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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装帝后-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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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根本没有人听她的话。十七扶着她,生怕她掉下去。
终于,萧若水败下阵来。韩云牧一把剑抵在了她的喉咙口:“你为何要阻拦我?”
萧若水面色波澜不惊,声音沉稳:“为了不让你酿成大祸。”
“你才是酿成大祸的那个人!”韩云牧气急,“来人,将萧若水关入天牢!”
“谁敢?!”一声断喝自一旁响起。太后大步走来,眉宇间的终于透出了母仪天下的气度,“韩云牧,你私自在宫中引发这样的流血殴斗,可知是何罪?”
“臣忠心护主,所以要清君侧。且奸臣余孽未清,请太后和公主回到自己寝宫中。来人,护送太后和公主。并且加强宫中守卫,不得让任何人出入!”
韩云牧一抬手,御林军们便冲了过去。太后冷眼深瞧了韩云牧一眼,然后向萧若水招了招手。萧若水挣脱开来,大步走了过去。她步履有些蹒跚,或许是因为受伤的缘故。
太后的銮驾在众多御林军的护送下一路回到了宫中。若是旁人看来,这样的威风也是世所罕见。
萧羽彦站在城楼上看着这一切,穆顷白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宫外熙熙攘攘的早市之中。萧羽彦叹了口气,声音里有些疲惫:“十七,回宫。”
十七无声无息地跟在萧羽彦身后。她一下城楼,韩云牧便已经在等她。目光交错,萧羽彦咬了咬牙,撇过头大步向未央宫走去。
韩云牧屏退了众人,自己一路跟随着她来到了未央宫。萧羽彦心下恼火,刚跨进寝宫,转头就要关门。可是韩云牧已经伸出手扶住了门框,她怎么用力也合不上。
萧羽彦怒道:“你还想做什么?!”
“保护你。”
“保护我?”萧羽彦冷笑,“我有什么需要你保护的?!”
韩云牧跻身进了未央宫,将宫门关上。他居高临下看着她,身形上颇有些压迫力。萧羽彦此刻怒火中烧,便一步不肯退让。
“你可知我们的师父究竟是何人?”
“此事跟师父有什么关系?”
韩云牧绕过萧羽彦,大步进了未央宫中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师父原本是孟良国国君的死士,当年孟良国城破,他一直暗中保护着忘忧公主,直到忘忧公主成为了周王的妃子。但你可知道,他还有另一层身份?”
“什么?”
“太后的师兄。”
萧羽彦心下骇然,没想到她以为毫无关联的两个人,其中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只可惜太后并不知道师父曾是忘忧公主的死士,所以她今次回宫之前找来了凛渊。因为——”韩云牧顿了顿,呷了一口茶,“因为锦乡侯曾经命人递消息给太后,告诉她,你得到了鲛人泪。太后立刻就想明白了一切,所以定下了计划。”
“什么计划?”萧羽彦的心开始砰砰跳了起来,有些事情她隐约猜到了一些,可是却不敢相信。
“杀母夺子。”韩云牧抬眼看着萧羽彦,“你以为,她为什么会容忍你怀上有齐国血统的子嗣?若是将来这孩子长大了,心偏向齐国又该如何?”
“她……她早知道穆顷白才是……才是她的亲生儿子?”
“是。想必穆顷白也早知道了吧。”韩云牧看着她,仿佛已经洞穿了一切。
萧羽彦无从辩驳,只是低声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因为凛渊。那日宫宴,她曾经说过,凛渊会在这一系列计划之中负责最重要的一环。这一环便是,待你诞下子嗣之后,杀了你!”
萧羽彦退后了一步,心中依旧不敢相信。即便没有血缘关系,可母后将她养到这么大,难道就没有丝毫的情分么?
她转身向门口走去。
“你想去找她问个究竟?”
“我不相信她真的这么狠心。”萧羽彦拉开了门,外面是皑皑白雪。
“问吧,死了这条心也好。”
萧羽彦扶着门框的手忽然颤抖了起来,她忽然没有了跨出去的勇气。原本她以为的亲人,一夕之间全都变成了陌生人。她们究竟是爱她,还是营造着虚假的氛围,想要哄骗她生下这个孩子?
如果不是今天,萧若水带兵前来为穆顷白解围。或许她根本不会相信韩云牧,可是……
她的手轻轻覆在小腹上,掌心仿佛感受到一丝微动。那一瞬间,她第一次感受到有个小生命在孕育。萧羽彦大步跨了出去,径直走向了母后的寝宫。
四下守卫森严,即便是萧羽彦想要进去,也受到了一些阻拦。若不是韩云牧的命令下达的及时,她可能连宫门都进不去。
萧若水和太后此刻正一脸平静地下着棋。屋子里暖烘烘的,若不是今早的事情,萧羽彦或许会觉得这样的场景十分温馨。
“母后。”萧羽彦叫了一声,便不知该如何开口。
太后专心看着桌上的棋子,不疾不徐道:“你还来做什么?”
“我心中有惑不得解,想问母后。”
太后冷笑了一声:“你心中还有惑?能设下这样的好计谋,母后甘拜下风。”她顿了顿又道,“不要叫我母后,当不起。”
萧羽彦鼻子一酸,眼眶通红:“可是这么多年的亲情,母后都可以一笔勾销了么?”
“一笔勾销?”太后站了起来,抚着胸口咳嗽了两声。萧羽彦下意识想上前扶她,却被推了开来。萧若水扶稳了太后,目光却没有落在她身上。
太后缓过来,冷声道:“到底是我不顾念亲情,还是你这般冷血?萧羽彦,这黎国的天下本就不是你的,你有何颜面忝居帝位?!”
萧羽彦的心沉了下去。
“当初你要我隐瞒身份欺骗天下人,去争夺这个帝位的时候可曾问过我,我愿不愿意?”萧羽彦看着眼前的母后和二姐,“母后,你当日的谋划之中,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结局?是利用完了便弃如敝履,还是杀之而后快?”
“杀之而后快?”太后脸上也出现了怒容,“你又可曾想过,我发现当初那个温情脉脉姐妹相称的女人,却将我亲生的孩子抱给了旁人时,心中的痛楚。她的债,难道不该是你来偿还么?事到如今,你竟来质问我?”
这一番话像是一盆凉水兜头浇了下来。她确实没有任何颜面来质问她,哪怕是她真的动了杀意,也都是她该偿还的债。
萧羽彦忽然有些释然。忘忧公主机关算尽,为的就是让她能有安稳的人生。可她错误地以为,成为一国之君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到头来,没有人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因果循环,所有的债最终都是要还的。
她叹了口气,声音有些虚浮:“既然你们都想要黎国,好,我还给你们。”说罢转身离去。

第96章 孩子

太后看着她的背影,良久转过了头来,眼中隐约泛着泪光。
“若水,哀家是不是对她太不公平。这一切是忘忧的错,哀家不该算在她的身上。何况这么多年……”她顿了顿,忽然道,“可是哀家气她,为什么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第一反应是要对他不利?若不是你及时赶到,今日小白怕是要遭毒手。她为何——”
“母后若是真了解小七,应该知道她不会如此。”萧若水缓缓道,“从前我一直有些瞧不起她,觉得她不过是男儿身,所以才能坐享天下。可经历过军旅生涯那一段女扮男装的时光,我才知道,她这么多年来是有多不容易。母后,你要她说一辈子的谎言,她也从未有过怨言。可忘忧公主的所做作为跟她,其实没有半点关系。”
太后默不作声,萧若水扶着她坐了下来,继续道:“何况羽儿喜欢穆顷白,人人都看得出来,世上还有谁比她更爱他。她怎么可能害他?”
“你是说,今日之事——”
“怕是因为韩云牧。”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各自冷静了下来。
而那头,萧羽彦走到宫门外,眼泪已经在眼眶打转。忽然,她听到了一声轻唤。萧羽彦抬起头,看到沁弦正关切地看着她。她咬了咬牙,又忍了下来。
“陛下,咱们这是……回宫么?”沁弦小心翼翼道。
萧羽彦摇了摇头:“去南书房。”
沁弦不敢多言,只是紧跟在她身后。萧羽彦一进南书房便让沁弦关上了门,他心下嘀咕,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只是最近宫中发生的事情太多,让他摸不着头脑。
也许是太后对穆顷白下杀手,陛下知道了,所以和太后在怄气?
“小弦子,去把金印找出来。”
“金印?”沁弦错愕地看着她。
“就是黎国的玉玺。”
沁弦忙不迭走上前去,飞快将金印找了出来,双手捧到萧羽彦的面前。她还记得当初父皇颤颤巍巍将这金印捧给了她,将黎国交托在她的手上。
若是当初父皇知道这一切,不知道会作何感想。萧羽彦没有再触碰那金印,现在它已经不属于她了。
她唯一觉得内疚的是,穆顷白当初托她照看好黎国。她可能……做不到了……这黎国的皇宫,她一刻都不想多留。无论是什么权谋,谁生谁死,都与她再无关联。
萧羽彦推门而出,沁弦赶忙跟在她身后。手中的金印有千斤之重。出了门,他赶忙将金印拢在袖子里,一路跟着萧羽彦向太后的寝宫走去。
事情越发脱离了沁弦的预料,他的一颗心噗噗跳动着,只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但看国君的神情,却是义无反顾。
眼看着穿过御花园就要到太后的寝宫,忽然,韩云牧的声音自背后响起:“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萧羽彦身子一僵,却还是难得稳住了身形,也没有露怯:“怎么,什么时候我的去向还要向你禀报了?”
韩云牧眯着眼睛大步走来,身后跟着一队御林军。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忽然身后提过了沁弦,咬牙切齿道:“将东西交出来。”
沁弦慌忙道:“什么……什么东西?奴才不明白。”
“金印。”
此事再瞒不过,萧羽彦挡在了沁弦的身前:“韩云牧,你是真想篡位么?!国君的金印与你何干?”
韩云牧只轻轻一推,萧羽彦便一个趔趄倒在地上。他揪着沁弦的衣领:“将金印交出来,否则今日宫中便要再添一具尸体。”
沁弦咬牙道:“我贱命一条死不足惜,你要杀便杀!”
韩云牧另一只手按在了腰间的剑上,刀刃缓缓抽出。忽然沁弦瞪大了眼睛,叫道:“陛下——”韩云牧的手一顿,转头去看萧羽彦。只见她痛苦地蜷缩成了一团,血腥味弥漫开来。
韩云牧丢下沁弦,俯身去扶她。萧羽彦攥住了他的衣襟,痛得说不出话来。满头都是大汗,脸色惨白。韩云牧吼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去传御医!”
沁弦像是才回过神来,立刻拔腿就跑。韩云牧俯身抱起了她一路跑回了未央宫。萧羽彦咬紧了牙,惊慌道:“我——我的孩子——”
韩云牧也是手足无措,只能握紧了她的手:“没事的。御医马上就到。”
不一会儿,御医便被沁弦拖拽着一路跑了过来,连气都没喘上一口就前来诊脉。萧羽彦已经痛得晕了过去。御医诊了脉,立刻为她施针。
沁弦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倒是韩云牧,一直忙前忙后在为她端热水,听太医的吩咐取他需要的东西。
许久,御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停了下来。韩云牧急忙问道:“如何?”
御医起身拱了拱手:“大司马,陛下……陛下是今日受到太多刺激,致使胎儿不稳。臣已经施针暂时控制住了病情。只是接下来若要施针,很可能会致使胎儿不保。可若是不施针,陛下便会留下后遗症。极有可能导致难产。”
韩云牧挥了挥手,毫不犹豫道:“施针!”这个孩子,不要也罢。
御医领了命,便取出了一根长针来。忽然,韩云牧感觉袍角动了动,他低下头。发现萧羽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来,她虚弱地伸出手指,双唇翕动:“不要……不要伤害我的……我的孩子……”
韩云牧怒道:“都什么时候了!当然是保住你的命要紧!”
萧羽彦焦急地挣扎着要起来,韩云牧按住了她的手,对御医道:“如有可能,尽力保证她们母子平安。”
御医郑重地点了点头,萧羽彦眼中含了泪。她已经疼的说不出话来,御医一针扎下去。她眼前一黑,便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这一次,她晕了许久。一切的疼痛从身体抽离,恍惚间,萧羽彦仿佛看到了一丝温暖的光。耳边响起了脆生生的叫声:“娘——”
她的心止不住挣扎了起来,她要活下去。她还要等穆顷白回来,回来找到她!到时候他们一家三口就可以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萧羽彦猛地睁开了眼睛,耀目的白色晃了晃她的眼睛。她抬起手遮挡着,良久才适应了那光芒。但是耳边传来了嘤嘤的哭泣声。
她吃力地转过头,看着沁弦哭红了眼睛。有那么一瞬间,萧羽彦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醒来。她颤抖着声音唤道:“小弦子,我……我的孩子……”
沁弦听到声音,连忙扑了过来,眼泪也来不及擦:“陛下……陛下,孩子没事……”
这一句话,让萧羽彦觉得自己仿佛又活了过来。她的手轻轻覆盖在小腹上,隐约觉得小腹微微有些隆起。虽然还不明显。她嗔怪道:“那你哭什么?”
“金印……金印被大司马拿走了。”
萧羽彦忽然笑了起来:“拿走就拿走吧,都不重要了。”
经历过一番生死,再也没有什么比她腹中的孩子更重要的了。至于权力,本来就与她无关了,抛弃也就抛弃了。这一年来在高高的帝位上,所有种种都让她无比疲惫。金印在谁的手里又与她何干呢?
“还有……大司马下令严禁陛下走出宫门一步。”
萧羽彦却丝毫不为所动,她揉了揉沁弦的头,淡然道:“没关系,有你照顾我,就足够了。”
沁弦鼻子一酸,又红了眼眶。
接下来的时光里,果然如沁弦所说,韩云牧封了未央宫。除了他自己和小葵,其他人等都不得随意出入。但萧羽彦却出奇的平静,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毫无瓜葛。
他每日都会来陪她用膳,命人亲自尝过饮食之后,才敢让她食用。只是无论他再跟她说什么,她都没什么反应。朝政大事,似乎也漠不关心。
唯独是如今的战况,和那个人的名字。只有提及这两件事,她才会有所反应。
萧羽彦只能从韩云牧口中得到只言片语。楚国和姜国联军双面夹击齐国,齐国节节败退。公子恪战死沙场,穆顷白临危受命。
齐国半壁江山尽失,人人都说这将是公子顷白人生中第一次失败,也将会是最惨烈的一次。萧羽彦对此嗤之以鼻,楚国能人将才众多。但熊绍这个人却刚愎自用,又野心极大。
两国联军,此刻看起来坚若磐石,可内里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果然,墨门的人一招反间计,让两国开始互相猜疑。攻打齐国的进城慢了下来。
萧羽彦喝着木瓜雪蛤,她的肚子一日日隆起。韩云牧看着她如今圆滚滚的脸蛋,恍惚间又响起了小时候。
“如今五国国君人人寝食难安,你倒好,吃的好,睡得好。连害喜都不曾有。”
萧羽彦捏了捏自己的脸蛋,满不在乎道:“小白白说,我吃胖些才好。”
“少吃一些。御医说了,并不是吃得越多越好生。”韩云牧撤了萧羽彦其他的美味,“随我去外面走走。”
如今已经是春日,暖融融的阳光照着。萧羽彦平日里只能在未央宫走走,说是不在乎,其实也待的腻味了。便站起身随他走了出去。
御花园的花都次第绽开。萧羽彦负手走在花丛中,心情也颇为不错。最近穆顷白打了不少胜仗,齐国人心大振。照着这个速度,他很快就能回来看她了。
萧羽彦走了几步,忽然有一名侍卫匆匆赶来。他见了萧羽彦,不由得一怔。但还是单膝跪地,禀报道:“将军,末将有军情禀报。”
大司马瞧了萧羽彦一眼,她立刻背着手道:“那边的牡丹开了,我去看看。”说着便毫不在意地走了。
但是走了没几步,一些只言片语还是落入了耳中。萧羽彦顿时停下了脚步,假装去摘一朵花,其实是在听那人所说的话。
原来,韩云牧竟然调动了黎国的兵马,打算和楚国联军。三军齐下,一起攻打齐国!
萧羽彦眉头紧皱,黎国原本可以置身事外。为什么韩云牧要这么做?他这样,一定会害死穆顷白的!

第97章 加长版大结局

那侍卫禀报完毕便离去了。萧羽彦将那朵花默默碾碎了,拍了拍手:“真是无趣,逛个御花园都要听这些烦心的事情。”说着便往未央宫走去。
韩云牧还有要务要处理,便命人护送她回去。萧羽彦回到宫中,越想越觉得不对。可是此时此刻,她什么都做不了。
萧羽彦思前想后,终于下定了决心。她已经袖手旁观多时,这一次已经是危急关头,她必须出手了。还好,她还有最后一手保命的牌。
翌日,韩云牧如常前来探望她。萧羽彦换了一身女子的装束。师父曾说过,一个男人面对另一个男人的时候或许不会手下留情,但面对女人,往往会有所犹豫。所以这样的打扮,或许会让他少一些戒心。
韩云牧瞧见她这一身打扮,不由得愣住了:“你——你这是做什么?”
“我现在穿男子的衣服,总要束腰,不太方便。还是这样舒服些。”萧羽彦替韩云牧斟了杯酒,“这些时日,黎国的事情辛苦你了。这杯酒,我敬你。”
韩云牧按住了她的手腕:“你如今不便喝酒。”他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萧羽彦又替他满上,温声道:“其实我总觉得这些年来,我们之间有些误会没有解开。”
“误会?”韩云牧看着她,“我们之间有何误会?”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你很讨厌我。打心眼里瞧不起我是个女子,所以并不肯真心辅佐我。如今想来,你其实是因为我母亲的缘故,所以一直在暗中保护我吧?”
韩云牧呷了一口酒,并没有回应。萧羽彦心中没了底气,只是一杯又一杯为他斟酒。韩云牧忽然停了下来,一双眼睛里隐约遍布着血丝。
“忘忧公主是师父的主人,也就是我的主人。当年我走投无路,是师父救了我。”韩云牧忽然提起了旧日的往事,“你是师父要保护的人,也就是我要保护的人。但我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却并不是因为你的母亲。”
“那……那是为什么?”
韩云牧抬眼看着她:“因为你。”
萧羽彦满眼不解,但对上韩云牧的目光,却有些心虚:“我怎么了?”
他苦笑了一声:“你从来都不曾知晓,因为你的眼睛里只有穆顷白。”韩云牧缓缓拉开了自己的衣襟,露出了胸前大片的红疹,“我在军中从不喝酒,不是因为我严于律己。是因为我一沾酒便会浑身出疹,痛痒难当。那一日你去迎接我凯旋,那是我喝的第一杯酒。”
萧羽彦倒吸了一口凉气,心猛地一颤。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你不要再说了……”
“我为什么不说?你今日想灌醉我,不就想给穆顷白递个消息。”韩云牧走到她面前,酒气扑在她的脸上,“可你想过没有。从头到尾,究竟是谁在保护你?只有我!因为——”他捏住了她的下巴,“因为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他的手指慢慢摩挲着她的脸,呢喃道:“没有人像我一样,爱你的一切。包括你腹中的孩子。为什么你眼中只有他?只要他死了,我保证整个黎国都是你的。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伤害你。我可以永远这样守护你。”
萧羽彦被这突如其来的剖白,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她从来没有想过,韩云牧竟然对她存着这样一份心思。她曾经敬他如长辈,也曾经崇拜过他,也曾怕过他。却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一日。
她慌忙抽身躲闪了开来,连连后退:“你不要过来,我……我不想黎国。你……你怎么会……怎么会……”
“怎么会爱上你?”韩云牧苦笑了一声,想要走过去抱一抱她。可她不住后退,他怕她伤了自己,只好站在原地,“我若是知道,也不会这般痛苦。我每次想到穆顷白与你朝夕相对的那些时日,就恨不得将他剥皮抽骨,碎尸万段。”
萧羽彦摇着头,忍着恐惧上前来,两只手攥住了他的胳膊:“收手吧。你为什么非要和他拼个你死我活?穆顷白不会害我的。”
“你还不明白么?只有我才能保护你。”韩云牧慢慢拨开了她的手,“你不要在等他了,他不会回来的。”
萧羽彦的手缓缓垂了下去,目送着韩云牧大步走开。宫门阖上,沁弦挤了进来,准备伺候她更衣就寝。萧羽彦沉吟了良久,终于是缓步走到窗口。她从袖中取出了一只小小的竹管,对着一轮明月,缓缓拉动了引线。刹那间,一朵烟花在未央宫的上空绽开。
隔着重重宫门,萧若水听到了这一声信号,连忙起身推开了窗户。那朵烟花缓缓熄灭,萧若水蹙起了眉头,转身回到宫中。然后大步走向了自己的床榻旁,她蹲下身摸索着够到了一个机关……
韩云牧依旧如常来探望萧羽彦。除了那一日她放了烟花之外,其余时间她都只是照旧吃喝,没有任何变化。对他的态度也是像寻常的家人一般。这一点让他有些不适应。
萧羽彦得不到外面的消息,心中不无焦虑。但是每每想到孩子,便又强迫自己平心静气。
只是转眼间,到了临盆的时候。穆顷白依旧没能回来。外面的战局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她别以为只是小范围的战争,却没想到战火蔓延到了五国,甚至周王室也参与到了其中。
原本黎国和陈国联手,想要一同吞并齐国。但关键时刻,周王室忽然站了出来,支持穆顷白。虽然他们提供的兵力有限,但给了齐国士兵莫大的鼓舞。
战争打得艰难,战局却在一点点扭转。
萧羽彦将养得好,等到穆顷白的兵马开始壮大的时候。孩子出世了,没有经历过太大的痛苦,便顺利来到了人世间。
当她第一次抱到自己的孩子的时候,萧羽彦忽然感受到了穆顷白所说的,好像抱着整个世界。他嘹亮的哭声也是如此悦耳。
沁弦喜极而泣,小声道:“陛下,小世子该叫什么名字好?”
萧羽彦想了想:“还是等他的爹爹回来取吧。我给他取个小名,就叫君桓吧。”皱巴巴的婴儿揉着眼睛,哭闹不止。萧羽彦抱着他轻轻哄他睡去。
外面战火纷飞,但这里却沉寂一如往昔。萧羽彦每日忙着照顾君桓,根本无心理会外面的争斗。只是忽然有一日,太后宫中来了个嬷嬷。
萧羽彦正抱着君桓,给他唱歌。沁弦一面痛苦地捂着耳朵,一面觉得这画面十分温馨。只是苦了小世子了。
那嬷嬷走了进来,福身道:“奴婢参见陛下。”
萧羽彦瞥了她一眼:“有何事么?”
“太后娘娘她——她想见小世子一面。”
萧羽彦抱着君桓转身向屋子里走去:“外面风大,世子还小。不方便见。”
“陛下就这么狠心,连最后一面都不肯让太后娘娘见了么?”
她顿住了,转头看着她,瞪圆了眼睛:“你说什么?!”
那嬷嬷擦着眼角的泪:“从去年起,娘娘便染了风寒。之后一直没好,如今是越发重了。太医说,可能……可能就在这几日了。”
话音刚落,萧羽彦便抱着君桓大步出了未央宫。最近韩云牧已经不再阻拦她,虽然会派人跟着,却可以自由出入。
萧羽彦飞快赶到了太后的寝宫之中,宫中传来了浓重的药味。她掀开帘幕走了进去,只见太后脸色蜡黄,枯瘦地一小把躺在被褥中。萧羽彦鼻子一酸,过往种种的龃龉早已经烟消云散。
她走了过去,缓缓蹲下身,唤了一声:“母后……”
太后睁开眼睛,眼中闪着微弱的光芒,仿佛随时会熄灭:“羽儿……是你么?”
萧羽彦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母后,是我。”
她艰难地挤出了一丝笑容:“你……还肯认我……真好……”
“都过去了。”萧羽彦忽然有些心慌,她把君桓抱坐在她的面前,“你看,这是你的孙儿。母后,你还没抱过他呢。”
太后看着他,缓缓伸出手来。君桓忽然咯咯笑了起来。平日里他总是板着一张小脸,今日难得展颜。还冲太后伸出了肉呼呼的小手。
泪水顺着太后的眼角滑落。
“羽儿,母后对不住你。这些年你受委屈了,可我当时怒火攻心,竟然想……”
萧羽彦忍着难受,轻轻将她脸上的头发拨开,柔声道:“都过去了。我一点都不记得了,我只知道母后小时候常常亲自给我做糯米团子吃。小时候背不出书被父皇罚跪,也是母后偷偷送来点心。天气转凉,我的宫中总是最先换上暖和的被褥。所以,母后你快些好起来。等君桓长大了,我们一起孝顺你。”
太后绽开了笑颜,虚弱而苍白的脸上泛出了些许红晕:“我啊,只盼着君桓不要像你小时候。夜里常常哭闹,一晚上要起来许多回。等到你终于睡着了,天都亮了。”
萧羽彦攥住了她的手,轻轻贴在脸上:“君桓很乖的,从来不哭不闹。像……像他的爹爹。”她小声道。
太后点了点头,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脸:“羽儿。母后希望你以后都能开开心心的,不要再活在谎言里。希望他——他能好好照顾你。记着,我们上一辈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了。你不欠谁的,你以后拥有的……就本该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萧羽彦闷声嗯了一声。太后笑了笑,忽然,她的笑容僵住了。萧羽彦努力握紧了她的手,缓缓闭上了眼睛。泪水顺着面颊滑落,落入了她的手掌间。
她跪在太后的床前,久久不愿意起身。直到君桓响亮的哭声将她唤醒。
萧羽彦抱着他,止不住抽泣了起来。君桓似乎是感受到了母亲的难受,也跟着哭得更响了。许久,萧羽彦听到君桓的嗓子都哑了,终于回过神,抱着他轻轻摇晃着哄他入睡……
黎国太后殡天,拿七日里,各国默契地停了战。民间有传言,齐**中主帅公子顷白,三日滴米未进。适逢战乱,太后的葬礼却依旧隆重。她被葬在了先帝的身旁。一世伉俪终成传奇佳话。
料理了太后的丧事,萧羽彦才忽然觉得原来自己真的再也没有爹娘的庇护了。可是她现在也成了母亲,君桓这么小,几乎离不开她。
他很乖巧,总是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望着她。萧羽彦有时候看着他,便会想起穆顷白。这个孩子和他长得太像了,眉眼一模一样。就连气度也是如出一辙。
齐国的大军灭了姜国,楚国加入了黎国和陈国的联军。两个月后,陈国覆灭。齐军挥军南下,改易旗帜,称白羽军。
接着,楚国覆灭。楚国国君熊绍死在了王宫之中,死前纵欲数日。终于死在了温柔乡里。楚国有这样的国君,让百姓心寒。不少军队投奔了穆顷白的旗下。
最后,只剩下黎国。韩云牧亲自带兵,却依旧节节败退。
一直到他退守王都,穆顷白兵临城下。百姓们早就被这两年来的战争折磨得痛苦不堪,如今楚国,齐国,黎国,陈国,姜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终结这场战争吧。
军士们早就没有了斗志。朝臣们在朝堂上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惶惶不可终日。正六神无主间,忽然有人高声叫道——陛下驾到!
他们怔了怔,两年了,国君一直闭门不出。甚至有人传言说国君已经死了。若不是此前太后殡天,她出来主持葬礼,或许他们就真的信以为真了。如今她忽然出现,让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可是当国君走出来的刹那,所有人的眼睛差点掉在了地上。只见一名绝色女子,一袭大红长裙曳地,手中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正缓缓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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