动弹。
    阿古握着已经被雨水冲刷得干净的匕首,怔怔坐在泥泞的地上,有些愣神。
    金书轻声道,“阿古姐姐……”
    阿古抬头看了看他,满眼疲倦。她也不知道了结了这些人,她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她开口时,嗓音低哑,“树林外的小舟备好了么?”
    “嗯。”
    “将他搬到那里。”
    两人用力将洪知礼拖到树林外,好在并不太远,没有费多少气力。这里因没有路,不见一个行人。
    江上飘着一条小舟,将洪知礼搬上去,阿古再爬到一旁,小舟已经有一点沉落,漫上了水。金书要上,阿古拦住了他,“再上就沉了。我会泅水,沉了也无妨。”
    金书点点头,“我在岸上等你。”
    阿古握竿撑船,行至江中,竹竿几乎撑不到底下,这才将杆子丢进水中。不一会竹竿就飘走了。
    她蹲身将小舟上早就放置的一块大石头挪出,上头还系了粗绳子。她将绳子另一头绑在洪知礼腰上,奋力一推,将他的尸身推进水里,又将石头也推下。不一会,洪知礼的尸身就沉落在了江底下,再不会浮起,被人发现。
    阿古这才跳入水中,游回岸上。小舟轻荡,片刻也消失在了江面上。
    一切归于平静,像是什么也不曾发生。
    阿古游回岸上已经精疲力尽,金书拿了药丸给她,很是担忧,“阿古姐姐,你的手还受着伤,赶紧回去敷药吧。”
    “你先去将那树林里的血迹匕首收拾干净,不要留下线索。”
    “嗯。”金书立刻就往那跑去,他一心要回去照顾阿古,捡起匕首胡乱把地上的泥翻乱,心想雨水会冲掉血迹,便折回了。等他回到江边,就见阿古已就地躺下,累得好似在雨中睡着了。
    只是这小休的片刻,阿古就做了一个梦,梦见父亲还在,胡子已经花白了,还很精神地在念叨她。让她别闯祸,别顽劣,要知礼仪,懂规矩。恍惚间母亲也来了,笑着说饭菜做好了,快进来吃。
    父亲牵着还是小姑娘的她,离开院子,往里面走去。
    “锦云,吃饱了饭,爹爹带你去看戏。”
    “好啊,爹爹。”
    梦境悠悠,美如仙境,她不愿醒,一点也不愿。
    可她还是睁开了眼,缓缓从这滂沱雨水中醒来,慢慢起身。
    如今还不是睡的时候,她还有很多事没做。
    还有很多人没得到报应,没有还她宋家的债,还她的债。
    所有的一切,她定要百倍奉还!

  ☆、第23章 新局

第二十三章新局
    翠竹林里来了很多官兵,将洪家里外都搜了个遍。
    于子千将洪知礼和官员勾结的罪证呈上刑部,刑部连夜捉了涉事官员,又派人来查洪家。
    洪锦林已将母亲的尸首收敛入棺,父亲失踪,妹妹离京,一夜间家破人亡,如今还要被刑部查问,一时这已过而立之年的男子,也良久沉默。看着进进出出、将这里翻得乱七八糟的官兵,百感交集。
    于子千并没有和他见过几次,只知道他很早之前就和洪知礼不再往来。再想想那日洪锦玉控诉洪知礼的事,明白洪锦林跟他父亲不同,是个规规矩矩的商人。
    洪知礼的罪证都已被洪锦玉拿走,也就是于子千所呈上的那些,官兵没有再搜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很快就离开了竹林。洪锦林身心疲惫,只看了一眼这屋子,就不愿再多待。依照这个趋势,过不了多久这里也会变成官府的东西。提脚要走时,于子千叫住了他。
    他回过身,满目疲倦,“何事?”
    于子千默然片刻,说道,“不管你父亲之前如何利用过我,至少也曾管过我两年的饭钱和住处,不至于让我落魄街头。此次我让你父亲身败名裂,朝廷那边已决定恢复我的官职,只是我不愿让人觉得我是借你父亲上位,所以那官职我不会接受。”
    洪锦林默了默,“于先生接受无妨,身正不怕影子斜,我父亲若没有做错什么,你又如何能抓得住他的把柄。于先生刚正不阿,朝廷得你,是朝廷之幸。”
    于子千惊叹洪知礼竟有这样一个深明大义的儿子,定声,“你他日若碰见什么为难的事,于某定会尽心相助。”
    洪锦林微点了头,“我还要去料理我母亲的后事,就不多陪了。”
    于子千叹了一气,见他走了,这才想起来今日是李卿离开京城的日子,一看时辰,急拍脑袋,这只怕要晚了。
    京城门外,临行的马车装载的行囊也并不多。
    李卿走的匆忙又隐蔽,没有什么人知晓。
    大雨不停,地上更加泥泞。雨珠击打在地上,溅起泥水,打湿了路人裤子。还有罗裙裙角,阿古并不在意,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撑着伞,为李卿送别。
    李卿等不来于子千,猜他许是忙去了,同阿古说道,“你快些回去吧,这天实在糟糕。”
    阿古笑笑,“许是老天知道李先生要走,舍不得了,老泪纵横呢。”
    李卿乐了,“原来阿古姑娘也会说玩笑话。”
    阿古笑了笑,又道,“李先生此次远游,可是要完成自己的抱负?”
    李卿叹气,“抱负……哪有那么容易做到,只怕日后生计都成问题。”
    阿古问道,“那对洪知礼那件事,先生可有后悔过?”
    李卿笑道,“如果会后悔,就不是我儒生所为。”
    阿古点了点头,缓声,“我知道李先生厌恶商人,不愿做他们的门客。洪知礼如果不是有大善人的头衔,你也不会去。只是天下商人并非都是黑心肠,也有真正的大善人在。李先生十年前曾唾弃过我爹爹,未曾见面,不曾交谈,一听说他是商人,便说他满身铜臭。阿古只想告诉先生,并非如此。你甘于清贫,可又怨天尤人,宁可屈尊在那小竹林中。但若你跨出这一步,不以偏见待人,兴许会大有不同。”
    李卿皱眉,“十年前?”
    阿古微微一笑,“我本姓宋,只是于先生听别人阿古阿古的叫我,便以为我姓古。”
    李卿朗声大笑,“倒将我也误导了。”虽然她提了她姓宋,可李卿没有想起来。又说了几句,这才和她道别,让她和于子千代为道别,这才上车。上了车他才感叹,原来十年前他和阿古就差点碰面,可因自己的倔脾气,倒错过了一个好学生。
    仔细想了想,说起宋姓的话,他倒是隐约有点印象。十年前确实有个富贾来寻他给他的女儿做先生,可他却骂对方一身铜臭。
    那富贾富可敌国,当时实在有名,一时想不起来。宋……宋……
    他恍然,对,那富贾叫宋知言,女儿叫宋锦云。
    想起这名字,他浑身一震,猛地握紧伞柄。
    洪居士叫洪知礼,女儿叫洪锦玉。
    他满目错愕,这是巧合?不对,这怎么会是巧合!他忙从后车窗往那看去,大雨朦胧,已看不清那立身城门下的姑娘。
    他怎么会如此愚笨,如今才想清楚!
    洪知礼根本不姓洪,而是姓宋啊
    宋知言宋知礼,这两人是亲兄弟?那宋锦云宋锦玉分明是堂亲。
    原来让他入局的就是阿古,可他竟一次也没有怀疑过她。
    可他想不通为何阿古要让洪知礼身败名裂,家破人亡。更想不通为何身为叔叔和堂姐妹却认不出近在眼前的亲人。
    洪知礼抛弃本姓远到京城,为人手段又那样龌蹉,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吧?
    他一瞬恨自己信任的人竟诓骗自己,可转念一想,若阿古要瞒骗自己到底,又怎会在最后告知他她的姓氏,这完全是多余的。他沉默许久,才长叹一声。
    阿古利用自己,情非得已。但是心中有愧,所以在尘埃落定后告诉自己这件事。她并没有指望自己想不通,而是希望自己知道这局是她设的。这一切,可以说是阿古信任自己不会将事情公告天下。可另一方面,却又可能是……阿古已看透了他,知道他会猜到这点,所以告知,笃定他会因为被信任而不去揭发阿古的棋局。
    无论如何,阿古都……太可怕了。将棋局布得滴水不漏,哪怕是最后,她都计算好了。
    但如她所想,自己不会去告诉别人这件事,告诉别人阿古就是宋锦云的事。
    这不是也在阿古的预料之中么?
    那阿古到底是信任自己,还是不信?他自诩聪明,却觉得这谜题,一世都解不开了。
    李卿重重叹了一气,不知道是怎么样的仇恨,才会让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那样费心布局,下此狠手。只是他仍期盼她能安然康健,早日脱离苦海。
    马车迎着风雨而去,消失在苍茫大地上。也消失在阿古的眸中,她伫立许久,缓缓转身往回走。
    京城于她而言,是地狱,可哪怕是地狱,她也要进去。
    雨势未见消停,反而更大。宽敞的街道已不见多少行人,见到几个,也是步子匆忙。行人少,连摊贩也少了许多。
    阿古缓步走着,裙摆已湿上膝头,她毫不在意。缓缓走到一个卖馄饨的档口,合伞进入简易的棚子下,左右看去,却没看见老板。旁边那卖包子的妇人问道,“可是来吃馄饨的?老板去茅坑了,一会就回来。”
    阿古微微一笑,点头道谢,又问道,“这档口不小,怎么就老板一人守着?”
    妇人说道,“这摊子是马洛两口子开的,妻子叫于翠,那可是个嗜赌如命的女人,脾气又差。这不,欠了赌坊的钱还不上,被衙役抓进牢里关着去了。这摊子也就剩下马洛一人看着,累得我还要帮他看摊子。”
    “那马老板肯定是勤恳的人,一人看这摊子想必很辛苦。”
    一提这话妇人便轻轻一笑,不屑道,“勤恳?辛苦?哪里见得哟,日子可不要过得太潇洒。明明自个有钱,却不给他老婆还债。我前阵子还见他喝得大醉,一身脂粉味回来,我瞧,他是早就想摆脱那黄脸婆了。”
    只是来吃个馄饨,阿古却听了许多有趣的事。
    正巧有人来买包子,妇人卖了包子回来,还想跟她唠嗑两句,那座位却空空如也,姑娘已不见了踪影。这时马洛才归来,四十多岁的汉子还将脸收拾得很好,就是脸色不大好,看着就是晚上操劳过多了。
    马洛看了看柴火,问道,“方才没人来吧?”
    妇人瞥了他一眼,心底嫌弃,答道,“没有。”
    马洛放好柴火起身,却看见桌上放着一双筷子。他瞅了瞅卖包子的妇人一眼,分明是有人来了。苦于没证据,就忍下了。
    描着水墨丹青的伞承着大颗大颗的雨珠,阿古的鞋子已经全湿了。许是出来太久,又站久了,左手的伤口隐隐作痛,有些难忍。
    “阿古姑娘。”
    雨声很大,可她还是从这杂乱的雨声里听出了那人声音。伞面缓缓抬起,苍白的脸上已露出微笑,眼底更是含着浅浅笑意。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见了情郎。
    ——连薛升也这样以为。

  ☆、第24章 故人

第二十四章故人
    “薛六爷。”阿古步子稍稍靠前,目光柔柔,“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出来了,还不带马车。”
    都说病美人病美人,阿古可不就是活脱脱一个娇滴滴的病美人。薛升禁不住将手中的伞往她那边挪,低声,“去了竹林,于子千说你已搬走了。我实在担心,就四处找你。坐在马车上怕瞧不见你,所以就自己打伞下车了。”
    阿古说道,“先去屋檐下吧,那儿水小。”
    两人一起走到屋檐底下,避开大雨,瞧着已被冲刷得干净的街道,阿古笑道,“偶尔下下大雨也好,把整个京城冲洗一遍,才不觉得脏乱。”
    “京城再干净,有些人的人心,却洗不干净的。”
    “薛六爷在感叹洪知礼的事?”阿古安慰道,“不管别人怎么说薛六爷,阿古是信您的。哪怕他们都不信,阿古也是信的。您也是被洪知礼那伪君子所骗,怪只能怪自己交友不慎。”
    薛升心中动容,“阿古姑娘……”他微微一顿,试探问道,“在下可以直接唤你阿古么?”
    阿古轻眨明眸,低头避开他的视线,轻轻点头。薛升心中得意欢喜,“阿古。”
    “嗯。”阿古抬眼看他,“薛六爷还有事么,手疼的厉害,想回去歇歇……”
    她这倒不是在装疼,而是真疼。在江边游到岸上时,伤口泡了水后,就更严重了。
    薛升回神,这才想起她手负伤了,虽然没亲眼看见伤的有多重,但于子千说都要刮到筋骨了,想必疼得很。都说姑娘家的脸是面如桃花,阿古的却是白色桃花,唇无血色。从里屋包扎好出来,薛升起身来迎,“车子就在附近,我送你回客栈。”
    他仍是想借此机会让阿古住进薛家,只是阿古执意不肯。又想让她住薛家购置的小宅中,阿古仍不愿,一句“那不是跟养外室似的么”,就让他不好再劝。
    “你这个样子,真叫人放心不下。”
    阿古叹道,“以前有个高僧说我命太硬,如今看来,果然是,总是于身边的人不好。荣掌柜是,洪知礼也是……”
    “那种人说的话怎么能信。荣家寻人借债,洪知礼也是自作孽。两人丢弃妻逃走,倒是可怜了荣夫人和洪夫人。这怎么能怪你?”
    阿古感激看他,“薛六爷果真跟那些凡夫俗子不同。”
    得美人夸赞,薛升心头飘然。送她都客栈楼下,亲眼看她上楼,这才离开。
    阿古拐过楼梯弯处,才觉腿上无力,费了很大气力才上了楼,倚在楼梯口借力休息。也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什么,脑袋昏胀得很。隐隐听见脚步声,微觉恍惚,还以为是其他住客。抬头看去,先见了青色衣角,再见了一张面如冠玉的脸。
    薛晋微微俯身,“受了那么重的伤还外出,我瞧你这身子骨可以去做女将军了。”
    阿古看了他一眼,抬脚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若有机会能做女将军也不错,到时候还请薛三爷提点。”
    薛晋笑笑,见她还能自己走,没有伸手去托。这一碰,可不是帮她,而是要毁她清誉了。好在金书在里屋听见声响,跑了出来,搀她进去。
    阿古进了屋里,没见他进来,还以为他走了,一抬眼见他还在门口,顿了顿说道,“薛三爷进来坐吧。”
    薛晋这才进去,也没关门。见金书拿了刀伤药出来,好奇道,“金书也懂杏林之术?”
    金书身子一顿,阿古已从容接话,“哪里会,我瞧你和大夫弄过三回,自己看着学了点。”
    薛晋了然,“自己疗伤得多费劲,正巧我来了,举手之劳。”
    金书眨眨眼,见阿古示意自己不要说话,只好去斟茶。
    薛晋动作轻缓,步骤一点都没错,阿古看在眼里,更觉他特地跟大夫学过。可一个养尊处优的人学这个做什么?她也跟薛升拐弯打探过,家里的大夫可不曾听说收了薛家人做徒弟,更没有看薛晋跟谁学过。
    “别人都说薛三爷什么都不会,阿古看来,是什么都会。”
    薛晋笑道,“我会的东西,总不能大张旗鼓说我会。你若不受伤,也不知我会。”
    阿古抿了抿唇,薛晋解开已染血的纱布,稍作清理,才道,“这伤十天半个月能好,只是会留下一道很长的伤口。”他又道,“不过也无妨,反正姑娘家在外头都是长袖,瞧不见。”
    “薛三爷费心了。”
    金书端了茶水顿步外头,听见屋里没什么动静了,转了转眼,这才端茶进去,放下茶杯才道,“一瞧见你俩就知道是病秧子,脸跟白玉似的。阿古姐姐就罢了,薛三爷得的是什么病呀?”
    薛晋说道,“连大夫也不知,只是身子不好,一直服些进补的汤药。”
    “御医也查不出么?”
    “查不出。”
    “那侯爷得多担心呀。”
    薛晋已拿起药瓶,闻言,笑笑说道,“我瞧金书倒更担心我。”
    金书被堵了话,笑了笑就坐一旁在桌上玩石子去了。阿古眸光微敛,总觉薛晋是个危险人。至少他不是薛升眼中那样软弱无能的兄长,可又不知明明可以在她面前掩饰,却偏像是要故意露出真容般。
    &&&&&
    六月初七,日头炎热,往远处看去,只觉街道都翻滚起热浪来。
    正是中午*时,温谨言却往外走,旁人瞧见,问道,“可是去外头用饭?”
    “是,接个人。”
    旁人了然,“莫非是那位新调任入京的大理寺丞进京了?”
    温谨言笑笑,“正是。”
    他年约三十,五官生得十分正气,带着儒生温和,虽面相不算俊朗,可也让人看着舒服。笑时更让人心觉可亲,也确实得同僚敬重。
    从大理寺出来,立刻觉得头顶烫人。从仍旧熙攘的街道穿过,走了许久才到锦绣绸缎庄。等了小片刻,才见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姑娘一身白色劲装,发也全束在玉冠中,个子并不算娇小,看着十分干净利落。
    “宋姑娘。”
    他边招手边往那边小跑过去,见面就问,“我还想你是不是迷路了。”
    宋芷眸眼明亮锐利,有着女子少有的英气,但面庞如琬似花,华如桃李,展颜笑时又有姑娘的绝美风姿,“你在信上说的清楚,我就算是初次入京,也不至于找不到。”
    温谨言和她相识已久,也算是莫逆之交。接过她手中行囊要领她去吃饭,这一提不由诧异,“怎么这么轻?”
    宋芷奇怪道,“不然得多重?”
    温谨言哑然,悄声说道,“你是不知道你嫂子,她平时就算是去上个香,也得让丫鬟带上两袋行囊。你千里迢迢从元州过来,却只提了一个。”
    宋芷笑笑,“嫂子日子过的精细,哪里是我能比的。我从十四岁起就混在衙门,女的不见几个,若能长出胡子,就与男儿无异了。”
    两人久未见面,一路说说笑笑,寻了酒楼用饭。
    宋芷风尘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