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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负江山不负卿_美宁-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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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不负江山不负卿
作者:美宁
【文案】
她是战乱之后回到大帅官邸的姨娘,身已残疾,年华渐去,夫人和各房姨娘虎视眈眈……
他是经历过兄弟背叛,连年战乱,心思越来越深沉的联军主帅;
战乱之后,他千里兼程接回当年的爱妾,却发现她一直托庇于另一个男人身边……
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
一出接一出风波激荡,一次接一次意外频出,他和她之间,曾经那点真心,经得起多少消磨?
内容标签:民国旧影 怅然若失
搜索关键字:主角:文含樱、百里稼轩 ┃ 配角:连昊然、梅夫人 ┃ 其它:
☆、第一章 章台柳(一)
雨下了一夜,临近天明时终于淅淅沥沥小了下来,三两滴雨点顺着檐头的瓦当滴落,打在檐下石板走廊上的水涡里叮咚作响。虽然阴天,毕竟已快破晓,屋里有淡淡的光透了进来,映在紫檀镂花的屏风上,光晕浅浅溢开,昏黄的色调让原本繁盛的“樱花如雪图”也有了些黯淡凋零的味道。
值夜的女佣已经起身,隔着卧室门轻手轻脚的收拾铺盖,间或有低低的说话声,大概以为她还在熟睡,生怕声响一大惊动了她。
春日的清寒,从玻璃窗缝里丝丝缕缕的钻进来,浸过秋香色水墨画的床帏,蛇一样包裹住倚在床头的她,她打了个寒颤,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昏昏然靠在床头坐了一夜。
风寒像是钝刀子,一下一下挫着她的左腿,酸胀一波接一波的袭来,她忍不住伸手,明知徒劳无功的去捶打,宽大的睡衣袖子掠过鹅绒被子,“啪——”的轻轻一声,一份《时报》掉到地上,一行醒目的字映入眼帘——
《论国人的“章台柳”情结》
她盯着文章的题目冷笑:就是这篇文章,让她一夜失眠——章台柳,原来外界舆论中,避世五年的文含樱,已经被扣上了委身他人、给威名赫赫的少帅百里稼轩扣绿帽子的罪名。而且,这样一份报纸,居然还被有心人穿堂过室,从大街上带进天字第一号森严的锦秋湖官邸后院,摆到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不想揪着这件事不放,她费力的弯腰想捡起报纸,然而麻木酸胀的左腿丝毫不动,她狼狈的伸手够了半晌,终于力尽,半伏在床畔喘息。
倒下的声音虽小,但卧室门口立刻响起了敲门声。
“小……姨娘,您醒了?”刚跟着回到嬉春轩两天,塞雪一时还没改过口来。
她不想答应,可是,敲门声固执地又响起,是新指派过来的大丫鬟湘竹:“三姨娘,六点钟了,梅夫人那边昨晚吩咐过来:今早九点钟就得出门,奴婢们进来帮您梳洗吧?”
梅夫人,她轻轻一笑,今时不同往日,锦秋湖官邸里上上下下,大概都已经上赶着唤闵朝梅一声“梅夫人”,再无人敢称呼“二姨娘”了。
“三姨娘……”湘竹的声音稍稍高了一些。
“进来吧。”她努力撑起身子倚回到靠枕上,淡淡应了,忍不住在心里嘲笑自己的不忿:五年内乱,闵朝梅陪着大帅鞍前马后转战四方,早就是赫赫有名的“随军夫人”,又代替殉国的夫人和避难江北的自己照顾了彬斐、玉斐两个孩子,背后还有云军上下将领的支持,扶正是早晚的事情。自己一介乱世蝼蚁,在重回锦秋湖官邸那一天就已经想明白了不争,为何还这么沉不住气?
抬眸处,卧室门已经打开,桃腮杏眼、身材高挑的湘竹瞪一眼正准备进门的塞雪,看塞雪乖乖让开后,袅袅婷婷的当先走了进来。塞雪扁了扁嘴,带着负责梳头的顾妈跟进来。
“姨娘早,一夜睡得可好?”湘竹啪的一声打开水晶吊灯,屋里一下子明亮起来,她不着痕迹的撇一眼地上的报纸,嘴角一抿,转身走向衣帽间:“姨娘今天想穿哪件衣服?今儿得去月含宫……呀!”
湘竹小小惊呼一声:“瞧我这张嘴该打!什么月含宫,月夫人是殉国了,姨娘可是大难不死,重回督帅府,这月含宫也得重新改名字了——姨娘别怪罪,这么多年,我叫顺了口——去祭拜月夫人,给您挑件素净的衣服吧?”说着话湘竹自顾自从衣帽间里捧出一件黑色袖口镶宽边白色竹纹的旗袍,笑盈盈地展示给含樱看。
“姨娘,您脸色不好,这一夜雨,腿伤又有感觉了吧?”塞雪细觑含樱的脸色:“您夜里怎么没叫我,给您泡一泡药浴也能好些啊。”
“不碍事儿。”含樱安抚的一笑,示意塞雪捡起地上的报纸,然后转头看向湘竹:“不要绣花,给我拿那件黑缎旗袍就好,搭一个白色的披肩。”
“昨天谁守的屋子?!”塞雪粗通文墨,捡起报纸一看内容,脸色立刻变了,转头盯着门外的仆妇:“深宅大院也能塞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你们怎么看的屋子?!”
毕竟是含樱的贴身丫鬟,塞雪怒喝之下,屋外一片安静,正打开妆奁台的顾妈手一颤,梳子磕在镜台上,发出清脆而短促的一声响。
“塞雪妹妹,我不大认字,这报纸怎么了,惹得你在姨娘屋里大动肝火?”湘竹娇笑着掩口:“吓得我差点把姨娘衣裳掉地上去!”
“你——!”塞雪涨红了脸,偏偏没法把报纸上那伤人的话说出来。
含樱叹口气,塞雪毕竟没有在大宅门里待过,性子还是直了些,本来这种下人间的斗嘴,自己不应该掺和的,可是塞雪毕竟与自己情分不同,何况自己回到嬉春轩后,一直低调不多话,倒让这屋子越发聒噪了。
念头一转,她已经神色淡淡的开口:“不懂就出去问,侍从室的副官们都认字。”她抬手:“塞雪,扶我起来。”
塞雪给解了围,又看一向傲慢的湘竹吃了瘪,忍不住一笑,忙上前搀她起身,知道她左腿没有力气,忙在她身后垫上几个靠枕让她倚着,转身去给她拿衣服。
含樱扫一眼呆站在衣帽间旁的湘竹,含笑开口:“还不出去问,要是外面的人光认识字,讲不明白典故,就回来我给你讲。”
湘竹动了动嘴唇,终究紧紧掐着报纸,退了出去。
“那起子文人满嘴腌臜,您千万别生气。”塞雪一边服侍她穿衣服,一边小心翼翼的劝解。
“我生他们的气干吗?我倒是气你呢,丫头!”含樱笑吟吟地看着她:“以后不许在我屋里吵架。”
“是,知道了。”塞雪语调轻快的回答。
左腿自从五年前受伤后,就始终行动不便,所以回到锦秋湖官邸的大多数时候,含樱都是依靠轮椅行动。被塞雪和顾妈扶着坐到梳妆台前,含樱就吩咐塞雪:“去外面悄悄看看,湘竹请教到人了吗?记得不许再起口角。”
屋里静悄悄的,塞雪清脆的询问声在屋外响起,有仆妇讨好的回答,打破了一院的寂静。
☆、第二章 章台柳(二)
屋里,一直不声不响、满脸憨厚的顾妈利落的笼起含樱的长发,低低地开口:“是小丫头玉霓递进来的,这丫头之前一直没动静,还不知道是谁的人。”
含樱随手拿起妆台上一支白色的珍珠发钗,看着钗尾长长的流苏颤动,声音里带着若有若无的情绪:“不罚,这屋里就安生不起来;罚吧,又让人说我刻薄不容人。”
顾妈的声音依旧低低地:“可也不能闹到大帅那里……”
含樱冷笑:“对方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我总不能拿着报纸去跟他告状:‘看!有人说我给你带绿帽子!!’”她心烦的摔下珠钗:“到底让我回来做什么!”
顾妈迟疑了一下,轻轻开口:“公子说,无论如何,他总会守着小姐的。”
含樱不语,怔怔的望着梳妆镜,法国进口的镜面澄明洁净,细细瞧进去,背后屋角花架上天青色梅瓶中插的几枝摩纳哥公主的纹理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因为搁了一夜,虽然有水养着,娇嫩的花瓣已经微微有些卷曲,失了水灵灵的味道。
其实含樱知道,这种花外表娇贵,实际上生命力却十分泼辣,在静园的时候,连昊然就因为喜欢这一点,特意把原本在水渠边盛开的虞美人换成了这种花,笑意朗朗的看着轮椅上有些嗔怪的自己:
“这是法国人培养出来的月季品种,有识货的南方商人刚刚引进到沪城的,你看,开的多热闹,看得人心里也欢喜!虞美人袅袅娜娜太纤弱了,名字又不吉利,咱不种它了好不好?”
塞雪当时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公子真是的,都已经把花挖了,还来问小姐好不好?”
连昊然故意皱紧眉头:“呀,我想补上个申请手续,都蒙混不过去。”
水渠边的人都笑,连小小的云斐都乐呵呵的舞着小手,冲自己喊“姨妈,姨妈,这花好看。”
可是一片其乐融融的情景,终究让自己破坏了,自己当时看着花,脑海里只有一片埋怨:既然能从十省通衢的沪城运回月季花,为什么不能从那里递个信息给南方苦战的百里稼轩,告诉他:他的妻儿没有死,正在江北避难?!
连昊然多么精明的人,早看出她的神情,待佣人们散去,柔声对自己说:“稼兄在南方苦战,知道你的消息怕会分心;你身体不好,云斐又才三岁,要穿过钟然山战线去投奔他也不可能,不如在静园暂避战火,等尘埃落定,再做打算……”
至今仍记得当时自己又苦又涩的心情,记得自己问连昊然“不能与他患难与共,等他苦战归来,我还能带着云斐施施然前去?我自己都无脸见他!”
那是静园五年,自己少有的对连昊然发脾气,事后也后悔,毕竟人家在烽火□□中救了自己和云斐,又置了静园,费尽心思护着这方安宁,现在并没有义务冒着风险穿越千里,送一个残疾女人和一个三岁稚童与百里稼轩阖家团圆。
这场小小的争执后,自己也曾在无人时发狠的练习走路,可左腿中枪后在蓬江里泡的时间太长,据大夫悄悄对连昊然说,血流太多,又被细菌感染,神经已经部分坏死,这一辈子,能不截肢、拄着拐杖站起来了就是大幸了。
大夫这话还是后来下人们偷偷传出来的,自己听到时,已经在床上躺了两个月,虽然总听着大家劝慰“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这么重的伤呢,总得慢慢将养。”可是在心底里,早有了不好的预感,因此无意中听到这个结论,当时并没有太多的反应,只是“哦……”了一声,淡淡想:也许一辈子再见不到他了也好,免得他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
谁知道造化弄人,兜兜转转,自己还是再见到了他。
还记得那天是花朝节,她和秀珂从白塔寺上香回来,静园门口,连昊然笑吟吟的弯腰打开车门,扶着她和秀珂下车,当她搭着连昊然手背挪下车的那一刻,下意识的一抬头:一身便装的百里稼轩从不远处一个街角转出来,定定的看着她,沉寂如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的身后,弟弟百里仲轩脸上重逢的喜悦还没全部褪去,惊讶的看着她搭着连昊然手背的那只手,很没形象的张大了嘴,完全顾不上平日里贵介风流佳公子的风度,许久,才倒吸了口气,把心惊胆战的目光看向身前依旧沉默的兄长百里稼轩。
像一幕一开场就布错了背景的话剧,之后的一切都尴尬万分——平定战乱的传奇战神百里稼轩,星夜兼程来寻找失去音讯五年的如夫人和幼子,才发现自己的如夫人被自己当年的好兄弟收留了五年!
尽管她依旧被迎回锦秋湖官邸,尽管秀珂就是活生生站在众人眼前的连昊然夫人,但是,百里稼轩没有踏进锦秋湖官邸,到达曦城就直接转道去凤凰山基地视察机场的建设情况了。
五年生死两茫茫,锦秋湖官邸里早已物是人非:
昔日的正室夫人任月华在叛军破城的当日殉国,只留下今年十岁的长子百里彬斐,小小年纪就老成持重;
四姨娘陆静雅在战乱中痛失时任空军司令的父亲,脸上也受过伤,整个人变得沉默不语,带着女儿百里念斐闭居溪玉楼;
旧人失色,新人欢笑,五姨娘汪嘉惠和七姨娘谢琳曦带着各自的军方背景嫁进督帅府,红伶林飞仙和女学生朱乐珊也相继成为督帅府里的六姨娘和八姨娘,环肥燕瘦,各分几份百里稼轩的宠爱,再加上如今主理官邸内事、被众人唤作“梅夫人”的二姨娘闵朝梅,一时之间,还真不好判断究竟是谁指示小丫鬟把报纸塞进来的……
“姨娘!姨娘!”塞雪紧张的呼唤伴着脚步声从屋外传来。顾妈手上不停,身形却退后半步,恭谨地保持着和含樱之间的主仆距离。
“姨娘,”塞雪进门来,顾不得喘口气:“湘竹跪在院子门口哭呢,说自己笨,惹姨娘生气了,怎么拉都拉不起来,现在有不少小丫鬟在院子外头探头探脑看呢……”
☆、第三章 章台柳(三)
含樱一怔,片刻一笑:“你带两个人搬把椅子、拿着锦垫、撑着竹伞过去把湘竹扶起来,要是扶不起,就给她撑上伞、铺上垫子,要是能拉到椅子上更好。她是我屋里的大丫鬟,着了风寒可不好。”
“她还有功劳了……”塞雪愤愤的刚一出口,立刻醒悟过来:“我马上去,她要是不接受,我就和她对着哭,求她别为难我们这些院子里的人!”说着转身就走。
“回来!”含樱哭笑不得:“我还没死呢,你们俩跑到大门口对着哭成什么样子?”含樱看塞雪一脸懵懂,叹了口气:“算了,你也别出去了,由着她哭吧。”
屋里一片沉寂,只有湘竹尖利的哭声时有时无的从外面传进来。
“姨娘,您看这样行吗?”顾妈绾好发,帮含樱插上白色的珠钗,捧着台镜从后面照着头发,恭谨的询问。
含樱端祥镜中的人儿,因为夙夜未眠,眼下微微有些青色,淡妆之后依旧看得出浅浅的痕迹,反而越发衬得脸色如玉,眸清似水,整个人单薄柔弱,自己的头发虽然黑的发亮,但不知是不是受伤后身体底子薄的缘故,几年来脱落不少,顾妈将头发绾成蓬松的燕尾钗花髻,再用素洁的珍珠发钗点缀,发钗尾丝低垂,微微一动就在耳畔摇曳,低调而优雅,倒是很好的掩饰了青丝略少的遗憾。
“就这样,开饭吧。”
回到锦秋湖官邸后,虽然官邸中人私底下小动作频频,但含樱所用的衣食器物却无可挑剔,简单一顿早餐,下人们依旧在花厅里摆上满满一桌菜,既有西式的芝士面包、麦片牛奶、水果沙拉,也有中式的清粥小菜、各色点心。
塞雪注意到含樱吃饭的速度比平常要慢,一直沉思,一刻钟的时间只用了半碗粥,吃了一个小巧的蜜梅糕——湘竹太过分了,定是让主子为难了!塞雪愤愤的掐紧了指尖,从回到督帅府的当天晚上,湘竹就过来指东画西、吆五喝六,一副“钦赐大丫鬟”的面孔,偏偏自己看着气愤,却抓不住她什么明面上的把柄。
“姨妈!”稚嫩的童声传来,胖乎乎的小云斐闯进来:“姨妈,你怎么不要我了?你要把我送人吗?!”
“小心别摔着。”含樱习惯的把云斐揽在怀里:“谁要把你送人?跟你的于妈妈、刘妈妈呢?”
于妈妈和刘妈妈是从静园就开始照顾云斐的奶妈,这次回锦秋湖官邸其他下人都没能进来,因为担心云斐不适应环境,只有她们和塞雪被批准跟了进来。
“给姨娘请安,”门口的于妈、刘妈有些急切的开口:“刚才梅夫人那边的湘语姑娘过来,要接云斐少爷去昭阳楼,云斐少爷死活不愿意,湘语姑娘没办法,说要回去请示梅夫人,结果她前脚走,云斐少爷后脚就跑出来了,我们拦不住……”
“你们都下去。”塞雪这次倒是很机灵,打断两个妈妈的话,板着脸一本正经的吩咐屋里下人:“预备抬椅、雨伞,毛毯;抬椅要铺的软软的厚厚的,再准备好盛草药的热水袋,一会儿路上用。还有,轮椅遮好,这会儿还下雨,小心推到昭阳楼就被淋湿了!”
满屋子的下人们看含樱微微颔首,齐齐答应了一声“是”,鱼贯退了下去。
塞雪示意于妈、刘妈进了花厅,然后关上门,回头笑道:“生亲不如养亲,云少爷还是跟姨娘亲。”
站在花厅里的于妈年龄稍长一些,闻言不由看看含樱的脸色,悄悄拉拉塞雪的衣襟。塞雪微怔,立刻想起被闵朝梅养在昭阳楼的二公子玉斐,那可是含樱失散五年的亲生儿子!她吐吐舌头,不敢说话了。
“姨妈,”云斐赖在含樱怀里,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她:“姨妈,我就想跟着你。”
含樱搂着云斐柔声说:“云斐乖,湘语是你亲娘的丫鬟,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吗?你娘叫闵朝梅……是我的姐姐……因为打仗……”
“因为打仗,我娘带着姨妈的儿子走了,姨妈带着我躲到了静园,但是,这是个秘密,谁都不能告诉。”云斐重复含樱悄悄告诉他无数遍的话:“可是我不喜欢我娘,我就要姨妈!”
“你不喜欢你娘……”含樱想到刚回督帅府那日,七岁的玉斐倚在闵朝梅身边,满脸戒惧的看着自己,然后一扭头就跑了,下人们呼啦啦跟上去一大堆,怎么叫都叫不住。
一向持重的闵朝梅,顾不得招呼跑走的玉斐,满眼含泪的紧紧盯着含樱身边五岁的云斐,哭喊了一声“云儿,娘好想你!”
没想到云斐也“哇”的一声哭起来,扑进早就哭的泣不成声的含樱怀里:“姨妈……我怕……!”
那一刻,含樱和闵朝梅真是伤心人对伤心人,五年离乱,因为破城时的阴差阳错,两人各自带着对方的儿子远奔天涯,近两千个日日夜夜里,她们一面抚养着膝下的孩子,一面朝思暮想着自己的亲骨肉,时时摹画着孩子长成的样子,没想到终于见面那一刻,却都是母子不相认……
“云斐的娘最疼云斐了,比姨娘更疼云斐,这些年来,做梦都会想到云斐,要是听到你这样说,会伤心的哭的。”含樱摸摸他的头:“来,姨娘陪云斐去昭阳楼。”
“我不去,这两天,我娘一直来找我,可我不喜欢她,她好严肃!”云斐看着含樱:“而且我听于妈妈和刘妈妈私下里说:我娘只来找我,却不让玉斐哥哥见姨妈,只怕是想两个儿子都自己留下!”
“噗通!”云斐没说完,于妈和刘妈已经一脸惨白的跪下磕头磕的砰砰响:“姨娘饶命!我们胡说八道!姨娘饶命!”
“想要这条命,那以后都不许再说这种话!”含樱盯着她们,一字一句慢慢的嘱咐。
于妈和刘妈连连点头。
含樱转头,微笑的看着云斐,“云斐乖,这是咱们的小秘密,不要告诉任何人好不好?咱们拉钩?”
“好!”云斐笑着伸出手和含樱拉钩,一边喊:“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第四章 春深花乱(一)
昭阳楼里,梅夫人也用完了早餐,含笑亲手给闷闷不乐的玉斐整理衣襟:“小孩子别多想,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是你父亲的亲生儿子,谁也不敢小瞧了你。好玉斐,听话。”说着她上下打量玉斐:“都来瞧瞧,我们督帅府的二少爷,多么漂亮!”
“娘!”玉斐涨红了脸:“我是男孩子,什么漂亮不漂亮的!”
满屋里的仆妇们掩嘴而笑,玉斐的脸更红了,转身出门:“我去瞧瞧大哥,看他吃完早饭了没!”
几个仆妇们赶紧追了出去。
梅夫人靠在沙发上,笑吟吟地看着玉斐出了门,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下来,身边的湘灵机灵的开口:“二少爷这几天都在昭阳楼闭门读书,听说那女人身边的丫鬟在院门外打听过几次,都没能见到二少爷!”
湘语也跟着开口:“刚才我从嬉春轩出来时,湘竹正在院门口跪着哭呢,口口声声说没办好差事惹三姨娘生气了,我看除了七姨娘,其他几位姨娘的丫鬟都在,议论那女人不好伺候,这会儿她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云斐还是不愿意来我这边?”梅夫人淡淡的开口。
湘语立刻噤声了,她偷眼看对面的湘灵,湘灵一副爱莫能助的神情,湘语只好开口:“三少爷还小,才五岁,刚换了环境,一时之间还不太适应……”
“孩子大了就会明辨是非,等三少爷再长一岁,从大家嘴里知道文含樱是什么样的人,就肯定不会和她亲了,”湘灵也小心翼翼的帮口:“一边是声名狼藉、身份卑微的姨娘,一边是昭昭如月、真心疼他的亲娘,三少爷一定会回来的。”
“文含樱……”梅夫人端起青花瓷的茶杯,用杯盖轻轻抚着“明前雨后”的新茶,杯盖轻磕杯身,发出清脆而低微的声音:“当年夫人教导有方,我们之间从没红过脸的……”
“现在您是督帅府的第一夫人,她不过是一个姨娘,身份云泥之别,自然用不着咱们多对付她,”梅夫人的乳母杨妈妈笑着开口:“不过大帅今天才回来,态度未明,咱们……”
“妈妈不用多说,我知道。”梅夫人放下茶杯:“我只想把云斐要回来,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云斐少爷……”杨妈妈忍不住擦泪:“要是老夫人还在,看到外孙不但活着,而且长这么大了,得多高兴啊。可怜当年老夫人一听说云斐少爷遇难就吐血了,不出半月就……”
“蓬江水急浪险,连我都不敢想云斐能活下来……”梅夫人想着早逝的生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说到这一点,倒还得谢谢文含樱,是她舍命救了云斐……”
“一码归一码,她也不能教唆着云斐少爷不回昭阳楼!”杨妈妈擦了眼泪,愤愤的开口:
“不说您有了嫡子,扶正更名正言顺,就是云军上下十万人,也要扶持他们的小主子!老爷子一听您送出的消息,马上安顿了云军事务,从云锦城赶过来,大概明早就能到了,他也盼着看小外孙呢!”
“父亲年纪大了,经过夏天南叛变这一役,大帅现在对各地的驻军都戒备有加。明天我可能不方便和父亲私聊,杨妈妈,你悄悄转告天泽,让父亲和哥哥以后决不能同时离开云锦城。”
“您放心,我一定让天泽一字不差的把话转告老爷子。”提到在闵帅身边做副官的儿子,杨妈妈脸上不觉露出笑容。
“折腾来折腾去,还是骨肉至亲才能信任,夏天南叛变,挑起这五年战火,大帅也给这个好兄弟伤透了心。”梅夫人靠在沙发上,轻揉着太阳穴叹息。
湘语机灵的上前给梅夫人按摩:“当年的曦城世家四公子,只有二爷和大帅是嫡嫡亲的兄弟,现在还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夏天南叛变伤了大帅的心;连昊然五年战乱袖手旁观,还私藏文含樱和三少爷,也和叛变差不多,现在虽然回来了,又被大帅派了个商务副部长的衔,可我看啊,他可不招大帅待见。”
梅夫人闭目享受按摩,闻言微微一笑。
“夫人,五姨娘、六姨娘、七姨娘和八姨娘都到花厅等着了——”门口的小丫鬟恭恭敬敬禀报。
“让她们进来吧。”梅夫人睁开眼,端庄的笑着看几位花样年纪的姨娘鱼贯进来,俯身行礼:“姐姐早。”
“妹妹们坐吧,下了一夜雨,外头冷,山上更冷,妹妹们都多穿点衣服,免得一会儿上山着了风寒。”
“姐姐说的是,今天下雨阴天,闹得我还以为天没亮呢,又迷糊了一阵,结果就起晚了,差点耽误给姐姐请安。”六姨娘林飞仙娇笑着环视一圈:“哎呦,我觉得我就够晚了,没想到咱们的三姨娘还没来,更晚呢!是不是避难避成了睡懒觉的习惯?!”
“呵——”五姨娘汪嘉惠冷笑:“她可没起晚,一大早就忙着耍威风收拾下人呢!”五姨娘颇为不平的看向梅夫人:“姐姐真是好气度,湘竹好歹是你几年□□出来的大丫头,平日里颇为爱惜的,也不怕在她手里坏了性命!”
“现在三姨娘是湘竹的主子,自然打得骂得。”梅夫人脸色有些不豫:“何况三姨娘在外面也吃了不少苦,刚回来,难免有些纵意,我们做姐妹的,还要体谅她。”
“她吃了不少苦!”五姨娘差点跳起来:“我们困守庆州,断水断粮近十天,百姓毁家纾难,将士们半月不下城墙、算不算吃苦?!翠湖一战,静雅姐姐的父亲陆司令以身殉国,静雅姐姐几乎毁容,算不算吃苦?!倒是她躲了五年的太平岁月,算是吃苦了?!”
“就是,连我一个小小的戏子,为了掩护大帅,都差点搭上了整个合庆班,七姨娘也是千里逃难回曦城……要说起功劳,谁没有点微末功劳啊?要说起来,也就是我们的乐珊妹妹,”林飞仙笑吟吟地看着身边神情复杂的八姨娘:
“乐珊妹妹年纪小,没经过什么风雨。可是,妹妹花容月貌,难怪大帅一见了就急着娶回来,只可惜啊,我前天这么看着,怎么觉得那位三姨娘和妹妹的相貌,颇有几份神似呢?”
“这些话私下说说也就罢了,要是让大帅和我听到有人当着三姨娘的面嚼舌根,可别怪我护不了你们。”
梅夫人话音未落,门外小丫鬟禀报声传来:“三公子到、三姨娘到。”
☆、第五章 春深花乱(二)
一时间屋里都静了下来,大家沉默地听屋外抬椅落地的声音,小丫鬟撩起帘子,含樱坐在轮椅上,被塞雪推进来,云斐撅着小嘴,拉着刘妈的手跟在后面。
“二姐姐早,”含樱笑着打招呼:“众位妹妹早。”
“给娘请安。”云斐看一眼含樱,乖乖地朝梅夫人行礼。
“快起来。”梅夫人不由从沙发上做起来,想去拉云斐,又怕云斐不喜欢他碰触,不由迟疑了一下。
含樱看了微微一笑,轻轻推一推云斐:“云斐,快去你娘那边。”
云斐年纪虽小,毕竟原本就是磊落大方的孩子,稍微犹豫了一下,他打量着梅夫人,终于一本正经的走过去:“我能抱抱你吗?姨妈说,这几年你一直想我。”
梅夫人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蹲下身揽住小小的云斐,哽咽道:“是,娘一直想你……每时每刻都想着你……”
杨妈妈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屋里众女都应景的擦着眼泪,林飞仙一边用手绢点着眼睛,一边悄声对身边的五姨娘、七姨娘嘀咕:“咱们这位三姨娘也是位妙人,知道梅夫人心里眼里都是三少爷,也就顾不得怪她来晚了。”
七姨娘谢琳曦垂下眼眸,没有说话,五姨娘看着轮椅上的含樱,不屑的撇撇嘴:“妙什么妙!一个瘸子,净使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话音一丝半点的传到含樱耳朵里,她微微低头,恍若未闻的凝视着茶几上雨过天晴色的越窑茶杯。
八年前刚进官邸的时候,她还是一个谦逊又有些敏感的女学生,带着“投奔爱情”的崇高感,也挥不去嫁人为妾的自卑,对任何一句或恶意或无心的挑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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