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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他总是假正经-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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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华琅心中一动,眼波潋滟,隐含嗔意,正待说句什么,却听外边有内侍通传,言说有朝臣求见,忙将手抽回,退到一边儿去。
顾景阳有些不舍,却没有拦住,深深看她一眼,道:“我这儿不定什么时候结束,枝枝若是待不住,便出去玩儿吧。”
谢华琅最受不了他这种哄孩子的语气,扭头到屏风后边坐下,道:“谁说我待不住的?你都能待得住,我怎么会待不住?”
“好好好,”顾景阳纵容的笑了笑:“都依你便是。”
……
于谢华琅而言,这只是一桩无关紧要的小插曲,并不曾放在心上。
正如同顾景阳不愿叫她离开自己身侧,她也愿意同自己的郎君挨得近些,这几日得了空闲,便留在前殿陪伴,哪知因这缘故,却在前朝惹了一桩风波出来。
时下并没有后宫不得干政的说法,太宗文皇帝的皇后便曾参与朝政,也曾在丈夫与朝臣产生矛盾之时居中调和,更敢直言进谏,极得太宗与群臣敬重。
但到了先帝一朝,因为郑后的缘故,前朝后宫不知生了多少是非。对于这位前无古人、后可能也无来者的女帝,朝臣们的观感是很复杂的,从二圣共同临朝,到乾坤独断,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有非常出众的能力与手腕,但无论内心之中的观感如何,朝臣与宗室们都达成了协议——
这天下决计不能再出第二个郑后了。
谢华琅虽留在前殿,却不好直接见臣工,往往都是坐在屏风之后,又或是在垂帘之内,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次数多了,不免惹人注目。
从太子妃到皇后,再到改皇后为天后,郑后的朝堂之路,也是在帘幕之后开始的,思及往昔,谢华琅现下如此,不免触动到了朝臣与宗室们心中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
皇后这样年轻,小皇帝整整二十岁,说句大不敬的话,来日山陵崩了,谁能压制住她?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伦理纲常先天为男人服务,却也不是完美无缺——女人的地位低于男人,但母亲的地位高于儿子。
昔年先帝驾崩,章献太子在母亲郑后面前毫无反手之力,这其中固然有郑后势大的缘故,但伦理纲常,也发挥了极为重要的作用。
面对这样的情状,最为惶恐的当然是被郑后收割过一茬儿的宗室,其次则是御史谏臣,而其余朝臣们,也是议论纷纷。
皇后有救驾之功,为此负伤,极得皇帝爱重,御史们不好直言,便将剑尖指向谢家,一连弹劾了数本,着实是令人心惊。
顾景阳接到朝臣们的上疏时,尚且有些不明所以,翻阅之后眉头便蹙起来了,将上疏御史训斥一通,贬斥走了。
哪知到了第二日,进宫劝说的人,便换成了汉王。
“陛下与皇后鹣鲽情深,老臣原是不想来讨嫌的,可郑后的前车之鉴在前,宗室们总要来问一问才心安,其余人不敢说,便催着老臣进宫了。”
顾景阳一见他,便想起醉酒那夜的失态,不免有些不自在,面上倒是不显,见汉王只略提了一句,便松一口气,道:“叔祖请讲。”
“老臣进宫之前,嚷嚷的最大声的便是庄王,他这个人呐,从来都不解风情,”汉王却没有说教,抚着胡须,笑吟吟道:“老臣见过娘娘几次,不像是对朝政有兴趣的人,之所以会在太极殿那儿,却不知是为陪伴陛下,还是什么别的。”
顾景阳听他一语中的,心中略有些窘迫,顿了顿,方才道:“朕实在有些离不得她,方才叫人留下的,不想竟生出这样一桩风波来……”
“老臣也是这样想的,”汉王闻言失笑,道:“倒是其余人,有些杞人忧天了。”
没有人比顾景阳更能理解宗室对于郑后的惶恐,现下见汉王如此轻易的松口,宽心之余,倒也有些讶异:“叔祖豁达。”
“老臣哪里是豁达,只是见得多了,也看得开罢了,”话题说到此处,便要轻松的多,汉王摇头笑道:“人皆有私,陛下也不例外,既然动了心,格外偏爱也是有的,无甚稀奇。”
顾景阳见他能体谅,心中暖热,左右今日无事,又吩咐留膳。
汉王并不推辞,口中道:“即便陛下不留,老臣也要赖着不走的,若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别人以为没劝成,不知要如何烦人呢。”
顾景阳为之莞尔,汉王却神情之中却有些踌躇,犹疑之后,微微正了神色,低声道:“许是老臣想的多了,此次之事,总有些不寻常,陛下宠爱娘娘,朝臣们都知道,红袖添香这样的雅事,也不是很难体谅,虽有郑后在前,但闹得如此之大,却有些奇怪了。”
顾景阳神情微动,却没言语,汉王见状,便继续道:“老臣觉得,倒像是有人在推波助澜一样。”
“当然,”说及此处,他又笑了:“或许只是老臣想的多了。”
……
用过午膳之后,汉王便离宫了,顾景阳亲自送他出了前殿,静默良久,又令人传江王进宫,将汉王说的话讲与他听。
“叔祖说的也有些道理,”江王沉吟片刻,颔首道:“郑后能够登基称帝,内中缘由诸多,随意破坏掉一个,都很难成功。有这样的前车之鉴在,朝臣与宗室的防范心早就提升到极致,想要复制,着实难如登天。此次闹得这样大,的确有些奇怪,但也不排除御史们对此太过敏感的可能性。”
顾景阳未曾言语,无意识的摩挲腕上的楠木手串,目光幽深,江王也不催促,静静立在一侧等候。
如此过了半晌,顾景阳方才道:“朕怎么觉得,此事同先前皇后在猎场遇刺有关。”
江王不意他忽然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倒是微吃一惊,略经思忖,又道:“恕臣直言,此事是否有人暗地为之尚且未知,退一万步讲,即便是有人背地谋划,他的目的又是什么?无非是陛下贬斥上疏的御史,皇后略微注意些,不再朝臣觐见时往前殿去罢了,难道还能以此废后,又或者是铲除谢家?这便是异想天开了。”
他这话说的的确有理,顾景阳揉了揉额头,又问:“猎场一事,查的如何?”
“毫无进展。”江王眉宇间闪过一抹困惑之色,道:“在场的几个宗室,能问的都问了,再没说出别的来,臣甚至觉得……是不是我们当初想错了,根本没有幕后之人?”
顾景阳道:“或许吧。”
“人选择做一件事情,必然是有目的的,然而这两件事——姑且算是有同一个主谋,又或者是存在某种联系,”江王顿了顿,不解道:“臣实在不知道,那个可能存在的幕后之人,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猎场之中,皇后虽然受伤,但一没有危及性命,二没有伤及肺腑;这次的风波之中,谢家承受了最大的攻击,但只是御史的几句弹劾,于这样的家族而言,根本无伤大雅。
江王甚至于觉得,是不是自己和皇帝太过于多疑,以至于构想出一个不存在的幕后之人,追着查了这么多天。
“朕的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远处有危险在逼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但是却看不见。”
“上一次出现这种感觉的时候,是在太宗文皇帝去世前夕,”顾景阳面色沉静,神情却有种陷入回忆之中的恍惚,缓缓道:“朕原先以为,或许是有人在针对皇后,现在回头去想,或许从一开始,那个人针对的就是朕。”
江王为之一怔,前进半步,有些担忧的唤了声:“陛下……”
“朕很好,朕的神志也很清醒,”顾景阳明白他的意思,微微一笑,道:“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有这种感觉。”
江王心神一定,道:“臣会继续查下去的。”
……
前朝的那场风波,谢华琅或多或少有所听闻,她同顾景阳之间,远没有那么多忌讳,晚间用膳时,便怏怏的问了句:“郎君也觉得我会牝鸡司晨吗?”
顾景阳为她夹菜,轻斥道:“不许胡说。”
谢华琅叫屈道:“这可不是我说的,是别人说我的。”
顾景阳又为她盛了汤,递过去道:“胡言乱语罢了,枝枝不必理会。”
谢华琅心里总算是舒服了点,闷头喝了口汤,又道:“以后我不去前殿陪你了。”
顾景阳手一顿,道:“为什么?”
“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谢华琅闷闷道:“既然容易引人误会,干脆就不去了。”
“无妨的,”顾景阳又为她捡了块鱼肉过去,温言道:“有郎君在,枝枝别怕。”
谢华琅原本也是为了防止前朝再有闲话,就她自己而言,其实是不怎么在乎的,见顾景阳反对,倒有些满意,莞尔一笑道:“郎君不怕我趁机干政,抢你的江山吗?”
顾景阳正为她挑鱼刺,闻言头也不抬,道:“你以为谁都能做女帝吗?”
谢华琅不高兴了,挺起小胸脯,道:“你看不起谁呢?”
“不是看不起枝枝,而是后宫与前朝是两回事,历朝历代出过掌权的太后,但女帝却只有这一位,”顾景阳情不自禁的盯着看了一会儿,方才挪开眼去,道:“才干、经验、谋略乃至于运气,但凡缺了一个,都难以成事。”
谢华琅凑过去,悄咪咪的问:“我缺了哪一个?”
顾景阳看她一看,同样凑到她耳畔去,低声道:“你哪一个都没有。”
谢华琅“噗嗤”一声笑出来了,笑完又在他腰间拧了一把:“哪有你这么说人的,坏死了。”
两人说笑着用了晚膳,并不曾受前朝之事的影响,到了就寝时候,谢华琅却没急着睡,伏在郎君怀里,问:“九郎,你心里是不是有事?”
顾景阳听得微怔,道:“怎么这样问?”
“你嘴上不说,但我总觉得你心里边有事,”谢华琅搂着他的腰身,关切道:“忧心忡忡的样子。”
情意相通的爱侣,心中有事,总是瞒不过去的。
顾景阳心中一柔,却没瞒她,略经思忖,便将今日与江王说的话同她讲了一遍。
事关自己,谢华琅听得仔细,待他说完,仔细思量过后,神情忽然一动。
顾景阳见状道:“你想到什么了?”
“如果非要说有人在幕后操控这一切的话,”谢华琅顿了顿,见他神态一如往常,方才往大安宫方向一望,悄声道:“会不会是那位?”
顾景阳不意她会说出这个来,倒是怔了一下,旋即失笑,道:“不是她。”
“你如何知道不是她?”谢华琅却觉得他是灯下黑,依偎在他怀里,将心中分析说与他听:“有做这些事的能力与手腕,事后还不被察觉,九郎即便追查,也未能探寻到真相,除去那位,还能有谁?”
她说的时候,顾景阳便静静听着,唇畔含笑,待她说完,才道:“真的不是她。否则,我如何会想象不到?”
谢华琅见他说的笃定,大有绝无错漏的意思在,倒是不那么确定了,迟疑一会儿,问道:“为什么郎君觉得不是她?”
帷幔隔绝了光线,暗色之中,顾景阳轻轻亲吻她的手指:“因为早在两年前,天后便辞世了。”
谢华琅骤然听闻,当真吃了一惊:“啊?!”
“你没有听错,”顾景阳道:“天后退位之后,便被困居大安宫,心中抑抑,常有病痛,两年前便辞世了。”
“可是,可是我从没有听说过此事,”谢华琅诧异道:“再则,别人好像也都不知道——”
她进宫那日,还曾远眺过大安宫,作为女郎,着实对以女人身份登顶地位的天后充满好奇,她甚至想过,将来会有机会见到郑后的,却不曾想她竟早已经辞世了。
“斯人已逝,再大的恩怨也烟消云散了,我倒不至于苛待她身后事,”顾景阳能感知到那小姑娘的惊诧,轻抚她脊背,感怀道:“事实上,秘不发丧,是天后自己要求的。”
谢华琅没有言语,只是静听,他便继续说了下去:“天后临终前说,她此生最大的敌人不是先帝,也不是我,而是太宗文皇帝。若非他驾崩的突然,是否会有女帝登基,便是未知了,而到最后,也是太宗文皇帝亲自教养的我,将她拖下了帝位,临了了,她想赢太宗文皇帝最后一次,哪怕只是名义上的。”
“皇祖父寿享五十一岁,她去世那年,正是四十九岁,只差了两年,便要我名不发丧,等到三年之后再通传天下,以五十二岁的年龄辞世。”
谢华琅听得荒诞,却又觉得这是郑后能做出来的事情,斯人已逝,她这个晚辈,着实不好评论,便只沉默着没有开口。
“我也觉得荒诞,但她那时候已经气息奄奄,迟疑过后,我还是答允了,”顾景阳说及此处,尽管同母亲不甚和睦,仍旧有些感慨:“天后虽登帝位,但辞世之后,仍旧要以先帝皇后的名义葬入皇陵,国祚不传,想来也是意难平,故而有此要求。”
谢华琅话本子看的多了,禁不住有些胡思乱想,悄悄看他一眼,道:“郎君,当年辞世的人,你确定是……”
“尽管我与她不睦,但她毕竟也是我的母亲,哪有认不出的道理?她的气度言谈,也不是寻常人所能假冒的,”顾景阳心知她是何意思,轻轻道:“皇族丧嫁之事同等重要,自然不会有所疏漏。”
谢华琅没话说了,有些苦恼的蹙起眉头来,思量道:“不是郑后,那会是谁呢?”
她想了大半晌,想的脑仁儿都疼了,还是没个所以然,两手一摊,道:“郎君,是不是你想多了?或许这只是巧合呢。”
“或许吧。”顾景阳不置可否,大概是因为同她说了,心中轻快许多,温柔拍了拍她肩头,道:“好了,睡吧。”
……
昨日刚被御史弹劾了一通,谢华琅虽觉莫名,短时间内却也不想再去前殿趟雷了,第二日清晨便赖了床。
顾景阳也宠她,见那小姑娘毛毛虫似的在床上扭,撒娇耍赖不起身,也不好强求,先去洗漱,用过早膳之后,才来接人过去。
“我不去嘛,要是去了,别人又要说着说那了,”谢华琅半睡半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抱怨道:“真不公平,只知道捡软柿子捏,欺负我和我们家,怎么不敢弹劾你?”
顾景阳忍俊不禁,抚了抚她微乱的鬓发,道:“好枝枝,别睡了,同郎君一道过去吧,好不好?要不,你就到前殿去睡。”
谢华琅从被褥里探出脚,在他身上蹬了一下:“若是有人骂我,我可不会留情的。”
顾景阳道:“好。”
谢华琅心满意足了,想了想,又补充道:“郎君得站在我这边。”
顾景阳道:“好。”
谢华琅便坐起身来,洗漱更衣之后,同他一道往前殿去了。
事实证明,有的话是不能说的,一旦说出口,备不住就真能碰上。
谢华琅还没吃早膳,宫人们送了点心与牛乳茶过去,顾景阳在案前翻阅奏疏,她细嚼慢咽吃的舒心,如此安谧的时间只过了半刻钟,便有内侍回禀,言说殿外有几位臣工求见。
谢华琅饮一口牛乳茶,幽怨的瞥了眼顾景阳,还是站起身,先往屏风后边坐了。
顾景阳原是不打算叫她退避的,哪知话还没说出口,那小姑娘便自己躲起来了,先是一怔,旋即心中暖热起来。
前来求见的几人都是老臣,来为被贬谪的御史求情的,因为昨日那场风波,免不得要往屏风后边看一眼,见影影绰绰的见到有个人影儿,眉头不禁皱起,忽然重重的咳了几声。
年长些的道:“陛下,陈、杜二人虽有不妥之处,却也是事出有因,因此而被惩处,岂不叫天下侧目?请陛下暂歇雷霆之怒,缓缓图之……”
顾景阳神情淡淡,道:“皇后是朕的妻室,谢家是皇后的娘家,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们公然弹劾,言辞直指谢家有不臣之心,难道不应惩处吗?”
那臣子忙垂下头,道:“那二人确有不妥之处,然而因此贬谪……”
谢华琅人在屏风之后,大略听了几句,也能猜度事情经过,饮一口茶,笑吟吟的打断道:“妾身也觉得,陛下处置的不太得当。”
她先前不说话,那几人不好主动开口,既然言语,免不得要齐声恭问皇后安。
顾景阳不意她会开口,倒没动气,反倒笑了:“哦?”
“陛下只将那两人贬谪,如何能令世人警醒?”谢华琅道:“若依妾身拙见,该将他们斩首示众才好。”
那几人面色骤变,既惊且怒,想要辩驳,又不敢贸然开口,面颊涨得通红,下意识去看皇帝,希望他能为此驳斥皇后。
顾景阳不置可否,而是道:“怎么说?”
“不杀此二人,天下人怎么会知道陛下是昏君,妾身是奸妃?”
“卫懿公爱鹤,甚至赐予它们官阶宅邸、侍从俸禄,后来敌国入侵,朝臣和百姓都说‘既然鹤享有俸禄,为什么不叫它去迎战敌人?’,后来卫懿公兵败身死,为人所笑。”
谢华琅笑道:“妾身听闻,陈、杜二人皆是御史,主监察弹劾,在其位,谋其政,即便有不得当的地方,却也是拳拳之忠,请陛下不要过于苛责了。”
顾景阳静静听她说完,方才赞许道:“皇后贤德,便依你之见。”
那几人先是讶异,旋即转为惭色,面露敬意,上前施礼,为首之人道:“娘娘有淑懿之德,实为陛下良佐,臣等敬服。”
第63章 无耻
那几人走后, 谢华琅岿然不动,仍旧坐在屏风后吃点心, 冷不丁面前有一道阴影落下,抬头去瞧,才见是顾景阳。
“郎君怎么过来了?”她将口中点心咽下, 又饮了口牛乳茶:“忙完了吗?”
“没有,”顾景阳目光柔和,静静注视着她,道:“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谢华琅不明就里,疑惑道:“刚刚才见过呢。”
顾景阳却笑了,伸手抚了抚她长发, 神情赞许, 隐约还有几分骄傲之意:“都说娶妻不贤祸三代,太宗文皇帝与文德皇后鹣鲽情深,常以良佐称之,枝枝贤淑, 也当得起这称呼。有你这样的妻子, 是我的福气。”
谢华琅原本没怎么将这事放在心上的,被他这么郑重其事的一说, 倒真有点不好意思了:“别的事情也就罢了,此次事出有因, 御史弹劾也算是尽了本分, 实在不必多加苛责, 传扬出去,对郎君的名声也不好。”
顾景阳弯下腰去,亲了亲她的面庞:“好孩子。”
谢华琅忒不喜欢这称呼,即便这是夸奖人的,小脑袋一别,闷闷道:“说了多少遍了,我都十六了,可不是小孩子了。”
顾景阳目光温煦,纵容的笑道:“枝枝才十六岁,在我面前,本就是小孩子。”
谢华琅斜他一眼,道:“十六岁的小孩子,等过了今年,十七岁的时候,还是不是小孩子?”
顾景阳答道:“于我而言,枝枝永远都是小姑娘。”
“那成婚之后,你别跟我睡觉了,”谢华琅眨眨眼,道:“我这么小,你好意思吗?”
顾景阳哪曾想到她会将话撇到这上边来,闻言便是一怔,旋即面露窘迫,低声道:“枝枝,这不是一回事,怎么能一处说……”
谢华琅不搭这茬儿,手指勾住他腰带,将人往自己身边一带,笑吟吟道:“道长,现在我还小吗?”
窗外有树叶在秋风中簌簌作响,吵的人心都乱了,顾景阳有些为难的顿了顿,终于还是道:“不小了。”
……
自从到了秋天,日子便过得飞快。
北境战局胶着,尚未分出胜负,永仪侯世子的事情便悬在半空中,没个结果,谢家就在这焦躁与忐忑之中,迎来了家中次子与沈国公之女的婚事。
谢华琅许久未曾归家,倒有些近乡情怯,九月十六这日,早早便起身,梳洗妆扮过后,一时却走不得,便倚在壁炉上打起哈欠来。
顾景阳见状道:“枝枝若是累了,不妨再去睡会儿。”
“还是算了,”谢华琅抚了抚耳畔的石榴红坠子,道:“妆都画了,衣裙也穿好了,再去折腾,反倒麻烦。”
“也是。”顾景阳道:“罢了,再等等吧。”
卢氏近来事多,人也瘦削几分,谢家下一辈儿里,成婚的只有谢允一人,而且还是两次,一次比一次隆重,作为谢家主母,她对这一套早就轻车熟路,但也架不住一桩接一桩的变故。
女儿遇刺受伤,二房又出了那么一档子事儿,淑嘉县主还有一月便要临盆,柳氏却是这几日了,她如何能松一口气。
谢华琅既是同顾景阳一道归府,免不得要众人去迎,只是后者不爱热闹,便不曾叫兴师动众,进了前厅之后,便留下同谢偃、谢令兄弟二人说话,不曾见其余人。
男人们说话,谢华琅从不掺和,离家多日,她也着实挂念母亲,去见了之后,着实有些心疼:“阿娘瘦了。”
女儿受伤之后,卢氏也曾进宫见过一次,然而骨肉至亲,只见一面,终究不能安心,这会儿仔细打量几眼,才没好气道:“娘娘珠圆玉润,想是日子舒服,气色也好。”
谢华琅嘿嘿傻笑,听得外间仆妇走动声不绝,知道母亲今日事忙,也不多说,只问:“可有什么我能做的?阿娘只管吩咐。”
“什么都没有,”卢氏将她按到椅子上,叹道:“你老老实实的坐着,别磕了碰了,惹得陛下不悦,就是最大的帮助了。”
谢华琅还想搂着母亲撒娇,刚把脑袋凑过去,就被卢氏毫不客气的推开了:“满脸脂粉,仔细沾了我的衣裙。
你若是闲着,便往后边去见见家眷,你阿莹姐姐在家,嘴上不说,心里怕也苦闷得很,你便去同她说说话,只是要仔细分寸。你外祖母与舅母们也在,这会儿正忙,待会儿记得去打声招呼。”
她一连说了几件事,谢华琅都老老实实的听了,应声之后,便同女婢们一道往二房去寻谢莹说话。
谢粱成婚,原是极大的喜事,然而中间还有谢莹这么一桩事横亘其中,这欢喜之中似乎也掺了砂砾,不再是那么纯粹了。
谢华琅想到此处,心里便有些难过,低头轻叹口气,便要往前走,冷不丁听见不远处另一条路上传来隐约的争执声,下意识蹙起眉来。
此处是谢家内苑,若非亲眷,自然是进不来,可既然都是姻亲,怎么就吵起来了?
她身份不同,不太好贸然掺和这些,正待差人回禀卢氏,却见有仆婢匆匆过来,见了她,面上露出几分庆幸来,行礼之后,为难道:“娘娘,那边有人吵起来了。”
“我听得见,”谢华琅道:“是哪两家?”
那仆婢更为难了,小心打量一眼她神情,声如蚊呐:“隋家的女郎与县主……在那儿碰上了。”
这下子,谢华琅也为难起来了。
别的人在这儿争执,她说句话,怎么也能给压下去,但这两方碰上,她是真有点头大。
先嫂嫂温柔贤惠,待底下弟妹也好,谢华琅作为小姑,是挑不出毛病的,其余人也一样。
后来郑后降旨和离,淑嘉县主嫁入谢家,做了谢允的妻室,谢家憋屈,隋家委屈,但也只能忍下来。
郑后掌权之后,铲除政敌,清理宗室,从未有过手软的时候,抄家流放的并不在少数。
先帝的舅父也曾权倾朝野,不也是说扳倒就扳倒,旋即流放,中途赐死了?
局势如此,有几个家族能为叫一对夫妻不劳燕分飞,置全家安危于不顾?
后来隋氏的死,却是谁都没想到的。
隋家伤心,谢家也是感伤,谢华琅那时候年纪还不大,许多事都想不明白,只知道一切都因淑嘉县主而起,与叔父家的小弟弟谢庄一道,很是给了淑嘉县主些难堪。
那时候淑嘉县主刚嫁进谢家,满目都是敌人,唯一的区别就是有没有表现在明面上罢了,谢华琅与谢庄那么做后,不管是为了顾及长兄谢允,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她都忍了下来,也没有同临安长公主提及。
隋氏这个媳妇是卢氏挑的,她年纪轻轻便去了,卢氏心中伤怀未必会比她少,却还是勉力忍下,叫谢华琅以后不许再那么胡闹,谢华琅还为此生了一场闷气,后来才知道,阿娘那样讲,其实是为了保护自己。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谢家人待淑嘉县主便是不咸不淡,她毕竟理亏,不曾有过怨言,论及言行举止,也都十分得当,每每见了谢华琅,神情都十分和煦,似乎全然不记得她曾经挤兑过自己的事情,时日久了,谢华琅也就不好再冷脸对人了。
后来隋家外放,离了长安,谢允与淑嘉县主相处的久了,也从最开始的冷淡,略生了几分情意,有了些夫妻的意味。
思绪回转,谢华琅不禁暗叹一声,摇头道:“罢了,咱们还是去看看吧。”
隋家未嫁的女郎,又能出现在谢家的后院,自然只会是云娘了。
谢华琅同几个仆婢一道过去,拂开花木旁逸的枝叶,便见一身湖蓝色衣裙的云娘带了几个仆婢,面上隐有怒色:“县主倒是占得好姻缘,万事圆满,只是不知你又能圆满多久!”
淑嘉县主有孕八个月,肚子已经很大了,因这缘故,衣裙也宽松,加之面容丰润,气度恬静,更是平添几分娇柔之气,闻言不过一笑,道:“这只有天知道了。”
她这样云淡风轻,云娘便越觉自己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思及自己早逝的胞姐,心中哀恸,神色之中也愈见恼怒:“人在做,天在看,县主别丢了自己的良心,叫苍天都看不过眼才好!”
淑嘉县主但笑不语,并不还击,她身侧仆婢则讥诮道:“县主屡有退避,隋家娘子你也不要咄咄逼人——无论县主圆满多久,总比那一位久些便是了。”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云娘面色骤沉,看那对面主仆一眼,忽然冷笑道:“归根结底,我姐姐终究是元配,阿澜也是嫡长,正经的世孙,却不知你们在得意些什么。”
先前回话的仆婢为之一滞,正待开口,却见谢华琅几人来了,忙屈膝见礼,淑嘉县主与云娘也是一般。
就时机而言,今日是谢粱大喜,谢华琅当然不愿平白搅和了,叫兄长颜面无光,沈国公府为之不快。
就两下里的人而言,云娘是阿澜的姨母,她儿时的密友,情理上又站得住,谢华琅是偏向她的。
但淑嘉县主有孕八月,倘若有个万一,真没那么好交代,左右权衡,她尽管为难,却也只得做个和事佬,勉强先将此事按下,来日再表。
然而上天似乎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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