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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阙春-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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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罗和杜鸿嘉过去时,韩伯岳正在屋前练习射箭,正当休沐的蒙香君在旁指点。
数月不见,他的身量窜高了许多; 一双手臂弯弓搭箭,准头竟也不错。
箭头射中靶心; 韩伯岳雀跃欣喜; 一转头瞧见杜伽罗,更是高兴。
“傅姐姐!”他丢下弓箭; 当即跑过来,额头上还有晶莹汗珠; 不知方才做了什么。跑了几步,瞧见照壁后转出来的杜鸿嘉,又拱手为礼,“杜大人!”
“长进很快。”杜鸿嘉缓步走来,语含赞许。
蒙香君便道:“我亲自教他,当然有进益!”说着,觑向伽罗,眼底藏有打趣笑意。
太子迎娶傅家之女的消息早已传开,蒙香君如今跟着杜鸿嘉在东宫当差,消息更是灵通,遂连声道贺。因时近晌午,宅子外又有家不错的鱼庄,一道出去用饭。饭后沿着后巷散步消食,迎面却碰上了谢珩。
他骑马而来,身后跟着战青和四名侍卫,居高临下。
杜鸿嘉与蒙香君抱拳在前行礼,韩伯岳也躬身抱拳拜见。
伽罗屈膝行礼,因方才还被蒙香君打趣,故只垂首盯着地面,没看谢珩。
谢珩翻身下马,示意众人免礼,瞧着韩伯岳,见他眼神明亮精神奕奕,便道:“风寒痊愈了?”
“回禀殿下,风寒已经痊愈,多谢殿下关怀。”韩伯岳端端正正地回答。
他自丧父之后,虽有姑姑陪伴,却无人教导。谢珩既感其父忠勇,便特意跟韩荀嘱咐了一声,从太子宾客中选了两个才华品行皆出类拔萃的教他读书礼仪,骑射习武的事也没耽搁,除了这两天因风寒能偷空外,平常都是前晌读书后晌练武。
韩伯岳也懂事,读书练武都颇刻苦,从前皮猴似的顽劣,如今调皮仍在,举动却斯文了许多,规规矩矩地行礼,有模有样。
谢珩本是顺道来探他,见他无碍,便也放心。
遂将目光投向伽罗。
两侧院墙上有蔷薇含苞,浓绿的枝叶漫在墙头,春光极盛。
她站在树影里,裙角随风。
因戎楼尚未离京,端拱帝对婚事颇为上心,礼部与傅良绍、戎楼商议过后,将婚期定在五月廿八。这婚期目下只是以言语约定,待礼部备礼备书,才算正式定下。按着习俗,一旦定了婚期,女儿家多要闭门谢客,筹备嫁妆,不宜再多见面。
谢珩四个月都熬过来了,如今曙光已近,再忍两月不算太难。
然而——
瞧着树影下的窈窕身姿,他的脚步还是挪了过去。
乌金冠下容颜冷峻,栗色长衫渐近,站在伽罗跟前。旋即吩咐杜鸿嘉,“你们先走,我有话问她。”待杜鸿嘉带着蒙香君和韩伯岳走远点,才握住她肩膀,低声道:“跟我去东宫。”
他的声音肃然如常,伽罗抬头,看到他眼底深邃,隐藏深意。
这般目光她是熟悉的,在数次脸红心跳之前。
去东宫意味着什么,伽罗只需稍微想想便能猜到。先前在洛州时,谢珩就变着法儿寻机会单独相处,甚至有两回擦枪走火,险些越矩。如今数月未见,回京之后,除了那回他来鸿胪客馆时纠缠了片刻,后面几回见面,都碍着有人,克制分寸。而东宫内是谢珩的地盘,回到南熏殿关上院门,便无外人打搅。
血气方刚的英武男子,临近婚事,谁知道能否如从前克制。先前在洛州时,他卸去端贵威仪的太子姿态,行骗耍赖,诱拐哄骗,厚着脸皮无所不为。她可招架不住。
伽罗摸不准谢珩,却牢记着谭氏的提醒。
遂轻轻退开半步,仰头觑着谢珩,“殿下想问我什么?”
谢珩本以为她会答应,谁知竟遭反诘,不由一怔。
果然是个托词,伽罗笑了笑,“外祖母还等着我回去,殿下有话就在这里问,也方便。”
“你知道我想问什么。”谢珩沉声。
伽罗摇头,“我并不知道。”
“你——”谢珩气结,看着她眼底狡黠,将她肩膀捏得更紧。两情相悦,心有灵犀,他想做什么,她怎可能不知道?不过是去东宫独处几个时辰,将这数月来欠下的东西补上,她以为他想做什么?
心里气恼,这些话却说不出来。
尤其身后还跟着战青和四名侍卫。
谢珩沉目瞧着伽罗,见她唇边含笑,藏了微蓝波光的眼睛里尽是狡黠。她分明知道,却不肯去,显然是洞悉他的打算,有意躲避。换在别处,他扛着她就走了,但如今众目睽睽,他除了懊恼,毫无办法!
片刻对视,伽罗笑意嫣然,谢珩目露恼色。
末了,伽罗见他并无用强之意,才开口道:“殿下若无旁的事,我先走了?”
“傅伽罗!”谢珩见她后退,当即扣住她手臂。
伽罗缓缓将他五指掰开,踮起脚尖盈盈一笑,“两月后就能见面,殿下急什么?”柔声低语,吹气如兰,像和煦缱绻的春风拂过,仿佛能将满身刚硬傲气的骨头吹得酥软。
谢珩回过神时,伽罗已然退到他身侧,屈膝行礼告辞。
旋即,擦肩而过,留下淡淡香气,不知是源自蔷薇花苞,还是她身上。
走过战青身边时,伽罗甚至还若无其事的招呼了一声。
谢珩侧身看着她,头一回恨得牙根痒痒,却奈何不得。又怕此时杜鸿嘉等人已走远,她回家途中遇到麻烦,便沉声吩咐战青等人护送,自翻身上马回东宫去了。
……
太子大婚的吉期既已定下,余下的事就颇顺畅。
礼部除了筹备婚礼的事,也派人过来量了伽罗衣裳的尺寸,好安排绣娘们做凤冠霞帔。傅家嫁女,自然也不清闲。傅家府邸早已倾塌,傅老夫人早年亏待伽罗母女,那日被谭氏堵了两句,自知理亏,加之这宅子是戎楼所买,也没提要搬到一起的事,仍旧住在杜府。
傅良绍旧时再倔的骨头,到如今家道败落,瞧着母亲发间银白,终究不忍,于是两头来往,筹备嫁女之余,不时去杜家陪伴傅老夫人。
他这回为两国缔盟的事牵线,算是立了大功。
端拱帝纵对傅家怀恨,却无法宣之于口,在重伤为缔盟奔波的朝臣之余,也赐了傅良绍一个五品官的位子,命他在太子大婚后赴任,一则是堵住物议,再则,毕竟是亲儿子娶妻,他再不情愿,终究也须给几分薄面。
两头忙碌筹备,三月底时办了场春猎,端拱帝邀戎楼同去,气氛颇为融洽。
至四月中旬,戎楼将伽罗出嫁的事安排妥当,遂带上使团,启程回西胡去了。
他走了没过半个月,鸿胪寺奏报,说北凉递国书过来,有意遣使至京城修好,一时间引得朝野哗然——去岁虎阳关之败,大夏至今还没能缓过来,有朝臣性子刚直,说北凉侵袭国土、践踏百姓在先,哪怕提出修好,必也藏了狼子野心,端拱帝万不可为其所惑,应当厉兵秣马,洗雪前耻。也有朝臣婉言提出,说朝政邦交,局势都是瞬息万变,大夏既然能够与西胡缔盟,为何不能与西胡冰释前嫌,以求百姓不遭战事。
主张对峙回击的,或是意气风发的武将,或是端拱帝新提拔任用的亲信之臣。
主张和解的,多是世家门阀,永安帝提拔的旧臣——他们大多都有家人被关押在石羊城中,当然不愿两国再起战事,令那些被扣为人质的亲眷遭难。
两相争执不下,连着数日,朝堂上都为此事争论不休。
按端拱帝的性子,他当然不欲和解。自蒙旭镇守虎阳关后,也下令他严守关隘,先前北凉派遣使臣南下,都被堵在虎阳关外,京城众官毫不知情。这回使臣虽未能亲至,北凉的国书却混在官驿信件中递到鸿胪寺,又被鸿胪寺少卿当朝提起,令他不得不当朝决断。
端拱帝纵不情愿,权柄未尽数收回之前,却不得不暂时安抚笼络世家之心。遂以太子婚事为由,令鸿胪寺回书,叫北凉晚些再遣使过来,将事儿暂时含糊过去。
这般焦头烂额,转眼已是五月底。
*
盛夏的天气已炎热起来。
伽罗住在傅宅中,由岚姑亲自指点教导,终于绣出了像样的香囊,形如石榴。秋香色的锦缎上以绣出鸳鸯,底下水波荷叶,装点巧妙,边缘拿明黄丝线密密缝住。香囊里装的伽罗选的香料,白芷、香附、薄荷之外添了零陵香,凑在鼻端,甚是好闻。
香囊之下,则是丝线做的穗子。
不及半个巴掌大的香囊,却费了伽罗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因是给谢珩的东西,伽罗定要亲力亲为,裁剪固然容易,却因不会针线,做废了好几个。如今总算绣成,她将香囊托在掌心,满眼笑意。
谭氏在旁瞧着,不由笑道:“还是咱们伽罗聪明,这样麻烦的事情,一学就会。”将那鸳鸯丝线轻轻摩挲,“这样的绣工,换成旁人,半年也难做到。”
这当然是在哄她了。
伽罗莞尔,“外祖母却不知道,为这点绣工,我这手指头吃了多少苦。”
说着,将纤秀的手指递到谭氏跟前,那柔嫩的指腹还微微泛红。
谭氏瞧着,无比心疼。
她出自西胡,出生时就是族长的身份,自然无需做这些。后来南风出生,也半点都没想过学女工。及至有了伽罗,南风和谭氏都教她习字绘画,十几年里,提都没提过女工的事——按谭氏从前的打算,伽罗住在淮南,若在那有了意中人,她陪个丰厚的嫁妆过去,自然无需伽罗准备东西。
偏巧伽罗的意中人是个太子。
皇子娶妻的嫁妆多是出自皇家给的聘礼,女方陪嫁不多,也不敢越制压过皇家气派,久而久之,便有了个约定俗成的习惯,便是由新娘亲手绣个物件,新婚夜送给夫君,即表贤惠,也表心意。
伽罗既要嫁给谢珩,这习俗躲不过,才吃了这些苦头。
好在大功告成,那香囊做得精致,伽罗十分满意。
就等着新婚夜送给谢珩了。
第86章
五月廿八日; 伽罗睡至寅时二刻就醒了; 披了衣裳推窗往望; 天色犹自暗沉。
盛夏清冽的风扑窗而入,令人精神稍振; 她再难入睡,瞧着廊下将昏的灯笼光芒映照红绸喜花,心跳不由快了些许。
自大婚之期临近,除了东宫筹备外; 礼部也派了人手来傅家帮忙。
傅宅是戎楼豪掷千金买来,占地虽不算广; 里头屋舍楼阁却修得格外典丽。戎楼临走前在鸿胪客馆留了位副手,常来这边照应; 杜鸿嘉身兼东宫职官和伽罗表哥两重身份; 更是来回奔忙打点。忙碌了月余,整个傅宅焕然一新,朱红宫灯高悬,红绸在檐下起伏; 院里一应摆设都擦洗干净,格外整洁。
而诸般筹备; 都是为将她送入东宫。
那座她熟悉又陌生; 威仪而端贵东宫。从前她是以罪女身份“囚禁”在那里,胆战心惊、如履薄冰; 虽受谢珩照拂,却见不得光; 如今,她却是要名正言顺地嫁进去,不论端拱帝是否情愿,她和谢珩却都在盼着这一日,以至于时日临近,平白令她生出紧张。
伽罗深吸口气,转过身,见同样睡不着的岚姑正挑起纱帘入内。
两人目光相触,伽罗微觉赧然,岚姑却是笑道:“姑娘既睡不着,就早些梳洗打扮?”
宅中人丁稀少,谭氏虽寻了几个丫鬟服侍,却都是新挑的,伽罗从前用惯的那些人,却都还在淮南。如今只剩岚姑在侧,人手有限,早些梳妆,也不至仓促忙乱。
新婚之日的装扮格外精心,那身吉服更是繁琐,宫里昨晚就派了姑姑过来帮忙,歇在傅宅。岚姑暂时未去打搅,只服侍伽罗盥洗沐浴。怕待会装扮后用饭蹭乱胭脂,自去厨下熬了热粥,连同新出笼的糕点一道送来。
伽罗用毕,天边初露蟹壳青,宫中姑姑和喜娘都来了。
细抹脂粉,慢涂丹蔻,伽罗肌肤生得柔嫩,喜娘无需多费力,便已帮她淡妆描眉罢。满头青丝披散在肩,握在手里黑缎似的,喜娘笑吟吟地夸赞,服侍地愈发精心,将青丝尽数收拢,盘做发髻。
谭氏插不上手,坐在妆台旁瞧着,甚是欣慰。
太子妃的吉服仅次于皇后的盛装,中衣织金,朱红外袍曳地,从肩背至袍脚,拿金线银丝绣了振翅欲飞的凤凰,彩色尾羽随同袍脚铺曳在地,晨光下华美耀目。正面则是云纹牡丹,盘扣如鸾凤交首,至胸脯处微敞,露出嫩白肌肤,精致锁骨。
伽罗执意将谭氏和戎楼赠的水滴般的红宝石坠在颈间,衬着挺拔双峰。肩颈而上,则是立领微竖,玉白锦缎滚了精致的金边,愈见脖颈修长,如飞鸿照水。
装扮穿衣毕,因凤冠沉重,暂放在一旁。
日头已升得很高,晨露落尽,张灯结彩的院子若有霞光,有喜鹊飞来欢鸣。
未时末刻,鼓乐声隐隐传来,渐渐靠近傅宅。
皇家迎亲的仪仗格外隆重,端拱帝派了左相姜瞻、太子太傅苏老先生和太子詹事韩荀亲自带人来迎,东宫诸局诸卫都调了人手。宫人逶迤成队,手执宝幢罗伞,十六名侍卫肩抬华盖花轿,装饰精美。从东宫至傅宅的路旁皆设了帷帐,鼓乐自东宫奏至傅宅门口,庄重而喜悦。
诸多繁琐礼毕,伽罗戴上凤冠,拜别谭氏和傅良绍,坐入轿中。
喜红帘帐落下的一瞬,强忍许久的泪滚落,她抬袖轻轻拭去,双手交叠在膝前端坐。
当时决意嫁给谢珩,她几乎是破釜沉舟、孤注一掷的心态,父亲、谭氏和戎楼外祖父诸多顾虑悬心,却还是顺着她的心意回京。戎楼外祖父在繁重国事缔盟之下,为她周旋筹谋,谭氏和傅良绍更是忙碌,诸多教诲劝诫,唯恐她进了皇家受委屈。
这一切,都不容辜负。
伽罗垂眸端坐,鼓乐声里,队伍缓缓行进,终抵东宫。
精挑细选的侍卫身手出众,不止行路平稳,落轿时更没半点摇晃。帘帐被喜娘挑起,伽罗缓步出去,隔着朱红盖头,一眼就看到了宫门口身姿挺拔的谢珩。虽瞧不清面容,那般身姿气度,却如鹤立鸡群,在宫人环侍之下,格外惹眼。
他的背后则是东宫的正门,青墙朱门,巍峨轩昂。
去岁重阳悄然离开时,伽罗全然没有想过,她竟然还能回到这里。
红妆花嫁,鼓乐吹笙。
即便前路仍旧未卜,比起彼时的尴尬处境,却已好转了许多。
头顶上凤冠沉重,朱红喜服穿在身上,每一步都须走得小心翼翼。伽罗随着喜娘慢行,渐至谢珩附近,被人塞了一段红绸在手里,自东宫正门入内。
太子大婚,礼部素有规制,前几日也特地有人到傅宅,跟伽罗讲过。
伽罗按着喜娘和女官的指引,一步步走向正殿。脚底下甬道平整,两侧都是前来道贺的亲贵重臣及命妇内眷,盛夏带着一丝热气的风中,甚至能嗅到脂粉香味和典膳局所备筵席的味道。宝石金玉压得脖颈微微酸痛,红绸遮盖之下,人影尽皆模糊,满目靴衫中,谢珩的喜红衣裳格外醒目。
两人只隔着三步的距离,谢珩步伐与她一致,每一步都迈得极小。
而后入殿叩拜天地,再入洞房撒帐行礼。床帏、桌椅、烛台,满室仿佛都是红色的。那些来道贺的命妇也都穿了鲜艳喜庆的颜色,连同公侯重臣府中的数个孩童一道,将伽罗和谢珩团团围住,直待谢珩以玉如意挑起盖头,又齐声夸赞道喜,而后跟着女官退出去。
满屋喧嚣尽去,宋澜手捧金盘,带着侍女们出屋,岚姑也悄声退到外间。
伽罗垂着的眼眸抬起,由腿至腰再至胸膛,再看到谢珩的脸。
冷峻英挺,微带笑意,正觑着她。
伽罗心里跳了跳,蓦然想起昨晚谭氏的嘱托,脸上一热,强作镇定地冲他一笑。
谢珩盯着她,笑意更深。
凤冠华美,喜服贵丽,盛装映衬之下,她的容色娇艳,神貌若画,如同嵌在其中最漂亮的宝石。红唇微抿,眼睫轻颤,妙目顾盼间含笑带羞,稍添妖娆妩媚,如同风吹起满湖涟漪,动人心扉。
“很好看。”谢珩低声,坐在榻侧。
伽罗“嗯”了声。
谢珩盯着她,特意补充道:“比上次还好看。”
伽罗心中微愕。今日大婚盛装,自然比平时好看,谢珩这话似有所指……她对上他的目光,却见那双惯常深邃冷肃的眼睛里,带些揶揄打趣。她怔了一怔,上回见面无甚特别,唯有临别时她那句话……
本是无意间的打趣调侃,如今心里装着谭氏教过的事,再回想,那句话的意味就变了。
伽罗脸上陡然一热,再瞧谢珩,他但笑不语。
屋外响起谨慎的扣门声,谢珩凑近了在伽罗颈间一嗅,低声道:“等我回来——别急。”
说罢,恋恋不舍地起身,理了理衣裳,昂然走了。
伽罗气闷。
片刻后岚姑和宋澜进屋,将侧殿中备好的饭菜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数名侍女。
伽罗粗粗扫过去,为首两人是从前在南熏殿侍候过她的,余下几个眼生,却十分恭敬。既已重入东宫,身份骤转,伽罗也不客气,任由宋澜亲自摆好杯盘碗盏,才吩咐她们退出去,只留岚姑在身旁。
伽罗自晨起用过粥菜后,中间只小心翼翼吃了几块糕点,方才撒帐时就觉得饥饿,至此时黄昏将近,闻到那扑鼻菜香,更觉腹中空空,馋虫蠢蠢欲动。
她暂将凤冠取下,快步到桌边,夹菜送至嘴边,却又停住。
旋即看向岚姑,稍露尴尬。
岚姑会意,取了方柔软白帕送过来,“姑娘先擦擦,我这里带着口脂,待会补上。”遂轻轻将嫣红膏脂擦干净,叫伽罗放心用饭。
*
谢珩归来已是戌时二刻。
太子大婚,满朝亲贵重臣几乎都聚得齐全,加之端拱帝膝下就他这独苗,自皇帝、段贵妃机至底下将相公候、地方大员和京兆小吏,送礼的队伍排到远处,入夜时还未散尽。而东宫内筵席摆满,端拱帝亲坐了大半个时辰才离去,剩下姜相及徐公望、赵英等都是股肱重臣,他们诚心前来道贺,谢珩并未轻慢,直应酬至此时,才以醉意难支为由离席,余下的交给韩荀、战青、杜鸿嘉等人。
洞房设在芙蓉陵,算是往后太子妃起居之处。
芙蓉陵因地势而得名,十丈见方的池内生满荷花,池边往南则是一处小丘。匠人借着地势修建起正殿,两侧斜坡设游廊石阶,闲时登上旁边抱厦的二层,借着地势,能将东宫内外的殿宇及清思园都瞧见。
如今花虽未开,荷叶却已清圆铺满,晚风送来,清香宜人。
从前因妃位空悬,后半边殿宇锁闭,谢珩甚少来此。而今醉中归来,廊道两侧宫灯高悬,亮若白昼,周遭游廊精巧,红绸彩画,比起昭文殿的冷清威严,别有意趣。
他踩着夜风大步走来,到了殿前脚步微顿,抬起袖子,没闻见浓烈酒味,才拾级而上。
殿外,宋澜吩咐人打帘,要上前搀扶时,还没碰着谢珩衣袖,方才脚步凌乱的人却如踩疾风,倏然从她身边经过,只给她指尖留下一道凉风。
里头岚姑听见动静,忙率侍女跪在帐侧。
谢珩的脚步又虚浮不稳起来,身子略晃了晃,借着旁边紫檀雕螭长案站稳。
屋内红烛高照,伽罗凤冠霞帔,端然坐在榻上。见他走进,起身迎接,只是凤冠沉重高悬,她走得小心翼翼,被谢珩堵在桌边。她的身量高了不少,站在身材高大的谢珩跟前,已然及肩。
她温声叫他“殿下”,扶着他坐在桌旁。
岚姑已然捧了杯盘上来,玉壶瓷杯,上绘鸳鸯,而后屈膝行礼,自退至门外。
屋里只剩两人并肩坐着,谢珩身上酒气不算太浓,但看方才步伐,显然醉得不轻。伽罗心里鹿撞般挑着,手上却丝毫不乱,将两杯酒徐徐斟满。
谢珩却已趁着这间隙帮她摘下凤冠。
满头青丝盘坐发髻,没了那金玉装点,反倒能细看她。微抿的红唇,风情绰约的眉眼侧脸,柔嫩的耳垂未经妆点,烛光下诱人品尝。那是肖想了许久的滋味,从前还需克制,而今却已送到嘴边。
谢珩果然垂首含住,舔了舔。
伽罗执杯的手一颤,险些洒出去,忙侧头逃开。
“已喝醉了,还给我喝?”谢珩声音低沉含糊,滚热的酒气哈在耳边,令人心颤。
伽罗耐着性子将酒杯送到他跟前,“宫里姑姑说了,这酒不能不喝。”
“好。”谢珩接过,与她绕臂交颈,喝下合卺酒。
肌肤相贴,香软诱人,点燃潜藏依旧的欲望,蠢蠢欲动。
暌违将近一年的时光,再度于东宫中拥她入怀,谢珩与她额头相抵,淡淡酒气里,声音低沉,“我等了你九个月。傅伽罗——你注定是我的人,逃也逃不掉。”
伽罗翘唇,“是我自愿回来的。”
“嗯?”
“我本可以逃掉,毕竟这条路实在太艰难。”她低声说,挑眉瞧他。
谢珩不悦,凑过去在她唇上轻咬。
伽罗笑了笑,续道:“但我还是回来了。殿下知道为何?”见谢珩目光微亮,她将双臂伸出,环在谢珩脖颈,“我舍不得。舍不得让殿下独自负重前行,孤独隐忍。舍不得就此错过,余生再难相会。所以,哪怕皇上不喜欢我,我仍旧回来了。”
“很勇敢。”谢珩碰了碰她的鼻子,“往后,我会护着你。”
“好。”伽罗柔声,靠在谢珩肩上。
熟悉的月麟香近在鼻端,谢珩稍稍低头,便能看到微敞领口处的雪白胸脯。那一粒红宝石缀在双峰之间,如水滴,如樱桃,衬在柔白的肌肤之上。
谢珩眼底蓦然一暗,却见伽罗伸手入怀,取出个东西。
小小的石榴香囊,荷叶浮波,鸳鸯戏水,安安静静躺在她的掌心。
谢珩单臂揽着她,将那香囊细看,“给我的?”
“绣了很久,殿下别嫌弃。”伽罗低声,扫见那双鸳鸯,觉得窘迫,遂强作镇定,“绣工当然不算好,却也费了许多功夫,手指头这会儿还疼呢。”
“我看看。”谢珩就势捉住她的手。
葱白般的手指,柔腻细嫩,其实已看不出半点痕迹。
谢珩随手挑起她中指,“这里?”
伽罗“嗯”了声,想收回手指,却见谢珩低头,将她手指含入口中。她脸上一红,对上谢珩的目光,却见方才还颇清明的眼底,不知何时涌出酒意,如有火焰蠢蠢欲动。目光相对时,谢珩将她手指吮了下,猛然收紧怀抱起身。
旋即在伽罗的低呼声中,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至床榻,屈膝将她放在榻上。
第87章
次日伽罗醒来时浑身疲惫酸痛; 睁开眼睛; 是谢珩的胸膛。她懵了片刻; 脑袋里才清醒起来,目光微抬; 瞧见他的喉结近在咫尺,双唇抿着,阖眼安睡。
他的五官硬朗,平常目含冷厉; 令人敬畏,此刻威仪之态收敛; 令人觉得亲近。那双偶尔皱起的眉头全然舒展,愈见英挺。比起从前在淮南时的沉默阴郁; 比起初至京城时的冷厉狠辣; 此时的他已有了很大的不同。
伽罗还记得昨晚他在汗珠滚落时的笑容,依稀有当初少年渡水而来、翩若惊鸿的风采。
那之后的记忆,就有些惨痛了——
伽罗本以为圆房会如外祖母所说,在忍过那阵痛楚后; 同枕共被地睡觉就好。谁知谢珩折腾了整日也不见累,在她歇息片刻; 想忍痛去浴房时将她捉回; 又将她压着欺负。二度事毕,伽罗满身酸痛; 身子仿佛被马车颠了几百里似的,疲累之极。加之她昨日早起; 又被谢珩酒气侵袭,只想早些睡觉。而谢珩也是气喘吁吁,满身都是湿哒哒的汗。
她忍着疼痛,好言好语地劝他早些歇下,却还是被谢珩使蛮力捉着折腾了第三次。
那之后的事,伽罗已不想回忆。
在不甚清晰的印象里,谢珩直折腾得她筋疲力尽,才将她抱入浴房擦洗。那会儿她又痛又累,虽体尝出些许欢好滋味,却瘫软如泥,也顾不得臊,挂在谢珩身上胡乱擦洗,眯着半只眼睛穿好亵衣亵裤,扯了寝衣套上,不知是何时睡去。
哪怕到此刻,精神虽然恢复了,浑身也是酸软的。
伽罗低头瞧了瞧,身上寝衣还在,胸脯却几乎没半点遮掩,腰间还压着他的手臂。
脸上陡然腾起热意,她下意识收紧衣襟,旋即探头望向帐外。
红烛已然微弱,屋内却颇敞亮,显然天色不早。
既已嫁入皇家,成婚次日需按着吉时同谢珩去祭拜宗庙,跪领敕封金册,不能耽搁太晚,而她显然已睡得迟了。
伽罗恨恨瞪了罪魁祸首一眼,挣扎着想坐起身,睡在外侧的谢珩察觉动静醒过来,揽着她的腰便勾向怀中。
隔着极薄的丝绸寝衣,他的掌心滚烫。
昨晚的记忆涌上来,伽罗连人带着锦被往床榻里侧滚过去。
谢珩沉睡才醒,有些不解地看她。
伽罗收紧衣裳,“时辰不早,殿下该起身了!”
“不再睡会儿?”谢珩声音低沉。。
伽罗怕他兽性再发,忙道:“再睡该误时辰了。”
遂扬声叫岚姑。旋即,屋外响起岚姑叫侍女们准备伺候盥洗的声音。
谢珩不惯被女人伺候,明白伽罗此举意图,颇气闷地瞧了伽罗一眼,翻身下榻,自往内室去了。
不过片刻,门扇开处,岚姑先进屋,进入帐内将昨晚丢在榻旁的衣裳挨个捡起收好,这才叫侍女入帐服侍伽罗起身穿衣裳,收拾床榻。
伽罗满身酸痛,被岚姑扶着走了两步,身底下更是难受。好容易进了浴房,将整个身子浸入浴桶,浑身的酸痛才似被冲得舒散开来。然而身下的疼痛却还依旧,遂支支吾吾地跟岚姑说了。
岚姑心疼,待她沐浴过后,特地取药膏给她擦,伽罗怕臊,背过身自己抹了,再穿衣裳。那药膏是谭氏在她出阁前就备了的,触肌生凉,柔润温和,很能缓解疼痛。
伽罗趁着用早饭前的功夫靠着短榻歇了会儿,感觉好了许多。
比起她,谢珩可算龙马精神,容光焕发。
见伽罗总坐在短榻上不动,起初不解,低声问了两次,见伽罗只赌气瞪他,才明白过来,觑着她低声道:“还疼?”
“很疼。”伽罗没好气,低声抱怨罢,拍开他背过众人探向小腹的手。
外头饭食已经摆好,宋澜过来恭请。
伽罗起身时微晃了晃,被谢珩扶住手臂。
“我扶着你走。”他说得一派肃然。
……
用过早饭,外头已准备妥当。
谢珩出了芙蓉陵,便是惯常的威仪姿态,只是毕竟新婚欢喜,听说昨日被拿去挡酒的杜鸿嘉沉醉告假,战青、刘铮等人不似平常精神,也未责备。礼部的人就在嘉德殿外恭候,东宫礼官也已将诸事备齐,谢珩遂携伽罗盛装前往宗庙拜祭,待伽罗跪领太子妃的印绶金册后,入宫谢恩。
昨日东宫大婚,皇宫中也添不少喜气,至麟德殿中,段贵妃正陪着端拱帝说话。
皇宫禁苑比不得东宫,伽罗没法以辇代步,只能一步步走过。虽有谢珩不时搀扶,徒步走到端拱帝时,两条腿也酸了,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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