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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生锦-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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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雀微觉诧异,公主一向高高在上,什么时候在乎过一名庶民的姓名了。就算是成日伺候她的这些仆从,恐怕她能叫上来姓名的也没几个。
不过诧异归诧异,她可不敢拂了宝昌公主的意思,规规矩矩答道:“回公主的话,她叫林晨霏。”
“林晨霏,”宝昌公主重复了一遍,如同最艳丽的毒蛇吐信一般,轻轻舔舐着这个名字。她眼珠一转,唇边绽放出一个阴冷的笑容,吩咐道:“明日你去权家一趟,告诉他,如果想要林晨霏活命,就别娶她。”
“除非,他想娶一个傀儡在家放着。”在她想来,这世上哪个男子不想着娇妻美妾、左拥右抱?难道,还会为了一个女子,受那空房之苦不成。
“哗啦”一声水响,宝昌公主从浴桶中傲然而立。晶莹的水珠冒着热气,似珍珠一般从她的胴体滚落。
她的发黑如瀑、腰似折柳、肌肤如玉,大腿紧致而圆润、胸前丰盈而挺翘。她就这么赤脚走到净房立着的一个大铜镜前,揽镜自照,视线在自己的身体上流连忘返,半晌后才由金雀伺候着穿上了寝衣。
夜色渐渐过去,天边微微泛出蓝光,公鸡打了第一声鸣。
权墨冼从房中走出,到了林晨霏的病榻边,默默坐了半晌,才起身离开。
刘管家候着外面,道:“这里有我,公子尽管放心去上衙。”出事之后,权墨冼没有责怪过他一句话,这令他心头越发自责。
虽然这件事论起来,真的不怪他。
“别忘了去请官媒。”权墨冼多嘱咐了一句,离开了医馆。他如今只是刑部的员外郎,皇上对他青眼有加,他更需千百倍的努力,方不负了皇恩。
☆、第三百五十七章 《疏议厩库》
作为六部之一,刑部掌律法、按复大理寺及天下奏献案件;管理俘虏、异族奴隶;通会内外赋敛、俸禄、军用物资、器械;管天下各关卡、出入籍赋等,事务极其繁忙。
庆隆帝登基后,曾清洗过一次朝堂,京中各部都处于缺员状态。这次大比,额外多点了同进士的名额,正是用于充实低层小吏。从上到下,终于都缓了一口气。
而这次各部的新进官员中,要数权墨冼的名头最响亮,因为他是状元。也数他的官职最高,直接授了从六品的员外郎。
别看六品不高,在京官中真算不得什么。但要知道,好多人出仕之后,兢兢业业十余年,遇到了好时机,才会爬到六品的这个位置。
甫一踏入仕途,就有了六品的实缺。再加上权墨冼在殿试上做的那篇文章,被有心人暗中传播开来。他的这个员外郎,可谓是处于风口浪尖之上。他不得不愈发小心谨慎,将事事做到完美,才能让旁人无发难之机。
明里暗里,他受了不少冷嘲热讽,以及来自四面八方的有意无意的刁难。若换了个人,真不能保证能承受住这份压力。
在医馆里呆了一宿,他并没有休息好。但是,他还得回家换了官服,提前一刻钟去衙门应卯。按他以往的经验,路上总是会遇到一些大大小小的意外,来耽误他的时间。
当他嘴角噙着一抹冷意出现在刑部签押房时,其他人看他的眼光充满了意外。
林晨霏受袭这件事,原本只是他的私事。但因他招人嫉妒,关于他的事总是要流传的广一些。这些同僚,此刻也尽都知道了。
原以为他会受这件事的影响,无法按时应卯。若果真如此,就抓到了他的一个破绽,可痛打落水狗。没想到,他看上去完全不在意?
感受到周遭空气突然安静下来,权墨冼的目光缓缓从众人面上扫过,沉声问道:“怎么,看到我很意外?”
“不,不。”众人慌忙否定。
“权大人果然是好男儿大丈夫,如此狠心绝情。”这时响起一道不阴不阳的声音,道:“未婚妻出了事,还能这样若无其事的,恐怕古往今来也当数权大人了。”
如此明显的不怀好意,正是同为员外郎的潘阳。
他四十多岁才爬到员外郎这个位置,自然横挑眉毛竖挑眼,怎么都看权墨冼不顺眼。任何事到了他的口中,都会变了味。
权墨冼在书案后坐下,眼也不抬道:“潘大人好兴致,后进在成亲时,一定不会忘了潘大人的这份喜帖。”
谁想来你的婚宴?潘阳一窒,拂袖走到他的书案后坐下,决定不再开口。跟权墨冼的口舌之争,他就从来没占过上风。
忙碌了一天,权墨冼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脖子,信步走回了家。林晨霏的事情,他还没想好该怎么跟母亲和大姐说。
刚到巷子口,便看见家门口围了好些人,伸长脖子在看热闹。
这是怎么了?他心头一紧,快步走上前去,分开人群往里挤去,道:“麻烦让让。”
“状元郎回来啦?”他如今是刑部员外郎,但这些街坊们还是亲切的称呼他为状元郎,显得要格外亲热一些。
他心头牵挂着家里,无暇回答,点点头便往里走去。
“状元郎别急,这都是好事呢!”一名妇人乐呵呵道:“公主殿下派了人来,我们坊里也只有状元郎有这样的资格了。”
公主殿下。
权墨冼一怔,越发加快了脚步。高芒王朝的公主,他一共就只认识两位。一位是当初在净衣庵里的静了师太,先帝的七公主;一位就是那宝昌公主。
这个时候大张旗鼓派人来的,除了宝昌公主还会有谁。
想起那位公主的行事,他心头一紧,牵挂起家里的亲人们来。
迈了几步,他到了大门口。见大门旁一左一右各占了好几名全副武装的侍卫,按着腰间刀柄,杀气腾腾。
他在心头冷哼一声,这位公主真是嚣张无礼到了极致!莫说只是派了人来,就算她纡尊降贵驾临,也犯不着摆出这等阵势。
上了台阶,他抬腿就往门里走去。不料,一名侍卫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问道:“所来何人?”
“怎么?我回自己家还需要你们允许不成?”权墨冼淡淡道:“你们又是何人,为何擅自骚扰民宅。”
他一字一句道:“按高芒律法,《疏议厩库》中第三百六十三条,故扰伤人令中所规定……”
还不待他说完,门里走来一名俏丽的侍女,她笑着见了礼,打断了他的话,道:“还不快让开,连权大人都不认识了?”
那名拦住权墨冼的侍卫收回了手,抱拳道歉:“原来是权大人亲临,恕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高芒律法中的《疏议厩库》,是对律法的一个补充。其中最主要的内容,就是针对皇亲勋贵的特权而制定的,非常详细具体,目的就是为了保障普通百姓的权益。
虽然,很多时候在面对这样的特权阶层时,普通百姓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但,总归是有法可依。尤其是,像权墨冼这些的情况。
金雀奉了宝昌公主的令,原本是想要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员外郎一个下马威,不料他搬出律法,她只得赶紧出来制止。
否则,将事情闹大了之后,宝昌公主不会有事,她这个区区侍女,就会变成顶罪的炮灰。
权墨冼没有着急进门,在门口处整理了一下衣冠,冷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我家?”
他这样的态度,令围观群众面面相觑。看来,状元郎对这位宝昌公主,并不给面子?众人相视一眼,都看出心头的疑惑,悄然散开。
他们只是来看热闹,还存了想要给权家贺喜的意思。但这情形瞧着不对,生怕殃及池鱼,便赶紧都散了。
金雀脸上火辣辣的。
作为宝昌公主的心腹侍女,除了在宫中,她走到哪里,旁人都要看她眼色行事。这个区区六品小官,竟然如此不给她颜面,实在是可恨之极!
☆、第三百五十八章 遏制
但是,眼前这男人,却是宝昌公主的心上人。
她可以试探,却不能对他不利。
当下,金雀掩了心头恼恨,再次款款下拜,道:“是婢子疏忽了,还望权大人勿怪。婢子金雀,奉了宝昌公主之命,前来给权大人传话。”
既然她已经搬出了宝昌公主的名头,权墨冼心头纵然恨毒了这位行事轻狂嚣张,肆意玩弄他人性命的宝昌公主,也需保持恭敬。
他躬身作揖道:“不知是公主府上来人,多有得罪。”
权墨冼的姿态做足了礼节,语气中却不见有半分卑微之态。听在金雀耳中,越发让她不解,这个男人究竟有什么好,竟能将自己公主迷得魂不守舍?
将金雀请到了堂屋,一个刚留头的小丫鬟上了茶水,金雀看了眼褐色的茶汤,漫不经心地抿了一口。这样粗陋的茶水,换了旁人她是不会赏脸喝上一口的。
“敢问姑娘,公主殿下有何事?”
这么大的动静,都没见到自己母亲和大姐,按说她们应该待客才是。所以,权墨冼没有这个耐心和金雀周旋,索性开门见山问道。
金雀矜持地坐着,道:“婢子奉命传话,”她抬了抬下巴,学足了宝昌公主的仪态,傲然道:“如果想要林晨霏活命,就别娶她。除非,你想要娶回来一个傀儡放着。”
眼前的虽然是个侍女,但透过她,权墨冼可以想象到宝昌公主高傲与不屑的神态。
他的拳头悄然握紧,这叫什么?凶手还特意到自己家里来耀武扬威?!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收敛了眸子中燃烧着的怒火,权墨冼沉声问道:“此话何解?”他已经从苏神医那里知道了事实,但他不打算道出。
没想到他如此沉着,金雀微微一愣,解释道:“林姑娘中了一种毒,不能圆房。公主恐伤了她的性命,好心让我来转告你。”
明明是始作俑者,如今却来猫哭耗子假慈悲。
“那依公主之意,当如何?”他倒要看看,这位宝昌公主究竟作何打算。
“公主说了,只要权大人同意婚事,完婚后她愿意将林姑娘认作义妹,保她一生享尽荣华富贵。”
“可有解药?”权墨冼不动声色地问道。
金雀摇摇头,道:“没有。”
那个奇毒,也是宝昌公主在无意间得到。觉得特别有意思才保留下来,这会正好用到林晨霏的身上。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替人解毒,又何来解药?
“那就不劳公主挂心了。”权墨冼淡淡道:“霏儿将来的日子,由我负责。”
“你!”金雀为之气结。这个是什么人,竟然软硬不吃。可恨公主偏偏将他放在心上,动他不得。这件差事没办好,她回去会吃挂落。
想了想,她又道:“昨日送林姑娘回来的,有和丰镖局的镖师吧?”看似问话,实际却是威胁。
“哦?”权墨冼垂眸,反问道:“是吗?我不清楚。”
金雀笑道:“和丰镖局路见不平,令人敬仰。我们公主正好有批宝物要托镖,只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送到地方?”
权墨冼抬起头,漠然地看着她,道:“那与我何干?”
“你!”金雀愤然起身,不得不话挑明了说道:“他们可是林晨霏的恩人,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那是他们自愿,我没让他们救。”权墨冼不为所动,道:“敢问公主还有何吩咐?”说罢端茶送客。
看着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金雀知道威胁不了他,恨恨地抛下一句狠话,道:“权大人,希望你将来不要后悔!”
权墨冼往后微微仰着,陷入椅子的阴影中,光影投在他的面上,令他五官深邃而看不清表情。只有唇边的冷意,清晰可见。
金雀跺了跺脚,愤然离去。
她却是没有看见,权墨冼交握的双手骨节发白,掌心已被他掐出了道道血痕。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遏制住自己不要追上去。
他知道,一旦屈服,他就会沦为宝昌公主的禁脔,从此沉沦。
权墨冼一动不动,维持着这个姿势过了半刻钟,才听到刘管家匆匆进来的脚步声。
“走了?”他发问,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可怕。
刘管家点点头,道:“走了。”
权墨冼霍然起身,道:“快!快替我通知和丰镖局,宝昌公主要出手对付他们。就说我权墨冼对不住他们,大恩大德定当相报。”
刘管家勃然色变,立刻应下,道:“好!”
昨日若是没有和丰镖局的戴镖头出手,林晨霏必死无疑,说不定还会连累林夫子的性命。谁知这事竟然没完,宝昌公主这般不依不饶。
刘管家愧疚自责,拔腿就走。到了门边匆匆道:“公子,你快去瞧瞧老太太。”
权墨冼心头猛地一跳,快步到了正房门口,见一个小丫鬟手足无措的站在哪里,面色发白。他忙掀了帘子进去,唤道:“娘!”
权璐抬起一对泪眼,看见他顿时便觉得有了主心骨,叫道:“冼弟,你可回来了!”权大娘躺在床上,有气无力。
见此情形,权墨冼快走了几步,抢到床边握住母亲的手,问道:“这是怎么了?儿子这就去请个大夫。”
“不……你等等。”权大娘勉力撑起半个身子,喘着气问他,道:“你先告诉我,霏儿的事,可真?”
“娘不要担心,她已经到京里了。”权墨冼宽慰着她,道:“只是生了一场病,眼下儿子将她安顿在医馆里养着。”
“你还骗我!”权大娘怒道:“刚刚那个什么金雀,已经来说过了。霏儿她中了毒,一旦圆房就会毒发身亡!”
“你!”她气得大口大口喘气,劈头打了权墨冼几下,道:“你个不孝子。”
权墨冼不躲不让,在床边跪了下来,磕头道:“儿子不孝,让母亲操心了。”
连累了亲人,他的心,一阵阵的抽痛着。一向坚毅的他,此刻眼角沁出了一滴眼泪,沿着他的面颊缓缓流下。
“娘,这怎么能怪弟弟?”权璐忙道:“明明是那位公主欺人太甚!做下这等事情,还来耀武扬威。”
☆、第三百五十九章 披荆斩棘
权大娘往后倒在床上,哽咽道:“人家是公主,我们能怎样?可怜了我的霏儿,这可怎生是好。”
她看着林晨霏长大,两家又一早就定下来亲事。亏得权墨冼争气,连中三元,被钦点为状元。原以为,自家从此可扬眉吐气,在京城安下家来,将林晨霏娶进来,一家人和和美美。
怎料到,祸事竟然凭空而降。
满心渴盼着的儿媳,竟然变成了一个瓷娃娃,只能看不能碰。一个是引以为傲的儿子,一个是从小看大的姑娘,这让权大娘满心纠结,不知该如何是好。
为了儿子,这门亲事万万结不得。
但林晨霏又是因为自家才受了这等罪,于情于理都不能置她于不顾。
“母亲,”权墨冼跪在地上,伸手握住权大娘的手,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意。他道:“儿子错了,都是我的错。”
“事已至此,我不能辜负了霏儿妹妹。”他的语气中藏着痛苦,哑声道:“我已经让刘叔去请官媒合八字了,待她伤势痊愈我就与她完婚。”
“那……”权大娘颤声问道:“你可就后继无人了!”
“我们可以去善堂领养一个,也是我的后人。”想了想,权墨冼又道:“实在不行,过几年再纳一房妾室,延绵子嗣。”
他并没有纳妾的这个打算,此时说来不过是权宜之计,安抚权大娘而已。他已经害苦了林晨霏,不会让她再受半点委屈。但若母亲心头对她不喜,这于林晨霏来说,不是好事。
听他这么说,权大娘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恐怕是唯一能两全的方式。
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她心头一痛,唤道:“黑郎,你快起来吧。娘刚才也是情急,不该打你。”
儿子这等争气,如今又是官身,今非昔比,她实在是不该再出手打他。
权璐将他扶了起来,权墨冼道:“母亲,我是你儿子,做错事您要打要骂都行,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从小没了父亲,是母亲含辛茹苦地将他们姐弟拉扯长大。他事母极孝,怎会舍得让母亲受连累。
“这件事,林夫子和霏儿妹妹都还不知道。”权墨冼道:“母亲,大姐,你们可都别说漏了嘴。我只怕他们若知道了,会退了这门亲事。”
权璐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道:“对,先成亲了再说。霏儿她,对冼弟是真心好。”若提前知道了,恐怕她宁死也是不愿嫁的。
定下此事,权墨冼请了一名大夫来替权大娘看诊。只是急火攻心,没有什么大碍,开了两副药调理着,并嘱咐好生静养。
回到书房,权墨冼只觉得心头郁结难解。
在朝中受到的重重压力,和宝昌公主对他的势在必得,几乎将他逼到了困境。让他生平头一次动摇起来,他择定的这条路,究竟是对还是不对?
“公子。”刘管家进门禀道:“和丰镖局已收到了信,连夜撤走。宝昌公主手头并无实权,鞭长莫及,公子无需担忧。”
和丰镖局的大本营在江南道,而非京城。宝昌公主就算有意想要为难他们,也够不着。
权墨冼将刚刚写好的一封信交给他,道:“将这封信捎给和丰镖局的钱老爷,我要亲自跟他道歉。”
他在信中,不只是表达了歉意,还郑重做出了承诺。他对和丰镖局所蒙受的这些损失负责,总有一天会偿还。
宝昌公主行事张狂,丝毫不顾忌他人感受,但他不能这样做。
没有答应宝昌公主的条件,只因为权墨冼知道,若他有半分露怯,对方就会更加得寸进尺。
他能保得了和丰镖局一时,却保不住一世。当宝昌公主拿准了这是他的软肋,便会时时以此要挟他就范。这对和丰镖局来说,才是更大的祸事。
作为顶天立地的男人,他也不能受一个女子如此摆布命运。哪怕,她是全高芒最尊贵的公主也不行。
刘管家退下后,权璐端着一碗绿豆粥进了房,轻声道:“弟弟,这两日太过折腾,你先喝点粥垫垫肚子。回头,我再给你下一碗葱油面来。”
权墨冼回到家,还没有功夫用晚饭。她看在眼里,疼在心底。
“有劳大姐。”权墨冼也不跟她客气,接过粥碗就吃进来。看着满眼关切的大姐,他内心的信念越发开始动摇。自己选的这条路,会不会伤害到自己身边最亲的人呢?
“大姐,我问你。”
权璐点点头,道:“什么事,你尽管问。”
“如果,我是说如果。”权墨冼斟酌着言辞,道:“如果有一天,因为我的仕途而连累了你们。你会恨我吗?”
权璐讶然的看着他,摸了摸他的头,道:“不烫啊,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大姐,我是认真的。”
听出他语气中的沉重,权璐想了想,道:“我们既然是一家人,那就注定了荣辱与共。”她站起来,指着外面的庭院,道:“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但我却知道,当下的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了弟弟你。”
“我不能在享福的时候忘记你。那么,就不能在有了祸事之际,埋怨你。对吧?”她弯了弯眼,唇边漾出一抹浅笑,道:“我不懂什么大道理,只知道你永远都是我的弟弟。就算全世界都背弃你,我也不会。”
“大姐……”她这番话,听得权墨冼鼻头酸涩。
原来,自己的亲人,是这样毫无保留地支持和相信着自己。既然如此,他就更要披荆斩棘,走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好。”他薄唇轻抿,坚定道:“大姐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一个宝昌公主而已,眼下他还不够强大,但他也有他的办法。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权墨冼心头记着的宝昌公主,此刻也满心都是怒火。凶狠的表情,让她艳丽的表情扭曲,显得格外狰狞。
在她面前,跪着簌簌发抖的金雀。别看她在外面仗着宝昌公主的势不可一世,在宝昌公主面前,她只是一个任打任骂的奴婢而已。
“我要你何用!”
宝昌公主咬牙切齿道:“就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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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雀心头发苦,这能怪她吗?要怪,只能怪公主看上的这个男人太过奇特,软硬不吃再加上冷漠无情。
但是,她哪里敢辩解?
只一个劲儿地磕着头,光洁的额头上磕出了鲜血,也不敢停留半分。
宝昌公主心头怒极,抓着手边的东西,一股脑儿地砸向金雀。只听得好一阵稀里哗啦,半晌才平复了声音。
砸得累了,宝昌公主叉着腰道:“好了好了,起来!仔仔细细跟我说说,他究竟是怎么说的。”
金雀额头上带着伤,身上也被一应物事砸得生痛,但却在心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她知道,宝昌公主的怒火算是发泄出来了,接下来只要好生答话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她最怕的,不是被宝昌公主打骂,而是被遗弃,再做不成心腹侍女。那就意味着,她眼下拥有的一切特权,都会随着失宠而烟消云散。
金雀爬起来,将与权墨冼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复述了一遍。在这上面,她不敢有任何欺瞒。宝昌公主最恨的,就是那等欺上瞒下之人。
听完之后,宝昌公主徐徐在梳妆台前坐下,用手轻轻触碰着自己的容颜,笑了起来。
“如此冷漠无情的男人,我很喜欢。”
也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也许是权墨冼真的就对了她的胃口。总之,她如今对权墨冼是再也放不下。
越是求不得,越是想要得到。
她端详着自己的纤纤玉手上鲜红的蔻丹,吩咐道:“明日一早你替我下个帖子去太子府,我要见见太子哥哥。”
父皇那里已经摆明态度,她再得不到支持。林晨霏还活着,她再怎么胆大妄为,在京城里总要顾忌几分。为今之计,只有求助皇兄。
这个男人,她一定要得到!
就算不能嫁给他,就算得不到他的心,她也一定要让他屈服。
春日已经走到了尾声,天气一日比一日热了起来。不时也会下上几场淅淅沥沥的小雨,让洛阳城里充盈着丰沛的水汽。
春夏之交,是最美好的季节。
万物在和风细雨中汲取着养分,城里四处都是深深浅浅的绿色,让人眼睛舒适惬意。
今日清晨,刚刚下过一场小雨。青石板上还泛着水光,早起的人们便忙忙碌碌,脚步匆匆。在衣袂翻飞之下,水汽被一点一滴带走,逐渐变得干透。
杨柳走在这些人群之中,在脑中反复想着走之前高楼对她说过的那些话,心情有些紧张,又有些雀跃。
这是他们几人被带到京城来后,姑娘交付的第一个任务。只要一想到是由她来回话,她就忍不住嘴角轻轻上扬。
这一日,正好是官员们每月两次的休沐日,方锦书也没有去学堂。她在院子里打了一趟拳,才换了衣衫开始吃早饭。
“姑娘,杨柳来了。”芳菲禀道。
这么快?前日才吩咐下去的事情,这才一日就有结果了。方锦书放下勺子,道:“让她进来。”
不知怎地,她心头竟有些紧张,担心杨柳交出的答卷不能令她满意。毕竟,这是她一手培植的班底,在未来有大用。
杨柳进了屋,先是规规矩矩地见了礼,道:“姑娘吩咐的事已经有了结果,高大哥命我来给姑娘回话。”
事情是他们几人一起查访的,但毕竟男女有别。杨柳的年纪正好合适,行事沉稳,出入方家也便利,是最好的人选。
芳菲知机退了下去,掩好了房门。自己则守在门口,以防姑娘的话被人给听了去。
方锦书让她起身坐下,道:“你别紧张,好好说。”
杨柳欠着身子坐了小半个椅子,道:“权大人的未婚妻,乃是他恩师的女儿。夜尘在松溪书院打听到,这名恩师姓林,不但是他的启蒙老师,还资助他读书,以及笔墨纸砚。”
“被点了状元后,权大人便让家人去接林夫子父女上京。就在前日,林姑娘进了毛大夫的医馆,受了剑伤。请苏神医,是因为她中了毒。”
苏神医原本就住在方家所提供的宅子里,高楼几人若是连这点顺藤摸瓜的本事都没有,也太无能了。
“只是,对林姑娘究竟中了怎样的毒,苏神医三缄其口。”这涉及到病患的隐私,苏神医不说自有其道理。
方锦书静静听着,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昨日,宝昌公主遣了心腹婢女去权家,还有带刀侍卫跟随,阵势闹得很大。”权家门口如此热闹,高楼又在全力探查此事,想不知道都难。
“那名心腹婢女出门时,脸色很是不快。看来,并没有达到目的。”杨柳继续禀道:“高大哥颇费了一番手脚,才打听出来,原来宝昌公主有意下嫁权大人。”
将探访到的全部消息说出,她就闭口不言。
他们的职责,只是据实已告。至于最后的结论和判断,那是姑娘的事,他们不能越俎代庖。
方锦书点点头,对高楼几人的表现很满意。周到、细致,收集了足够多的关键信息,并且没有尝试妄下结论。
“你很不错,”她亲自赏了一个荷包给杨柳,道:“条理清晰缜密,很不错。”
得了姑娘的赞,喜悦压抑不住地从杨柳心中冒出来,她微笑道:“谢姑娘的赏。”方锦书又问了她几句近来的学习生活情况,便让她离开。
看来,这一世的轨迹再一次发生了偏离。
方锦书站在窗口,看着那一树芭蕉青翠的绿叶,出神地想着这件事。在前世,她虽然没有将目光放在权墨冼身上,但也知道宝昌公主并没有动过这个念头。
那个时候,她是母仪天下的曹皇后。而宝昌公主作为废太子妃留下来的唯一一名嫡女,时常来长乐宫中为难她。
宝昌公主的婚事,让她记忆深刻。而这其中,绝对没有权墨冼什么事。
而今生,她虽然在种种巧合之下,与权墨冼见过好几次,但并没有改变他的命运轨迹。他仍然没有投入方家,没有站任何一个政治派系,仍然在殿试中出了风头获得了状元,未婚妻也仍然是恩师的女儿。
既然不是她,那么,会是谁呢?
☆、第三百六十一章 前世归前世,今生归今生
这其实并不难猜,不是她,就只会是卫亦馨。
种种迹象表明,卫亦馨不记得有关方家之事,但这并不代表她不记得其他事情。说不定,她记得还格外清楚。
所以,她出手设计,让宝昌公主看上了权墨冼。那么,她这样做,对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方锦书尝试着,把自己放在卫亦馨的身份,细细揣摩着她的心态。
很显然,重生后的卫亦馨对方孰玉再没有任何感情的羁绊。这点从她对方家的态度就能看出,非但没有任何关心之举,反而敬而远之。甚至,在方孰玉得了御前制诏名额后,她还起了疑心,特意前来试探。
既然她不爱方孰玉,那么对前世害得方家覆灭的权墨冼也谈不上恨。
反观她设计权墨冼的这件事情,就很耐人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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