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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谱-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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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煜看了一目了然,“陈深去过厨房?”
“是的,昨夜丑时三刻钟左右,有人见他端着东西从厨房那边出来,大概是半夜饿了,夜起觅食。”
“这么巧?”
“不过,也不是巧合,听说最近他都有夜起的习惯,尤其是下雪的晚上,还喜欢在花园里逛,有时还会去大街上游走。”
这都什么习性了?太诡异了!
“这个习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曹沫翻出一张供词,“这是最早看见他夜起的小厮的口述,是萧世子被抓的第二天晚上。”
“这个陈深也知道萧世子并非雪女,却不知道真正的雪女是谁,才想以此方法将雪女引出来?他见死不救,大概罪不至死,所以雪女才没有对他动手吧?”赵重阳难得聪明一回,自以为是地得出这个结论。
曹沫却不这样认为,“属下倒觉得陈深未必跟十六年前的事情有关系。”
“此话怎讲?”
“这个……”曹沫迟疑了一下,“一种直觉吧。他夜夜出没,与其说是想引出雪女,不如说他在试探。看到他的人说,每晚他穿的衣服都不一样,若是想引入出来,不是应该穿着一样么?最好就是当年在雪上上的差不多的装扮。”
刘煜忍不住将这个手下多看了一眼,露出赞许之色。
曹沫得意地看了赵重阳一眼,赵重阳可郁闷了,这曹沫何时连查案子都比他能干了?
“盯紧萧炎和楚流云!”刘煜最后下令。
两人领命出来,赵重阳一头雾水,“若说广平王为心上人报仇,有嫌疑,我能理解。殿下怀疑楚流云是什么依据?”有些时候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蠢。他再三证实过,楚流云是十四年前广平王从胡人侵袭的一个村庄将他收养回来的,家人都被胡人杀死,这也是后来他在战场上勇猛的原因,而雪女的事情发生在十六年前。
曹沫沉吟半晌,“大概是因为萧世子。”
“怎么说?”
“能让萧世子以命相护的,整个广平王府你能找出几人?”
赵重阳顿时醒悟,是的,除了萧炎和萧玉致之外,他能想到的便只有楚流云了。
楚流云的房间。
吃过晚饭,洗漱后,萧旭便径直进了他的房间,楚流云抱胸而立,看着他在点香料,不满地问道:“你的腿没事,为何还要点这种香料?”
萧旭头也没回,很自然地说道:“虽然我腿能走能跳,但风湿骨痛却是不可能治好的。不过控制罢了。”
楚流云咽了口气,脸色缓和了几分,走过去,看着萧旭淡静无波的脸,“你真不打算说。”
“你也想知道雪女是谁?抱歉,我不能告诉你。”
楚流云刚缓和下来的气顿时被噎在喉咙上。萧旭将香炉盖上,转头笑道:“该睡了,我很久没睡个好觉了。”
赵重阳亲自盯着这边,看着烛光熄灭,眼神变得有些古怪,这两位年纪不小了,诺大的广平王府,非得挤一张床,啧啧,这情形略诡异啊。
一盏一盏灯熄灭,广平王府渐渐恢复了宁静。白天被烤全羊吓着的人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连起夜都不敢。诺大的庭院,只听得巡逻的侍卫,靴子猜过雪地的沙沙声。
今年也不知道为何,雪特别多,这都开春了,还连续下了好几天。白天停,晚上下,积雪未化,晚上又铺上一层。
第一片雪花飘下,司隶台众人便知道今夜别想睡觉了。
他们打起十二分精神,紧紧盯着各自的岗位。陈深又起来了,慢慢悠悠地转到厨房,拿了两只烤地瓜,回到屋头,在火炉上热了热,香喷喷的气息便飘到窗外。窗外的徒隶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跟另几人交代了几句便去向刘煜回禀。
刘煜对面的楼台便是宋轶今晚下榻的地方,楼台上也亮着灯。他一边看着窗户上映照出来的剪影,一边听手下汇报广平王府的情况。
听完,刘煜又凝视了一会儿窗户上的身影,那小东西多久没动过了,他心口蓦地一震,冲上对面楼台,只见窗户边一个剪出来的身影被他带起的风摇曳了一下小蛮腰,仿佛在嘲笑他的愚蠢。
“人呢?”
一直守在门口的薛涛也愣了愣,竟然有人从他眼皮子底下跑了他毫无察觉。
“她今天做过什么?”
薛涛将今日宋轶与陈深画画事情说了,刘煜蹙眉,陈深最开始废弃的几张恐怕多少画出了雪女的几分样貌,那个小混蛋拼拼凑凑,恐怕已经知道雪女是谁了?
萧旭是丑时时分突然从梦中惊醒的,伸手一摸,楚流云躺的地方还有余温,人却已经不见。果然,这香料已经渐渐失效了。随便披了件衣服出门,被雪风吹得瑟瑟发抖。
赵重阳迎过来,“萧世子有何事?”
“出恭!”萧旭朝着广平王居住的院落跑去,赵重阳愣了一下,方才分明感觉到萧旭有一丝慌乱,回身看屋内,操,楚流云何时不见的?
而同时消失的还有广平王,暗中看守的徒隶不少,竟然也没一个人发现。
司隶台头一次觉得自己的部署受到了愚弄,三个人都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溜走了,整个王府顿时乱成一团。
一刻钟前,一座看似荒废的院落。高门之后,是一间矗立在荒草冰雪中的小木屋,与整个王府的富丽堂皇格格不入,平素几乎没人来。萧炎掌着灯,查看神龛下面,果然有血迹。昨日赵石应该就是被藏在这里吧。
他方起身,门吱嘎一声开了,寒风吹进来,让他打了个寒颤。即便不回头他也知道,寒风中此刻正站着一个人。
“来了?”
“嗯。”
萧炎将烛台放在桌子上,烛光在寒风中摇曳,晃得面前的人面色不明。单薄的衣衫,长发曳地,双脚赤、裸,眼睛从披散的头发中露出半只,形容如鬼魅一般阴森可怖。
“你想怎么死?”
萧炎长吸一口气,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他容色平静地看着眼前人,目光中露出一丝慈爱,“若是能够让你从仇恨中走出来,我怎么死都无所谓。”
雪女拔剑出鞘,“那将你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让你尝尝当年她所承受的痛苦可好?”
萧炎嘴里抿着一丝苦涩,答:“好!”
雪女的手在那一刻颤抖了,可下一瞬,“她”眼色一厉,长剑劈面而来。
响亮的一声,长剑撕破血肉,刺入了面前人的胸膛。
萧旭赶来时,看到的正是这一幕,浑身血液都凉了个透。那一剑下去,并不深,剑尖拔出,顺带削掉一片肉。
萧旭没有说话,拔出匕首,走上前,刺进了萧炎的胸膛,萧炎用最后一丝力气握紧他的手,最终倒在地上。萧旭转身,看向雪女,雪女冷冷地看着地上,“他死了?”
“是的,他已经死了!”
萧旭拉开衣襟,露出胸口,那上面有他们一起浴血混战时留下的刀剑伤。他冲雪女做了一个手势,像在教“她”怎么切下去一般。
明明是如此血腥残酷的事,他脸上却带着笑,“她”最熟悉的和煦如春风般的笑。
雪女的手僵在半空,萧旭说:“我是你要找的最后一个人,杀了我,你就可以走了。”彻彻底底地消失吧!
雪女突然冷笑起来,“你在诳我!最后一个不是你!”
果然,这个人不是那么好忽悠的,难怪陈深游荡了那么多天,“她”都没有出手,他便知道,他比他想象的还要难对付!
萧旭拉起衣服,也不再诱导导“她”,“那你觉得最后一个会是谁?”
雪女愣住,最后一个,到底是谁?“她”想不起来了。
萧旭突然邪邪笑起来,“那个人,一直跟你在一起,你想杀了他吗?”
雪女看他。
萧旭靠近,伸手,拉开他身上的衣服,像之前对着自己比划的手势比划了一遍。
“这一剑下去,你就解脱了,你所有的仇人都杀光了。”
寒风拂起雪女的发丝,露出“她”惊恐的眼眸,“她”的嘴唇在颤抖。
“你忘记了吗?你也有一份啊!五个活下来的人,你也是其中一个!不然,你又怎么会站在这里?”
雪女的脸扭曲了。
“看,你是知道的,只是你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
“要我帮你么?”萧旭就像一只鬼魅,诱惑着人堕落到无尽的深渊。
他手里还握着杀死萧炎的匕首,诱惑道:“这一刀下去,你便可以完全解脱了。你的仇已经报了!就让我帮你吧!”
那一匕首毫不留情,躲在外面的宋轶几乎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鲜血。雪女的身体委顿下来,萧旭扶着“她”,视线锁定她的方向。
宋轶逼不得已从草丛里爬出来,讪笑两声,“我什么都没看见!”
萧旭没理她,收起匕首,拿出药,先给被他捅了一刀的父亲敷上,再给雪女敷上。血很快止住,萧旭摘掉雪女的长发,露出楚流云的脸,脱掉自己的衣服把他裹住。
宋轶默默地蹲在他旁边看他处理伤口,伤口处理完,她才启口:“你那匕首上涂着药吧?能让人瞬间昏迷。”
萧旭没答。
宋轶又道:“这样他是不是就觉得自己也被自己杀死了,就再也不会附在楚流云身上?”
萧旭找到一个火盆,捡了木材,点起火,将萧炎和楚流云搬到火盆旁,房间的温度慢慢升高。
宋轶不请自来,将楚流云拨开了一点,坐到靠近火盆的位置烤火,萧旭很是不满地瞥了她一眼,她却毫无自觉,缓缓道:“他是雪女的孩子吧?当年被你父亲救下,怕被赵石罗敬辉等人斩草除根,不得不送到乡下寄养。后来村庄被胡人抢杀,你父亲不得已又将他带回王府。”
萧旭满眼戒备地看着宋轶,宋轶继续说:“他之所以会失去记忆,可是因为,他做过他此生绝对不能容忍的事?”
一个被当做食物留下来的孩子,被逼着吃了母亲的肉延续性命,从此,他,再也不能是他……
萧旭的手紧紧握着拳头,却没有否认,反而像是忍耐到极限,警惕道:“你还想说什么?”他要看看这个人到底知道多少,有没有封口的必要。
“放他走吧。”
萧旭猛地一震。
“如果明早醒来,他想离开,就放他走吧,别留他。”
萧旭看向楚流云,明日,他还会是他认识的那个楚流云吗?
宋轶起身,拍掉身上灰尘,走出了这边院落。黑暗中的雪地上站着一个黑影,像是等了她许久。宋轶只是怔愣了一下,便迎了上去。
刘煜的脸色很平静,只将一只手炉交给她,“结束了?”
“嗯,应该吧。”
宋轶抬头,方才还飘扬着的雪花,却在此刻停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得略糙,明天来修
☆、第一百零四章(捉虫)
雪女被司隶台重伤,困在小木屋; 自焚而亡。这是翌日一早司隶台向满朝文武的交代; 广平王力证此事。
轰动一时的惊天大案; 就以这种方式宣告结束。
楚流云是临近午时醒来的,食物的香味勾缠着他的味蕾; 他吞了口口水,睁眼; 便见宋轶那只小狐狸坐在他屋里,正用匕首费力地切着盘中一只烤得外焦里嫩的羊腿。
楚流云默默地起身,起身的动作带动了胸口的伤; 疼得他抽了一口凉气。
那个从形势上看应该是来看护他的小狐狸连头都没回一个; 咬牙切齿地跟一块肉较上劲儿了。楚流云走过去,看着她的小爪子,原本纤细莹白如玉石雕就的漂亮手指此刻满是油污,而且还黑漆漆的一坨一坨; 怎么看着怎么膈应。
楚流云终于没忍住; 伸出手将那块她折腾了半天没折腾下来的肉给撕了下来; “给!”
宋轶无辜地抬头看他; 委婉表示:“你没洗手。”
楚流云冷峻的脸一僵,兀自拿起那块羊肉吃起来。
“怎么是你在这儿?”
“广平王和萧世子还在宫里,一时半会儿大概回不来。谁教我是个值得信任的人呢。”
宋轶没有问他想起了多少; 楚流云也没有问自己胸口的伤是哪里来的,两人气氛和谐地吃了一顿午饭,除了羊肉之外; 还有很多美味佳肴,宋轶吃得好不满足,完全没有被前日里烤焦的赵石影响到胃口。
吃饱喝足,漱完口,抹抹小嘴儿,宋轶准备打道回府,她刚起身,手便被人拉住。宋轶转头,楚流云眼中似有浓烈的情绪涌动着,她方要启口询问,他又松开手,“我送你回去。”
宋轶乖乖点头。
难得天开了晴,阳光照射在洁白大地上,衬得整个天地亮堂堂的,楚流云拎宋轶上了马车,自个坐在前面驾马,一条大长腿搭在车辕上,晃晃悠悠,依然是那个潇洒不羁的楚流云。
“春天来了呢。”宋轶撩着帘子,看到路边积雪下倔强冒出的嫩芽。
楚流云在前头轻轻“嗯”了一声,这一声随着雪风送到她耳里,挠得鼓膜有些痒。
到了漱玉斋门口,另一辆马车挡了道,楚流云将车停下,宋轶从马车里钻出来,看到台阶上站着的刘煜,雪风挠红了他的耳根子。
宋轶跳下马车走过去,问:“豫王殿下有事?”
“嗯。”刘煜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软乎乎的,很暖,而自己的被风吹得有些冰凉了,他又放开,看向坐在车辕山动也不动的楚流云,抬手揖了揖,算是感谢送宋轶回来。
楚流云挥起马鞭,调转马头,渐行渐远,宋轶站在那儿叹了口气。
“担心了?”
宋轶摇摇头,“他不是个软弱的人,应该能熬过这一关吧。说起来,我也很好奇,雪女那样天姿国色,怎么会孤身一人带孩子住在雪山上,他的身世怕也是不简单的。”
既然想起来,他肩负的使命自然是不一样的,又怎能拘泥于那些已经葬送的前尘往事。他可以从此开始自己真正的人生了。
当天下午,广平王府有消息传来,广平王义子楚流云独自一人游历天下去了。宋轶去定远侯府给罗丹琼烧了一回纸,赵石死了,这位大概能瞑目了吧。
离开时碰到广平王府长史陈深,两人互相一揖。宋轶对陈深没什么印象,只因为这位长得实在普通,按照她的正常审美标准,绝对是被忽略的那一类人。
但经过昨日之事,宋轶不得不对他心生感佩,为了救楚流云,他甘愿当那第五人,还多次试图引诱被雪女“附体”的楚流云来杀他,虽然没成功,但这份义举是值得名留青史的。
“有一个问题,宋轶一直很好奇,不知陈长史能否相告?”
“宋先生但说无妨。”
“雪女真救过陈长史的命?”
“嗯。两次,一次是风雪太大,我带着押运粮草的车马经过飞云雪山,迷了路,是她一路留下标记,引我出山。她救的不止是我的性命,还有等待粮草救命的军队。另一次,是躲避仇池军追杀,身负重伤,是她将我藏起来避过了追兵。”
“那萧世子呢?我想他其实并没有见过雪女吧?”
陈深笑,“宋先生眼力不错,世子他的确是冒用了我的名义。”
宋轶点点头,这萧旭对楚流云果然情深义重啊,可惜了这对小断袖,就此要各自天涯了,唉。
“宋先生若是没别的事,陈深便告辞了。”陈深这一揖,十分郑重,差点让宋轶消受不起,但很快她便明白陈深这一揖的深意,这是为了楚流云,为了他恩人的孩子。
陈深此次来,不是为别的,而是将楚流云与雪女的事情系数告诉了罗祺。包括罗敬辉和赵石等人做过的缺德事以及楚流云的各种遭遇。
他告辞时说,虽然楚公子杀死了罗敬辉,但罗敬辉的性命也是雪女所救,而最后罗敬辉恩将仇报,以雪女血肉续命,雪女算是救了他两条性命,而最后雪女被杀,那么罗家便欠了雪女三条性命。如今楚公子杀罗敬辉,便只是讨回这一条性命的债而已,剩下的,便是让罗祺善待萧玉致,当做还债吧。
因为这翻话,罗祺脑中那些个乱成一团的仇恨终于在这一刻捋清楚了,再见萧玉致时,他觉得万分愧疚。
听到楚流云离去的消息,萧玉致坐在窗前,看着皑皑白雪,出神良久。罗祺端着羹汤进门,看到她这般形容,脚下微微停顿了一下,将羹汤放到她面前矮桌上,启口道:“阿致,好好跟我过,欠你的,我会用一辈子来偿还。”
萧玉致回头,“如果我爱不上你怎么办?”
尽管猜测到她心有所属,可听得这话,罗祺感觉自己的心还是被扎了一下,他握住萧玉致的手,“别怕,我们有的是时间,十年,二十年,直到白头,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我还是不错的。”
萧玉致的眼眶发热,她所有的少女梦想都在这个冬天被抹杀了个干干净净。人的一生会经历很多人很多事,最后能陪你走到最后的,只有那么一个人。而此刻,他在她面前许下了这一生的承诺。也许,她该试试吧。
宋轶回到漱玉斋时,看见一个穿着小徒隶衣服的少年,十分面熟,便多心地打量了一翻。少年站在蔷薇园门口,起初有些不自在,见她半晌没认出人,还作势要无视他的存在兀自回屋,少年一下爆了。
“宋先生,你的眼睛还好么?”
宋轶转头,看着这个马上就要超过自己身高的少年,又愣了一下,恍然大悟,“你是小六?”
小六翻了个白眼表达自己的不满。
“咦,你是准备进司隶台么?”
这回小六又不自在了,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宋轶的反应,“你、不喜欢么?”
宋轶揉了揉他的脑袋,“傻孩子,你自己的道路当然由你决定!司隶台还是不错的,背靠大树好乘凉嘛。”
小六抿了抿嘴,心头有些高兴,没跟宋轶商量,他是挺忐忑的。他们这些孩子,都是受宋轶照顾才能安然无恙长大,她是他们的恩人,也是亲人。
按理他是该征询一下她的意见,可他不能什么事都拿去打扰她,他是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这般依赖她?而且,他觉得自己长大了,是时候找个可靠的身份,希望有一天也能成为她的依靠。司隶台,无疑是绝佳的选择。
其实宋轶也在考虑,自己总有一天会无法再照顾他们,如果有人能够担当起这个责任来,她心里也轻松一些。
小六跟着宋轶进了蔷薇园,如今换了一重身份,再了看这里,感觉都不一样了,仿佛自己终于不用再仰望着她,而是终于可以跟她走得更近一步。
不过,这更近一步,还是让他觉得缺少了什么。
“听说那个薛涛,是先生一眼便挑中的。”小徒隶们都为薛涛的境遇感慨,明明那家伙资历最浅,才入司隶台被就漱玉斋的宋先生给调戏了,还指名要他贴身保护。而豫王殿下为此破例将他收入心腹卫队,每天都有机会跟在宋先生身后,这是多大一份荣耀啊!
小六觉得,那个位置原本是该属于他的,他只是生得晚了一点,怎么就被人捷足先登了呢,这让他十分地不舒服。而今日,他站了半晌,宋先生竟然没认出他来,再对比那个一眼被她相中的人,难道就因为长相,他便输掉了整个人生?
“薛涛,真长得那么好看?”小六有些不服气。
宋轶诚恳点头。小六生气了,除了好看,他还会什么?
用一张脸勾引他家宋先生,太不要脸了!
宋轶喝了一盏茶道,“听说新进司隶台的小兵会□□练得跟狗似的,你怎么有空过来?”
小六这才像是想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匣子,“这是那位罗姑娘在地道里交给我的,说如果她没逃过那一劫,一定要交给先生您。”
一说起这位他就万般羞愧,这是他头一回感觉到自己需要快速强大起来,否则,某一天,还得宋先生冒死来救他们。
罗丹琼竟然有遗物给她?会不会是……
宋轶激动了!打开匣子,里面躺着一只小巧的三足金蟾,从款式到做工都是皇家所有物,而很不巧,宋轶见过另一只。
难道罗丹琼想用这只金蟾映射那个人?
她才不会上当呢!
说是这样说,但刘煜过来用晚膳时,宋轶还是忍不住问他:“成亲时,我记得司马荣光赐过一对金蟾给我们。”
刘煜蓦地一惊,怎么突然说起成亲的事儿了?
他放下筷子,“嗯”了一声。
宋轶又道:“这金蟾有招财进宝之意,对于你一个领兵的将军而言,送这种东西不是很奇怪吗?”
刘煜面颊红了红,宋轶瞪大眼睛,“莫非这之中有什么寓意?”
显然刘煜不想提起这事,拿起筷子给宋轶夹了一筷子鱼,还劝她多吃点,想就此蒙混过去。宋轶恼了,这个问题他们成亲时她就问过,这个混蛋也是这般做派,今日怎么又是这般?
放下筷子,负气地看着他,宋轶这次决不妥协。
刘煜无奈地看了她两眼,“你真想知道?”
“当然!”
刘煜把目光慢悠悠地撇向一边,不看宋轶的眼,道:“三岁之前,家人都叫我阿蟾。爹娘我说长得太好,所以要取个丑点的名。”
“呃……”这爹娘,很负责任啊!
“爹娘过世后,这名便没人再叫了。”
刘煜小心翼翼地用眼角余光观察宋轶的反应,只见她又拿起筷子在戳鱼肉,光戳不吃,一副若有所思模样。
“皇上可是赐给罗丹琼一只金蟾?”
莫非,她吃醋了?
刘煜心头有些欢喜,“当日罗敬辉入宫说媒,执意要促成这门婚事,皇兄便打造了一只金蟾给她。”怕宋轶误会,刘煜补充道,“虽然同样是金蟾,但那只腹中空空,并非足金,与我们的是不一样的。这本是不想无故拂了罗家堡的面子,委婉回绝之意。”
宋轶脸上变了色,这饭便再也吃不下去,原来,金蟾真的是标志着他么?
刘煜也意识到宋轶的情绪突然变得很低落,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
晚上回到司隶台,招来薛涛,问今日宋轶见闻。薛涛一五一十说了,提到罗丹琼送来的匣子里放着金蟾时,刘煜瞬间明白了。
他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便往漱玉斋赶,心里把罗丹琼骂了一百遍,恨不得将那个混蛋拖起来鞭尸。她绝对是故意的!
万一宋轶信以为真那就真完了!
晚饭后,宋轶一直拿着那只金蟾看,情绪莫名低落,是的,她是真怕了,谁都可以,独独不能是他!
当时知道朝廷兵器有假找罗家堡重新打造的人除了父兄就只有刘煜,他的嫌疑真的很大。
宋轶再自欺欺人也不可能将他的嫌疑彻底洗脱。她就像是掉进了一个死胡同,越是不想是这种结局越想要自己能够理智对待,去讲究那些莫须有的证据,最后反而把自己困进去了。
那一刻她是真的乱了方寸,恨得磨牙,手一紧,金蟾鼓胀的肚腹,被捏扁了,她盯着金蟾愣了愣神,只见金蟾的嘴里似乎有东西。
将金蟾倒过来拍了拍,果真倒出一张纸条来,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字:王赞。
王赞,她识得的,只有前朝侍中太原王氏的王赞,是司马荣光的心腹。
虽然同样姓王,但他们王家却是琅琊王氏。太原王氏在北魏和南晋都有支脉,只是南晋这边一直不得势,直到司马荣光娶了王赞之女,但也因此,改朝换代后,随着司马荣光被诛灭,太原王氏一族也被祸及,王赞不顾妻儿生死,独自逃亡北地。
宋轶淤积在心口的那恶气,终于倾泻出来,心情无比舒畅。
“又想干什么坏事?这幅表情?”一个声音突然打破沉寂。
宋轶回头,只见楚流云不知何时已经坐在矮桌旁喝茶。
“你不是走了么?”
楚流云翻白眼,“来向你告个别。”这是巴不得他走的意思么?
宋轶讪笑道:“你打算去哪儿?”
楚流云抿了一口茶,“北边。”
宋轶心口跳动了一下,“我也想去北边走一趟,要不,我们私奔吧?”
茶盏在楚流云手上轻轻一颤,有温热的东西朝着凉透的心脏汇集,少顷,他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又晚了,刷了一下战狼,值得一看的热血电影,很久没看到如此良心的作品了。
☆、第一百零五章(捉虫)
有些时候,缘分就差那么一点点的运气; 楚流云刚拎着宋轶离开了漱玉斋; 刘煜便越过了蔷薇园的门。
茶水未凉; 被水浇灭的火炉还冒着烟气,屋内还残留着宋轶的气味; 仿佛她只是离开一会儿,转眼便回。
但所有的讯息告诉他; 他的阿姝消失了,没有给他留下一字一句,仿佛她从未出现过一般。刘煜静静站在屋里; 无法动弹。
“豫王殿下?”紧随其后赶来的乔三轻轻唤了一声。
刘煜转头; 乔三双手奉上一根拇指粗的竹筒,道:“这是看守漱玉斋的暗卫留下的消息。”
刘煜从竹筒里取出叠得整齐的纸,打开不过一尺见方,上面画着一男一女; 携手离开的画面; 这分明在说他的王妃跟哪个野男人私奔了。
再看那男子; 虽然暗卫画技堪忧辨不出模样; 但那半张面具却是能看出来的,除了楚流云还能有谁。
私奔目的地,指向北魏。
北魏?
难道她想远离他才逃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可是; 为什么不来问问他,就这样毫不负责任地跑了……
“封锁所有城门!本王倒要看看她能跑到哪里去?”
这回刘煜是真的怒了!
乔三说薛涛已经跟着暗卫留下的记号追过去了。在他看来,封锁所有城门其实是没必要的; 暗卫们已经指明了方向,错不了。
但刘煜显然没这么乐观,有一个轻功高强的楚流云,还有一个诡计多端的宋轶,只要他们发现暗卫的存在就有办法将他们甩掉。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薛涛和暗卫都回来,告诉刘煜一个很悲催的事实:人,跟丢了!
对于一般人而言,这正月里头那可是新年,李宓却从头到尾没睡上一个安稳觉。这好不容易案子水落石出,他觉得,怎么着可以消停了吧,于是刘煜砸开了他的门。
从睡梦中惊醒的李宓看到肆无忌惮冲到自己面前的人,差点误以为这是司隶台诏狱,而不是他的漱玉斋。
“豫王殿下,这么晚了,有事?”
蜡烛将房间照得亮如白昼,刺得李宓眯了下一眼,刘煜施施然往他面前一坐,伸手,曹沫递过来一份卷宗。
“李珣,西凉后主李欣之弟。永初元年,北凉武宣王沮渠蒙逊破西凉,李欣被杀。西凉残部拥李珣于敦煌称王,沮渠蒙逊袭敦煌,李珣闭城不战,沮渠蒙逊 筑墙围城,引水灌之,李珣自尽,敦煌满城被屠。”
刘煜将卷宗丢到李宓面前,“李先生博学多才,司隶台这份卷宗一定还有很多遗漏的地方,还请赐教。”
这哪里是谦虚求教的姿态,分明是在审犯人。
李宓讪笑,“司隶台的卷宗自然是最完美的。”
“李珣自尽那年,也正是本王的爱妃自尽那年。第三年春,漱玉斋建立,同年,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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