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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言]凤谋-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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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凌玉不用看已经能够想象得出许茹意那张脸现在是什么颜色了,她在心里开始编排怎么能让许茹意的心理平衡的说辞。
许茹意虽然人是娇纵一些,可是她的本质不坏,蓝凌玉从前对她的印象也不过是一个被宠坏的小女孩而已,但是进了宫之后,她的变化却十分明显,蓝凌玉的直觉告诉她,许茹意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太子妃了。
的确,许茹意进到宫中后,经过了王太后的一番洗脑,已经意识到了她现在是皇后,同时也是许家人的支柱,前朝后*宫的夹缝让她看清楚自己生存状况的险恶,她已经知道自己再稍有不慎便会被人取而代之,而许家也会因为她的失势而一落千丈。
出了长乐宫,许茹意正在宫门处等着,蓝凌玉出来后,余美人和卞贵人赶快上前来,拉住她的手说道:“玉儿今天多亏了有你在,皇后她地位稳固,太后不会把她怎样,可是我们就危险了,刚才太后的架势你是没看到。哎哟,吓死我了。”余美人眼睛微肿着,这一次她是真的被吓到了,历来宫中有变,都是她们这些地位不高的嫔妃们作炮灰。
蓝凌玉拍拍余美人和卞贵人的手说道:“太后本来也不是冲着你们,最近也许是我在宫里的行为太过引人注目了,以后我会收敛着些,不连累你们。”
“哪里谈得上是连累,玉儿,你在宫里的为人处事已经算是低调了。可是你天生就那么光彩夺止,想不引人注目都不行啊。”余美人在这时候也不忘了变相拍马。
蓝凌玉并不在意地说道:“好了,我们快回去吧。”
她们走到宫门口。却看见许茹意正站在那里,余美人和卞贵人看出她在等攻凌玉,便给她们二人行了屈身礼后先行告退了。
许茹意上前来,不自然地笑道:“玉儿到本宫那里坐一会吧。”
“好!”就是她不说,蓝凌玉也要过去安慰她的。
到了椒房殿。许茹意换掉外面的百鸟朝凤赤红罩袍,换了一件紫色绫纹深衣,头上的钗饰一并卸去,然后出来坐定。
蓝凌玉笑着说道:“皇后这身衣服可真漂亮,落落大方,却又显得十分华贵。”
许茹意微微一笑:“你若喜欢。本宫让人再为你做一件便是了。”
“呵,我也只是随便一说,您可千万别当真。”蓝凌玉不敢再多言了。
“玉儿。我们不要在外殿坐着罢,这里怪冷清的,来,我们去内殿坐着。”
“好!”蓝凌玉起身与许茹意相互挽着手走进内殿去。
一进内殿,蓝凌玉便闻一阵令她熟悉的香气。这香与当年的太皇太后宫里的冷香一个味道,不过椒房殿内殿里没有永寿宫那般冷冽。所以那香似乎用得很轻,味道似有似无,也不会让人有那么强烈的眩晕感,蓝凌玉眉头轻皱,她记得太皇太后宫里的那香是当年的王皇后所献。
蓝凌玉坐于软榻上,并没有多说一个字,当年太皇太后的死,至今她的心里仍旧塞着一团迷雾,太皇太后怎么说也算是救了她一次,让她免于出塞之苦,也让她逃离了雕陶莫傲的控制。
如今这香气又一次地出现在了许茹意的寝殿之中,不得不让蓝凌玉心里的疑团再次出现。可是王太后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若是单纯地为了扳倒许家,也用不着费这番功夫,许茹意生性莽撞,随便挖个什么坑她便会头也不回地勇敢地往下跳。
或者这香真的没有什么问题,是蓝凌玉多疑了,她放下心中的不安,环顾四周。
椒房殿已经没有了当年王皇后住在这里时的那般简单,如今的许茹意,极尽奢华地装饰着这坐本就十分富丽的宫殿殿。
金玉饰物已不在话下,就连那床榻上的帐顶,都是以极为珍贵的南缰天蚕金丝绣制而成,上面的鸾凤和鸣更是绣得栩栩如生,阳光照耀之下,闪闪生辉,如同真的要展翅飞天一般逼真。
床榻之外,一排巨制烛台均是以赤金打造而成,上面更是用整块璞玉镂刻出大片云纹龙饰,寝殿内的每一样装饰无不在表明着这里的主人拥有着极为至高无尚的地位和荣耀。
蓝凌玉坐定后,细细地品味着宫女端上来的清茶,乍闻去,扑鼻清香,细品之下,余香缭绕舌尖,沿着喉咙一路留下馥郁芳香。
蓝凌玉笑着说道:“这茶的香气真是与众不同,皇后宫里的东西就是特别。”
“这是我宫中的一个女官所制,说起来,这人还与你有些渊源呢。”许茹意刻意强调了一下渊源二字。
蓝凌玉不解,“宫中的人若不是太新进宫,我几乎都有些相识。”
“那倒也是!”许茹意想起蓝凌玉的出身,语气里不禁露出一丝蔑意,蓝凌玉刻意忽略她那高高在上的口吻。
“不知道这位女官现在何处?”
“小蝶,去把芸儿叫来吧!”
随即出现的女子让蓝凌玉张大嘴巴,眼前这名身材修长,身着七品女官宫装的女子,正是从前那个飞扬拔扈的匡芸。堂堂一个御史大夫的嫡系孙女,竟然进宫里来做女官,现在的身份还不如只是做谏官的杨兴的女儿杨涓,蓝凌玉不禁微微摇头,真是世道日下,匡家明显已经没落了,再不复当年的盛况了。
蓝凌玉起身道:“匡芸,你好!”
匡芸眼里的气焰已经完全消失殆尽,她抬起头来看向蓝凌玉,眼里的那汪碧水波澜不惊,但里面似乎却有一股风暴漩涡一闪而过,蓝凌玉打了个冷战。
“奴婢匡芸,叩见皇后,玉婕妤!”她盈盈下拜。
“平身吧。” 许茹意淡然说道。
“这,这是怎么回事?”蓝凌玉问道。
“当年她与杨涓一同入宫,本来是要封个名号的,但是匡大人却因为匡昌的事情请辞回家,所以她封号的事也被无限期地搁置下来,我无意间在永巷发现了她,便让她来我宫里来了。”
蓝凌玉看着匡芸,想当年她也是京师当中数一数二的名媛,可是却为父亲所累,不得不收起她那心高气傲的性子,想起来这些自己也有参与,她想尽量给匡芸一些补偿,便说道:“皇后不介意我封赏给匡芸些东西吧?”
“当然不会!”
“好,我看她泡茶的手法十分了得,若是皇后肯赏脸,还请她到我那里去教教我宫里的那些个宫女们。”
“既然你都已经开口了,本宫也乐得做这人情。”
“那妾身就谢谢皇后美意。”
“芸儿,你今天就随着玉婕妤去吧,到了那里好好表现,也许你就可以得到皇上的宠幸了。”许茹意仍旧那副半死不活的语气说道。
蓝凌玉却抬头看向她,许茹意的话里分明是意有所指,她想借自己的力让匡芸上位?想来也是正常,许家与匡家本来就是相互依附在一起的。
蓝凌玉笑了一下,若仅凭一个匡芸就能让匡家复兴,那匡芸当日也不会被蓝凌玉耍得团团转了。
夜里突然下起了一阵急雨,打得乌木窗子“邦邦”地响了一夜。
清晨起来,院落里满是被泥泞打污了的柳絮,荷香正指使着向个粗使的宫女打扫院子。
殿后的一个角门开放,那些工匠仍旧进来默默地移植竹林,经过了太后的那番训诫,余美人和卞贵人一同向刘骜言明不想种植竹林,却被刘骜很坚定地回决了,没有办法,她们只好依着蓝凌玉所描述的那样植种,好好的一片竹林,硬是种得如同一堆练功用的短木桩似的灌木丛一样,难看至极。
匡芸第二天一早便来给蓝凌玉请安,蓝凌玉赶快扶她起来,一面说道:“从前我做过一些对不住你的事情,不过那时候还不懂事,希望你能原谅。”
匡芸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蓝凌玉,她素来知道蓝凌玉是个怪人,但是没想到她怪到这种地步,不管以前她的出身有多么高贵,现在蓝凌玉都是主,她都是仆,蓝凌玉不把她踩在脚下任意欺凌都够奇怪的了,还向她道歉。
“你怎么这么看着我呀?”蓝凌玉问道。
“哦,没什么,当年的事情奴婢早都忘了,玉婕妤有什么吩咐?”匡芸赶快拉回心神,沉声回道。
“没有什么大事,一会皇上可能会来,到时候你便端着泡好的茶水上来,我便向皇上推荐你。”
匡芸再次抬起头来,眼睛里满是疑惑,这个蓝凌玉在打什么主意。
第二卷 074伺机而动
“我只是单纯地想帮你,算是弥补以前对你做的事情。”
“这,奴婢也有不对的地方,多谢玉婕妤的好意!”
“玉儿,你门口那些宫女在作什么?”刘骜已经迈进崇华殿,一眼看见蓝凌玉身旁还站着一个眼生的宫女,他每天阅女无数,早就将毫无特点的匡芸丢到脑后了。
蓝凌玉起身,匡芸在身后行叩拜礼,“昨天夜里下了雨,院子里有好些个柳絮,我让荷香她们把这些柳絮都集起来,丢到太液池里去。”
“何必多此一举?”
“平日里看这些柳絮总是洁白如雪,可是一遇风雨便污秽如泥,丢到太液池里还它们清白也好。再说闲着也是闲着。”
“那好,一会我陪着你一起去。”刘骜坐在一边。
匡芸仍旧跪在地上,蓝凌玉赶快说道:“陛下您不认识她了吗,她是匡大人的嫡孙女,匡芸。”
“匡衡的嫡孙女?”刘骜轻挑眉头,凤眼移到眼前伏身于地的女子的身上,一时间表情阴晴不定。
“你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匡芸闻言抬起头来,刘骜端祥了一阵子说道:“长得倒还是不错,不过玉儿,你是怎么把她弄进宫的?”
“哪里是我,我也是从皇后那里看见她的,因为欣赏她的御茶手艺,所以借过来教教荷香,免得你老是说她糟蹋了上好的茶叶!”
刘骜哈哈一笑,然后说道:“那既然这样,不如让她先给朕御茶吧。”
“芸儿,快去吧。”蓝凌玉赶快说道。
匡芸依言起身退下,蓝凌玉转身看向刘骜身上的衣服,皱眉笑道:“你又没换朝服便朝这里来了,每次都是这样。弄得我的衣架子上几乎都是你的衣服,我自己的衣服都快要没有地方放了。”
“那有什么难的,多让宫人为你做几个衣架子不就好了嘛。”
“我可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老是让宫人做这做那,我现在在宫里已经够挑眼的了,若再大张旗鼓,我看我的小命也保不了多长时间了。”
刘骜听闻此话,遁声问去:“怎么,太后又为难你了?”
“那倒没有,不过那一天倒是把皇后难为个够呛!”
刘骜冷笑一声说道:“许茹意真是越来越糊涂了。太后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现在天天在她的寝殿里弄些个怪异迷香出来,熏得我大气都不敢喘。”
“那香是用来做什么的?”蓝凌玉问道。
“听许茹意说是用来怀孩子的。”
蓝凌玉歪过头去撇撇嘴:“怪不得她天天都要用这些熏香。”
“说来也真是奇怪。这些天我日日都留宿在椒房殿,可是总不见她有什么动静。”
蓝凌玉歪头想了一想,大概是许茹意得了不孕症之类的,但也可能是她的心理病作祟,她笑了一下然后说疲乏:“生孩子这种事情。越是着急越是求不来,是不是你把她催得太紧了?”
“我?”刘骜指着自己的鼻子失笑道:“我巴不得她不要怀孕呢,现在就这么张扬了,以后有了孩子那还了得。”
“这是什么话?你身为皇上,当然得有自己的子嗣啦?若是皇后无所出,那以后这后*宫还不乱成一锅粥了。”
刘骜的脸色随即一变。他停了一会后说道:“一切顺应天意吧。”
正在这时,匡芸端着茶水进来,为刘骜和蓝凌玉各倒一杯。放在一旁然后自己立于下首。
蓝凌玉看着刘骜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略一回味,然后脸上有了笑意:“这茶果然比荷香泡得要好,以后你就留下来给玉儿泡茶吧。”
匡芸低头称是。可是脸色却是一黑,蓝凌玉赶快说道:“芸儿。你先下去吧。”
她退身而出后,蓝凌玉说道:“我本来是想让你封个什么封号给她呢,她毕竟也是前御史大夫家的女儿,匡大人现在虽然不在位了,可是朝中还有一些他的故交。你这么打击她,让朝中的其他大臣知道了未免不心寒!”
“其实你说的这些我也不是没想过,只是我怕辜负了这些宫里的嫔妃,若是让她们只做个宫女,做个几年放她们出去,她们仍旧能找个好人家。若是给她们封号,在我这里是最简单不过了,可是你也知道我即便是宠幸她们,也不过只是一次两次,徒留她们守着空殿度过余生,那样的话只会对她们更残忍。”
蓝凌玉一呆,看向刘骜,半晌,她回过神来:“真想不到,你还有这种觉悟。”
刘骜苦笑着说:“若不是有朝中的关系在,这些嫔妃我是能少纳一个便会少纳一个。”
蓝凌玉抬起头来,看向外面还在打扫的宫女们,她们再过几年便会得个恩典出宫去寻门好亲事,守着自己一生唯一的夫君度过余生,可是正如所说的那样,那些出于政治考虑而被送进宫里的嫔妃们,一个个会依次守着能再得宠幸一次的念头,靡靡老去。
“好吧,就让匡芸还做她的自在女官吧。”
匡芸在崇华殿呆了几日后便回去了椒房殿,许茹意看她回来,吃惊地问道:“怎么?你就这么回来了?”
匡芸跪地道:“是奴婢不争气,没能入得了皇上的眼。”
“以你的姿色,被封个良人不成问题!难不成是有人从中作梗?”
匡芸抬起头来,看向许茹意:“之前玉婕妤曾经说过要帮助奴婢,但是之后却没有了消息。”
“那就是了,”许茹意点点头道:“蓝凌主这个人向来虚伪,你看看她自己的好姐妹杨涓,现在才做个昭容,虽然与她共住一殿,可是每天能看见皇上的机会也是少得可怜,她不是让皇上带她去上林苑,便是用作乐来缠住皇上,所以这些嫔妃们当然没有机会了。就连本宫,除了夜里,其他的时候想见皇上一面也难。”想起自己和刘骜那行如做任务般,纯属为了生孩子而生孩子程式化的生活,她的心也如同一潭深水般透着深深凉意。
匡芸听了这些话,将头深深低下,并不是屈服,而是不想让许茹意看到她眼底的肃杀,恨意如同火苗般燃着了心底的整片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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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叭”,一只玉碗摔到殿中的玉柱之上,被摔得粉身碎骨,碎片飞溅,正落在一双薄玉履屐旁边。
“涓儿,什么事情发这么大的脾气?”
杨涓抬头一看,正是蓝凌玉,赶快起身,说道:“你说可气不可气,我已经两个月没有来月信了,先前的一个太医说我怀有身孕了,为了保险起见,我又寻一个太医,他却说我并没有怀孕,来来回回几次了,硬是没有查出结果。”
蓝凌玉一愣:“这怀孕的事情也有看不准的?”
“简直就是群庸医嘛!”杨涓气道。
“那好办,我再到城里去为我找一个可靠的郎中来把把脉看看。”
“真的吗?那太好了,若这次再不是怀孕,我就彻底死心了。”
蓝凌玉笑着说:“真看不出你对于做母亲还这么渴望。”
杨涓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蓝凌玉:“玉儿,你的想法怎么同常人完全不同,身在这宫中,哪个嫔妃不想以自己的孩子作为依托,哪怕是有个公主,也是一个寄托啊!”
蓝凌玉知道自己失言了,她对于孩子没什么概念,于是赶快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这种事情该来的迟早都要来,不该来的强求也求不来。”
杨涓泄气地坐在软榻上,说道:“你说的对,我是不该强求,你比我受宠多了,这么长时间也没见有孕,更何况是我?”
蓝凌玉闻言又是一阵心虚,宫里面只说蓝凌主不让刘骜近身,却没有人知道他们还没有行人伦大礼,一时间蓝凌玉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这个话茬了,好在杨涓仍旧在一边自说自话:“说来也是奇怪,皇后那里倒是天天可以看铜陵皇上的身影,但这么长时间她的身子就是不见有孕,宫里的这些嫔妃们也不见动静,若不是须卜娜珠曾经怀过,我还真的怀疑皇上……”杨涓说到这里赶快打住,庆幸还好自己收嘴快。
见蓝凌玉还在一边发呆,便推了她一把:“玉儿,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这就去安排人进宫来为你把脉。”
出了杨涓的房间,蓝凌玉慢慢踱回自己的寝殿,那天林绍说让自己防着杨涓,他为什么这么说?现在杨涓疑似怀孕了,凭她与自己的关系,她不会拿这个来做文章,更不会以这个要胁自己。就算她将来被封在自己之上,那自己也不会与她争抢什么。
如今宫中的一切她都看不清楚了,许茹意把个匡芸留在身边,王太后看似十分对许茹意看不上,可是却也没有加以干预,自己手里握着王太后的把柄,她不但不再难为自己,反而还对自己百般安抚。
以蓝凌玉对王太后的了解,她不会轻易就罢手,这么多年来,王太后隐忍的功力已经练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蓝凌玉更愿意相信她现在就是躲在暗处等着伺机出动的毒蛇,若自己就此大意,早晚有一天会被咬断脖颈。
第二卷 075弦断难续
飒飒的风吹过竹林,青翠的竹叶发出一阵轻响,林间的莺鸟唱着清脆地歌声,蓝凌玉坐在合则亭的正中,手下的琴声如水般流淌出一连串乐音。
“刘康他怎么样?之前我让你传递出去的话你传出去了吗?”
林绍一面点头,一面奏起手中玉笛。
“那他是怎么说的?他有听进去了吗?”蓝凌玉借着笛声盖住自己的声音,只有林绍可以听清楚她说的话。
林绍闭着眼睛似乎很陶醉的样子。
蓝凌玉也不语,林绍不点头就说明刘康根本就没有听进自己的话,看样子他是铁了心要夺这个皇位了,蓝凌玉一面抚着琴一面轻声叹息。
过了一刻,乐声停息,林中只听见风儿呼啸而过的声音。
“他想让婕妤您帮个忙?”
“什么忙?”蓝凌玉手下又是一串音符流淌出来。
“他想知道刘骜最近的心思是放在匈奴身上,还是放在朝中大臣间的倾轧上,他还想知道刘骜到底派了多少士兵去围剿终南山的匪?”
蓝凌玉闻言抬起头来,眼睛里透着股说不出的厌恶,林绍看了一惊,忍不住低下头来:“他说若是你不想参与这些事情,可以不必勉强自己!”
蓝凌玉冷声说道:“这次你若出宫去,帮我问问他,他真的那么希望我在宫中就是为了让我帮他打探这些消息,好帮助他更有把握地造反?”
林绍听到蓝凌玉的话后猛地一抬头,然后冷静地说道:“这帝位本来就是他的。”
“笑话!”蓝凌玉生气地抚着琴,用力过大,一根琴弦“崩”地断掉,将蓝凌玉的手指腹划出一道血痕,她一愣。然后定在那里,血滴从指腹里慢慢渗出来,她刚才用力过猛,琴弦深深陷在了皮肉里,此刻已有一小块肉翻开来。
“快来人,玉婕妤受伤了。”林绍脸上立即呈现出焦急的神色来。
“呀,翁主!”荷香赶快冲上前来,蓝凌玉此时仍旧呆呆地看手指上的血一滴滴地滴落到琴上,盛怒过后,她感到身体的力气被全部抽离。荷香见状,赶快拿出帕子替她包上。
蓝凌玉冷漠地看了一眼那琴,说道:“林绍。我的玩票到此为止,以后我不再需要你来教我弹琴了,我也不再需要这琴了。”
林绍抬起头来,脸上满满的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蓝凌玉从前还不知道他的身份时曾经说过。她不想认真学琴,若真有那么一天想学,也纯属玩票性质。林绍当时还问她什么叫玩票,蓝凌玉解释给他说就是只以这个活动作为爱好,而不是终身以此为职。
心里似乎空了一大块,林绍的那几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得她透不过气来,额头上大滴汗珠开始沁出,指尖也开始钻心地痛。
“玉婕妤……”有风缓缓吹过林间。蓝凌玉头上的玉簪松动,长发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随被风吹得如同一大只黑色蝴蝶在风里翻飞。
蓝凌玉抬手打断他的话:“荷香,你先下去,我有话对林绍单独说。”
荷香十分懂规矩地把周围所有的人都遣得远远地。蓝凌玉此时缓缓地开了口,声音里透着股冰冷的味道:“林绍。这宫里的相互利用已经让我受够了,我一直以为刘康是不同的,他一直是唯一一个没有利用过我的人。是我太傻了,竟然没有看透刘康在做感情投资,他看出来我希望得到一份纯真感情的心愿,也看出来我对他的死心踏地,他知道我一直在等,一直在等,然而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拂我的意,之前我还以为他不肯让我跟着他去吃苦,现在我才明白,他就是想要利用我在宫里的地位,利用我与刘骜之间的关系,来套取他想要的情报。你去跟他说,我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若他的心里真的有我,便趁早收手,我便是死也要逃出宫去找他,若是他再这样执迷不悟,我不会再等他了。”
林绍脸上闪过一丝苦涩的表情:“知道了,还请玉婕妤保重,留意许茹意还有杨涓,在下这就告辞了。”
蓝凌玉心里一惊,等要叫住林绍问个明白,却看见几个黑衣的侍卫现身,上前问道:“玉婕妤,您受伤了?”
“哦,没什么,只是被琴弦割破手指,不用这么大惊小怪,你们退下去吧。”待那几个黑衣人退去后,蓝凌玉再向竹从的石径看去,却没有了林绍的踪影。
蓝凌玉看向荷香,“荷香,今天我说过的话,你一个字也不许透露出去。”
荷香抬起头来:“翁主,您难道还不相信荷香台球?”
蓝凌玉点点头,虚弱地笑了一下:“走吧,回崇华殿。”说完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出竹林,她心里乱成一团麻,刘康对自己真的只有利用之心,从前他的种种都是假的,难为他做了这么久的铺垫,蓝凌玉又想起在高陵与刘康相见的那个夜晚,那是她到现在为止最珍贵的回忆,她还以为她在那个夜晚里看到了刘康的真情,或者刘康不可能对自己无情,不过他更想要的是皇位罢了。
蓝凌玉苦笑着,一眼看见后面的太监正背着那个琴盒,便说道:“这琴,丢了吧!”
“翁主?”荷香瞪大眼睛。
“琴弦断了,就是再续上,也不是从前的那一支了,丢了吧。”
是啊,弦断了,纵然能再续上,也与从前的不一样了,与其这样,还不如丢个干净,好在上林苑外还在车辇在,不然的话,她真不知道要怎么走回到崇华殿,到了寝殿里面,她一头就闷向软榻上,对荷香说道:“不管认亚,就说我央体不适,在睡觉,谁也不见。”
“那皇上呢?”荷香低声问道。
“他……”蓝凌玉愣了一下,然后说:“他也一样。”说完翻身脸向里,任泪水如虫子一般爬了满脸。
赵须有在凌霄殿外碰到急匆匆往崇华殿方向奔去的刘骜,他一抱拳说道:“陛下,乐师林绍的身份已经查到了。”
“哦?”刘骜收住了脚步,然后道:“你随我进到殿内。”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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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华殿里一切都陷于一片安静之中,宫人们走路时都蹑手蹑脚不敢发出过大的动静。刘骜进来的时候,看见大家小心翼翼地样子,也不禁跟着放轻脚步,走进内殿,看见荷香正守在门口,见到刘骜来了,便要行福礼,被刘骜制止了,他下巴向里面扬了扬,“大白天的,这门怎么关得这么严?”
荷香赶快说道:“想是刚刚在上林苑里受了凉,回来的时候便嚷着难受,这会正在里睡着。”
刘骜点点头问道:“让太医来看了吗?”
荷香摇摇头道:“翁主说头痛心烦,谁也不让进去,奴婢已经传了太医,就等着翁主睡醒了进来给她把把脉。”
刘骜吩咐道:“把这门打开吧。”
荷香难为地看着刘骜。
“你打开吧,我就进去看一眼。”
荷香只好悄然将门打开,刘骜心里兀自惊奇,别的宫门都吱呀吱呀地响,唯独蓝凌玉这宫里的房门,打来开悄无声息的,他不知道这是蓝凌玉这种超级懒觉王让荷香每天都将菜籽油涂于门的荷页处,这样她就不会因为打开门时发出的声响而睡不好觉了。
刘骜轻手轻脚地去,看见蓝凌玉已经睡得四仰八叉了,可是脸上却还依旧挂着未来得及擦干的泪痕,手上包着的绢布已经被血染得一片通红了,他听宫人来报说蓝凌玉被琴弦割伤了手指,赶快放下所有的公务赶过来看她,如今一见,这伤若是在他自己的身上他不会觉得什么,可是伤在蓝凌玉的手上,他便心疼起来,一面轻轻抚过那块绢布,十指连心,流了这么多的血,一定割的很深,而且一定很疼。
可是这手上的疼痛多少会减轻一些她的心痛吧,刘骜轻叹口气,坐在蓝凌玉的软榻旁边,一只手轻轻抚过她那白皙的脸庞,她从来不肯梳宫里那些女子梳的高髻,就算是有什么重要的场合,她也只是随意不拘小节地随意挽起,头上随便让宫人插几个钗子了事。
所以平常见到她的时候,她多是披散着头发,但是此刻她的头发却全都被挽在头顶,几绺略短一些的头发顺着她的颈子散落了下来,睡梦中的她也时不时地皱一下眉,动一下嘴角,似乎下一秒钟便要哭出来一般。
刘骜本来听到赵须有来禀报林绍的身份,再听宫人提起蓝凌玉种种的怪异举动后,心里有些狂喜,可是眼见她现在这么痛苦,他又怪起自己来。
蓝凌玉翻了个身,总是睡不安稳,睁开眼来,果然身边正坐着个人,她不满地嘟囔一句:“陛下怎么在这里?”
她刚刚哭过的大眼睛里还仍旧留着一包盈盈泪水,更显得眼睛水汪汪,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刘骜赶快笑着说:“我本来是想进来看你一眼就走的,没想到你醒了。你的手,还疼吗?”
第二卷 076王家内哄
蓝凌玉这才想起自己的手,她眯着眼睛咧一下嘴,表示自己的手仍旧很疼,便随即例想起林绍,想起刘康通过他向自己传达的那些话,明明想忘记,却又想起来,还不如一觉睡到死的好,免得被这种痛苦感啃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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