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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心曲-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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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微笑道:“阿清,是你救了我么?”

    章清看了邱绎一眼:“是谦王,他抓住了你的氅子,同你一起掉了下去,这才救了你。”

    “那条氅子呢?”碧落急道。

    “都破成那样了,你还记挂着。”章清撇了撇嘴,“要那氅子何用?早被我扔掉了。”

    碧落心口揪了一下,强辩道:“好歹它救了我一命”。她脑子里不住地回想自己在崖下见到乔瑜之事,难道真的是自己神志糊涂了?抑或是乔桓同乔瑜长的有七八分相似,自己又再一次把乔桓错当成乔瑜?

    可与自己说了那么多话的人,难道也是乔桓么?碧落心中有些糊涂,许多事情,只有自己与乔瑜才晓得,乔桓定然是说不出那些话的。莫非自己一时看错。又昏了过去,一切真的都只是在梦境中发生的么?

    这梦境多美,多想一直沉醉不醒,如今醒来只得一切皆非。她自哂地一笑,耸了耸肩,果然背后有些异常疼痛。她伸手抓住了邱绎:“大将军,你怎么来了?”

    “皇上召我回曲靖复命,可没想到一回来便听到谦王说你掉下了山,又说你暂时不好动弹,我立刻求了皇上。让我带着御医来看你。”

    “皇上都晓得了么?”

    “是。皇上都知道了。皇上叫你同阿清一起回去,他想见你们。”

    皇帝知道了,乔瑜岂会不知,可他却一丝动静也没有。梦中的他。柔情款款,将心事都同自己倾吐,可醒来时,他却成了绝情如斯?果然一切不过是自己的梦而已。碧落叹了口气,又瞧了眼章清。而章清明明听到了邱绎的话,却装作没听见似的,出了房去。

    房里只剩下碧落与邱绎。邱绎扶了碧落坐起来,护着她喝了水,瞧了她的背并无大恙。才将她轻轻拥入了自己怀里。

    碧落心口一涩,却仍调笑道:“邱大将军,若让旁人见到你这样儿女情长,岂不是要被人笑话了?你忘了上次盖将军是如何嘲弄你的?”

    邱绎仍是没有放手,只是紧拥着她。良久才道:“你去了哪里?叫我好找。我几乎以为……”

    碧落一愣,才想到那日自己被燕燕送到城外,邱绎正昏迷在床上,等到他醒了,却见不到自己,心中定然是着了慌。碧落抱住了他,柔声道:“你怕我离开你么?我怎么会离开你?”

    邱绎闷不做声,轻轻的亲了碧落的鼻尖,才淡笑道:“你若是真的离开我,我也不会怪你。只怕是我这个将军还不是十分威风,叫你看不上。”

    他不知情由,只晓得自己前一日不顾乔瑜随他入城,可第二日却突然形迹全无。他必然心中失落,发愁欲狂,可又要坐镇嵚州,个中心慌情急,可想而知。

    碧落愈想,心中愈发柔软,微一思忖,才软声道:“西华桃着了火,我想起从前我们在桃树下玩耍,我心中难受,便跑了去看。可没料到豫王的人也在那里,将我擒走了,后来幸得阿清来救我……”

    “不过一颗树,烧了便烧了,因此丢了性命多不值当。”邱绎叹气,又低下头瞧着她微笑,“可我又有些欢喜,你终于记挂着我们两人从前的事情了。”

    碧落怔了怔,想到邱绎是从来也不知道,自己与乔瑜初见的情形,而燕燕想必也避而不谈那一日的事情。她索性将错就错,再不解释,轻轻地将自己偎在邱绎的胸口。

    邱绎瞧了碧落许久,忽然撇头瞧向了窗外,良久才低声道:“我曾将你弄丢了两次,我几乎以为这一次你又要从我身边逃走了。”

    “我不会再走了。”碧落笑着刮了一下邱绎的鼻子。可邱绎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俯身便亲了下去。他唇如他的情,情热似火,扑袭而来;碧落不再躲避,婉转相迎,可心却冰凉冰凉,如铅一般沉重,沉到了海底。

    是谁说顺天从命,自留遗憾?又是谁说诸事皆听他常明侯吩咐?便只是梦中的话,也谨守在心上不忘。

    生死有时,情爱亦有定期。而自己,如今只能期于邱绎了么?

    “这第三次,无论如何,我都绝不再放你走。”邱绎将头抵着碧落,哑声道。

    “嗯……你待我这么好,我怎么舍得逃走?”碧落轻声答道。邱绎的情,再不似从前那般收敛,反如惊涛一般放肆,一浪一浪汹涌冲来,让她再无法喘息。

    她指了指门口,羞涩道:“阿清在。”

    邱绎笑了笑,低声道:“御医说你未伤到筋骨,只要醒了便好。可我却不放心。我陪你在此处再待几个晚上,过几日你再好些,我们再回曲靖?”

    “我回曲靖住哪里?还要你大将军为我想个法子。”

    “皇上早吩咐了,叫你随章清仍住在从前的偏殿……”

    ……

    *

    夜深雾薄。

    碧落躺在床上,困倦却难眠。窗户开着,薄雾如轻烟般飘了进来,拂在她脸上。她不知怎么的,不由自主地轻声叹了口气,转过了身子,却惊动了靠在床边的邱绎。

    “怎么不休息?”邱绎注视着她。

    “我只是轻伤,能走能动能说能笑。你这样守着我,好像我是垂死的人一样。”碧落轻笑,又柔声道,“你累不累?”

    邱绎微笑着摇头。碧落将自己朝里面挪了挪,拉着他的手,轻声道:“你也躺着歇一歇。”邱绎怔望着她,两人突然面色都一红。邱绎微笑着,大大方方便将自己躺到了床上,从碧落的身后伸手揽住了她,与她抵足而卧。

    “邱绎,你……做什么?”碧落身子一僵,愣愣地说道。

    “我累了,想休息。”邱绎闭上眼睛。

    “可你这样……可我……”碧落扭过身,期期艾艾欲说还羞。邱绎将她身子推回,只是紧搂着她,悄声道:“我怕自己若睡着了,你又不见了。我再也无处去寻你。”

    碧落心中一松一软,半晌也无言以对。她偎在邱绎的怀里,两人之间隔了一床薄被。再扭头看着邱绎的脸,已然是睡着了。他嘴角上扬,梦中似在微微而笑,如此邱绎才可放下心吧?

    可碧落自己的思绪却不知飘到了哪里。她瞧了邱绎许久,竟然又想起另一张清俊萧索的脸。

    她顿时惊慌失措,连忙缩了缩身子,正想闭上眼睛,邱绎又搂紧了她,碧落无法推脱,只能靠在枕上,痴痴地望着窗外的轻雾。夜凉如水,雾薄如情,弥漫整个山头却又不知何处可去。

    “邱绎,你几时同常明侯说了我们之间的事情?”碧落想起梦中乔瑜在崖下所说的话,心存疑惑,一时间轻轻脱口而出。

    “你见过瑜兄了么?”邱绎道。

    他竟还未睡着。碧落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来。邱绎仍闭着眼睛,伸手将她揽入了怀里,碧落靠在他的胸口,几乎有些喘不上气,许久才道:“我怎会再见他?是上次离开曲靖的时候,依稀记得他提了一次。”

    邱绎微吁了口气:“是我们回嵚州前一日,我见着你同他在街上说话。后来我才去寻了他。”

    “你同他说了什么?”碧落闷声道。

    “他问你为何要随我去嵚州?我索性逼了逼他,”邱绎仍是闭着眼睛,紧搂着碧落,“同他说,若他犹豫不决,错过了你,明日你随我去了嵚州便再不回来了。”

    我实在不愿错过你……好似那日在镜湖之上,乔瑜确曾这样说过一句。碧落轻叹道:“你何必要同他说这些?”

    “若你能欢喜便好,只是我没料到后来……”

    碧落伸手按住了邱绎的嘴,不叫他再说下去。她又如何能再听,邱绎此时说来那夜的事情,不过轻描淡写两三句话,可正是此刻他仍这般恋恋难舍,才更叫人唏嘘他当时又是如何痛心去成全自己。

    他这么好,这么好。除了好,她再也寻不见第二个字去形容邱绎。可她内心深处,却又觉得他的好,好似一个枷锁,困住了自己,叫自己无法自由。碧落忽地一阵心慌,不由自主地竟想推开邱绎。

    他这么好,可自己却为何总是忘不了那个人?

 18 夜深无眠

    可事已至此,再想也是于事无补。她又放下了手,柔声道:“邱绎,你待我真好。从今往后,我也要待你一般的好。”

    邱绎轻轻地在她的手指上吻了一下,碧落的手指顿时被雷击中了一般酥麻,叫她不由自主地面红心跳,她慌忙转过了身。邱绎轻轻地哼笑了两声,碧落正自情急,可不过片晌,便听到他微微的鼾声响起。

    碧落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可仍是绝不了脑里的胡思乱想。饶是自己再如何下定决心,却终究无法忘了那个人。尤其是那日崖底的事情,实在是古怪,梦中乔瑜的话竟被邱绎验证,这又怎么会单单是梦?可自自己醒来,邱绎章清全无异常,显然是不曾见过乔瑜。

    她眼一瞥,窗外好似有紫影飘动,定然又是阿清,她今夜又要痴望何处?而自己呢?这样的夜,同样是心有牵绊,才与她一样做了不眠人。

    碧落叹了口气,忽地伸手抓住了邱绎温热的大手。邱绎,借你手掌的力量,再叫我莫要想他。你这么好,这么的好,我怎可再辜负你对我的好?

    天道有常,所有的一切自有它的归宿。那老相士讲得,确实是有几分道理的吧?不如不如,学着看淡,学着不强求。

    可若那人是被自己困在了心中,又该如何将他驱赶,抹掉?

    便连魂梦中,都镌刻着他淡淡而笑的模样。

    ※※※※※※※※※※

    曲靖城里,仍如三个月前一般,行人熙熙攘攘,几日前暮江上的大火,一月前遍地的烽烟,好似都与这座古旧的皇城没有关系似的。

    这世上万千人事,皆是如此。各走各路。各自走向自己的命运终点,或有交错,或有纠缠。终究还是各行其是。

    章清终于还是陪着碧落回了曲靖,在邱绎的护送下进了皇宫。可只在乾极殿门口见了丁有善。便一头扎进了偏殿,再也不肯出来。

    碧落只好陪着她,她亦无处可去,丁有善对章清的脾气见怪不怪,早已安排好了一切,说皇帝许碧落留在皇宫里陪着章清。宫内两日,两人足不出户。章清谁都不愿见,碧落却是谁也不敢见。

    这夜到了夜间,两人并卧在床上,竟都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碧落支起了身子。瞧着章清。

    “做什么?”章清瞪了她一眼。

    “阿清,我想同你说一件事情。”

    章清皱了皱眉头:“什么?”

    “那天我掉下了悬崖,见到了常明侯。”碧落迟疑着,缓缓说道,“我本来以为是自己认错了谦王。或者摔糊涂了作了个梦,可……我又总觉得是我真见到了他。”

    “那你醒来可见到他了?”章清哼道,“我却连他的影子都未见着。”

    “真的是谦王救了我么?依着谦王的脾气,若是救你还罢了,可他舍身来救我。我真是不敢信。”

    “那你说是谁?那日那么多人都在,你可见到常明侯了么?难道他是凭空出现从天而降么?”章清冷哼道,“你若牵挂他,便自己去找他问他,何必在这里唧唧歪歪?我只知道是谦王救了你上来,又回曲靖禀告了皇上来接你的。”

    碧落一时答不上话,良久又问道:“你那天说大猴子,什么大猴子?你从前也说过鸡啊猴啊什么的。”

    “什么大猴子,我几时说过什么大猴子?”章清不耐烦地一翻身,“你少来烦我。”

    碧落见她不理睬自己,只好拉了拉被子,闭了眼要入睡。可忽然间章清却坐了起来,碧落被她惊动,忙问道:“怎么了?”

    章清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面色惊疑不定,半晌才道:“乾极殿里……好像出了事情。”她抓着碧落的手,惶急道:“碧落……你去看看……”

    碧落见她慌乱,不敢怠慢,连忙起了身,出了偏殿,侍卫并未增多,可却有许多宫女忙进忙出。她随手拉住了一人,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皇上,适才还好好的,忽然间就吐了血……”宫女道。

    “请了御医了么?”

    “没有,皇上不肯。”

    “不肯?只这样强撑着?”

    宫女点了点头。算上这次,碧落晓得皇帝至少已经吐了四次血了。血乃精气之神,怎经得起这样折腾。莫说是万乘之尊,便是普通人,若是晓得自己生了重病,早已经想尽办法请了医生了。可皇帝好似丝毫不珍惜自己的身体,一拖再拖,从不瞧御医。且一直瞒着,只有这次,由着惊动了宫内的众人。

    “乾极殿里,还有什么人服侍着?”碧落再问

    “只是两个老宫女,春景与秋花,皇上一向都是她们服侍。”

    碧落问清了情由,回了房,章清早已经起了身,坐在一旁。见到碧落进来,急切地望着她。碧落低声道:“皇上……吐了血。”

    章清身子一抖,目光闪烁,半晌才颤声道:“那日在暮江上,他也……”

    “不止那日。”碧落黯然道,“见你和杏妃之前,皇上也曾吐了血,常明侯还说去年便见到皇上……只是不叫我告诉旁人。”

    “常明侯是怎么回事?怎么做儿子的?”章清忽然怒斥了一声,“他也不管皇上了么?”

    “皇上那样的脾气,怎么好怪上常明候……”

    “他……”章清突地站起身来,匆匆朝外走去,“他身上还有箭伤,我要去陪着他……”可到了殿门口,她又驻足回身:“那日,我记得他身上扎着针……”

    “是皇上自己扎的,常明侯便是见到皇上施了针气色好了些,才没有坚持叫御医。”碧落低声道,“皇上的梅花针手法,十分熟稔。”

    章清苦笑了两声,缓缓回到了碧落身边,片刻才木然道:“我姨娘的爹爹,医卜星象无所不精。梅花针是我姨娘的家传之学……”她喉咙酸痛,再也说不出话来,可碧落却早已明白她话中之意。皇帝以梅花针为自己疗伤,手法飘逸娴熟,若非在手中把玩多年,又焉能至此?

    章清怔怔地瞧着碧落,低下头去:“碧落,我不敢去。你去……我怕……他……”

    “好,我去守着皇上,你别忧心。”碧落柔声劝道。章清抓住了碧落的手,眼含感激,碧落轻轻地抱了抱她,出了殿去。

    她请宫女通报,过了许久,丁有善才一脸愁容地出来:“跟我进来吧。”

    没走几步,他又压低了声音道:“劝劝皇上。箭伤还未痊愈,又……不瞧御医不用药可不行……”碧落默然点头,随着他进了乾极殿。

    乾极殿仍是那样冷清,又空又大,冷意森森。皇帝一人躺在软塌上,闭着眼睛,面容如往常一般严峻。而那冷意,似乎都是从他身上发散而出,充斥了整个乾极殿。

    碧落站在一旁,不敢惊动皇帝。过了许久,皇帝才面色稍缓,睁开了眼:“坐吧……朕说过,不喜欢你拘束。”

    他微偏过头,盯着碧落看了一眼,又道:“心儿呢?”

    “阿清睡着了,”碧落端端正正坐到了软榻旁的凳子上,“她……她这几日身子不适,不好见皇上。”皇帝又有什么不明白的,否则也不会自两人回宫,从来也未召见过她们。他随口一问,而碧落亦随意一答,也不过替章清留个体面罢了。

    皇帝嗯了声,又问道:“听说你很是受了些苦?”

    “也不算什么苦。江湖行走,哪有不吃苦的?”碧落笑道,“只是背上到真是有些痛。”

    “嗯……”皇帝微微颔首,“你倒是真有些豁达之气,像瑜儿,也有些像……她。”

    “像云夫人么?”碧落面上神色如常,“碧落怎敢与夫人相比?”

    “你们还是有些不同。”皇帝沉吟道,“你牙尖嘴利,遇事不肯认输,总要争个胜负;她却是面上豁然,心中自苦。其实……她与瑜儿倒是像得很……”

    皇帝第一次主动提起先人,碧落心中到有些诧异,可听到他说那人与乔瑜的性子相似,触动心思,自己便又开始心绪辗转。她瞧见一旁的茶几上正放着一碗参汤,一碰碗壁,入手尚温,伸手端了起来,转了话题:“皇上待我和章清如女,我便也不推辞了。皇上,如今你女儿端来了这碗参汤,你可会好好的喝上两口?”

    她说着,便笑着将调羹在汤碗上微微地敲了一敲,汤碗上发出了清亮的撞击声。

    皇帝一愣,转头瞧着碧落,眼中似惊又喜,转而又成了哀伤。

    当年似乎有一人,也是这样劝着他吃上一点东西。

    他坐起了身子,伸手便将汤碗接了过来,喝了三四口,又递还给了碧落。

    碧落没料到皇帝如此痛快,却见到丁有善站在殿门口,冲着碧落竖了竖拇指,一幅大喜过望的样子。碧落心中不免微微得意,又哄着皇帝道:“皇上,若你女儿明日去请了御医来,你可会好好地就诊?”

    皇帝这次却只是微微一哼,没理会碧落,只道:“陪朕出去走走。朕喜欢听你讲话,你陪在朕身旁,朕也舒爽些。”

    他左肩受伤无力,幸得碧落搀了一把,才勉强从软榻上起了身。碧落扶着皇帝,缓缓走出了乾极殿,朝西而去。天上群星明暗交错,远处勤问殿仍是暗影憧憧,可皇帝却忽然将手臂一振,振脱了碧落的搀扶。

    他怎能在那人的勤问殿前,有一丝丝的失态?

 19 开说从头

    皇帝一人慢慢踱到勤问殿前前,望天许久,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皇上,七月初四了。”

    “快了,快了……”皇帝喃喃道。

    “什么快了?”碧落奇道。

    皇帝伸手指着天上,其中有一颗星芒闪耀,他问道:“你可晓得那是什么星么?”

    碧落端详了片刻,摇了摇头:“碧落见识浅薄,只晓得牵牛织女星。”

    “那是商星,也叫心宿。”皇帝淡然道,“商星居东方卯位,参星居西方酉位,此生彼没,永不相见。”

    原来这便是那一夜四平曾问过的参商两星。世上情事变换,从来都难遂人心;参商难聚,岂不料连星辰亦是如此。

    “永不相见?”碧落强笑道,“那可有多苦?皇上,他们可有机会聚首么?”

    “她曾经也这样问过朕……”皇帝有些出神,许久又笑道,“不过,也快了。”

    碧落却正茫然想着自己的心事,全然没有听到皇帝在说什么,许久才醒悟道:“皇上,这晚上的夜风还是有些凉,我扶您回去歇息罢。”

    皇帝没有理睬碧落,只是瞧着天空,不一会儿又伸手不住地敲着栏杆:“初四,初四,豫王的案子一直都是临王和常明侯在审着,也审了快半个月了。”

    “临王优柔寡断,又打着自己的算盘;可常明侯……常明侯也愈发放肆了,”皇帝突然冷笑了一声,“迟迟不来报朕,是想要拖到什么时候?”

    “常明侯的性子,皇上是最清楚了。大是大非前他绝不会心慈手软,可若事可转圜……”碧落轻声道,“他心中是顾惜皇上和豫王的兄弟情分。”

    “大是大非……”皇上转头仔仔细细地瞧着碧落。淡笑道:“他……杀了你爹爹,你不恨他,倒替他说话。”

    “怎会不恨他?”碧落不欲让皇帝瞧见自己的凄婉面色。垂首低声道,“可后来想明白了。爹爹做了错事,常明侯若不杀了他,如今受苦的,便是昭南城城中的百姓。”

    “你也算是难得……”皇帝微微颔首,缓声道,“朕晓得你们昭南的女子都喜欢自在,先委屈你些时日。在这里再陪上朕几日便好。”

    “伺候皇上,怎么会委屈?”碧落微笑道,“爹爹去了,碧落服侍皇上。也算是尽了孝道。”

    “朕若是能有女儿,应该是也是如你一样。”皇帝声音中有些怅惘,“朕也不叫她学一点点东西……随她娘亲随便念一些老庄之学便是了。”

    碧落暗暗有些心惊,却笑问道:“皇上也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么?”

    “你懂什么?”皇帝轻叹道,“匹夫无罪。怀壁其罪。朕会疼她惜她,绝不叫她为才名所累,一世清苦。”

    “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也……”碧落顿时想起乔瑜曾对她说过的话。一直暗伏在心底,对皇帝的几丝埋怨之情忽地作祟。冲口而出道:“那常明侯呢?可也是为他的才名所累,所以不得不去做这许多违心的事情?”

    皇帝并未发怒,只是淡淡地扫了碧落一眼:“朕已经不叫他做这天下最为难的事情了,他还有什么违心的?”

    “天下最为难的事情?”碧落一怔,旋即便明白了过来,她心绪难平,低声道,“皇上……”

    “我乔氏,一向是子不类父。朕这几个儿子,没一个成器的。”皇帝冷哼道,“瑜儿比起其他几个是好上一些,可那一身重情好义的脾性,却正是他的软肋……朕便是已经顾及到了他,否则又何必这么大费周章?不过是要他尽心辅国,辅佐国君,他还想要怎样?”

    “他又能怎样?”碧落苦笑道,“不过叹一句:惜乎生非汝有,天地之委和。既然做了皇上的儿子,便要替皇上分忧。难道还能逃得走么?”她的话毫无礼数,脱口而出。皇帝一向严厉,可她却一点也不畏惧。

    皇帝听了,眼中反倒闪现了几丝笑意:“你在常明侯府不过短短数月,他倒是什么都不瞒着你……”

    碧落心中一痛,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好不容易才强忍了下去,却再也不敢说话。皇帝固然严厉,可在她面前却向来温和。她只怕再说,自己便真要将皇帝当成至亲,抱着他一吐心中的苦楚。

    皇帝轻轻瞥了她几眼,又望着天道:“你叫丁有善去传旨,朕明日要见豫王,再叫临王和常明侯他们几个也都来候着。”

    “皇上是要亲自审问豫王么?”

    “审什么?朕何必白费这力气?”皇帝冷笑道,“他是朕的兄弟,朕只是让他死个明白。”

    一阵浓云,掩过月色,碧落叹了口气,默然了片刻,道:“皇上,夜深风大。”皇帝看了她一眼,虽未说话,却回身朝乾极殿而去。他年事已高,身上又有伤,虽然一向自负,不肯服输,总是强自撑着,可终究有些步履蹒跚。

    碧落想到章清如今坐在偏殿里,心中或者正是忐忑难安,微微一哂,却见到皇帝脚步有些踉跄,连忙跟上前去扶住了皇帝。

    皇帝靠着碧落,撑住了身体。他难得面露慈祥之色,拍了拍碧落的手,和颜悦色道:“心儿若是如你般懂事,朕也乐见她陪在朕的身旁。你去同她说,若她……”

    “皇上,碧落不是常明侯,违心的事情不会去做。”碧落闷声道。

    皇帝双眉一扬,有些嗔怒,却终微叹了口气,再无话可说。

    ※※※※※※※※※※

    碧落服侍了皇帝睡下,将皇帝适才的叮嘱交待了丁有善,这才回了偏殿。章清本来坐在床边,便似僧人入定似得,一动不动。可一听到碧落回殿的声响,“噌”地站了起来,可她久坐发僵,竟然迈不开步子,又跌坐在了床边。

    碧落急奔来扶她,她却只是抓住了碧落的手,双眼急切地盯着碧落。碧落叹道:“皇上不肯瞧御医,也不肯吃药,只勉强喝了几口参汤。不过我瞧着皇上气色还好……”

    “他……他还说了什么……”

    碧落摇了摇头,可沉默之意也是一种明白说法。章清心知肚明,她苦笑了两声,撑住了床坐了起来,又垂首瞧着胸前的白发,半晌才说了一句:“这乾极殿,好冷。”

    眼下正是盛夏,又怎么会冷?可碧落仍是坐到了她身边,伸手拥住了她。章清将自己倚着碧落,仅从碧落身上能感受到一点暖意。窗外夜色如墨,不过再半个时辰便又是天亮。而那乾极殿里,不知又会再有怎样的爱恨纠缠?

    *

    当破晓的日光自窗户中照射进来时,皇帝已然端坐在乾极殿的书案前。碧落立在他的身后,豫王手脚都带了细铐,藏在衣袖中,坐在殿下。他神色闲适,微微而笑,仍是春风满面,只有细细地分辩,才能瞧见他眉目间的几缕颓丧。

    谦王,泰王,临王和邱绎等几位将军皆站在一旁,日光照入乾极殿,铺开一地明亮。豫王的气度,虽已经为乾极殿带来了大半暖色,但不知怎的,乾极殿里却又有着一般令人不禁为之悸惊的肃杀之意。而豫王和皇帝每一次对视,便更增添了殿内的严寒之意。

    终于皇帝微微一笑:“六弟对朕的怨气,还是很大。”

    “不敢。”豫王也笑道,“臣弟如今已是阶下囚,怪只怪自己筹谋失当。若说有怨气,也只是埋怨自己,怪不得三哥。”

    “筹谋失当,到也未必。”皇帝笑道,“朕虽然严加防范,可竟也被你瞒得滴水不漏,探不出你谋反之意。你出逃曲靖,朕尚未安排妥当,便被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去了西南大片地方。若不是常明侯坚持,朕几乎要丢掉嵚州重地。六弟,你这布局,实在不赖,大有五弟当年之风。”

    豫王哼了一声,皇帝仍笑道:“不过你与五弟仍是败了。你可晓得,你今日之败,是败在谁的手里么?”

    “三哥,我败便败了,哪里要想这么多?”可他身子却坐了起来,微微前倾,显然心中却是想要听的。

    皇帝淡淡一笑,闭眼沉默了片刻,才道:“六弟,朕算错了一个人,你亦算错了一个人,只不过你这错犯得比朕大了许多。”

    豫王眼睛四周游视:“你算错的那人,自然是珞如。她自小被你教人抚养长大,你以为她对你忠心耿耿,却不料她对你倒戈相向,反过来暗中帮了我这么许多。”

    “不错,”皇帝重重颔首,“珞如自小便聪明,各种天分亦高,可朕却觉得她执念太重,才为她改了名字叫珞如。可惜,她始终没有明白朕的苦心。”

    “你不过视她为工具,她后来晓得了人情世故,自然不会再帮你。”豫王面色微露出一丝得意。

    “珞如与你,虽出意料之外,倒也是情理之中,”皇帝轻笑道,“五弟当年不也是靠了睿王妃母家,才将朕逼得没有退路?况且朕这几个儿子本来便没什么用,一被人挑拨蛊惑,便惶惶不知所以。”他抬眼蔑视着谦王和泰王,两人都是面带惭愧,谦王是尴尬难堪,泰王则多了几分忧愁。

    豫王重重一哼,没接皇帝的话,只问道:“那依三哥所言,我又算错了什么人?”

 20 欺心无悔

    皇帝淡笑了一声,将自己靠到了椅背上,许久才对碧落道:“出去瞧瞧,常明侯来了没有?”

    碧落忙应声出殿,丁有善正在门口守着。碧落问道:“丁公公,常明侯可来了么?”

    “来了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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