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为妃三十年-第50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翰煌ɑ榈奶啥计屏耍罄吹氖拢炙档米寄亍O胱牛挥傻溃
“主子。”
“嗯?”
“您有没有想过替咱们四阿哥和大阿哥,争一争太子之位。”
“没有。”
金翘一怔,连忙又追问道:
“为什么,奴才在紫禁城里这么多年了,张公公还在府上伺候的时候,奴才就已经在宫里伺候了,奴才还从来没见过,不想替自己儿子争前程的主儿,您看太后娘娘,万岁爷虽然是她的养子,但太子被废,皇上登基以后,她就成了太后,从前那么得宠的裕太贵妃他们母子就失了活路。主儿,母凭子贵,这话在宫里永远不会错的。”
王疏月垂头笑开:“也许是我从一开始就没做好吧。以至于让主子这个人,看我看得太透了,我在想什么,他都能看出来。要瞒着他去替那两个小家伙争,太难了。况且……国家大统,是人定也是天命,上一辈为母亲的人,究竟怎么样做才是保护后代,真的很难说……”
“奴才有些不明白。”
王疏月向后靠了靠,平声道:“先帝多子,也不乏贤良,但太子被先帝废了,十一爷被皇上囚,七爷这些人,也活得战战兢兢,唯一保全的只有一个早年无母的十二爷,和皇帝个见不得生母的人。”
她这一席话,说得金翘细思极恐。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再开口。
“你也想不明白了吧。”
“主儿这些话,奴才没听人说过。”
“你知道根结在哪里吗?”
“在哪里。”
“在于君王皆自负,不肯让女人左右拿捏,夫妻离心,父子成仇,大多都出于此。”
“所以主儿您才什么都不争。”
王疏月摇了摇头,有些话,她无法在金翘面前自表。
怎么说呢,她不想活成皇后,成妃,淑嫔,顺嫔这些人当中的任何一个。从一开始,只想要一个地方,安安静静,清清静静地把自己关起来,有书,有笔墨,她就能活一辈子,皇帝给了她这一处地方。
可是他想给她的却又不仅于此,他牵着她从封闭之所走出来,甚至想要带着她走出她封闭于身份,观念上的囹圄。
要说她一无所求,其实也不是。
作为一个皇帝,他已经做得很好了,但他真的太像一个皇帝。
以至于属于他的父子缘分,母子情分,兄弟情谊……这些东西随着户库和番库之中不断累高的钱粮而变得越来越稀薄。他励精图治,呕心沥血地留了太多东西给江山百姓,但却快把自己人生之中,私密的一切掏弄空了。
所以,王疏月想要什么呢。
她想要他这一生功德圆满,不要和他的父亲一样,虽千古留名,却落得夫妻离心,父子成仇,孤家寡人独自上碧落黄泉的下场。
***
一月底。
春露了一个头,料峭间,红梅开了一大抔。翊坤宫的杏花起了花骨朵儿,细碎地掩映在叶间,十分可爱。正月刚刚忙过,紫禁城四处都人仰马翻,尤其是内务府。与此同时。西藏战乱彻底平息,马多济,王定清归朝。皇帝甚欣,放了王定情川陕总督的职。
二月初的一日,王疏月牵着大阿哥,在月华门前看见了入宫觐见的兄长。
半年在西北历练,王定清整个人黑瘦了不少,看起来却更加稳重成熟。
他穿着一丝不苟的朝服,头带顶戴花翎,站在马多济和程英的身后,背脊笔直,目光平静,看见宫道上的王疏月,抬头明快地笑开,屈膝跪下,遥遥地向她行了一个礼。随后站起身,冲着王疏月肆意地挥了挥手。
和王授文的谨慎疏离不同,自己唯一的这个兄长,里内仍然有一份纯粹的情热,看得王疏月有些动容。
然而,她仍然只是在月华门对面的宫墙前站着,并没有上前。
大阿哥牵着王疏月的手抬起头来道:“和娘娘,您都来了,为什么不去见见王大人。”
见到了呀,和娘娘知道王大人好,就安心了,当真走近了,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呢。说不定,还会哭呢。”
说着,她蹲下身来,拍了拍大阿哥肩上的雪:“你冷不冷呀,要不要跟和娘娘回去暖吃锅子。了?”
大阿哥摇了摇头:“不要,儿臣很想见见王大人。”
王疏月一怔。“为什么想见王大人。”
“儿臣想听他说说西藏的战事,最近儿臣跟着内谙达在读《后藏政论》。好些不明白的地方,儿臣想当面向王大人请教。”
王疏月笑了:“好,等你皇阿玛的得了空,和娘娘陪你去请你皇阿玛的话。”
大阿哥闻话露了笑,不过,一下子却又慢慢的暗了下去。
“可是……内谙达说,儿臣不该……多见王大人。”
“为何呀。”
“因为……谙达说……皇阿玛不喜欢皇子结交朝臣,会不高兴的。”
王疏月捂住大阿哥的手,含笑摇头道:“不会的。”
“您怎么知道不会呀。儿臣听谙达说了,以前皇玛法就因此斥责过皇阿玛。”
“嗯……那大阿哥,想结交朝臣吗?”
“和娘娘,儿臣觉得纸上得来终觉浅,儿臣不是想结交朝臣,儿臣是想弄明白,儿臣在上书房中不能解的困惑。”
王疏月点了点头。
“那我们大阿哥就不要怕,你那位皇阿玛啊,可没有内谙达想得那么肤浅。”
“肤浅……”
“嘘……这话可不能告诉你皇阿玛呀。”
大阿哥笑开脸来:“和娘娘,您说话真有意思。”
王疏月拍了拍他的头,将要站起身。却见梁安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
“主儿,可找着您了。寿康宫的陈姁姑姑亲自来传了两次话了,太后娘娘传您去呢。”
“知道是什么事吗?”
“不知道,但是主儿,奴才瞧着不好啊,今儿一早敬事房的人被拿进了寿康宫。陈姁和周容海都是嘴紧的人,奴才怕主儿惹事儿,也不好问。您先去回去更身衣裳,金翘候着您呢。”
“好。”
王疏月刚要转身。
大阿哥却牵住了她的袖子:“和娘娘……”
“怎么了”
“没有……”
王疏月重新蹲下身,正了正他的如意帽:“别担心,等晚上你皇阿玛忙完了,咱们就去见他。”
说完,回头对梁安道:“我送不了大阿哥上学了,你留些心,路上雪滑,别摔着他。”
“奴才知道,主儿去吧。”
第121章 风流子(一)
一路上都是应季而开,喧闹无比的杏花艳云。
直到寿康宫略显古朴斑驳的宫墙前,戛然而止。
明间内,敬嫔,敏贵人,婉嫔,宁常在和定常在等人都在。然而众人皆面色暗沉,一言不发。皇后坐在太后的下首处,握着一只白玉雕花茶盏静静地打量,只在王疏月进来的时候抬头看了她一眼,而后又垂了眼。她现在,好像越来越不肯看这个女人了。
敬事房掌事太监的吴细福瑟瑟地跪在地上。两颊绯红,像是已经掌过嘴。听见王疏月进来,也不敢抬头,把额头重重地朝地上在砸了两下,算是给她请过安。殿中原本就因为人多而有些憋气。致使那额头与地面碰撞的声音也显得十分沉闷。
王疏月看了一眼婉嫔。
婉嫔虽然目光躲闪,却还是趁了个空,抿着嘴唇向王疏月摇了摇头。
这一摇头,便昭示出了这是一个设给王疏月局,看客齐全,等她下场。金翘也感知到了气氛不大对,不由捏紧了扶着王疏月的手。
“皇贵妃来了,就坐吧。”
太后平静地开了口。倒是听不出过多的情绪来。
雕花隔门吱呀地响了一声,两三个宫女提着水壶进来,给各宫的主儿添盏,走动得虽多,愣是听不见一点悉索的脚步声。
王疏月依言在皇后身旁坐下。
皇后仍旧没有看她,只平声问了一句:“说皇贵妃不在翊坤宫中啊。”
王疏月欠了欠身:“是,回娘娘的话,奴才送大阿哥去上书房。”
皇后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太后却道:“虽说抚育皇子是你们的责任,但伺候皇帝才是尔等身为嫔妃的本分若为子嗣而心无皇帝,那便是不可恕的。”
这话说得颇有些微妙,敏贵人和婉嫔不约而同地朝王疏月看去。
一旁地敬嫔应声道:“太后娘娘训斥的是,是奴才们该死。”
太后叹了一口气,朝皇后道:“哀家本来不想再过问后宫之事,但自从皇贵妃生产以后,后宫再不闻嫔妃遇喜之事。敬事房回禀说皇帝忙于西藏战事,不入后宫,哀家听了也就罢了,可今日查问起来,竟不是如此。吴细福。”
吴细福被太后这么一唤,浑身筛糠般地一颤,忙伏身应道:“奴才……在”
“慎行司的杆子在外面候着你的,你若再有一句虚言,即刻打死。”
“是是……奴才绝不敢有半句虚言。”
“好,从实说,皇帝这半年是否真的不曾入后宫。”
“不是……”
“照实说。”
“是是……万岁爷时常宿在皇贵妃娘娘的翊坤宫中……”
他一面一面心虚地看了王疏月一眼,两股颤颤,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子。
“那为什么敬事房不曾有皇贵妃侍寝的记档,你们当得什么差!”
“奴才们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一言吓得吴细福请罪的声儿的都破了,那原本就比男子要尖细的声音划开了皮儿,刺入王疏月的耳中,逼得她忍不住闭了闭眼。
“你们这些奴才是该死,连皇帝的事都敢错瞒!”
“太后娘娘明鉴啊,奴才们不敢错瞒,是……是……”
“是什么。”
吴细福此时一头磕死的心都有,他不是糊涂人,明知道皇帝是为了维护翊坤宫那位主子,才打出了军政繁忙不入后宫的幌子,可如今当着太后和皇后的面儿,又糊弄不过去。招了,日后皇帝追究,他怕要皮开肉绽,不招吧,今日就是他的生死局。
真是招也是死,不招也是死。
“这……这……”
吴细福口舌含糊,太后却失了耐性。抬手对陈姁道:“把他带出去,打到实说为止。”
“是。”
话音一落便有人上去架人。吴细福本就不是什么有大主意的人,算是个顶老实的人,之前,连各宫给的贿赂都不大敢收。这会儿听说要挨板子,愣是吓得双腿发软,一屁股跪坐到了地上,被人架住了两腋向后拖了一大截才反应过来,扯开声音求道:“太后娘娘……奴才说……奴才说……娘娘饶命啊。”
太后这才放平声音:“放下他。”
太监们一松手,吴细福就跌趴到了地上,他忙地朝前跪行了几步,颤声道:“万岁爷虽然长日歇在翊坤宫,可贵主儿……贵主儿没有侍过寝,皇帝每回都只是陪着贵主儿歇下,所以敬事房才不曾有记档,太后娘娘……奴才们糊涂,奴才们糊涂啊。”
“不曾侍寝?”
出声的人是敬嫔。她诧异地朝王疏月看了一眼,又朝向太后道:“身为嫔妃,怎么能不侍奉皇上呢……”
婉嫔有些气不过敬嫔如此火上浇油,忍不住道:“敬嫔,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都没有发话,你不该多言。”
谁知敬嫔却抢白道:“婉嫔,如何是多言,我虽出身科尔沁,却也受教宫中多日,本分一日不敢忘,今日听得这种事,心里疑惑罢了,难道……宫规管束,也是要分人的不成……”
“你……”
“好了!”
太后喝了一声,二人忙跪了下来。都不敢再多言。
殿内一下子静下来。众人尽皆朝王疏月看去。
都说,世人皆受皇权管束,只有皇帝一人是能得人间大自在。
可这个时候,王疏月却突然觉得这话挺讽刺的。
男女阴阳之事,放在民间小户之家,到还能成为夫妻之间的私乐,而在紫禁城之中,即便是与他喜欢的女人纵情天外,身边仍然有一大堆的人守着。时辰,日子,一样都不能记错。私乐已然成了一件曝在人前,论功过,论是非,甚至问罪,处罚的公事。
人间大自在,恰恰也是人间大不痛快。
“皇贵妃。吴细福的话,可是真的。”
“是。”
她无处可避,应过这一声后,也起身跪了下来。
月白色氅衣铺于地,像脆弱荼蘼一朵,不合时宜地开在二三月间。
“你为何不肯侍寝。”
太后没有多余的言语,也并不曾在众人面前顾及她的颜面。王疏月无言以对。对于女子而言,这是令人避讳的症候,她实在有口难言。
“奴才……生产后尚未……”
“身子不好就该劝谏皇帝,为子嗣着想,怎能如此不懂道理!”
“是。”
她的话被打断,也就没再没能说得下去,应了一声“是”之后便将身子伏下去,不再出声。
皇后低头看向王疏月。说实在话,这个时候,她才终于有了一丝快感。
从前在皇后眼中的王疏月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不在乎位分,也不在乎子嗣,甚至不在乎任何一句流言蜚语。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是一副安闲自足的模样,谁都逼不出她一句慌话。
不过如今皇后发觉,她王疏月还是在乎这个曾经要了她母亲性命的症候。
也对,哪有女人不怕废了身子,被男人彻底厌弃的啊。她能借产后修养,瞒了皇帝一时,但能瞒得了一世吗?
“皇额娘息怒,皇贵妃的身子素来不好,生产之后,一直是周太医在为其调养,究竟如何,遣周明来一问便知。”
太后听过此话,对陈姁道:“去太医院,传周明过来问话。”
陈姁忙道:“回娘娘,周太医今日不当值。”
“不在那便传院正过来,哀家今日要亲自过问清楚,皇贵妃的身子究竟如何。”
王疏月摁在地上的手指有些颤抖。
吴细福转过身来,仰起一张被打得通红的脸,泪流满面地对王疏月道:“贵主儿,奴才……奴才对不住您。”
王疏月没有应他,只是摇了摇头。
她知道瞒不住,可她不曾想过,会当着众妃嫔的面揭她的伤处,如此地令她难堪。
紫禁城对女子最大恶意,突如其来。
院正替她诊脉的手搭上她的手腕时,她就抑制不住地周身一阵恶寒。像是一条寒冷的锁链贴着皮肤箍紧了她整个人。
在场所有人都没有说话。明间的门洞开着,阳春三月极好的阳光此时就铺在地上。人影齐刷刷地倒向一边,倒向麻木或幸灾乐祸的那一边。
日影西移。院正收了手。
太后道:“如何?”
院正起身走到太后面前回话道:“回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的话。贵主儿生产后确是血气亏损。”
“不易侍寝么?”
“那倒是不至于,除非……”
“除非什么……”
院正回过身来,看向王疏月的道:“贵主儿,容微臣问一句,贵主儿的信期可有准。”
“我……”
王疏月握紧了手指,喉咙里如同哽着什么似的,吐不出声来。
院正见她不肯开口,又向太后道:“娘娘,贵主儿生产时有难产之相,难免损及本体根本,所以……贵主儿身上症候,有些不是诊脉能诊得出来的。贵主儿不愿说,微臣也不敢冒犯。”
太后听出了这话的意思,招手示意陈姁过来。
“你带王氏进去,好好替她看看,看明白了,来回哀家的话。”
王疏月闻言一怔。
金翘到底是知道些人事的,见陈姁和孙淼等人要上前来拉扯,禁不住道:“太后娘娘,我们主儿是皇贵妃,身子高贵……怎能容奴才们冒犯,求您开恩啊。主儿不是有意隐瞒,实是……”
“放肆!”
皇后一声断喝。便有太监上前把金翘摁跪在地。
“皇贵妃,你就是这样调调教底下的奴才。本宫和哀家尚在,哪里有她说话的余地!本宫看你这翊坤宫上下,是放肆得不成样子了!来人,把拖出去,堵了嘴,重责二十杖。”
皇后很少如此疾言厉色,婉嫔和宁常在二人都有些惊异。
婉嫔想要求情,刚要开口,却又被皇后的目光给骇了回去。
第122章 风流子(二)
她要如何消解掉“裸(和)露”带给她的刺痛。
她不知道。
与这相似的刺痛发生在五年之前。
那时她还王家的府邸,母亲的灵柩刚刚送走。白幔素幡还来不及收敛干净。宫里来了人,说要行内务府的规矩相看她。
吴宣被陈姁挡在外头,与她同在私室的人是那个早自尽了的春环。
她让王疏月第一次清清楚楚地明白,向帝王家要尊严,要尊重,是一件多么荒诞的事。
或许在她身处的年代,地域,女人们真得不应该读太多的书。
书读得多了,便会知道““尔其山泽,则嵬嶷峣屼,巊冥郁岪。溃湥梗犴德保ǔ鲎浴段舛几场罚┥胶勇甲浩浼洌灰凰鸸慕牛豢坝卫簿臀扌伊炻浴S只蚴槎恋枚嗔耍司突嶂鸾サ厍逍眩鸾サ卦谝庾约荷硖甯兄鸾フ佑娑吹亩褚狻U庋那逍眩背;峄鞅屑獾叮谢し簦备钚娜狻
皇帝见到王疏月的时候,她独自一个人抱膝坐在榻上。
整个西暖阁就只点着一盏小灯,把她纤瘦的影子照在垂花帐上。外面的明间里,包括周明在内,所有的人都跪伏在地。只有梁安打起皇帝面前的帘子,顺着皇帝的目光,担忧地朝暖阁里张望着。
皇帝的手交叉握在背后,捏得关节发白。
他朝里走了几步,一下子挡住了王疏月面前那唯一一盏灯。她彻底陷入阴影之中。
“朕问过周明了。你不想跟朕说什么?”
皇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倦所致的喑哑。
他说完这句话,转身拖过一把禅椅,重重地怼到榻边,撩袍在她面前坐下。
“王疏月,朕在问你!”
榻上的人肩膀颤了颤,头仍就埋在膝盖之间。
她似乎认真地洗过一回澡,发间还有淡淡的澡豆香气。身穿一件香色的春绸素衫子,剪裁合身,越发勒出了她那副瘦骨头。白皙的手腕露在袖子外头,光线越暗,越显得凝雪结霜。
“主子娘娘和太后娘娘,命我入畅春园养病,不得伺候主子。主子……”
她的声音有些发翁。“主子,您……回去吧。”
话音落下,站在地罩后后面的梁安,清晰地看见皇帝的身子晃了晃。
接着他抬起手,摁了摁心肺处,站起身,在暖阁立里来回地踱着步子。
他一面走,一面拼命地将身子里的无力感逼出去。从前无论政务有多么复杂,只要他肯费功夫,抽丝剥茧之后,总能摸清脉络,而后一阵见血的扎入症结所在。可女人却是一堆拆解掉就再也装不回去的骨头。皇帝不肯那么直白地和他谈论她的身子,是出于某种在遇见王疏月之前,他一直觉得没有必要给予女人的尊重。谁知,他不想伤道她,她却在用话伤自己。
什么叫:“回去吧。”
他都告诉她了,自己习惯她了,她竟然还敢让他回去。
皇帝觉得心里闷得难受。
也不知道自己这样沉默地在她面前走了多久。
那垂花帐上的人影,不断地的被皇帝的身影切人,融和。
榻上的人至始至终没有抬头,反而紧紧地抱住了自己肩膀,手指越抠与越紧,抓皱了绸料。
起更了。
风中渐有了寒意,杏花幽浅的香气穿堂尔来。扑入二人口鼻之中。
皇帝终于站住脚步,静静地望着王疏月。
他从来不知道怎么温柔地安慰她,从前她也好像从来没有真正需要他安慰的时候,毕竟她比大多数的人都要心大,更多时候,都是他拽着他的手,温柔地告诉他,不要在意,她不难过。可这一次,她应该是真的被伤到了。伤到已经顾不上自己这个人了。
“王疏月。”
他的声音不大。
“在。”
“掌嘴。”
这两个字一出口,吓懵了立在外面的梁安等人。
何庆不可思议地看张得通一眼,道:“师傅,您怕是得进去劝劝啊。”
张得通没有出声。
皇帝大多数是时候都成竹在胸,哪怕想什么艰难的事情,也习惯沉默地撑额沉思。很少像将才那样在殿中踱步,想着忙一把拦下了回神过来要往里去的梁安。
“糊涂,候着!不要给你们主儿惹事。”
“可是张公公……”
“候着!”
梁安被张得通斥退了,何庆也不敢再出声,一时没有人敢进去。
暖阁内仍是帝妃二人在僵持。
皇帝撩袍从新在那张禅椅上坐下。他虽然在吐诛心的字眼,但声音里却并没有从前的戾气。反而带着一丝疲倦,还有心痛……
“掌嘴。”
他又把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声音比将才放得还要低。
王疏月终于抬起头来,小灯的弱光下,她一双眼睛通红,却还是依言抬起了手掌。
皇帝沉默地看着她的那只手,举得很高,却迟迟不肯落下。
“你还是会心疼你自己的嘛。”
王疏月抿住嘴唇:“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你以为朕想吗?”
话音一落,他已经起身,一把将榻上的人搂入了怀中。
“王疏月,你若在朕面前哭得出来,朕就免你掌嘴。”
皇帝说完这句话,王疏月觉得自己鼻腔里爬入了一根又酸又烫的线,顺着鼻腔往喉咙,脑门心这些地方钻去。
五年了,隐忍,宽恕,斟酌,思量。
再好的人,哪里能没有恐惧和不安呢。索性顺着皇帝的这句话,顺着那些不断往知觉里扎的酸烫的线,把这一日的伤心,还这些年的伤心一股脑全部呕尽了痛哭之中。
她哭得呕心呕肺,浑身颤抖。
皇帝一直没有出声,只是搂着她,偶尔在哭得过于难受的时候,伸手抚着她的背,替她将抽喘的气顺过来。
后来,索性抱着她在榻上躺下来。
三更天时,连那唯一的一盏的小灯都熄灭了。暖阁内一片沉寂。她缩在他那熟悉温暖的怀中,终于渐渐地平息下来,变得像一只幼弱的兽儿一般,时不时地抽噎着。
皇帝身上还穿着常服,玉佩香袋都不曾摘,凌乱地膈在他身上,压得久了,着实疼,的但他也没有动。
“知道朕在气什么吗?”
她喉咙里抽噎得厉害,尚不能吐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是摇头。
皇帝顺着她背,平声道:“王疏月,朕记得,朕跟你说过,王授文,程英,王定清以及放在四海天下的万千汉人士子,最终都会从前一朝的阴影里走出来,不断地投身世道,继续热闹地活在朕的平昌年间。是吧……”
“嗯。”
“你父亲在朕的南书房,你兄长朕放了川陕总督。诚然朕对他们很严苛,有的时候不乏斥责,但朕,让他们走得是他们自己想走该走的路吧。”
“嗯……”
王疏月点着头,肩膀却抽动地更厉害了,她强逼着自己拉平声音道:“我很想替……兄长谢主子的恩……”
“他们的恩他们自己知道用政绩民心来报答朕,不用你费一点心,朕只想问你,你王疏月呢!”
他声音陡然一转,带着丝刻意压制而又不甘被隐秘的杀伐气钻入王疏月的耳中。
“朕也说了,朕想让你王疏月,像他们一样。你活得像吗?”
不像。
照理来说,她像自己的母亲,王定清还有一份父亲血脉里的执念,因此自己原本比王定清更欲寡淡,也更愿意享受卧云之中那种纯粹自由的时光。可是皇帝偶然之间赐给她的一段时光,塑造了她如今的心性,却无法覆盖遮蔽住她的一生。
“我也不想这样……”
“你为什么不告诉朕。还要让朕在去审周明!皇后如此行事,你却要你阖宫上下替她隐瞒。”
“你要我怎么说啊!”
她也提高声音抵了上去,然而只那么一句,又渐渐跌弱下来:“如果我只是一个人活着,我怎么样都好,可我有了你,你又是那么严苛自律,勤政爱民的一个皇帝。告诉了你,让你替我报仇,处置皇后吗?我是汉人……为我处置皇后,你就要为我担藐视祖宗规矩的骂名。我跟了你五年了,若还是个糊涂人,那我才真的该死。紫禁城又不是话本中江湖,恩怨情仇,哪能那样痛快,你恨太后,但为了蒙古科尔沁,你仍然敬她,仍然娶了她给你定皇后。连你都是如此,遑论我!”
“遑论我啊!”
她又重复了最后的半句话,几乎说得破了音。
“放肆!”
“放肆又怎么样。我明白你的话说得再狠,也不是在怪我。你希望我自如地活着。我也明白,你已经给了我很多东西了,如果我还不懂事,还要在紫禁城里奢求你都不曾得到的东西,那我还怎么配陪着你,陪着孩子们……”
“王疏月!你明白个屁!”
王疏月一怔。
她一直记得,皇帝是一个连“后股”这样的话都视为不雅之词,绝不肯放入口中的人。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他这么放肆地落粗字儿。
“朕为政,最后问朝廷要的,是一令天下行传,再无一处掣肘,为了这个,兄弟也好,臣子也好,朕杀的人不少。“苛刻”之名,早已担了一身。你以为朕还像从前那样,在皇父和嫡母面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王疏月,朕如今是这天下人的主子,也是蒙古四十九旗的主子,甚至是皇后和皇太后的主子!但你……”
他搂紧了她的腰,几乎箍痛她。
“朕就是不想你做谁的奴才!”
第123章 风流子(三)
皇帝这几年好像真的说了很多矛盾的话。
最初开始相处的时候,他迫切地想磨掉王疏月身上那些在卧云精舍的书香里长出来,着实与紫禁城相互龃龉的逆刺,让她和皇后,成妃这些人一样,麻木顺从地为他的人生锦上添花。他至今都还记得,他逼近她的脸,用极具压迫性的口吻告诉她:“你是朕的奴才,朕怎么想,你就怎么想。”
可如今泼天的权势在手,大可把控住满清朝廷对汉人的统治,令每一个汉人都对俯首称臣,把所有美丽的女人都化为他光华流转的人生织锦上麻木又绚丽的花。可是,他却再也不能把卧云中那段纯粹自由的时光还给她了。
说到底,他维护皇权凌驾于她所热爱的人生之上。
所以,他这个人本身,也是伤她的人之一。
“王疏月,算了,朕不骂你了。”
说着,他半撑起身子,玉佩膈着的腰腹之处,血流失了桎梏,猛然通常,却引出钻心的疼痛。他闭了闭眼,温声道:“但是王疏月,你如果肯骂朕,朕会好好在你这儿听着。”
怀中的人听了这话,没有出声,只是摇头。
那夜晚里,他和衣拥着她在怀中睡。东风刮了一整夜,窗外满是悉悉索索的落花声,大抔大抔的杏花落进庭院青花瓷缸子里。
冷月清风葬幽花,惊心动魄。
她亦睡得很浅,时不时地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