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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负江山不负卿_美宁-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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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他明朗的笑容,自己也不禁笑起来……
  后来想起来,那大概是自己对他露出的最明丽的笑容吧?之后得知他的身份,惊愕之下本能的逃避,初恋夭折的悲伤就让自己不再笑;
  再后来父亲突然一病不起,自己每日侍汤奉药,从最初硬气的不接受他任何帮助、到被母亲的眼泪逼迫、心情复杂的接受他安排的医院、医生,面对他时,即使想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也往往忍不住眼泪就同时夺眶而出;
  再到后来,自己被迫放弃学业、以侍妾的身份嫁进锦秋湖官邸,上有威严不多话的正室夫人、嘴甜心苦的二房姨娘,下有晚她三天进门、心高气傲的四姨娘,豪门妾室争宠,一场接一场风波让她心惊胆战,纵然对他绽放笑容,也再不复最初的由衷笑意……
  “稼轩今日携妻带子,来云居山月华宫祭奠爱妻任月华的亡灵,本是私人行为,不想惊动诸位有志之士,为查封《时报》一事聚集这里,耽误诸位学业,实在甚感惭愧。”百里稼轩的声音一起,下面立刻没有了丝毫动静。
  “至于拘禁《时报》一干人等的原由,刚才鄙人妾室已经言明,稼轩不想再赘述,现在只想告诉大家:
  文氏含樱,是我禀明父母,按大清律例抬回家的妾室,此生此世,本就当护她怜她,可贼子夏天南挑动干戈,致使生灵涂炭、国家动荡五年,文氏含樱也流落江北,但她危难之中不忘护育非亲生之幼子、身落残疾而不堕贞烈之志,渡尽劫波,终得归来,是稼轩之幸。
  稼轩身为军人,一介男儿,如果连爱妾幼子都不能守护,任人污蔑诽谤,那又谈何护土守国、给亿万兆民以清平?”
  他不看高台之上的文含樱,只是看着几百名示威者,放缓了语气:“当然,卫戍司令部在拘禁《时报》相关人员的过程中,是否有暴力执法、损害人权的情形发生,稼轩一定会彻查,还无辜受害者公道,也彰显法律之正大光明!”
  他微微一顿,似乎极快的向侧面看了一眼之后,步下最后几登台阶,挥手示意挡在入山口的侍卫让开一条路:
  “我相信诸位都是心清目明的热血青年,今日之集会,纯属为维护正义而来,一番争论之后,是非功过都已了然于心——接下来,我会穿过诸位,去迎接我的妻妾幼子,还请诸位让路。”
  说着,他依旧表情淡淡的向前走去,这一次,人群中始终没有发怪声的人,随着他一步步穿过护卫,走到人群跟前,人们默默的向两边散开,给他露出一条路,他制止身后准备跟随上来的卫士,环顾一下四周,迈步踏入人群之中。
  “好一个慷慨激昂、重情重义的百里大公子……”文含樱听到身后的陆静雅“哧”的一笑:
  “你看,下面刚才已经有人混了进去,凡是那些流里流气的,都被悄悄警告过,乖乖不敢闹事了,学生们本来就是被挑拨,无人带头也不会再出声,由着他演一出大义凛然、单刀赴会的好戏。”
  文含樱有些讶异陆静雅为何用这种有些刻薄的语气说百里稼轩,印象中,十七岁的陆静雅是带着满腹爱慕崇拜的少女情怀执意嫁给百里稼轩的。
  本来,她是堂堂空军陆司令的幼女,多少世家公子愿意拜服在她石榴裙下,可是少女陆静雅的眼中却只有使君有妇的百里稼轩,在她眼里,百里稼轩一举一动、一语一笑都完美无匹。
  也因此,嫁进锦秋湖官邸后,小儿女情怀、大小姐脾气的她对于文含樱等人恼恨万分,即使对正室夫人任月华,也常常出言不逊,偏偏她也算是官家贵女,任月华也不好太为难她。二姨娘闵朝梅偶尔会给她下绊子,有一次惹得陆静雅冲到她的昭阳楼大打出手,同样出身将门的两个女子险些学西方贵族的方式拔枪决斗。
  那时候的百里稼轩,似乎更多是把陆静雅当成一个世交的小妹妹,颇为宠溺,险些发生决斗事件之后,他大怒之下差点动手打人,最终狠狠扫落桌上茶杯摆设拂袖而去,冷落好多天,最后,还是陆静雅乖乖认错……
  情人眼里出西施,无论百里稼轩怎么做,陆静雅似乎都甘之如饴——可今天看来,两人的情形似乎正好调转了过来:百里稼轩对陆静雅微笑,陆静雅却对他语气刻薄。
  似乎感受到文含樱沉默中的疑问,陆静雅看着轮椅上她的后背,幽幽开口:“你恼恨过他吗?”
  她与其说是问含樱,不如说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把一颗心都捧给他、把整个家族、白发老父都搭上帮他,可是,他却一房接一房的往回抬人,只会对你说感激你、会好好照顾你……我需要的是他的照顾吗……”
  “玉颜不及寒鸦色,犹带昭阳日影来……”含樱低低的吟咏,沉吟了一会,粲然一笑:“这样怨他,知道他被困住了,你还忍不住冲上来救他,倒难为你,连带也给我洗清污名。”
  “哼——”陆静雅先是哼了一声,似乎不忿含樱的嘲笑,少顷,语音却幽怨下来:
  “这样又如何?他何尝缺过为他拼死拼活的女人,连林飞仙那个走惯了江湖的红伶艺人,那么油滑,都愿意冒着掉头的危险帮他。何况——”
  她看着台下渐行渐近的百里稼轩,百里稼轩已经走到人群的中间,从高处仔细看去,其实能隐隐发现,他的两侧有不少便衣的护卫、或者帮派男子随他移动脚步,有意无意的隔开别人和他的距离。未经多少世事的男女学生们却看不出其中的奥妙,始终保持着安静。
  随着他的行进,挡在前面的人群就会自动分开、后退,给他让出道路,陆静雅嘴角泛起淡淡的嘲讽:“何况他总是算无遗策,何曾需要别人救他?”
  一时间,两个曾经敌对的女子,注视着人群中一步步向她们走过来的百里稼轩,都沉默下来。
  两人占据的高台本就是个天然的石头所在,没有台阶,一面坡度较缓,方才也需要两个卫士齐动手,才帮陆静雅把文含樱和轮椅推上来,而迎着示威者和百里稼轩的一面坡,则颇为陡峭。
  百里稼轩走到坡下,略顿了一顿,抬头看一眼上面七八米处两个沉默的女子,忽然动手解开大衣扣子,将大衣脱下,顺手甩给旁边一个人,然后手脚并用,轻灵如猿猴的借助坡上植被,利落地攀上陡坡。
  下面的人群中居然响起一声喝彩声,接着,有女生善意的笑了起来。
  文含樱和陆静雅却都不会注意下面的任何声音了,她们都定定的看着攀上高台的百里稼轩,他出身钟陵军校,小时候也被百里老爷子安排拳脚师傅打下过基本功,因此爬上高台,倒是脸不红气不喘,站在高台之边,俨然如闲来踏青。
  陆静雅下意识的前进半步,又立在原地,紧抿着嘴、盯着他不说话。
  百里稼轩眼神幽黑,嘴角微微抿起,形成的笑意却没有延伸到眼睛里,他看一眼轮椅上的文含樱,又飞快的移开眼睛,含樱本就形容不出什么情绪的心,瞬间如被冬天的冰雪浇过,彻骨冰寒……
  陆静雅看看百里稼轩微侧、移向远处的眼神,又看看沉沉垂下头去的文含樱,微不可闻的冷笑一声:“下面几百号人看着呢,你们……”
  她话没说完,百里稼轩突然回头,大踏步过来,一把提起轮椅上的含樱,他动作激烈,却半点声音都没有,含樱被他从轮椅上拖起来,百里稼轩一手紧紧箍住她的腰,一手按住她的头,压在他的肩膀上!
  他手劲很大,动作又突然,含樱只觉得眼前突然一黑,肺里面的空气都几乎被挤出来,她左腿使不上劲,百里稼轩箍的又紧,她只能连头带脸伏在他肩上,法国进口的军装昵料挺括而微凉,肩头用金丝绣成的绶带毛茸茸的,扫在她的腮上,她感觉到隐隐的痒意,可是两侧的太阳穴却突突的跳着,像一个溺水的人,想挣扎却被百里稼轩死死按住了,挣扎不动,只有眼泪簌簌的落下来……
  那么厚的昵料,泪水落下来,转眼就被渗进去了,甚至留不下一点痕迹,百里稼轩的肩头似乎微微颤了一下,双臂的力气更大了,好像带着股恶狠狠的劲头,含樱觉得腰几乎都要被勒断了,她放弃挣扎,脑海里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也好,就这么闷死了,也好……
  高台下突然有欢呼声响起,还有稀稀拉拉、渐趋热烈的掌声。
  青春正盛的学生们,本就处在向往爱情、或刚刚品味爱情的阶段,希望看到的是王子公主相拥在一起的喜剧,高台上那紧紧拥在一起的背影,在他们远远的仰视看来,超越了政治上的含义和传统妇德文化的束缚,那么唯美而浪漫。
  突然爆发的人声让百里稼轩微微一动,终于缓缓放松了双臂的力道,却依旧把含樱的头按在他的肩上。
  含樱腿支撑不住,被他手臂揽着,也滑不下去,只能依旧靠在他怀里,刚才短暂的窒息之后突然可以自由呼吸,她呛咳着,拼命咬住自己的嘴唇压制咳嗽和即将涌出喉咙的呜咽声,她想把百里稼轩推开,百里稼轩却不撒手,两人僵持着……
  高台下欢呼依旧,高台上,陆静雅看着百里稼轩挺直有些僵硬的姿势,他高昂着头,脸上毫无表情、似乎神游千里之外,静雅再看看他怀里那个无声哭泣的女子,快速的用黑纱蒙住自己的脸,让泪水在纱幕之后汹涌的流下来……
  

  ☆、第十章  低头(一)

  中午时分,嬉春轩一片安静,几棵秀颀的梧桐树枝繁叶茂,静静的洒下一片绿荫,因为主子们都去云居山祭拜还没有回来,加之一向厉害的湘竹今天早晨得了个没脸,这会儿缩在屋里不愿意见人,下人们也趁机偷懒,躲在各自屋里或阴凉处打盹。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手脚轻快的从廊子下走来,遇到在树荫下乘凉的婆子,就竖起手指比划在嘴边,可爱的做个噤声的手势。
  婆子立刻笑了,讨好的凑过来:“竹叶,是来看你姐姐吗?”
  叫竹叶的小丫头神色有点黯然:“嗯,我趁院子里的姐姐妈妈们都跟着夫人出去了,悄悄来的,妈妈,你可别和其他人说啊。”
  婆子立刻满脸同情:“今天早晨,可真是……湘竹姑娘在梅夫人院子里的时候,哪受过这种罪啊……快去吧快去吧,给我老婆子带个好。”
  “谢谢妈妈!”
  竹叶凑到西边第一间厢房门口,从门缝里瞧进去,只见湘竹懒懒的躺在床上,用一块帕子蒙着脸,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琢磨心事。
  “姐姐……”竹叶轻轻叫了一声,床上的湘竹静了片刻,拿下遮脸的帕子下床,给妹妹开开门,然后回头坐到床上,扭着脸不愿看妹妹。
  “今天早晨,湘语姐姐塞给咱娘十块大洋。”竹叶站了一会儿,从桌上拿起温着的茶吊子给姐姐倒了一杯茶,递过去,轻轻开口。
  湘竹眼睛一亮,转瞬又暗下去,接过妹妹手中的茶:“脸面都丢尽了,换这十块大洋……”
  “湘语姐姐让我跟姐姐说:主子有体面,咱们才有体面。”竹叶有些心疼的看看姐姐的眼睛,早上哭了那么久,虽然用茶水敷过,现在依旧红肿着。不禁也有些忿忿然起来:“这个三姨娘真当自己是什么天仙!她不知道打姐姐的脸,就是打夫人的脸吗?!”
  “也怨我,看她前两天不声不响的,以为是个良善好欺的,大意了。”湘竹拉住妹妹的手:“前面来消息了吗?大帅知道报纸的事了吗?我看她也是没胆子让大帅看见那篇文章,才拿我撒气。”
  竹叶迟疑一下:“刚才传回来消息,说有学生在云居山示威,大帅知道了《时报》的事了,在庙里砸了杯子。可是,后来竟然出来护了那女人,然后,一直让那女人寸步不离的跟着他。传信的人特意嘱咐说夫人吩咐了,让姐姐还是低头伏小,在这屋里长长久久呆下去,作用才更大。”
  湘竹凝视着手里的茶杯,久久不语。
  ……
  等傍晚时分,车队回到锦秋湖官邸后,百里稼轩下车头也不回,大步走向后院,梅夫人带着几位姨娘匆匆跟上去,陆静雅却冷冷一笑,对因为行动不便、刚刚在塞雪搀扶下坐上轮椅的文含樱点点头:“我回自己院子了,你小心他不定什么时候找你晦气吧……”
  话没说完,忽见百里稼轩又大踏步的走回来,站在文含樱跟前,冷冷的看看她,突然一弯腰,把她捞起来,又转身,穿过险些避让不及的闵朝梅和姨娘下人们,虎虎生风的走了。
  塞雪吓得惊叫一声,来不及多想,匆匆追上去。
  留下在场的人各怀心思,少顷,陆静雅转身,自顾自走了,七姨娘谢琳曦也俯下身子:“姐姐,我先回去了。”
  闵朝梅回过神来,微笑着点点头。
  有谢琳曦带头,五姨娘汪嘉惠和六姨娘林飞仙虽然满脸愤然,还是什么都没说,告辞回去。
  闵朝梅悠悠转头,看向一直脸色苍白的八姨娘朱乐珊。
  没等她说话,朱乐珊已经抢前一步拽着她的袖子跪下来:“夫人,求您救救我哥哥,我哥哥肯定是被陷害的,他从来胆小,怎么敢越过大帅和卫戍司令部,直接抓人?”
  湘云一个眼风扫过去,所有的仆妇都乖乖地散开,连朱乐珊的贴身侍女也胆怯的看一眼朱乐珊,退到院子外面。
  “刚才大帅已经得到消息,你哥哥说假冒大帅名义、给他下达命令的是秘书室的二等秘书宋远清,”
  闵朝梅不拉她,低下头看着她,颇为遗憾的开口:“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宋远清现在找不到人了。”
  “那!那他肯定是畏罪潜逃!”朱乐珊抬起头,眼里闪动希望的光芒。
  闵朝梅微笑着,看着她的眼睛,直到把她脸上的希望都看的消失的无影无踪:“可是那有什么用?大帅还是下令把你哥哥撤职,新的六处处长已经走马上任了。”
  她看着朱乐珊脸上止不住的眼泪,伸出手,一个个掰开她的手指,把自己的旗袍袖子拽出来。
  朱乐珊一下子像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瘫在地上掩住脸呜呜的哭起来。
  闵朝梅脸上闪过一丝波动,她俯下身,在朱乐珊的耳边,温温柔柔的开口:“妹妹哭起来和三姨娘一样,真是我见犹怜,说起来,我第一次见到妹妹的时候,还真把你当成了我们的文姨娘呢。”
  说完,她转身,带着湘云远去了。
  贴身丫环战战兢兢的回来,去扶地上的朱乐珊:“姨娘,地上凉,咱们快回去吧。”
  朱乐珊不理她,怔怔的坐在地上,手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脸……
  百里稼轩的步子很急很快,文含樱下意识的抓住他的衣襟,不敢抬头看他的脸色,只是低头看着脚下,东阳雕工的地板上,雕着五福临门、龙凤呈祥、事事如意、马上封侯……都是吉祥的不能再吉祥的图案,现在,却被马靴毫不留情的踏过去,抛在身后。
  嬉春轩的仆妇丫鬟们都被同时出现的两人吓了一大跳,幸好下午的时候湘竹已经撑起身子,吩咐大家准备文含樱回来的梳洗,因此偷觑一眼百里稼轩的脸色后,大家都在湘竹的指挥下手脚麻利的端热水、送毛巾、上茶水,在屋里摆放停当后,看看依旧抱着文含樱站在客厅中的百里稼轩,各自悄悄的退了出去。
  追到门口的塞雪迟疑着想进去,犹豫再三,还是悄悄给两人关上门,自己退到廊下,抱膝坐下,心惊胆战的听着里面的动静。
  屋门一关,百里稼轩就双手一放,重重地把文含樱扔到沙发上,含樱猝不及防之下,险些滚下来撞到黄花梨的茶几几脚。
  百里稼轩沉着脸看她手忙脚乱的抓住沙发扶手,一句话也不说。
  含樱扶着沙发扶手,慢慢坐好,脸上表情渐渐变得一片平静,甚至有些漠然。百里稼轩瞪她一眼,只觉得一路走来身上已经出了汗,黏黏的很不舒服,不耐烦的一把扯开自己的风纪扣。
  含樱撑起身子,一瘸一瘸的走到桌边,捞起热水盆里的毛巾,哗啦啦的拧水声在屋里响起。
  百里稼轩从后面看着她的背影,因为怕站不稳,她依着桌子,黑色的旗袍衬得人越发消瘦,腰肢那里盈盈一握,却颇为挺直,透着一股倔犟。
  百里稼轩心里的怒气翻腾一阵,却空落落的无处发泄,像一堆火被闷住之后,发不出来,不仅悻悻的在沙发上坐下。
  含樱拧干毛巾,走回来递到他面前,依旧一语不发。百里稼轩心底忍不住又有一股火窜动,盯着毛巾看了一会儿,索性靠在沙发背上闭上了眼睛。
  含樱叹口气,侧坐到沙发上伺候他脱下外套,解开衬衣的领子,拿毛巾给他擦去脖子上的汗。热热的毛巾触碰到脖子上,百里稼轩眉峰微动了一下,依旧不说话。
  擦完脖子,含樱看着仍然没什么动作的百里稼轩,咬咬唇,伸手去解他的衬衣扣子,百里稼轩按住她的手,声音有些低沉:“你干什么?!”
  “伺候大帅梳洗。”含樱看看手中已经沾了汗的毛巾,再看看旁边的脸盆,淡淡一笑:“我腿脚不方便,还是让湘竹她们进来,到盥洗室伺候大帅梳洗吧?”
  百里稼轩松开按住她的手:“不用。”
  含樱扬扬眉,只好认命的起身去涮洗毛巾。
  “圣心医院来了个德国大夫,对神经学很有研究,明天让人陪你去看看。”百里稼轩在她身后突然开口。
  含樱的手顿了顿,继续搓着毛巾:“好……不过,已经是老伤了,不一定起作用。”
  “你阴雨天不是腿会酸疼吗?而且自己也能走,神经只是受损,没有完全坏死。”百里稼轩皱着眉,不乐意的看着她。
  含樱不再争辩,回来给他解开衬衣,擦身上的汗,手抚上他结实的胸膛,心里忍不住咚的一跳,脸上不争气的红起来。百里稼轩也沉默下来,随着她手的游走,呼吸不那么稳定了。
  多年戎马转战,百里稼轩的身材和几年前相比,本就偏瘦的身形更加瘦了一些,但非常精干,光洁的皮肤上,左侧肋骨下方却有一处伤疤,十分显眼。含樱擦到那里,不自觉移开毛巾,手颤颤的抚上那块伤疤……
  “两年前的伤。”百里稼轩忽然开口。
  “项城大捷的时候,在项城外受的伤……”含樱看着那已然有些狰狞的伤疤,眼角不自觉湿润了。
  “你怎么知道的?”百里稼轩一愣,毕竟当时攻城在即,自己作为一方主帅,受伤的事只有几个亲信知道,是瞒着外面的,当而时文含樱还远在千里之外的静园,哪来这么灵通的消息?
  “项城大战进行到第三天,报纸上对你的报道突然含糊起来,后来报纸上说你当时秘密离开了项城前线,去沾北战线调兵了,所以后来才能出其不意攻破了项城北门,取得项城大捷……”
  含樱低着头,声音有些变调:“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以你的性格,怎么会在那么关键的时刻离开?
  而且纵使需要去沾北战线协调部队,那从项城到沾北,一千一百四十公里,你一定会日夜兼程,往返九天时间足够了,可是那次,你消失了十三天……”
  含樱似乎沉浸到当时的情境中,声音里带了后怕:“当时就怕你遇到了意外……十三天……总算到第十三天上,你出现在项城大捷的迎师大会上……”
  她低下头,再也说不下去了,那时候的煎熬,现在都不敢仔细回想,自己在佛前跪了整整两天两夜,直到后来体力不支晕倒,也就是经过那次事件之后,连昊然下定决心迎娶章秀珂……
  “当时运气太坏,被流弹擦了一下,谁知道就伤到了脾脏,结果人昏过去,仲轩和朝梅他们怕动摇军心,连夜对外封锁消息,把我秘密送到后方医院,抢救了几天才醒过来……”
  百里稼轩揽住含樱,悠悠的开口:“出现在项城庆功大会的时候,其实伤口还渗血呢,架不住地方乡绅的劝喝了两杯酒,回去之后又被医生埋怨,打了一周的针。”
  听着含樱刚才低低的描述,他一时间觉得心里柔情似水,她终究是在意他的啊——这个念头在百里稼轩心头闪过,憋了一天的怒气似乎也消散了不少……
  含樱不语,只是静静依偎在他怀里……
  

  ☆、第十一章  低头(二)

  同一时刻,昭阳楼里,梅夫人喝退了下人,歪在榻上生气不语。
  湘语坐在旁边小凳子上,一边给她揉着腿,一边柔声禀报:“早晨奴婢把夫人赏的十块大洋给湘竹的娘了,刚才湘竹的娘要来磕头,奴婢怕夫人忙碌了一天,辛苦,就没让她过来。”
  “让她闲着没事,多去三姨娘那里献献殷勤,现在湘竹可是在嬉春轩当差。”梅夫人有些懒懒地开口。
  “是,知道了。”湘语答应着,想了想,小心翼翼的接着说:“还是夫人睿智,湘竹本来想着趁今天大帅回来的功夫,把早晨的风波闹出来的,夫人让人传话回来嘱咐她好好伺候,她才开始打起精神接着照应嬉春轩的差事,这会儿大帅突然过去,看到茶是热的,水是烫的,必然感念夫人贤德,对姨娘们关照的好。”
  “哼——!”梅夫人一阵心烦,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长叹一口气:“罢了,反正说来说去,这次《时报》的事,大帅也少不了怀疑我,我再生气也没用,倒是便宜了那贱人,没想到大帅当众护着她!”
  “不知道谁这么大胆,一夜之间,居然聚集了那么多人,明枪明炮的闹到大帅眼跟前……”湘语忍不住低语。
  本来,《时报》要发这篇稿子的消息她们早就知道了,本来只想顺水推舟,趁百里稼轩不在城里,掌控不那么及时的时候,让稿子发出来,一来让文含樱尴尬一回,二来也打探一下大帅的态度,谁知道暗中操作的人这么大手笔,竟是恨不得逼百里稼轩立刻表态的做派,闹出这么大的风波。
  “能使动秘书室的二等秘书给卫戍司令部下达假命令、能一夜之间串联大学学生、帮派之徒做好条幅标语,一大早离城二十里去云居山□□,最后,文含樱和大帅给架到火上烤了一把;朱乐广倒了,八姨娘受牵连;那个假传君命的二等秘书你知道有谁的背景?”
  梅夫人冷笑:“他是连昊然高中的学弟,这下连昊然也说不清了,最后还搭上一个我,怎么看我都是有嫌疑……布这招棋的人,倒真是够聪明的!”
  “甭管是谁,不过钻了点小空子,再说任她精似鬼,没您这座真佛点头,她也成不了仙。”湘语讨好的笑。
  梅夫人捻着榻上靠枕的流苏,闻言淡淡一笑:“云斐和玉斐呢?”
  “刚才一下车,大少爷就邀请三少爷和二少爷去他的临澜阁坐坐了,奴婢看着,云斐少爷本来想跟着三姨娘的,被大帅怒气冲冲的一吓,没敢过去;玉斐少爷倒是没看三姨娘,一脸的闷闷不乐。”
  “吩咐陈妈尽心照顾好二少爷,不管怎么样,他是我带大的,一定不能让他觉得受了委屈生分了。”梅夫人思索着开口:
  “打发人留意着临澜阁那边的动静,要是他们快散了,就好生告诉云斐:今晚大帅可能要留在三姨娘那边,他过去多有不便,还是来我这里歇一宿吧……”
  说着她坐起来:“这孩子性子太犟,还是我赶紧梳洗完,一会儿亲自去和他说吧。”
  “是。”湘语答应着,唤了湘云进来伺候梅夫人梳洗,自去安排人手盯着临澜阁的动静不提。
  嬉春轩这边,塞雪提心吊胆的在廊下坐了半天,也没听到屋里吵起来的声音,终于稍稍松了一口气,可转瞬想到屋里人没吵,显然是感情融洽,由不得又想起连昊然清俊的面孔,她是含樱到静园后,连昊然买回去伺候含樱的丫鬟,下意识里,早就把含樱和连昊然当成自己的男女主子,这会儿却眼看着两人走到今天的地步……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叹口气,发起愣来。
  抬眼看到湘竹带着一个拎点心盒子的仆妇过来,忙站起来迎上去拦住两人,想到早晨湘竹闹的一场,声音里难免带着些微的敌意:“湘竹姐姐有什么事?”
  “连夫人安排下人送了一盒苏式点心过来,我不敢擅专,就把人带过来请姨娘示下。”湘竹倒是一脸没看出她敌意的神情,笑盈盈的让开身子,让那仆妇上前回话。
  “我们夫人回府后闲来无事,就请了老师教着插花、做点心,这是今天下午夫人亲自下厨做的淮扬点心,给先生留了一份,又让我给姨娘送一份过来,说是几天不见了,颇为想念,请姨娘尝尝手艺,不好吃的话别笑话,也顺便问个安。”
  “知道了,姨娘这会儿不得闲,我先替姨娘收下了,”塞雪对连府的下人倒是天生有好感,笑吟吟的接过点心盒子:“妈妈稍坐,我去给装些昨儿我们姨娘刚得的君山银针,请先生和秀珂夫人尝尝。”
  嬉春轩本就不算大,三个人又是在屋外廊下说话,塞雪虽然压着声音,但三个人的对话早有零星半点,已经传到屋里百里稼轩和文含樱的耳朵中。
  “秀珂在娘家时也是娇养的闺秀,十指不沾阳春水,后来嫁了连大哥,才开始偶尔做汤做菜,没想到现在竟然开始做点心了。”
  百里稼轩身上的气压明显降了下去,而且不打算遮掩,含樱不想刚刚缓和的气氛付之一旦,只好笑着开口:“一会儿倒要尝尝,她的手艺怎么样。”
  “她倒挺贤惠。”百里稼轩冷哼一声,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这才回来不到一个小时,连府的点心就送了过来,探听消息的意思也太明显了一些,这盒点心到底是连夫人的手艺?还是那位曾经是好兄弟的连昊然的安排?
  扫一眼含樱,看她一脸不准备领会自己不快的表情,百里稼轩忍不住又刺了一句:“就别贤惠过了头!”
  看他一脸酸酸的表情,含樱忽然心里一阵倦意,懒得再维持笑脸,她原本家庭简单,父亲是知识分子,颇为尊重母亲,夫妻俩遇事有商有量,也没有什么侍妾姨娘搅和,大半辈子过的平静安然。
  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她终究缺少了宅门斗争的经验,虽然战乱之前在官邸里待了三年,或明或暗的吃了一点亏,可那时候百里稼轩全心护着,两人很少生嫌疑。这次回来,却是从一开始就被疑心清白,纵然白天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百里稼轩依然相护,但那其中的情绪她再迟钝也感觉得出来……
  晦涩的情绪一旦笼上心头就挥之不去,她推开百里稼轩的拥抱,别开眼睛:“我累了。”
  百里稼轩沉默一会,按一下摇铃,门口很快传来湘竹恭敬的应答声。
  “进来服侍姨娘梳洗。”百里稼轩沉声吩咐完,站起身来:“我还有些公事没处理完。”说着转身就走。
  含樱不说话,手指掐着手心,不让眼泪落下来。
  湘竹和闻声赶来的塞雪带着下人进来,看到百里稼轩准备离开,忙避到门口两侧让路。含樱依然坐在沙发上,不起身,不回头。
  百里稼轩走到门口,回头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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