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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归来:吸血魔君请小心-第1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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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上那双静冷无波的棕色鹰眸,他未敢探究那神情,忙又低下头。
  “殿下睿智!”
  “告诉她老人家,本王对她始终是孝顺的,也不敢忤逆她,等本王与恪皇子、之煌皇子养好身体,就前往京城,她现在可以着手为本王
  筹备登基大典。”
  “是!”
  御蓝斯这便急于把他打发了,他握紧双拳,才忍下杀洛清绝的冲动。
  “事不宜迟,你这就启程吧。千恨已然知晓那毒的症状,本王会让她研看医书,寻找解救丞相之法,将来本王入宫,定带她一起前往。”
  “谢殿下宽容,末将告退,恭祝三位殿下早日康复。”
  洛清绝又看了眼那血液纯净甜美的女子,才出来大殿。
  长阶下,有四口精致的小棺材已经装在了马车上。
  宫人们又拿来一个巨大的金纹箱罩,罩在外面,以防磕碰与暴雨。
  他下来台阶,便当即率领护卫启程。
  这座莫黎城,是世间所有人向往的,却是他急于逃离的、
  他咬住那血液甜美的女子时,不是没有注意到,她及时抬手救了自己,否则,他早已葬身于凌一的剑下……
  黑色骏马,载着他缓缓出了莫黎城,他却目视着前方,不自觉地,沉在了那女子荡气回肠、爱殇难愈的故事里。
  年幼的她,及笄之年的她,现在的她,她的一颦一笑,莫名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逃避审问时,反问他,有没有爱过其他女子……
  他不想被那几位皇子嘲讽,因此撒了谎。
  见证了那女子的痴情,他才知,何谓爱。
  现在,他却懂了。
  爱上一个人,竟是如此简单,刻骨铭心,也很简单。
  但是,要忘记一个深爱的人,恐怕,要花费一生的时间。
  他在故事外,却对故事里的她动了心,而她的心,永远为那个名叫无名的男子,凝冻在他死的那一刻……
  于是,这一路,比来时变得更加漫长。

  ☆、第325章 小世子的鱼鸭

  安度洛清绝这微妙一关,锦璃从大殿内出来,心有余悸地呼出一口气。
  素手轻触被咬过的脖颈,纵然伤口顷刻痊愈,仍似感觉些微的疼痛。
  听到后面众人窸窸窣窣,似磕似绊的脚步声,她忙放下手,却不经意地发现,手腕上沾了几滴血……想必,是衣领上染了不少。
  御蓝斯出来门槛,就见她逃似的,一溜烟地朝着台阶走去。
  肃冷威严地俊颜,愈加清寒如冰,不悦地朝着那净白胜雪的倩影沉声命令,“千恨,你过来,扶着本王。谪”
  锦璃无奈转过身来,朝着他弯腰俯首,客气恭谨的态度,全然不见夫妻的痕迹。
  “王爷见谅,千恨衣袍弄脏,想回去灵兰阁更换。幻”
  御蓝斯无声冷笑,好借口。
  恐怕一离眼,就又不见踪影。
  “过来,本王有话对你说。”
  此话一出,所有搀扶的宫人,不约而同地退后开去。
  见南宫恪和御之煌等人也都出来,她再无法当着众人的面忤逆他,却百般不愿地脚步寸寸挪移……
  御蓝斯阴沉冷扬着头,棕眸缓缓化成艳若宝石的暗红。一股真气从掌心溢出,绳索般缠住她,将她拖到身边来。
  见她内衫的领边上,果然染了一片红梅似地血痕,指尖伸过去。雪白衣袍上的红晕无声入了他的指尖,又恢复雪白洁净。
  锦璃分明感觉到,他手指暧昧而温柔地……拂过了她被洛清绝咬过的部位。
  敏感地肌肤,煞然羞赧艳红。
  深邃的鹰眸,凝视着她低垂的眼眸,深沉微黯。
  他的口气,却异常严酷。
  “你最近吃了多少雄心豹子胆?竟学会忤逆本王?”
  “王爷息怒……千恨不敢。”
  “若真不敢,至少本王唤你,你该随叫随到!”
  “是!”
  她明白,他有怨气。
  只是,她近来每日忙着练功,照看孩子,弄丹药,还要时刻关注着大齐的动静,以防备太后派人去刺杀母亲……
  唉!没有人了解,她到底有多忙,片刻时间都珍贵呢!
  她却不敢多言半句,两手托住他的右手小臂,两人齐步,到了台阶前。
  御蓝斯却异常不满这样的距离,身躯恰到好处地微晃,差点要栽下去。
  锦璃无奈颦眉,手臂还是伸到他后腰处,并将他的手臂拉过肩头,小心地拥着他往下走。
  御蓝斯却不看台阶,只得逞地莞尔笑着,就近瞧着她赧色旖旎的眼睛。
  见她羞赧地抿着唇,轻薄的易容面具下,透出粉润的红晕,心里的怒,也烟消云散。
  后面的御之煌,搭着宫人的手,忍不住揶揄。
  “老七,你这一招早就老掉牙了吧?”
  却如此说着,他还是故意不稳地晃动,学着御蓝斯的口气夸张地嚷……
  “本皇子也要栽下去了,千恨过来扶着本皇子。”
  他一句玩笑,引得众宫人们低低地笑起来,便有了溟王宫从前热闹温馨的影子。
  御蓝斯的笑僵凝在脸上,直接命令一群随侍,把这多嘴碍眼的家伙横抬下去。
  “午膳一起出去吃。”他略一思忖,旋即下令,“寒冽,去醉江南准备一间上房。”
  寒冽从半空里出现,没有落地,应了一声,便又鬼魅般不见了踪影。
  锦璃在御蓝斯怀里,忍不住侧首看他一眼。
  对于孩子们的藏身之处,她没有刻意隐瞒过。
  但,刚把洛清绝打发了,现在就去看孩子们,他未免太急躁。
  她正寻思着让他改变主意的说辞,众人却都开始谈论醉江南的酒……
  南宫恪,弥里、凌一等人皆是随行在后,而乐正夕则忙派人去准备马车。
  慢慢地下来台阶,三辆马车也早就备好。
  锦璃则被御蓝斯扯住手臂,拉到最前面的一辆马车上。
  她刚在车厢的软垫上坐下,便又被他扯进怀里。
  两人难得独处,她没再挣扎,疲惫地倚在他怀里,无奈地叹了口气,忍不住笑道。
  “王妃娘娘刚死,殿下就对陌生女子拉拉扯扯。恐怕,天下人都认定殿下是位薄情郎!”
  御蓝斯不羁地嗤之以鼻,“他们骂本王是克妻克母的天煞孤星,已然骂了千年,那点恶名,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说着,他凑近了锦璃,邪魅笑赏她澄澈的眼睛……
  他不是没有看出,洛清绝已然陷在她的眼神里,也被她的血液深深吸引。
  这双眼睛,这人,这心,都是他御蓝斯的,任何人不得僭越。
  如此贴近,锦璃轻易被他一身药香与体香吸引,仰望着他艳若妖魔的面容,唇瓣微启,呼吸微滞。
  有那么一瞬
  tang,她不禁误会,他要吻她。
  可他眸光灼烫地俯视着她,忽然……就笑了一下,舒服地依靠在软椅靠背上,优雅坐正。
  锦璃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别开头,窘迫地不禁鼓起腮儿。
  “如果那刺痒的药,真的能促进骨骼尽快痊愈,就给本王多配些吧。”
  这番突然客气的话语,已然明白的暗示,车后有人在跟踪。
  她凝眉握住拳头,无奈叹了口气。
  “千恨正在改药方,恪皇子也搭配两张药方,很快就可以有不痒的药,还请殿下多等两日。”
  *
  然而,无殇,南宫谨,和淳于缦,这会儿却并不在醉江南。
  这些时日,锦璃并没有束缚他们的自由,也不想让皇权之争,勾心斗角,毁掉孩子们的童年。
  于是格外学了舞仙的本事,循着那件橡木粉披风的做法,做了四套小披风给儿子和儿媳、御雪儿穿。
  他们想出去,就贴上易容面具,让伏瀛带着出去溜溜。
  虽然他们有家不能回,却也都懂事,平日闲逛,并没有离开醉江南所在的街道,除此之外,便是去淳于家和龚家。
  而淳于家和龚家,也越来越不把他们当外人。
  因为无殇与龚姣儿浴血奋战,还救了龚姣儿好几次,龚家大大小小的孩子们,皆是对小小的无殇刮目相看。
  四个小人儿除了坚持练功与补习课业,便如此各自寻乐子解闷,忙碌起来,像是四只小妖精,原形毕露。
  无殇近来甚是忙碌,买了整台街上所有好玩的东西回来,各色小物件,堆满了自己的房间。
  如今,他也终于体会到,不与哥哥同住的乐趣。
  自从学堂里闹过虱子之后,哥哥就养得一身洁癖,从里到外,务求一尘不染,床榻上,稍有一点不该有的东西,便抓狂跳脚,尤其,不准他乱丢玩具。
  现在,整个房间,是他苏无殇的天下。
  他把好玩的,好吃的,好用的,好看的,都摆在显眼处。
  早上一睁眼,务求从枕边就能捞到一个宝贝,再不必担心哥哥发火。
  而南宫谨最是贪嘴,每个糕点铺子买两块儿,尝遍了整条街道的顶尖美食。
  淳于缦则收集了各色各样的蝴蝶头饰,时常戴的满头,揽镜自赏,也把嬷嬷们弄得哭笑不得。
  御雪儿最是爱漂亮,没了宫女围着调侃,她收罗一堆胭脂水粉回来,每日都把胖乎乎的小脸上弄得花花绿绿……
  伏瀛却司空见惯,由着他们各自折腾。
  除了练功时格外严苛,于这些小事都不予计较。
  而琴瑟两姐妹,则是忙着吃喝拉撒那些琐事。
  几个嬷嬷每日围着两个小丫头打转,却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是白胖可爱,两人纵然如此,却仍是一模一样。
  南宫谨到底是成熟些,总惦记着宫里的事儿。
  无殇却早把——“那人”,抛去了九霄云外。
  这日一早,用过早膳,他们如往常一样,随伏瀛去街上散步。
  伏瀛易容成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更不易被人认出。
  瞧着街头聚了许多人,指着谕令榜议论纷纷,四个小人儿就争先恐后地好奇地挤进去……
  原来,诗画会评判出了结果,谕令告示所有百姓,前往诗画阁欣赏优秀诗画。
  因此,御蓝斯和锦璃等人赶往醉江南时,他们正在诗画阁内。
  南宫谨等人的画作比较好找,伏瀛先带着他们上楼,去寻。
  御雪儿一上楼梯,就惊笑着又是拍手,又是尖叫,脸蛋儿上堆着两陀胭脂的她,像极了一位打扮花俏的小媒婆,咯咯笑得合不拢嘴。
  她小胖手指着墙壁最上排的一幅画母女图,嚷道,“我的……我的画……在最上面……”
  然而,四周却一片岑寂。
  一双双眼睛,清冷血红,望着那开心过度,妆容浓烈怪异的小丫头,暗生一股汹涌的敌意。
  因为,他们在看到这画上的母女二人时,都异常悲恸。
  谕令榜上,前几日就宣告了,安女舞仙杀王妃苏锦璃,罪无可恕,又因刺杀太后被处于死罪,当日就地正法。
  他们喜欢的王妃亡故,还如何开心的起来?
  那可怜的女子,给溟王殿下诞下三个孩子,相助他夺取天下,却最终,也没能熬过溟王殿下“天煞孤星”的诅咒。
  如今,溟王即将称帝,即将选后,那女子……尸骨未寒。
  溟王的痴情,叫人不得不怀疑。
  御雪儿被四周的敌意惊吓,忙躲到伏瀛背后去。
  伏瀛忙对众人弯身道歉,“大家见谅,小孩子不懂事,所以……”
  众人都不约而同收起了血红的眼睛,各自散开去了。
  于是,几个小人儿再不敢乱嚷嚷,其他
  正在寻找自己画作的孩子们,也都噤若寒蝉。
  在逼仄,悲恸,压抑的气氛里,御雪儿、南宫谨和淳于缦,却都开心不已。
  因为,他们都找到了自己的画。
  虽然淳于缦的画贴在了最下面一排,却也算榜上有名,这已然超出了小丫头的期望。
  那线条不够精细,她对人物的神韵却捕捉精准,颜色也都画对。虽说比不的御雪儿和南宫谨的,却于同龄人之中,已然算是上乘之作。
  因此,小丫头沾沾自喜了好一阵,拉着南宫谨的手,满头的蝴蝶发饰都要飞起来一般。
  南宫谨瞧着她样子滑稽,忍不住扬起唇角,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接下来,大家便下楼,寻找无殇的画。
  一行人下来楼梯,龚家的一群孩子,却随着人流涌进门来。
  十三,十四,十五对自己的画作格外有信心,都直奔最顶层。
  十六,十七,十八则冲到最中间的楼层里。
  龚许氏则领着龚姣儿在最下面一层里找,就这样走着走着,碰上了带着四个孩子的伏瀛。
  无殇转了一遭,已然忘记自己画了些什么,只记得当初一团颜色是鸭子,一团颜色是鱼儿,那浴缸勉强是画了一个大圈……
  所幸,这一层里的画,皆是大同小异。
  鸭子一只一只丑到寻不到眼睛,有人甚至把水画成了黑色的。
  当看到这样的画都能贴上墙壁,无殇低落了许久许久的的自信,便如一大群鸭子般,扑棱扑棱彻底回来了。
  御雪儿最是眼尖,在一大片拙劣的画中,一下子看到龚姣儿的名字。
  “姣儿,你的在这里!哎呀,你画得还蛮好的呢!”
  一群小人儿都凑上来。
  南宫谨也忍不住道,“姣儿,你好厉害,竟然能把鱼儿的鱼鳍都画出来了!”
  淳于缦亲昵地环住小丫头的肩膀,“姣儿,用不了多久,恐怕你就超过我了。”
  龚姣儿乐滋滋地,合不拢嘴。
  南宫谨忍不住就问无殇,“殇儿,你觉得姣儿画得好不好?”
  无殇瞧着那幅画,气闷无语,小脑瓜里一团乱糟糟的线条,越是想不起自己画得是什么了。
  龚姣儿的确画得很好,鱼是鱼,鸭是鸭,水是水,缸是缸,怎么看都好看,而且,还贴在了最高一排上。
  显然,莫黎城那些诗画大家,也都喜欢。
  小家伙虽然心里败下阵,却冷傲地哼了一声。
  “很丑!”
  御雪儿,南宫谨和淳于缦,顿时神情各异,玩味瞧着龚姣儿。
  小丫头粉嫩的腮儿,早就被怒气冲起来,水汪汪的大眼睛,闪烁着璀璨的冰凌,怒盯着无殇。
  “你最好画得比我的好!哼!”
  她话刚说完,额角上就被娘亲尖利的丹蔻指甲戳了一下。
  小丫头的委屈顿时暴涨,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来,却碍于伏瀛和周围太多人,不敢放声大哭。
  无殇见她额角有个红印子,愧疚地抿着小嘴儿,再也不敢乱说话。
  龚许氏格外对伏瀛行了个礼,“让前辈见笑了,小女没什么天份。”
  “相较于老夫的徒孙,可是好多了。”
  伏瀛手指就——落在了龚姣儿那幅画的,最……最……最……最下面一排。
  那画上写了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苏无殇”。
  繁复的笔画无一遗漏,浓黑的墨,颇有霸气。
  但是,那幅画……让龚姣儿顿时破涕为笑。
  “哈哈……这是什么呀?苏无殇,你比我画得可是差远了!”
  无殇再没言语,不过,他倒是认为,自己比自己相像的,画得更好些。
  那水缸竟是一个长圆形,却好在算是个圆,不像某些孩子,画成了四四方方的。
  三堆黄颜色上加了黑点算作眼睛,下面画了叉叉就算鸭蹼。
  而鱼儿更是有趣,一片红,一片绿,奇形怪状,不过,总算是有水纹作为界限……
  他忍不住凑近了墙壁,因为,装裱精致的画下面,还贴了一本展开的小册子。
  那册子上的每一幅画,都是他亲手所画。
  从第一幅的一团乱七八糟的线条,到最后一幅娘亲指点他画成的青竹图,每一幅画的画角上,都由异常俊秀的字,标注了作画日期。
  最后,到那上面那幅鱼鸭图,就显得……进步异常神速。
  其他孩子的画下面,都没有任何辅助展示,这不得不算偏袒。
  而那小册子的尾页上,还写了一句话,“这些画,在你眼里是拙作,在我眼里,天下无双。”
  后面写了御蓝斯三个字,还用了他的溟王印。
  从前,赏这些画作的他,不是一位尊贵的王,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
  他见证了儿子的成长,因此把这些画作一一收藏,视为珍宝。
  他的父爱,就毫无保留地展现在这里,告知专属他的百姓。
  然而,他却不得不把儿子的假尸,送去京城,去换取救父亲与祖父的机会。
  众人看着那些画,久久未言。
  就连龚姣儿,也不禁有些担心,瞧着不言不语的无殇,“嘿,你还好吧?”
  无殇没有吭声。就算“那人”这样做了,他也不会原谅他!永远不会。
  他撕下自己的画,和那本小册子,愤怒地扯得粉碎,小蛮牛一般,转身就往外跑。
  伏瀛看了眼龚许氏算作道别,忙带着御雪儿,南宫谨和淳于缦,追了出去。
  *
  在半个时辰后,马车返回醉江南。
  一路上,无殇低着愤怒的小脸儿,愤懑无言。
  脑子里,却清楚地浮现,那本可恶的春宫图的小册子,还有御殊凶残的样子……还有那刺杀娘亲的女人,舞仙!
  南宫谨想劝他,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样的恨,他也曾经历过,是只有见了血,才能疏解的。
  醉江南的酒,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只有这里的酒,才能让吸血鬼和狼人们,与人类一般,饮下三杯,便彻底醉倒。
  而这里的菜,也是天下最好的菜,样样讲求精致,却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因此,醉江南每日生意兴隆,楼上楼下,沸腾一般地热闹。
  寒冽命掌柜准备了最大的房间。
  房内,以碧纱橱隔成了内外两室,锦璃和御蓝斯便在内室里等着孩子们。
  自打坐进来,锦璃未敢多言一句。
  而御蓝斯,脊背僵挺得端坐在高背椅上,一直闭目养神。
  他看似放松,却是敛住了满心的紧张与不安,不敢让锦璃看出分毫。
  他更不愿她夹在他与儿子之间,左右为难。
  这错,这祸,都是他惹下的,该由他来化解。
  听得外面南宫恪与御之煌,弥里,凌一都与伏瀛打招呼,还有几个孩子叽叽喳喳的问候声,御蓝斯霎时睁开眼睛,压抑地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
  锦璃看着他那样子,不禁红了眼眶,却生生别开头,强忍着,没有追过去扶他。
  然而,御蓝斯打开门,眼底深邃的神光,煞然变得怪异。
  若非有身高悬殊,若非熟知他们的眼神,他当真猜不出,这四只小怪物是谁。

  ☆、第326章 小怪物与大怪物

  御雪儿圆胖的脸上,像是打翻了一堆颜料,胭脂涂得红红绿绿,头上还梳着黑油黑油的灵蛇髻,恐怕是用了半瓶的发油。
  乍一看,像极一只血族的小媒婆。
  一开口叫“七哥”,雪白的小牙齿露出来,越是显得——怪!怪得叫人实在不敢恭维谪。
  南宫谨是四个孩子中最板正规矩的。
  却并没有太……规矩。
  他皮肤黝黑,眼睛细长,鼻梁扁塌,眉毛头发却浓得格外突兀,且飞炸着毛刺,鬓边也有两簇黑发炸开着,似一只小狼崽随时暴怒的样子,又窘,又萌,叫人忍俊不禁。
  淳于缦贴得易容面具上,一脸小麻子。
  即将耸入云的高高的小发髻上,堆满了蝴蝶发饰。
  那蝴蝶不只是五颜六色,各色材质也不一幻。
  金的,银的,绢纱的,珍珠的,玛瑙的,翡翠的,看得人眼花缭乱。
  小脑袋一晃,满头蝴蝶翅膀颤抖着,似捅了一个蛾子窝。
  而无殇……
  御蓝斯俯视着他,有是惊痛,又是好笑,百感交集,锥心刺骨。
  小家伙与他哥哥相反,眼睛大,眉毛一点簇成,饱满的额上贴了一对儿弯弯的牛角,鼻子上还戴了个小鼻环,弄得像是一头小蛮牛的样子。
  小身体更是怪,臃肿的披风下面,挂满了各种下玩意儿。
  他脚步沉重的走过来,披风下,似收藏一家打铁铺子,叮当叮当地响个不停,分不清里面藏得是有害的武器,还是无害的玩具。
  御蓝斯如此俯视着四个孩子,似被雷劈到一般,久久无言。
  然而,孩子们却不觉得自己怪,反而扬着小脑瓜,皆是眼神怪异地,打量着包裹成粽子的他,御之煌和南宫恪。
  于是,大怪物,看小怪物,小怪物环看三只大怪物……
  皆是想笑,却不敢笑。
  大怪物若笑,势必要伤四个小人儿的心,而且,也必然弄得满身伤痛。
  小怪物笑不出,却是因为他们都明白,他们捡回性命已然不易。
  御之煌却是终于憋不住,叫护卫扶着他出去……如厕。
  弥里、凌一、南宫恪、伏瀛也都寻了各种借口退出去。
  锦璃见门外的一大四小僵持,竟是半天没有听到动静,忙从内室走出来打破沉静。
  “雪儿,你们是怎么回事?生怕别人不知你们是伪装易容的?为何不能像正常人一样?”
  四个小人儿顿时抬不起头。这已然不是第一次为易容的事挨训了。
  “锦璃,别对他们凶……”御蓝斯愧疚地无地自容。
  若非他当初不忍杀御殊和舞仙,也不至于害得孩子们有家不能回。
  如此装扮,能让他们苦中作乐,有何不可呢?
  锦璃明白他缘何宽容,却心底也苦不堪言。
  他不知,这些日子,她是如何熬过来的。
  她不想把孩子们囚禁在橡木屋里,才如此宽容,这已然是极限,再不能过分纵容。
  “御蓝斯,你既知道外面有太后的暗人盯着,便不能这样纵容他们。莫说那些暗人会轻易猜到他们的身份,他们如此上街,万众瞩目,若传到太后耳朵里,你那几口棺材恐怕不攻自破。”
  御蓝斯也不禁焦急,担心地看了眼四个孩子,“可……他们这样,并没有妨碍到任何人。而且,吸血鬼以貌取人,他们如此,定不会被吸了血。”
  这该死的吸血鬼,分明是在狡辩!锦璃凤眸微沉,却也意识到一件事……
  这吸血鬼,是在和她吵架呢!
  “御蓝斯,如果你觉得你这样纵容他们是对的,随便你。”
  “锦璃,我不是这个意思。”
  锦璃怒火冲上来,再不肯听他多言,厉声怒斥御雪儿。
  “雪儿,我警告过你,不准弄这么多唇脂在嘴上。外面买的东西,不知道用什么做成的,吃进嘴里会中毒,涂染多了,也会伤皮肤,不过,你若不愿要这张脸,七嫂也懒得再管你。”
  小丫头恭顺低着头,非常言不由衷的道歉,“七嫂,我错了。”
  御蓝斯挫败地叹了口气。
  忽然发现,自己在孩子们心里,彻底失去了地位。
  而她苏锦璃,出言一句,已然比圣旨还灵验。
  御雪儿却又神采飞扬地抬起脸儿,对御蓝斯问道,“七哥,你看我这样,是不是比从前好看?”
  “呃……好看!”御蓝斯唇角抽了两下,不自然的扬起唇角。“不过,还是你七嫂说得对,正儿八经地做个漂亮姑娘不好么?!”
  小丫头顿时听出这话不对,“七哥,你刚说了我好看,又劝我做个漂亮姑娘。你刚和七嫂吵架,又让我听七嫂的,你什么意思嘛?你对女人,总是这样矛盾吗?那舞仙死了,你是不是也后悔没好好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日子?”
  tang
  御蓝斯气结无言,干脆不争辩,却见无殇始终看着地面,一眼不曾正眼瞧过自己。
  锦璃叫了嬷嬷进来,去带御雪儿收拾妆容,却瞧着南宫谨和淳于缦,一阵气闷无言。
  “谨儿,你下次能不能把眉毛和头发,贴成正常人的样子?”
  南宫谨却是懂事许多,看出御蓝斯的窘境,当即就应下,“能。”
  “乖!”
  锦璃和缓了心绪,才在淳于缦面前蹲下来,两手按住她的小肩膀,声音也柔和许多。
  “南宫夫人,下次蝴蝶戴最多戴四只,不可以再多,明白么?”
  小丫头嘟起嘴儿,小手摸了摸头上,却是一只舍不得摘下来。
  “六只可不可以?”
  “只能四只!”
  “……我怕,其他蝴蝶会不开心!”
  锦璃捧住她的小脸儿,拿雪白的丝帕,把她脸上的小麻子全部擦去,随口哄劝……
  “那你就轮流戴,每次戴四只艳色和材质相同的就好。若是把所有蝴蝶全部戴在头上,都互相阻挡着美丽,它们反而更不开心。”
  “好像是这样呢!”小丫头又开始犯愁,今天先戴哪四只。
  锦璃就叫了小莲进来,把淳于缦和南宫谨带下去。
  于是,室内就剩的一家三口。
  锦璃看出无殇闷着火,没再多唠叨。
  她跪蹲在地上忙碌着,把他小披风下面的拨浪鼓,小宝剑,小盾牌……一大堆物件儿,全都卸掉了,又把他夸张的易容面具取下来。
  “殇儿,爹爹受了重伤,不能动怒。娘亲知道,你还在生爹爹的气,不过,事情都过去了,舞仙死了,御殊也死了,我们就当她们不曾存在过,好不好?”
  小家伙明白,娘亲早起晚归,近来忙碌不停,已然很疲累。
  他小手拂开娘亲紧皱的柳眉,柔顺乖巧地说道,“是,娘亲!我保证不惹爹爹生气。”
  锦璃放心地出了门,呼出一口气,却只是走到了楼梯口,不敢远离半步。
  弥里和凌一在房外布设了结界,她如此靠近,却也听不到房内的父子俩在说什么。
  然而,房间里,却只有无尽的沉默。
  小家伙就兀自爬上椅子坐下,端起桌上的一杯茶,咕咚咕咚喝下去,砰——两个小手捧住茶盅,狠狠地搁在桌面上。
  御蓝斯竟是被那一声,震得心头微颤。
  “殇儿……”
  “你知道那个女人是如何杀娘亲的吗?”
  御蓝斯被这个问题,打得措手不及。
  “爹知道,你娘亲都说了。舞仙刺了她的腹部。”
  “不,你一点都不知道。舞仙拿橡木粉披风,蒙住娘亲的头,一刀一刀反复刺她,直刺得她站不起,又把她塞进椅子底下……”
  御蓝斯凝视着小家伙满眼强烈的憎恶,忍不住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一天,有一位证人看到了整个过程,是哥哥找到的。”
  “……”
  “你明知道那女人可恶,却在那一日之后,不去找娘亲,也不找我们,反而让那女人入王宫,住朝莲宫!”
  御蓝斯默然听着,满身的痛,似突然同时发作,肉连着筋脉,筋脉连着血脉,血脉揪扯了骨头。
  “殇儿……如果爹不那么做,太后的人,就会杀了你和娘亲。爹让舞仙入宫,是为让太后知晓,你娘亲已死,爹也不要你们了,她便会把目标转向舞仙。”
  “你找到了一个好理由。娘亲也如此说过,还对我们阐述详尽了这其中的利害。”
  率真可爱的脸儿,冷扬着超脱年龄的讽笑,眼睛里是深冷残酷的红光。
  “如果有一个爱着娘亲的男子,那样杀你,你会放下仇恨么?”

  ☆、第327章 哪壶不开提哪壶

  御蓝斯不假思索,当即就道,“是,爹会放下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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