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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华_闲听落花-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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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老爷只打发人和伯府说了这两天到京城,昨天泊在长垣码头时,却没打发人告诉伯府。
  他离开京城二十多年了,原本离开京城时,是暗暗立了此生再不踏入京城的誓,原以为京城诸般,此生再不能见,如今回到京城,启程时还好,昨天泊在长垣码头,竟激动的一夜没睡着。
  天没亮起来,沿着码头走了一圈,他就决定不打发人先往伯府说这一句了,不让人来接他,一会儿到了南水门,他要慢慢走回去,一路上好好看看,嗯,先到南水门里那间小铺子,要两个酥脆的胡饼,一碗河鲜浓汤,吃好了,好好逛一逛,傍晚再回家。
  陈师爷年青时穷困,曾经跟着一个举人做伴读,在这京城住了十来年,他做这师爷,也是那位举人的照应推举,这趟再到京城,激动之情,也就比李老爷略差一线而已。
  两个人怀着同样的激动之情,站在南水门外,看着旁边繁忙的河道,和巨大的水门暗桩,再看看身边挤挤挨挨,脚步匆匆的行人,只觉得过往种种,如同这份繁华急匆,扑面而来。
  李老爷拍着沿河的石头栏杆,连声感慨,“回来了!又回来了。你看看这水门,也就咱们京城有。多气派!”
  “可不是,我头一回到京城,跟着朱先生站在船头,哪,就象他们那样,是换了小船,从水道进去的,当时看到这水门,我张着嘴,看傻了,把朱先生笑坏了。”陈师爷环顾左右,同样感慨万千。
  “这笑什么?这水门是壮观。”李老爷捻着胡须,哈哈笑了几声,“走,咱们到水门里那家张记吃胡饼喝河鲜汤,我跟你说,美味极了!”
  两人进了南水门,一边四下看着,说着哪里还跟从前一样,哪里怎么这样那样了,那家这家,二十年的变化,不大,也不算小。
  慢慢往前走着,离张记还有十来步,富贵带着金贵和几个长随小厮,迎着李老爷,挥着胳膊,喜气洋洋的从人群中往两人这边挤过来,“老爷!老爷!是我,是我啊!”
  富贵和金贵几个,是郭胜离开高邮前几天,才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长随,李老爷见过,可这会儿富贵和金贵一身锦衣,富贵气象太重,他看的有几分恍惚,不敢认,只是纳闷,这两个人,叫他?好象有些面熟呢。
  章仁跟在富贵这一群人中间偏后,眼睛瞄着不知道哪儿,脚步加快,挤过富贵,挤到李老爷面前,笑容满面长揖到底,“这位先生,在下是外乡人,想打听一下,姚记珠子铺怎么走?我从宜男桥起,找了一上午了,走的腿都酸了,也没找到。烦请先生指点一二。”
  李老爷失笑出声,“姚家珠子铺在潘楼街上,离这儿……”李老爷回身指了指巍峨的水门,“这是南水门,离的可远的很了,你从宜男桥一路走到这里的?”
  “可不是,我这个人,天生的不辨方向,唉!真是,处处都是麻烦,能不能烦先生指点指点在下,到底该怎么走?在下天不亮就出门了,走到现在……真真是!”章仁和李老爷紧挨站着,时不时拍拍自己的额头,说一句笑两声,看起来亲热愉快极了。
  李老爷本来就心情极好,被章仁这么个气度出众,感染力不凡的外乡人说的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拍着章仁的肩膀,“天不亮走到现在?兄台可真是……好脚力!”
  “可不是!”章仁跟着哈哈笑起来,弯腰拍了拍自己的腿,“全凭这两条好腿!”
  不远不近缀在章仁后面的老贺,拉了拉董三少爷,“三少爷,那章仁有同伙,人还不少,咱们……”老贺歪着脸咧着嘴,“可是,要是这会儿不动手,到明天午初,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盯到这章仁,这人狡猾的很呢,真要是明天午初交不出章仁,那老虔婆不要脸的很……这个这个,三少爷的意思呢?”
  董三少爷看看自己带来的三四个小厮长随,和老贺找来的三个壮汉,再看看章仁和李老爷那一群,低声道:“人,差不多吧?”
  “三少爷没打过架,不会看这个。咱们这边,我实话实说,三少爷别见怪,也就我跟他们三个,能打一打,三少爷和你那几个小厮,哪打过架?他们,”老贺往章仁那边努了努嘴,“就是那个老的,都不简单,一看就是一路打架打出来的,唉,再怎么,也不能放过这个机会,这章仁机灵得很,逮到他极难,这回只怕也是这章仁要见同伙,才让咱们得了机会,这机会不能放过,让我好好想想。”
  老贺拧眉攒额,片刻,拉了拉董三少爷,俯耳低声道:“得用点计,我看这样,我带个人,去捉章仁,不过,三少爷你得来造些乱相,给我打个掩护,我才能得手,你得上去打,好好打。”
  “啊?”董三少爷瞪着老贺,他上去打?不得被人家打死?
  “为什么让三少爷上去呢。”老贺瞄了眼左右,“象章仁,和他那些同伙,那双招子好用着呢,一看三少爷,翰林家公子,又有个秀才功名,他们不敢动手打您。要是谁都敢打,那么没眼色,那章仁早就活不到现在了。
  您只管冲上去,带上你那几个小厮,闭着眼睛往上冲,别管谁跟谁,除了章仁,你就是个逮谁打谁,一通王八拳只管打,不求打着人,只要乱起来,我带人趁乱捉住章仁,一切就妥当了。”
  董三少爷认真想了想,还真是个好办法,就是,太不雅相了,不过,打架这事……他还从来没打过架……
  “三少爷,人家要走了,您得赶紧拿主意,是明儿咱们找那老虔婆打擂台,还是……”老贺看着前面越说越亲热的章仁和李老爷,催促道。
  “好!就这样!”董三少爷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主意一定,颇有几分跃跃欲试,他还从来没打过架呢。“现在就冲上去?”
  “这儿太远,咱们往前去一点,三少爷别紧张,吸口气,吐出来,好了,往旁边看,看那船上的那个撑蒿的,多漂亮的小娘子……行了,就到这里,差不多了,等我喊冲!三少爷你记着,你得冲出气势,你就喊章仁你这个恶棍,你们也喊,喊的越响越好!冲的越勇猛越好,气势夺了人,就先胜了一半了,好了,准备好了,三少爷,冲!”
  总指挥老贺一声令下,董三少爷连紧张带着份临阵的畏缩,一张嘴就卡壳了,可后面几个小厮,却喊的响亮:“章仁你这个恶棍!”
  董三少爷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跌撞一步,一头冲了出去,“章仁,你站住!”
  老贺带来的三个壮汉,拖着小厮和董三少爷,几步上去,抡拳就打。
  富贵唉哟一声尖叫,张着胳膊拦在李老爷面前,“少爷少爷!唉哟少爷!不能……唉哟可不能……唉,这是你丈人,丈人!”
  “打的就是丈人!”老贺紧挨董三少爷,一边挥拳乱打,一边应声吼道。
  “对,章仁呢?打的就是他!”乱打一起,被裹挟推举在正中的董三少爷,有点儿兴奋了,这一声喊的气势十足,响亮无比。
  李老爷目瞪口呆的看着冲着他挥拳直冲上来的董三少爷等人,章仁扯着他衣袖,正往他身后躲,董三少爷他们,当然得冲着他上来了。
  旁边一座酒楼二楼,郭胜紧贴窗户一边站着,伸长脖子拧着头往下看,徐焕被他一只胳膊按在墙上,急的跳脚,“让我也看一眼!让我看看!打着没有?哎!打着了没有?”
  楼下,眼看董三少爷一巴掌就要招呼到李老爷脸上,李老爷身后一声清脆的暴呵,“小兔崽子!敢打李老爷!弟弟,揍他!”
  小兔崽子四个字没喊完,李老爷身后,一个年青小娘子旋风一般冲上来,两只手搂着裙子,冲着董三少爷,一脚就踢了上去。
  小娘子身后,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象块被弹弓打出的小石头,冲着董三少爷身边的壮汉,一头撞上去,“小爷我打不死你!”
  郭胜瞪着这姐弟俩,一口老血差点喷洒的满街都是,有这么坏事的么!
  徐焕听到那一声小兔崽子,眼睛一下子瞪的溜圆,一头冲上前,站在窗口,张着嘴,直直的瞪着楼下大打出手的那对姐弟。
  因为这一对姐弟的加入,战况立刻转向了不知道哪个方向,南水门内,拳脚声声,尖叫连连。
  旁边茶坊里,李夏直瞪着那对看起来打的十分痛快的姐弟,错着牙,一把拉过急的想往桌子上爬的李文楠,“七姐姐,我听着,象是我爹,咱们过去看看,端砚澄心湖颖新安!跟我走!”
  “啊?你爹?我三叔?你哪儿听出来的?对噢……哎!阿夏你慢点,天哪!”李文楠被李夏揪的边走带跑,从人群缝里不管不顾的挤上去,一眼看到站在嗷嗷叫着打成一团的人群中间,扎扎着手,团团转个不停的李老爷,一声尖叫,“真是三叔!”
  “敢打我爹!”李夏将从茶坊出来时顺手抄的茶壶塞给李文楠,端砚急忙递了把不知道从哪儿摸来的扫帚给她,李夏舞起扫帚,冲着董三少爷就冲了上去。
  李文楠一声惊恐的尖叫之后,又一声兴奋的尖叫,举着茶壶一头扎进战圈,“敢打我爹!不对我三叔!”
  端砚和湖颖几个,捡起不知道哪儿来的扫帚把墩布杆,跟在李夏身后,冲的英勇无比,李夏往哪儿冲,她们就往哪儿跟。
  郭胜和徐焕一眼看到李夏和李文楠冲了出来,连滚带爬就往楼下冲,一头扎出酒楼。
  郭胜脚步飞快,徐焕刚冲到酒楼门口,郭胜已经冲进打架圈,一巴掌打在富贵头上,“蠢货!护好老爷!”
  富贵哎了一声,连声嚎叫:“蠢货!护好老爷!”
  他不喊还好,这一喊,几个人一起往李老爷冲过去,裹挟着被打的半边脸紫涨,已经完全懞圈儿的董三少爷,一头撞到李老爷身上,董三少爷压在李老爷身上,两只手乱抓,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李老爷被董三少爷压在地上,也不知道谁又压在董三少爷身上,脸上也一阵接一阵的痛,只压的疼的李老爷惨叫连连。
  李文楠紧跟着李夏,端砚等四个丫头挥着扫帚墩布杆紧跟在李文楠身后,李文楠的几个丫头一脸惊恐,傻子一样紧跟在端砚等人身后,一头扎进战场。
  李夏手里的扫帚见谁打谁,李文楠手里茶壶只一下就碎了,手被茶壶碎片划开只浅口,李文楠兴奋极了,压根没觉出她手破了,没有了武器,赶紧伸手去抓李夏,手上的血,抹的李夏月白短夹衣上到处都是。
  京府衙门的吴推官带着衙役,几乎跑断了气赶到时,南水门内张记门口,已经狼藉一片。
  李夏手握扫帚,气昂昂满脸怒容站在她爹身边,她的上衣被李文楠抹的斑斑点点全是血。
  李文楠手上那点儿浅伤出的血,竟然不算少,全抹到李夏身上了,她激动兴奋成那样,到这会儿也没觉出她受了伤,看着李夏衣服上的血,圆瞪着双眼,吓的惊叫不停,“阿夏你受伤了!阿夏你流血了!阿夏你晕不晕?阿夏你不会死吧?阿夏你伤在哪儿?”
  两人身旁,六七个丫头簪子掉了,鞋子没了,裙子歪了,倒是气势还在,两只手紧紧握着扫帚头墩布杆,炸毛猫一般护在李夏和李文楠四周。
  李老爷有气无力的半躺在徐焕怀里,一只眼睛已经开始乌青肿涨起来,半边嘴连着腮直到耳朵边,都蹭破了皮,正不停的往外渗血。
  徐焕一边时不时狠瞪一眼那位管闲事的小娘子,一边搂着李老爷,看样子想拖他起来又拖不动,一边瞪一边似拖非拖,一边掉眼泪,“姐夫,姐夫你能听到我说话吧?姐夫啊,姐夫你可千万得挺住啊!大夫,快去请大夫,姐夫啊,你醒醒,姐夫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陈师爷衣服被撕烂了,半边肩膀露在外面,后面一个清晰的脚印正渐渐浮肿上来,蓬着头发,糊了半脸血,坐在地上不停的喘粗气。
  董三少爷脸上还好,身上却被那位姑娘踢了不知道多少脚,这会儿在地上蜷成一团,不停的痛苦呻吟加惨叫。
  一场架打的痛快淋漓的那位小娘子,躲闪着徐焕时不时的怒目,两只手不停的在裙子上一把接一把的抹,一边抹一边一眼接一眼的用力瞥向被打的凄惨无比的李老爷,她是为了保护李老爷……
  胖墩小男孩双手叉腰,看着眼前的一地的鸡毛,不时咋把几下嘴,一脸的意犹未尽。
  郭胜脸色铁青,富贵等人在他面前跪成一片。看着吴推官带着衙役飞奔过来,郭胜一脚踢在富贵肩膀上,踢的富贵仰面倒在地上,看着郭胜从他面前大步过去,才膝行挪了几步,直起再弯下去,俯身跪趴在地上。
  郭胜迎着吴推官上前,拱了拱手,“请吴推官作主!我们老爷……”郭胜喉咙一哽,泪如雨下,后面的话,就说不下去了,只手指指着李老爷,和李夏等人。
  吴推官一阵头晕目眩,李五爷和李六爷的爹,还有妹妹,在京城城门之内,被人家打了!
  “到底怎么回事?李老爷伤的怎么样?重不重?”吴推官在京城做了小十年推官了,眼晕也就一阵就好了,得赶紧处理好后面的事,这才是最要紧的。“郭爷,这里大庭广众之下……咱们先把李老爷抬回去,李老爷的伤得赶紧请大夫诊治,还有几位姑娘,余下的人,在下带回府衙,必定审问清楚,郭爷看呢?”
  “全凭吴推官处理。”郭胜欠身拱手。


第303章 各有看法
  老贺塌肩缩头,一张脸青灰的没人色,瞄着四周,挪到董三少爷身边,哆嗦着嘴唇,“三少爷,章章章……仁那厮,他跑了,三少爷,咱们……咱们这是被章仁算计了,小的……”
  老贺抬手往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又打发一巴掌,“叫你多事!叫你多嘴!”
  董三少爷木木愣愣的看着老贺,他是被算计了,算计他的,好象不只章仁一个吧……
  “章仁肯定知道是小的多事多嘴,小的可惹不起章仁,要是让章仁找到,小的这条命就没了。三少爷,小的走了,现在就走,远走它乡,躲上几年再说。三少爷,就此别过。”老贺呜呜哭着,一把一把抹着眼泪,挪了挪,转身就走。
  董三少爷愣愣的眨了几下眼,目光从眨了几下眼就没入人群的老贺身上,一格格移到钗掉发乱,上衣上星星点点全是血,两只手握着把扫帚,拉着架势对着他虎视眈眈的李夏身上,看到一只手紧紧拉着李夏衣袖,冲他怒目而视,时不时呸一口的李文楠,再看向两人身后,那围成扇形,举着扫帚墩布杆,竖着毛的众丫头们……
  董三少爷只看的满心寒意惧意,这一群都是雌老虎!
  严夫人得了信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问了两三遍,问清楚问确实了,只觉得眼前连晕了好几晕,伸手按在蔓青肩膀上,用力站起来,一迭连声的叫着赶紧去秦王府请五爷回来,赶紧叫松哥儿过来,赶紧备车,赶紧去请大夫,赶紧赶紧!
  她再一次,自己先乱成一团。
  严夫人刚冲到二门,就看到徐焕衣衫零乱,一只脚上只有袜子,红着眼一脸泪光,后面一群小厮抬着只旧竹榻,进了二门。
  “夫人,赶紧请大夫,姐夫他……姐夫他……”看到严夫人,徐焕两只手捂着脸,嗷嗷哭起来。
  严夫人吓的腿一软,要不是蔓青扶的快,差一点就坐到地上了。
  “我没事,大嫂我没事。”李老爷从竹榻上昂起头,赶紧解释,这一路上,他都说了多少遍了,他没事,没事了。
  唉,阿夏舅舅这是太担心他了,他胆子又小,他真没什么事。
  严夫人听李老爷中气十足的说没事,一口气松下来,吩咐赶紧抬进明安院,随手抓了个婆子,吩咐赶紧跟徐太太说一声,再抓个婆子赶紧看看大夫来了没有,一大串吩咐喊下去,才想起来吩咐李文松,“你在这儿傻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衙门看看!还有你妹妹,去找你妹妹,你妹妹哪儿去了?”
  李文松哎了一声,赶紧往外跑。
  严夫人吩咐走了李文松,提着裙子连走带跑,赶到明安院,徐太太倒比她淡定多了,“大嫂别急,看老爷这样子,跟上回一样,就是看着吓人,上回也是这样!”
  李冬忙着让人备热水拧帕子,亲自动手,轻轻擦拭阿爹脸上的血污,阿爹这一回,还真是跟上回差不多,连伤的地方,都差不多。
  大夫进来诊了脉,确定无疑的说是皮外伤,最多三五天,消了肿化开淤也就好了。
  严夫人这才一口气松下来,退出来,看着坐在廊下垂着头还在抹眼泪的徐焕,让人搬了把椅子来,坐到徐焕旁边问道:“舅爷,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徐焕又抹了两把脸,“老郭说南水门内有一家馆子,瓦块鱼做的绝佳,约了我今天去吃。
  我俩刚吃到一半,就听到楼下叫着喊着打的就是丈人,开始我俩还看热闹,人多又乱,还没看清楚,就看到阿夏和楠姐儿疯了一样冲出来,一个叫着敢打我爹,一个叫着敢打我三叔。
  我当时吓的腿都软了,坐在楼梯上起不来,等我下去的时候,就……姐夫就这样了。”
  徐焕又抹了把脸,他真不知道怎么回事,更不知道阿夏那妮子怎么就冲上去了,老郭就跟他说,让他过去帮忙哭一场,别的,一个字也没跟他说过!
  严夫人斜着徐焕,这位舅爷,看着倒象个老实人,不过,他可是跟着他太婆长大的……算了,这事还是得问郭胜,一会儿叫上五哥儿,她跟他一起,好好问问这个郭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文松骑着马,离京府衙门还有两条街,迎面撞上了陆仪,陆仪忙招手示意李文松,勒马靠近,指着身后几辆大车笑道:“是去接阿夏和七娘子?都在车里,你五哥正忙着跟王爷和世子爷算几笔帐,不得闲,王爷吩咐我替他走一趟看看,府衙那边还在审,看起来,应该没什么大事。”
  李文松听陆仪这么说,长长松了口气,陆将军说没大事,那肯定就没大事。
  “我带阿夏她们回去,说是阿夏伤得重?”李文松忙欠身答话,又问了句,回事的小厮说,九娘子一身都是血……
  “呃,那个……都在车里。”陆仪含糊了一句,他还没弄清楚呢,阿夏那一身血,是哪儿来的?
  “多谢陆将军。”李文松一句话问出,就知道不妥当了,陆将军怎么能知道她们府上两个小娘子伤的怎么样,知道了,也得装不知道,不过看他这样子,阿夏肯定伤的不重,不重就好!
  “那我先带两个妹妹回去,多谢陆将军,多谢王爷。”李文松在马上欠身。
  陆将军笑道:“你赶紧带她们回去吧,怕是受了惊吓,府衙那边,你不用担心,我这就过去看看,看着结了案再走,只怕一会儿王爷也要问起这事。”
  李文松将李文楠和李夏,连带一群丫头送回永宁伯府,急急忙忙再往府衙赶。
  等他从府衙赶回来时,李夏和李文楠已经诊了脉查了伤,洗干净换了衣服,在严夫人上房门口跪着了。
  李文松嘴角往下撇成个八字,绕过两人,弯腰看看李文楠,再看看李夏,冲两人竖起大拇指摇了摇,这才掀帘进屋。
  “怎么回事?”严夫人看李文松进来,不等他见礼就劈头问道。
  “就是,巧了。”李文松想着先从哪儿说起才好,“打了三叔的,是董家三哥儿……”
  “啊!”严夫人一下子窜了起来,这事儿可就更不对了!
  “说是昨天中午,董三在姚家珠子铺门口,遇到一个叫章仁的泼皮,哄他说什么没带钱什么的,让董三在姚家珠子铺里帮他看着一顶树叶金冠,结果没多大会儿,就有娼户家,”
  李文松顿了顿,“董三说就知道那娼户住宜男桥,小姐叫红杏,说什么董三的兄弟章仁梳笼了红杏不给钱,让董三把章仁交出来,不然就让红杏吊死在翰林府门口,董三说他听说章仁家在南水门内,就在南水门守着,今天中午,看到章仁和三老爷亲亲热热的说话,他以为三老爷和章仁是一伙的,就一起打了。”
  严夫人听的大瞪着两只眼睛,忍不住叫道:“这明明是个仙人跳,这三哥儿……你先说,你先说完。”
  “郭先生身边一个叫富贵的长随说,他侍候郭先生和徐舅爷到南门口一家馆子里吃鱼,徐舅爷让他去买几条活鱼,他下了楼,正好看到三叔,说没看到什么章仁,也不知道哪个是,只有个问路的,问了几句就走了,后来就被人叫着打的就是老丈人,打上去了,后来,姜家姐弟……”
  “姜家姐弟是谁?”严夫人觉得她这头至少比平时大上三四倍了。
  “就是姓姜的姐姐和弟弟,说是老家是京城的,刚从明州府外家回来,路上三叔帮过她们姐弟,看到三叔被人打,就冲上去帮忙。
  富贵说她俩乱打一气,除了三叔谁都打,就乱了套了,除了姜家姐弟,还有楠姐儿和阿夏,也冲上去了,也是除了三叔谁都打,总之,后头就全乱了套了,他说他光挨打了,也不清楚了。”
  严夫人听的不停的眨眼,她也乱了套了。
  “你去问问那俩妮子,到南水门干什么去了?还有,什么时候跑出去的?”严夫人指着门外吩咐蔓青。
  蔓青出去片刻就回来了,“夫人,九娘子说,早上跟您禀报过,要去太外婆家,路上想起来,三老爷这几天就到京城了,她太想三老爷,就让七娘子陪她去了南水门,等三老爷回来。”
  严夫人抬手揉着额头,她想起来了,这俩妮子确实跟她说了,要去看霍老太太,可这看霍老太太,怎么看到南水门,还抡扫帚打上架了?
  严夫人两只手一起揉脸,这一场事后头,得生出多少事儿?她得理一理,得好好理一理。
  “阿娘别急,这事儿,府衙那头还在细查,郭先生让我先回来跟阿娘说一声,免得阿娘着急,府衙那边郭先生看着呢,阿娘放心,陆将军走的时候也交待了府衙,说案子查清楚,一定要去跟他说一声,他还得禀明王爷。”
  李文松见阿娘不停揉脸的抓狂样子,赶紧安慰,唉,这真是件烂糟事儿啊!
  “我不是担心这个!”严夫人越想越抓狂,“阿娘是担心后头的事,董家这门亲事,不管为什么,他把你三叔打了,他打了你三叔!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
  李文松看着他娘,犹豫了下,放低了声音,“阿娘,富贵说,他当时拦在三叔面前,跟董三说了好几遍,这是三老爷,是他老丈人,不能打,富贵说,董三明知道三叔是三叔,还是打了三叔。”
  严夫人拧起了眉,愕然看着李文松,李文松迎着她的目光,一脸苦笑,声音更低落小心,“当着满堂的人,郭先生问董三,富贵说的是不是真的,他到底知不知道三叔是三叔,董三拧着头,没答话,一个字没说。”
  严夫人脸色青了,董家三哥儿这是什么意思?
  “董家去人没有?去的谁?怎么说的?”严夫人厉声问道。
  “去了,是董三他大哥,董大,一去就骂董三混帐糊涂,还踹了他好几脚。郭先生问董三,富贵的话是不是真的时,董大急的恨不能替董三说不是,董三不说话,董大在董三身上狠踹了几脚,可董三就是死咬着牙,一声不吭,就是不说不是。”
  严夫人只觉得一阵接一阵头晕,她就说,这事儿蹊跷,看董三这样子,这是生了退亲的心思了?弄出这么场子事,是为了退亲?好好儿的为什么要退亲?这中间出什么事儿了?
  “你去看看徐家舅爷回去没有,要是没回去,请他到前面花厅,我有急事找他,要快。”严夫人用力按了几下太阳穴,她得冷静,这事儿到现在,后头的事儿,跟董家,她得一步一个坑儿,踩稳了走实了,可不能让人家再坑上一回!
  李文松出去,严夫人直直坐着想了片刻,站起来,往花厅过去。
  刚到花厅,李文松也陪着徐焕到了。
  徐焕已经梳洗干净,换了身干净衣服,除了眼睛还有点儿红,别的,看不出什么异样了。
  严夫人欠身让徐焕坐了,简单明了的将李文松刚才的话说了,“……董家哥儿这样子,我担心他生了不该生的心思。”
  说到这里,严夫人难过的叹了口气,“事情到这一步,咱们不得不防着点儿,头一条,不能伤了冬姐儿,得走一趟董家,见机行事,这事儿不能让松哥儿去,一来他没经过事,心眼也少,二来,他是小辈,有些话不好说,我们府上,您也知道,老太爷和二老爷都是指不上的,想烦请舅爷走这一趟,看看董家到底什么意思,无论如何,得护住冬姐儿。”
  “大嫂这话客气了,这是我份内之事,大嫂放心,我这就去。”徐焕也不多客气。
  严夫人又交待了几句,送他到花厅门口,看着他走远了,呆站了好一会儿,长叹了口气,眼泪下来一长串,眼看着要坏了事儿的,岂只冬姐儿这一门亲事!
  董家也是乱成一团。
  董大少爷揪着弟弟,冲到沈夫人面前,用力将董三甩在地上,点着董三,气的嘴唇都在哆嗦,“我管不了你,好,我管不了你,你有胆子你跟阿娘说,你这个混帐东西,失心疯还是鬼上身了?你跟阿娘说,你自己跟阿娘说,你这个混帐东西!”
  董三跪在地上,拧着脖子一头犟筯。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两个都平一平气,好好说说,阿娘都快急死了!你把李家老爷给打了?”沈夫人一鳞半爪的得了些信儿。
  “岂只打了!”董大深吸了几口气,将前前后后的事说了,“……明明是他被人挖坑骗了,误打了李家老爷,人家也没打算多计较,说清楚就行了,可他!”
  董大说到这里,气的又踹了弟弟一脚,“这个混帐货,一口咬定他知道李家老爷是李家老爷,他知道李家老爷是谁照样动的手,一连三四遍的说他就是知道了才打的。”
  沈夫人听的目瞪口呆,直直的看着小儿子,“三哥儿,你疯了?你真知道?你……”
  “人家都递了话了,说李家老爷外任二十来年,今天刚刚回来,不认识也是常理,可他!”董大一巴掌打在弟弟头上,“他鬼上身了,还是死咬着他听到了,他知道,他知道李老爷是李老爷,我都想当场打死他!”
  “三哥儿,你想干什么?你被人家打糊涂了?啊?你这是疯了?”沈夫人站起来挡住董大又要挥下去的巴掌,拉着小儿子坐到榻上,“你好好跟阿娘说,到底怎么回事?你这孩子不是这样的糊涂孩子。”
  “阿娘,我就是想借这个机会,退了这门亲。”董三拧过头不看他哥,看着他娘说话。
  沈夫人呆的嘴巴都张开了,“你疯了?”
  “我没疯,你们没看到,她那个妹妹,还有那个隔房妹妹,比泼妇还不如,大庭广众之下,嗷嗷叫着到处乱打,我这里,”董三点着脖子一边一片密密的小细口子,“就是她那个亲妹妹,一扫帚打的,这样的泼妇,我不要!”
  “你打人家亲爹,人家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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