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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卿有宠[出版]-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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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沉砚本不愿说,见我巴巴地望着他,便简言之:“我给国子监祭酒沏的早茶里放了些蒜末。”
我惊诧道:“何以添错了蒜末?”
谢沉砚低头拿茶盖拨弄了几下杯里的茶叶,“兴许一时瞧错了。”
“哦。”我想了想,又问:“谢祭酒为何将你罚到重玄门?”
谢沉砚将茶叶拨到一边后,喝了口清茶,“他一时想不到如何处置此事,我便提说重玄门如今正维修。”
“谢祭酒于是送了你来报效朝廷,同时痛思悔过?”我不由钦佩起那位老人家。
谢沉砚沉默,便是默认。
我起身,离了餐桌,隔着段距离毫无温度地盯了他一眼,“谢大人如此同甘共苦,顾浅墨承受不起。”
他坐在椅子里瞧着我,眼波澹澹,凝重苍然,“我知你让我离开御史台的用意,也知你在城墙上与我划清界限的用意,我堂堂七尺男儿为官为臣,如何自己不能应对,需你一护再护?”
“权当我无事生非多此一举好了,谢氏宗族家大业大,如何轮得着我多管闲事,害你丢官,对不住得很。”说完,我便要往外走。
“留步!”谢沉砚起身,快步到我跟前,“传言,御史台正风雨飘摇,莫非与你有关?圣上调你来重玄门,莫非又是借你之手整治工部?”
我不做声。
谢沉砚走到我面前,盯着我,“你可知自己一步步都在涉险?今日坠城之事,谁敢说不是预谋?谁又能保证明日不会再出变故?”
“与你无关。”我甩甩袖子,朝外迈了一步。
他一把将我拽住,手拉得甚紧。
“男男授受不亲,谢大人请自重。”我面无表情道。
赵主事带着晏濯香、梅念远以及一名工匠蓦然出现在了门口,四人目光都定在了一处。
“请自重。”我又重复了一遍。
“抱歉。”谢沉砚松了手,独自往外走,门口的四人齐齐让出道来。
杀人灭口,侍郎晕血
赵公明擦着额头的汗,迈步进屋,垂手到我面前,小心道:“顾大人,已检查过现场,脚手架乃是人为砍断了支架,倒了下来。塌陷的那部分城墙,是还未完工的一段,这是负责砌石的王工匠。”
赵主事身后的王工匠上前磕头道:“小人拜见顾大人。”
“免礼。”我问王工匠,“按照工期进度,全部城墙加固要在什么时候完成?”
“半月前。”
我眉毛一动,“那为何至今未完工?”
王工匠为难地望向赵公明,赵公明抬袖子抹汗,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重玄门工期已有延迟。”
“为何延迟?”
“钱款不足。”
我转头望了眼晏濯香,他眉眼间又是一副了然的神情,这事还真被他说中了。
我安抚赵公明,十分理解地道:“难怪百姓只能啃馒头,赵主事给本官压惊的饭菜,着实破费了!”
赵公明眼睛瞅见地上碎的碟片,一丝肉痛的神情爬上了眉头。我又安抚道:“那碎片的赔偿费用从本官工钱里扣吧。对了,名册可备好了?”
接过赵公明递来的几本册子,我以比数银票还快的速度一一翻看完毕,然后交给赵公明,“划掉的名字有什么特殊意义?”
“每处意义都不同。”赵公明捧着名册,蘸着口水一页页查找。
我摇着扇子道:“第九页第三列,十五页第五列,二十页第十四列,二十二页第十列,二十九页第三十五列……”
赵公明先是一愣,后急忙按照我念的数字翻找,并折页,最后忙得满头大汗也翻不过来。
“大人喝口茶歇会。”梅念远送来一杯茶。
我接过茶喝了几口,赵公明还在一边重复我念的数字一边翻找。垂手在旁的王工匠以见鬼的眼神望着我,已自己寻了把椅子坐下的晏濯香饶有趣味地看着我,他这神情倒不多见。
我摇着扇子走了过去,“晏编修有什么高见?”
晏濯香轻轻一笑,似有清风拂面,“若将划掉的名单一一清点,只怕肇事者早不见了踪影。”
我啪地合上扇子,神色一振,“正是!”
赵公明用正微微抽搐的双手将名册送过来,请示我,“大人,可以继续了。”
晏濯香从椅中起身,拿过赵公明手里的名册,以比我还快的速度翻完后,白皙的手指自翻飞的纸页中滑过,最后定到一处,将名册翻了过来,指着一个被涂黑的地方,问道:“先不管被划掉的是谁,请问赵主事,这里替补的是谁?现在何处?立即带我们寻人。”
下一刻,便是赵公明在前一路小跑,我们在后一路紧跟,城墙上的百姓纷纷让道。
赵公明一路未寻到人,随手抓过一人,急问:“宋成在哪里?”
“方、方才见他去、去箭楼里了。”
赵公明立即往箭楼方向带路,而此时,我与晏濯香已先他一步,奔去了箭楼。在离箭楼尚有十几步时,晏濯香明显慢了下来。
我带着不好的预感问他:“怎的了?”
“来不及了。”
“你怎知道?”
我带着最后一丝侥幸,闯进了箭楼。楼壁上溅满了鲜血,入目一片猩红,入鼻一阵腥气。地上躺着一具尸体,颈间动脉被割断。
墙上的鲜血在我眼中汇成一片红的海洋,波澜壮阔,向我卷来,我当即晕倒。醒来后,晏濯香已将我带出了箭楼。我半靠在他肩膀上,嗅到一阵芬芳,这才驱散了鼻腔的血腥气。
“侍郎晕血?”
我按着额头,离他起身,做了个深呼吸,“见不得太多的血,里面交给晏编修处理了,恕我不能前往现场。”
赵公明与梅念远赶过来,晏濯香便与赵公明前往箭楼勘查现场,梅念远扶我坐下休息。
片刻工夫,两人出了箭楼,赵公明报案去了,晏濯香缓步走过来,隔着段距离跟我汇报。
“一刻前遇害,高手所为,二十丈外飞刀割断动脉。”
我垂着头,“要是我不磨蹭……”
晏濯香截住道:“都一样。凶手应是察觉了你的行动,才赶着灭口。”
梅念远安慰我道:“他替人做帮凶谋害你,早晚是这下场,大人不必自责。”
由于发生命案,重玄门停工半日,我也回了府。回府便见阿沅与空空姑娘互相扯着衣襟谩骂,男宠们围观。
“你这破贼,我的碧玉发钗定是被你偷了去!”
“你这吃软饭的,做娈童的,含血喷人,我才不知道什么碧玉发钗呢!”
阿沅羞愤道:“你这胖丫头,三只手,到处偷窃,将来只能给人做妾!”
空空亦羞愤,脸色急得通红,一巴掌拍到阿沅脸色,顿时起了一个肥肥的手掌印。男宠们纷纷捧腹,指着掌印捶着栏杆笑倒。
我以一声咳嗽昭告我的到来。东倒西歪的男宠们纷纷收敛了些,咬着牙关止笑,扶着栏杆爬起来,腻呼呼向我围来。
“大人今日怎么回得这样早?”
“大人翘工了?”
我慨叹,“本官九死一生,在外面累死累活赚工钱,你们就在府里扯皮闹腾。”我扒开众人,走到还扯着对方不放的二人面前,沉声道:“怎么回事?空空姑娘你扫院子怎么扫到这里来了?都松手!”
两人松了手,都衣襟不整地站在我跟前。
空空一根手指指着阿沅,愤怒道:“是他把我拉过来的!”
阿沅一根手指指着空空,愤慨道:“是她偷了我的发钗!”
我转身,对梅念远招了招手,“总管,这事该你管。”说罢,我迈着步子便回了房。
掌灯时,我出了房门,揣着本账册找梅念远请教。到了他房前,抬手正要敲门,忽然听见里面有人说话。
“总管哥哥,这么说,你不是顾浅墨的男宠?”
“……不是。”
“可是啊,总管哥哥,顾浅墨的那些男宠长得都不如你好看呢,你为什么就不是男宠呢,你要是男宠的话,一定会夜夜专房独宠的吧?”
有人被呛到,“……空空姑娘,你年纪还小,为什么对男宠一事这么好奇?”
“因为不太了解,所以好奇嘛!总管哥哥,你说,如果你去色/诱顾浅墨的话,他会不会把你推倒?”某人想入非非,语声略显激动。
有人再被呛到,“……空空姑娘,时候不早,你回去睡吧,明天还要继续扫院子。”
“总管哥哥,你知道顾浅墨的那些男宠怎么议论你的么?”某人不屈不挠,小小年纪竟有话痨潜质。
“你回去睡觉吧……咳……怎么议论的?”
“他们说,总管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得没得月当事人心里清楚。有人不相信,有人就说,没看着我们大人每晚都往总管房里跑么。”
“一派胡言!”
我抬头望了望月,觉得这请教问题还是白日的好。拢着袖子转身,脚下却踩滑了一个石头。
“谁在外面?”房内有脚步声响起。
房门打开,一室灯火映了出来。梅念远一身青衫站在门内,空空跟在一旁。
我在门外台阶下回过身,干笑道:“我路过,路过,这就回房,不必送了。”
空空快步溜了出来,贴着墙边往外走,“今夜月色正好,我去赏月。”
空空溜了后,梅念远将房门拉开了一些,“大人进来吧。”
我踩着月影进了房门,到桌边坐下,“阿沅和空空的纠纷怎么解决的?”
梅念远给我倒了水,也在一旁坐了,迟疑了一下,才道:“发簪是空空姑娘拿的,她说自己是习惯了,并不是存心要拿发簪。”
“嗯,总管觉得该如何处置?”
“她若从小如此,一时改不过来也是情有可原。”
我嘿然一笑,意味深长地瞧着梅念远,“以前府里出了偷窃之事,都是严加惩办。如今是空空妹妹了,原来就情有可原了。”
梅念远面色不自然道:“你、你在外面站了多久?”
我埋头喝茶,“刚到。就照你说的办吧,好好教导教导她,不能让一个花季少女继续滑向堕落的深渊。当然,也不能太纵容她,得说清楚,以后再偷窃府里的东西,不会这么便宜了。”
“大人,我觉得这空空姑娘来历不会那么简单。”
我又看着他笑道:“嗯,不简单。”
梅念远凝视于我,眼底生出几缕莫名的笑意,“大人今夜说话,不似平日。”
“哦?今夜怎么了?”
“话中带话,话里有味。”
我瞄他一眼,“什么味?”
梅念远未回答,我也没追问,掏出袖子里的账册,摊到桌面。
“这是什么?”
我往窗外扫了一眼,压低声音道:“我记录的重玄门雇工费用,今日翻过名册,知道具体人数,这几日也摸清了每人的工钱,工部提供的每顿伙食花费。不过,那些主要用度我却不清楚,你这几日也在城墙上,凭你对长安市场的了解,可否大致算出修葺重玄门所用石料木料等费用?”
梅念远深思道:“这倒不难,但关键是,重玄门布局构造以及修葺的程度才能决定石料木料的多少。”
我从袖子里再掏出一卷画,展开在他面前。正是一幅长安重玄门画卷,素笔工描,惟妙惟肖。我将画卷翻过来,背面则是根据正面而来的施工图纸,纤毫毕现,毫厘不差。
梅念远惊愕道:“这……”
我嫉恨交加,“这是晏濯香那厮画的。”
梅念远细看了画轴,再看我,“大人,他注定是孔明,你是公瑾。”
我切齿,“既生墨何生香!”
梅念远埋头研究图纸,我也跟着瞅了几眼,头晕眼花看不大懂,趴在桌边正要睡着时,头顶屋脊上极度轻微的声响传进我耳朵里。
我猛然醒来,望着头顶。
梅念远见我此举,小声道:“又招贼了?”
我两眼放□光,撩起衣摆塞进腰间,“终于把他给等来了!”
梅念远有所觉察,拉着我,叮嘱:“千万小心!”
墙头马上,月夜流香
我闪电般窜了出去,外面正月色无边,选在今夜行动的人,必是已然等不及了。我藏身到大槐树下,视线穿过枝桠繁密的花叶,可见一个急速在屋顶上奔跑的人影,身手矫健,轻功卓绝。
为了视线更开阔一些,我抱着树干爬到了树冠中间。那个矫捷的人影从一进院落奔向另一进院落,只在屋脊上行走。
我看了几眼,忽然视线定格到了另一处。
一个偏院的屋顶上,空空姑娘抱着一个酒坛子,灌一口,便对月吟一句诗。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这姑娘似乎有些愁绪,同时也不能否认有些情调。
闪电般奔走在我几进院落屋脊上的夜行者不受影响地从空空身前路过了去,正吟诗喝酒的空空忽然一顿,扭头疑惑地望向闪过去的那道身影,放下坛子揉了揉眼,“咦,是什么东西?野猫?猫头鹰?好肥一只!”
不再纠结黑影的空空抱起坛子,继续喝酒吟诗:“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少女空空羞涩地停顿,“为什么不是醉时同交欢,醒后各分散?”
蹲在树冠间的我不由也跟着思索这一问题,而且觉得少女空空能够提出这一疑问,不仅具有学术意义,更具有人文意义。
正想着,屋脊上到处奔走的人影又出现了,而且再度从空空身前路过。空空又揉了揉眼,“野猪?好肥一只!”
奔去的人影折了回来,再奔到空空身前,一把将空空拎了起来,幽森道:“给老子看清楚,不是野猫猫头鹰也不是野猪,是老子!”
“你是谁?”空空疑惑道。
“肥丫头,你只需知道,老子不是好人!”
空空扬手一巴掌拍到了夜行者脸上,顿时,月色下一道肥手印赫然,“你才肥!你全家都肥!野猪!”
夜行者甩下空空,蹲到一边调整了下情绪,随即唰地抽出腰间佩刀,架到空空脖子上,“早跟你说了,老子不是好人,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快说死人埋在哪儿?”
空空慑于刀刃,便一动不动道:“答对了就放我么?死人当然埋在坟里。”
夜行者又蹲到一边调整了下情绪,随后到空空面前,拿起刀往自己胳膊上一砍,鲜血直冒,恐吓道:“老子不是好人,看见了没?不回答老子的话,就是这个下场!”
空空被恐吓到了,忙不迭点头,“你问什么我都说!”
夜行者举着汩汩冒血的胳膊,厉声问:“昨夜来行刺的刺客,你可知被埋在了哪里?还有,顾浅墨住在哪个房间?”
空空想了想,摇了摇头,“被埋在哪里只有顾浅墨知道,你找他问去吧,不过此时他很可能正在宠幸谁,没有看过春宫的话,我建议你去看看,你会发现春宫图画得都难看死了真的!为什么要画得那么难看呢,莫非是为了恶心我这样的未成年少女?不是好人大哥你说呢?”
嗖的一声,夜行者举刀往自己胳膊上再砍了一刀,恐吓道:“你给老子闭嘴!顾浅墨住哪个房间?”
空空捂着自己的嘴,拿手指往我房间的方向指去。
夜行者抛下空空在屋顶,一路滴着血往我房间飞奔而去。月光下,那鲜血格外晃眼,我眼睛一闭,从树冠上一头栽下,砰地一声落了地。
“大人!”梅念远从房内冲了出来。
“啊,总管哥哥小心!”空空在屋顶拼命地喊。
我摔得七荤八素,以为会有人来扶我,睁眼一看,却见梅念远停步在离我三丈的距离,黑衣夜行者正将刀架到了他脖子上。屋顶上的空空一声尖叫。
“谁是顾浅墨?”夜行者冷冷地问。
我正要回答,梅念远却先道:“你是什么人?冒犯本官,不想活了不成?”
“原来你就是!”夜行者志得意满,“昨夜的刺客可有活口?”
“没有。”
“好得很,今晚解决了你,就大功告成了。”夜行者嘿嘿一笑,“虽说老子不是好人,但看在你临死的份上,就满足你一个愿望好了,有什么遗愿?”
梅念远道:“下手痛快些就好。”
“没问题。”手起刀将落。
我坐在地上忙抬手,“且慢且慢!”
“你是谁?”夜行者举着刀,瞪视我。
“我是总管,管里管外管大管小,该知道的和不该知道的都知道,这位大哥你要听么?”我一边调整着自己对血液的适应度一边扯道。
“嘿嘿,不吃你这套,你知道什么关老子屁事!老子完成了今晚的任务,还要早点回去睡觉!”手起刀再落!
我两指摸过地上震落的一片树叶,飞掷了出去,飞叶化作利刃,嗖的一声划断了夜行者的手腕经脉,刀落地。夜行者显是训练有素的,见陡生了变故也不惊慌,左手间夹了几枚飞刀,甩了出来。
我从地上一跃而起,躲过了甩向我的飞刀,再扑倒梅念远,避开了另一枚飞刀。这训练有素的杀手右手废掉,也不见迟疑,只凭着左手不停甩飞刀,不甩中我与梅念远不罢休。
我抱着梅念远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射来的飞刀都被我堪堪避过,一枚枚扎入地面。空空在屋顶上一声高过一声的惊叫,足以说明此动作的惊险度。这院子的打斗也惊动了府里人,四下灯火亮起。
“大人!”长萱急急赶来。
我带着梅念远从地上跃起,挥袖子挡开了几枚飞刀,再将梅念远推向长萱,“带着总管撤!”
虽然那二人不放心我独自迎战,我也没给他们时间来质疑,掏出扇子,扑向了杀手。我尽量往人少的地方腾挪,密集的飞刀扎满了院子里的树干。
“大哥你究竟有多少暗器?”我拿扇子左挥右挡,同时一步步缩短着距离。
“足够把你扎成刺猬!”飞刀男手法极快,袖中、掌中都似乎有无尽的暗器来源。
“大哥你裤裆开线了!”我一声惊呼。
飞刀男一顿,目光飞速往裆下一瞟,说时迟那时快,时不我待,机不可失,我无影步上前,扇骨敲向他左臂关节,再倒转折扇,扇端坚硬处往他胸侧天溪、期门两穴打去。
飞刀男失了先机,毫不招架之力,只能步步后退。我步步上前,再往他胸前璇玑、华盖、紫宫、玉堂、膻中、中庭、鸩尾、巨阙等穴位一路敲下,飞刀男喷出一口鲜血,我倏地打开折扇,将血水一挡。
一眼瞧见一片鲜红,我眼前天地又开始旋转。飞刀男趁我松懈之机,提了口气,纵身一跃,上了院墙。
想逃?
我紧追!也跟着跳上了墙。
此人堪称杀手中的一品,被我封了这么多穴位还能箭步如飞,轻功依旧是一等一的水准。
他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飞檐走壁,水上漂。追出了几座里坊几条大街,我喘口气的工夫,那厮已纵身出了半里地。
不追,今夜的工夫就都白费了。追,这时却不知道能不能追上。我师兄妹三人中,数我内功修为最差,不能持久作战。玉虚子老怪当年若狠一狠心,让我将内功练扎实了再读书,也不会有今日的狼狈了,诶!
我聚气丹田,发现只聚了三分,轻功使不到极致。
“神啊,请赐予我力量!”我喊了一声。
接着,手臂一紧,身体忽然离了飞檐,以极致的轻功飞在月下。熟悉的香气蔓延,我一扭头,晏濯香正带着我御风而行,这样登峰造极的轻功,我完全可以休息了。
夜风清凉,香气袅袅,意境甚好,我又欠了一个人情。
“欸,晏编修,你怎么无处不在?”
“恰好路过。”
“路过?”我一思量,方才的地界,便了然了,“醉仙倚楼,月夜独行,佳人妙境,何须归兮!”
带着我的手一松,我毫无防备,直往下落。你大爷的,松手也知会一声啊!
我赶紧提气,却聚不起丹田气来,这种坠落的感觉一日间尝试两次,时运不济,无可奈何。
在即将着地时,头顶上的人也落了下来,一把将我捞起。得了救命稻草,不管是什么,我也得抓住!这么着,就贴上去,两手搂住了稻草。
晏濯香被我搂着,轻功依然不受损,只是他目光却不看路,只看着我。我也不眨眼地看近处的晏濯香,月下别有情致,眼波泛着月影,影影幢幢,面容在月光的浸透中,有些柔和的情韵。
这稻草太近,竟能感觉到互相的心跳。
“晏濯香,我以前见过你没有?”
他目如月华,凝光聚魄,“没有。”
“那你一直盯着我看干什么?”
他眸底流光清浅,淡语道:“顾大人你要抱到什么时候?”
我这才注意到,原来二人早已落了地,此际正站在一座阔绰府邸的院墙上,我却还贴在晏濯香身上搂着他不放。
这授受不亲的事还是少干得好。我立即松了手,窜出几步,又窜回来,上前给他衣襟抚了抚平,哈哈一笑,“弄青梅,凭短墙,骑白马,傍垂杨,晏编修,这是什么地方?那什么,我记得我是来追刺客的。”
他捂上我的嘴,一手在我腰间一放,我又腾空了。再落地时,已是蹲在墙下的草丛里。
我红着脸厉声道:“这瓜田李下墙头马上,爬墙翻院孤男寡……男的,做、做什么?”
晏濯香瞧着我,忽然手里多了条手绢。我正想说手绢太小,铺草地什么的不够用,那条莫测的手绢就被塞进了我嘴里。我吐了几下没吐出来,不由脸色更红,这、这是要做什么?
不等我想明白,晏濯香已将我按倒在草丛里。
……
饿虎扑食,谁非礼谁
我整个趴下后,清香袭来,晏濯香随后跟到,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气息由远及近,从我头顶到脖子间。我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两只手可以用,猛地侧身爬起,一把揪住他衣襟,全身重量都向他撞了去。
这厮一手却扯着我,将我往他身边拉了去。于是,我以饿虎扑食的姿势将晏濯香这厮扑倒在草丛里。两手摸到了他身上,衣服面料的触感不错,就是不知道肉感如何。
晏濯香却忽然将我掀翻在地,反压过来,固定住了我两只手在地上。我嘴里含着手绢,手心里抓着野草,眼睁睁看着晏濯香俯身到我身上,衣服贴着衣服,一点缝隙都不留。他双眼只在我面部一寸的高处,盯着我看了许久,似浅又似深的眼神,总是叫人看不透彻。
草丛里只有夏虫的啾鸣,偶尔几只萤火虫忽闪着屁股上的灯笼款款飞过。我躺在草中央,看萤火虫盘旋在晏濯香头顶,衬着月亮闪进乌云后的夜幕,天地清晏中的静穆,竟在这种时候感受到了万物的灵魂与生命。
草丛十几丈外,有人的脚步声转来转去。
我缓缓扭过头,视线透过繁密的草叶,瞧见不远处的一座绣房前,被我废了两条手臂的飞刀男拖着不停摇摆的胳膊在房门外踱步,神色凝重,似乎难以抉择是继续踱步还是前去敲门。
最后见他一咬牙,抬起脚丫子去敲门,对于已无法使用双手的人来说,似乎也只能这么干。
飞刀男艰难地敲了一阵,没人应,于是他便锲而不舍地敲。
终于房内传来一声男人的咆哮:“大半夜的老子正忙着,敲你娘的什么门!”
“大、大人……是、是我……”
“管你娘的是谁,老子还没生儿子,误了老子传宗接代的大事,你担当得起么?”
“大、大人……那小的在外面等您完事?”
这时,房内啪的响了一记清脆的耳光,女人的声音响起:“景明你个老不死的!给老娘滚下去!”
“夫人、夫人息怒!”
“整天跟人神神叨叨不三不四,今晚老娘没兴致了!”
“夫人啊,不可呀!老夫的儿子他等不及了……”
“呸!”又一记清脆的耳光,“你就是个生不出儿子的货!老娘要改嫁!”
“夫人息怒,下官知错了!”
房内嘭的一声,有什么重物滚落到了地上。
“嗳哟,老夫的骨头摔断了,夫人……夫人呀……”
花瓶砸墙的声音响起,女人的骂声也响起:“景明你个废物,生不出儿子不说,还把先帝赐的青铜鼎弄丢了,老娘跟着你,担惊受怕,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哟!”
“夫人小声点,隔墙有耳!”
“你以为别人都不知道你弄丢了青铜鼎?指不定圣上早知道了!”
“夫人,老夫担心的不是青铜鼎,即便丢了青铜鼎,圣上也不会砍了老夫的脑袋呀!老夫担心的是,青铜鼎里面的东西,这要是落到别人手里,老夫的项上人头只怕就不保了,哎!”
“老娘不管这些,找不回青铜鼎,老娘就不跟你个废物过了!”接连又砰砰响了数声,不知道砸了什么物事。
接着,一个不明物体从房内穿窗而过,飞了出来,正中飞刀男的额头。
“扑通”一声,一代飞刀高手就此扑地,竟被一个妇人给解决了。
我大惊失色并深感遗憾,一时激动,挣脱了两只手,抱住了晏濯香。这厮没有挣扎,被我抱得彻底倒到了我身上,当意识到如此更加授受不亲时,我已然承受不住了。此时,那绣房的房门正打开,有人走了出来。于是,我只能咬手绢默默承受。
在房内亮起的灯火与房外的月亮照耀下,可清晰看见走出来的正是工部尚书景明,身上随便穿了件单衣,急急忙忙蹲下来查看扑地的飞刀杀手,“哎哟喂,你到底死没死啊?顾浅墨那边什么情况啊?他娘的!这叫什么事儿!”
景夫人也披着衣服出来了,叉着腰吼道:“你个老不死的,又搞什么鬼?那不要脸的门下侍郎顾浅墨据说跟圣上都不清不楚的,你打他什么主意?不怕挨千刀啊?”
“你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景明终于冲自己老婆吼了起来,“他堂堂门下侍郎,到重玄门去干粗活,能是受惩罚那么简单么?又恰在此时,老夫的青铜鼎被盗,天知道是哪个龟孙子要害老夫!”
眼瞧着飞刀男指望不上,景明又叫了七八个杀手,肃然道:“老夫不能坐以待毙,立即打探顾浅墨的情况,能杀则杀,能废则废!”
景夫人被吓着,“你个死鬼,暗杀朝廷命官,不想活了?”
“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杀手奔出了院子,景明与老婆也回了房。草丛里,晏濯香终于往旁一挪,给了我一条活路,并将躺着的我拉了起来。
“顾侍郎有什么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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