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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夫后悔了-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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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从夕闻言蹙了眉,“谭兄,这也正是我想与你商量的。天睿他,至今不曾来找过我。”
“哦?”谭沐秋惊讶道,“这么大的事他都没有知会你一声?”
“没有。”叶从夕摇了摇头,“非但如此,我往齐府赴宴,合府上下皆是喜庆,提起西院的二爷二奶奶亦似平常。休妻一事,他根本连府里都没有知会。”
“这么说,他已经后悔了。”
叶从夕未置可否,只道,“天睿行事向来利落,他可以出尔反尔,却绝不会拖泥带水。若是此事果然如我们所见,他恩断义绝,该是即刻回府通禀,随后知会粼里岳家,上府衙办好公文,休妻一事才能最后了结。若说之前是因为案子未结抽不了身,如今他从京城回来已好些日子了,人却似藏了起来,谁也不见。说不通了。”
谭沐秋闻言,思忖片刻方道,“当时他与晓初争执,气极了说了不少狠话,不过,最后写下休书时倒似极清醒,说他不信,只说晓初是成心伤他,背后必有隐衷。这些时,会不会是他在打探这隐衷,待打听清楚好对症下药?”
叶从夕轻轻吁了口气,“谭兄,时日短,你尚不解天睿。他是个极聪明又果断之人,再大的事,也不会拖这么久没有主意。更况,休书已写,莞儿也搬出了家门,此事哪里还遮掩得了?暴露在众人面前就是一时三刻之事,到时候多方质问、宁家与齐府的纠葛,谁是谁非,必是难缠,依着他的性子该早有应对才是,却是迟迟没有。你说他要对症下药,可莞儿的隐衷并不难打听,可见,他根本就没有去打听。那日我在宴上见他,将将从京城回来,满面疲惫,连句完整的话他都应不得。我想邀他往我府上去,他不肯,甚而连一盅茶的功夫都不肯给我,也道不出因由。”
想起那天相见,他始终低着头,眼前只有那一盅酒,再不见那玩世不恭的坏笑,连场面上应酬一个字都挤不出来,目光怔,满眼的喜庆逼得他皱眉,多一眼都受不得;审结了案子,似卸下千金重担,再不遮掩,疲惫至极,人都站不直……
多少年的兄弟情义却不能明言,叶从夕只觉心沉难当,叹道,“这么些年,他经风历雨,能屈能伸,从未折下脊梁、像今日这么不知应对。当年身负重伤又倾家荡产,都不曾见他如此软弱。”
叶从夕一番话说得谭沐秋心中也生了顾忌,“那……此事依你之见呢?”
“谭兄,你我都低估天睿此番的情意了。你说他当时说不信,依我看,莞儿说的每一个字他都信了,信得如此彻底,平日的精明与计较在她面前都没了用武之地,不知防备才痛得没了把握。总以为是两情相悦,岂料是他自己一腔热血,倒了个干净。如今万般舍不得,又不知该如何横刀夺爱,这一回,他败得彻底,救不了自己了……”
“这可如何是好?”谭沐秋更紧了眉头,“原本我以为天睿是个狠角色,半年不过的夫妻怎能承得红杏出墙?即便就是不舍,也绝不会再回头,从此不闻不问,两厢利落。若果真如你所言,他这么放不下,定由不得自己就要来打听她的消息。”
叶从夕轻轻点了点头,“待到那一日……天睿一定会得着消息,到时候,你我,如何交代?”
“叶先生的意思是……”
“告诉他吧。”叶从夕深深吸了口气,冬日阴冷,透彻心肺……“天睿十几岁离家,再无家。好容易得着可心人,哪怕就是痛不欲生,也必是想守着她到最后一刻。”
“不行!”谭沐秋断然而拒,咬了咬牙,“晓初好容易不再看那封休书,如今日子淡,人倒平静。我也知道她是在耗自己,可你也瞧见了,她撑不住了……你若是告诉天睿,他一回头,得知那病因必是一场撕心裂肺!我怕,他回头之日就是她的殒命之时……”
原本还有数年芳华,如今只有不足三个月,早已知道的结果,反反复复在心中打磨,却每每提及,那尖利的痛从未有一丝一毫钝去,一日一夜地逼近,又生了难耐的恐惧,谭沐秋的话正中叶从夕的心怀,痛不可挡!怎能不恨?他也恨,恨齐天睿出尔反尔,恨他只顾自己,可此刻想着那颓丧之人始终被蒙在鼓里,到时候他的痛,恐是他们不能及之万一……
“谭兄,三思啊,又到了年底结账的时候,天睿很快就要往西北去,这一走,说不定……待他回来,如何受得?谭兄……”
“叶先生,”谭沐秋打断,“你怜惜兄弟,我感同身受。可我不能应下!问问你我,当初是为何答应晓初要助她行事?她是怕天睿看着她走,会像她爹爹一样从此一蹶不振,以前我不以为然,可依你今日所说,他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晓初虑得是。”
“天睿终究会知道!”
“可她不知道!”
冷风劲,把两人忽地提高的语声吹得支离破碎……
“如今,她身子不支,心却静。你想遂她临终所愿,她所愿就是天睿恨她、再不回头,已然过自己的日子去。不如,就让她这么以为,安然而去……”
良久,叶从夕道,“谭兄,天睿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知道。”
……
秦淮河上从来都是琴音缭绕,香风旖//旎;静似湖面,悠悠漾着十里画舫,姹紫嫣红;待到水流出金陵城,夹在山间,起伏不平,将才还缠着红男绿女、耳鬓厮磨,这一刻便是滔滔水流,拍打着乱石狰狞……
山头上,树木稀疏,挡不住呼呼的北风,吹得乱石丛发出诡异的声响,似有哨鸣,阵阵阴森……
荒凉处,一座石堆的孤坟,坟头矮小,若非那薄薄的墓牌竖立,几是隐在石岗中不得见。坟前的女子,一身缟素,双目痴怔,泪早已哭干,只是看着墓牌上的字,枯坐……
齐天睿站在身后,任斗篷被风吹起,吹透了单薄的衣袍,浑身冰凉。眼前是一个时辰动都不曾动的画面,墓牌与孝服;耳中是河水怒吼,一刻不停,任是他拧紧了眉,也聚不起那散得四处飘渺的心神,头疼欲裂……
柳眉到底还是死了,进入韩府不足月余,就被当家奶奶给“照应”得身下血,血流不止,最后三尺白绫了结了自己,死不瞑目。说是最后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冷了一天一夜才被韩荣德发现,吓得疯叫,高热不止。
韩家倒了,韩荣德充了军,文怡做了官婢,却这一切都似来得太晚,又恰恰只晚了那么一点点,足以吞没了她多年卖笑的积攒,枉了她的性命……
心思钝,一声叹息都不曾有,齐天睿只在风中站着。
暮□□临,风更大了,这才迈开僵硬的腿走到坟前,俯身,“来,起来。”
坟前的人似单薄的纸塑,风都要吹起,又一动不动。齐天睿伸手将她拖了起来,“该回去了。”
僵直的目光这才落在他脸上,日思夜想,短短半年,夺去了她的心魂,此刻再见,他浓眉紧锁,脸庞消瘦,那曾经霸道张扬的棱角只觉寡薄,枯涩的眼中又有了泪,轻轻点头,“……嗯。”
两人一道往山下去,她的脚步慢,他也拖得沉,一句话没有,只这么走着。她原本伤心欲绝,此刻破碎的心忽地挣出一丝念,只望日头就这么挂在山头,山路就这么没了尽头……
“多谢你今日能来,送她最后一程。”
山脚临别,千落福身谢过。
“嗯。”
他沉沉地应了一声,欲上马,又转回身,“你这是要回哪儿去?”
“金陵。”
“嗯。”
看着他扬鞭绝尘而去,千落怔怔的,你这是怎么了?怎会如此颓丧?是有什么难处,还是……她出事了?
我哪儿也不去,就在金陵,守着你……
……
回到府中早已过了晚饭时分,走了一整天,本该去福鹤堂给老太太问个安,此刻齐天睿却觉得腿有千斤重,浑身乏累,谁也不想见,径直往素芳苑去。
石忠儿止步在二门外,一路小跑跟来了赖福儿,“爷,您回来了。”
齐天睿只管走,一个字也懒得应,赖福儿却似没眼色,颠颠儿地跟着还在回话,“爷,昨儿您交代小的把那一箱子东西送到九州行去,今儿小的跟过去,万掌柜一一查验,看到一幅画,即刻像见了大金元宝似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口中疯言疯语的,也不知嘟囔什么,最后直叹说爷真有本事,这画都能得着!”
齐天睿闻言蹙了蹙眉,那箱子东西是阜济钱家抄家前,钱夫人悄悄托人寄放过来的。闵夫人让齐天睿过目,看了看,多是金银财宝,倒有一箱子古玩。府中放着不好打理,齐天睿便命人先放到九州行库里。赖福儿是个猴儿精,虽说行事不如石忠儿沉稳,却是极懂得察颜辨色,捕捉细微之处,常能得着旁人打听不得的消息。万继就是当年的玉禅子,什么货色没见过?虽说爱这些古物近乎痴癫,却少有失态。赖福儿不知他的底细却也发现此次他见了古画神色异常,可见这画非同寻常……
“爷,您老要过去瞧瞧么?”
若是搁在从前,齐天睿一刻也等不得就要去瞧,也或者早万继一步他就先觉出稀罕来,可此刻他却连看一眼都懒得,摆摆手,“不了。让万继先收着,入库登记就说是我寻来的。”
“是。”
……
吹了一天的风,腿僵直,头也疼得厉害,上了楼齐天睿连灯都没点,径直进了帐中,脱了衣裳就趴在了那小软枕上。
这是她嫁过来时从娘家带来的小枕头,齐天睿一直嫌太软也太矮,可她就是喜欢,这几日睡着,软软的,好不适宜,不抱着倒睡不着了,埋头深深地嗅一嗅,是她最爱的花露油淡淡清香的味道,一身的疲乏似松解,不一会儿就入了梦中……
“爷,爷,”
齐天睿正迷迷糊糊地做梦,忽听有人换,辨得是赖福儿的声音,他眼都懒得睁。
“爷,有客来了,您赶紧起来。”说着,赖福儿就去拉他。
“滚!”齐天睿一甩手,扭头往里去睡。
“爷!是贵客!”
“再贵爷也不见!!”齐天睿回一句,恶声恶气。
“齐掌柜真是长脾气了。”
听闻这略带沙哑却中气十足的声音,齐天睿一个激灵坐起来,只见桌边燃起了烛灯,清清楚楚地照着那魁梧的身材,惊道,“三叔!!”
齐允年笑,“想着我这一对侄儿为朝廷立了大功,回来瞧瞧,岂知那边的按察使大人还一如既往,这边的齐掌柜倒是见不得了。”
听三叔揶揄,齐天睿忙拽下袍子披在身上,边系腰带边走了出来,“三叔见笑,我是……累了。”
“嗯。”齐允年环顾四周,灰尘满覆,冷冷清清。
齐天睿陪坐一旁,想给叔父敬杯茶,茶壶里倒是有水,可这几日他都是就嘴儿喝,那茶盅上还覆着灰,尴尬地咧咧嘴,递个眼色给赖福儿,忙弄茶去了。
侄儿的狼狈都落在齐允年眼中,比他听闻的还要更甚几分,不觉蹙了眉,“我听秀婧说,莞初已是有日子没回府了?”
“哦,我们在私宅住。”齐天睿应道,“今儿我是有事才回府。”
“她病了?”
“嗯。”齐天睿胡乱应了一声,想着东院那厢总归已经说了。
“当真病了?”
“嗯。”
齐允年皱了眉,“这么快就犯出来了?要紧么?”
“不要紧……”齐天睿正无精打采地应,忽地一愣,“三叔,您说什么?”
☆、第120章
……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疲惫的双目突然挣得血红,身子像被雷击了一般腾地直起来,昏暗的烛光中直逼过来。他像变了个人,之前颓丧的一副皮囊似忽地有了魂魄,只是这双眼睛看得人实在心惊,齐允年由不得心就攥成一团,果然,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成了真……
“三叔,三叔,您将才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何说她与她娘一样?啊?三叔!”
一句一句紧逼过来,齐允年看着他不觉眉头紧蹙,陈年旧事结成了新怨,如此纠葛,偏偏这局中人竟是半分不知情!一时的,他心里也觉惶惑,竟是不知该从何说起。好在,知子莫若父,这位侄儿从小就极有主见,深得他的心意,一直视若己出,助他择路、狠心扔到风雨中,他果然不负其望,自己站了起来!如今,城府深,魄力足,再不是当年那不可一世的毛头小子,这桩事,旁人许是万难承受,可于他,恐怕还撑得……
齐允年抬手拍拍他,“来,坐下。”
“三叔您说,我听着呢!”
心急,根本摁都摁不住,齐允年也不再强求,只道,“当年二哥给你定亲时确实与我商议过,来龙去脉,我这就说给你。只是天睿,你要始终记得,这是上一辈人的恩怨,是你老父的心意,身为晚辈,你已然尽了孝道,于莞初也仁至义尽,天意难违,万不可因此事而伤了自己。”
齐允年面色和蔼,语声沉缓,可这一番话却让齐天睿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忍不得牙缝里都是凉气,死咬了牙,“您说。”
“当年在京城时,何家与咱们一墙之隔,小的时候,何家小女孩儿常过来玩耍,与我们兄弟三人都十分熟稔。待到长成,两家为她与年纪相当的二哥定了亲。谁知就在成亲前,何家坏了事。咱们本该把何家小姐接过来,可怕受牵连,就这么放手,任她逃难而去……”说起几十年前齐家明哲保身的懦弱,齐允年依然难掩愧疚,“其实,何家并非谋逆之罪,收留一个小姑娘又能怎样?二哥当时气急,可到底性子绵和,怎敢驳了老太爷?怕他生事,老太太做主给他早早娶了亲,自此少言寡语。中了进士之后,本可入国子监助学,他却请职江南试场,撇下京城一大家人,回到老宅。”
“实则,我们老爷回江南也是为了找她,后来找到她就给我和莞初定了亲,是不是?”齐天睿急道,“三叔,之前的恩怨不提也罢!我只想知道您将才说莞初,她怎么了?”
他越急,齐允年越觉事重,更稳重了道,“不是。”
“什么不是??”
“二哥找到她时,她已嫁作人妇,膝下有个刚满周岁的小女儿,日子虽不宽裕,却十分舒心。他放了心,并未再有纠葛。”
“嗯?”到此齐天睿方觉事蹊跷,依着老父的话,他与丫头是自幼定亲,不该是因为他们前情未了、才想让儿女们续上缘分?怎的倒无瓜葛了?
“直到,她来找他。”齐允年顿了顿,“那个时候,她已病入膏肓,不久于世。”
齐天睿蹙了眉,“来见最后一面?”
齐允年摇摇头。
“来托付莞初?”
“算是吧。”
“不对啊,莞初有爹爹,为何要托付给旁人?”
齐允年并未应他的话,只道,“天睿,二哥跟我说,你和莞初小的时候见过一面。哦,不是你小的时候,是她小的时候。”
“什么时候??”
“那年二哥主考杭州乡试,一并带了你去。你……”
“成化二年!”不待齐允年说完,齐天睿既道,“那年我已经十六岁,不记得老爷带我在杭州见过什么人啊?”
眼看着就要踩到那致命之处,齐允年的心亦揪了起来,“他没有。是你自己见的。”
“我自己?”齐天睿拧着眉想了想,心燥,根本就寻不着那年的踪影!“那年在杭州统共就待了三天!一早被摁进考场,看得严,我溜出来也不敢走远,除了在府院后头见过一个快死的孩子,哪里还见过旁的什么人??若是……”
齐天睿正说得不耐,忽见齐允年不再搭话,看着他,意味深长,他愣了一下,脑子轰的一声!!眼前才见那垂柳下窝着粉嘟嘟一个小人儿,抱着胭脂盒子把自己涂得像个小鬼儿一样,抬眼看他,浅浅的琥珀……
“晓初!!她,她是晓初??!”
终于寻到了她,齐允年轻轻点点头……
“可……”电光火石也带不回曾经清晰的记忆,她的模样,从水里洗干净的模样他此刻什么也想不起来,却清楚地记得那怀里的感觉,她像一只折了翅膀的小鸟儿,那么轻,那么无力,乖乖地偎在他怀里,悄悄地告诉他,哥哥,我长不大了……
小声儿那么弱,越过这十年的光阴重又呵在他耳边,钻进他心里,将心底那丝不安生生挑了出来,不敢想,齐天睿一时站不住,两臂撑了桌面……
“家中为了给她们母女治病,早已薄力难支,却依然救不回她的性命。”看他寻到了根源,齐允年又缓声开口,“她找到二哥时,已然命不久矣,二哥心痛难当,当下答应她要倾力相助救莞初的性命。更诺下,从此莞初就是他亲女儿一般,百年之后,也会由你来好好儿照顾她,这便是最初你们婚约的由来。她死后,二哥信守诺言,助他父女二人遍访名医……”
原来,这就是为何丫头小小年纪便走南闯北……想着那单薄的小身子站都站不起来,是怎样舟车劳顿,又是怎样忍着病痛,还要看山,看水,看那农田里的豆豆不招虫子,落在笔下都是那轻盈盈、欢快的琴音……
“相公,你尝尝,这是我在山西的时候跟房东大娘学做的……”
“相公,我给做茶泡饭,这是东瀛传过来的,我在山东海边时学的……”
丫头……丫头……心似刀割,恨不能即刻回到十年前那棵垂柳下,抱起她,从此……抱紧她……
“自她回到粼里,二哥常去看她,原本以为她根本长不大,却不料小丫头慢慢长了起来。在给我的信中二哥常提到她,说她聪明伶俐,模样可人,十分喜爱。也曾与我商议,是否该早些带你见见她,可那个时候你孤身闯荡、难捕踪影,只得作罢……”
曾经渊源,一错再错……他一开口,气息都痛,小心翼翼地问,“后来呢?她的病……好了?”
“天睿啊,莞初与她娘是一样的病。”终是说到这最痛之处,齐允年斟酌再三也寻不着什么字眼能避开,只得沉声道,“她娘是二十二岁发病,二十四岁离世。莞初的病……重过她……”
“……您,您说什么?”
“天睿,你见过她小时候,十年前她已是奄奄一息,这么多年求医,总算拖延……大夫诊断,她最多能挨到十八岁发病,二十岁……终了……”
眼前一片煞白!剧烈的头痛被猛地劈开,周身再没有什么感觉……心漂浮,人一丝重量都没有,眼前恍惚,辨认不出昏暗中,天地,究竟在何处……
“……后来,二哥身染重病,宁家不想再拖累他,想了结婚约。可他却以为你是个能撑事的人,执意要守约。彼时你已然成了气候,正是得意,你老父担心告诉你实情,你不肯带她这个拖累,不如成亲后自然明了。我不赞成,不想你用终身大事来成全他的心病,可你老父却道,婚约在你手里,离家多年,没有人能逼着你怎样,你若毁约,他让我说服府中,随你去;若是你能守约,就会见到这个女孩儿……你老父笃定你会喜欢她,好好儿地疼爱她,走完这短短的几年……”
浑身颤抖,心滴血……爹爹……爹爹!!孩儿的命……孩儿的命……你把孩儿的命给了她……她却什么都没说……就要悄悄离我而去……
“天睿,若我记得不错,莞初今年十六岁,你说她已然生病,是不是……撑不过去了?”
心神破碎,恍惚难支,这一句入耳,迷离之中想起那憔悴的小身子贴在他怀中那么单薄无力,想起在他身//下,那一身一身虚脱的汗水……乖巧的人儿从来都是哄他,从来都是疼他,哄得他心软成水,化在她怀中;疼得他肆意张狂,不停地索要;却到最后一次又一次跟他闹,跟他吵,移情别慕要与他恩断义绝,为的……不过是要离了他……
离了他……离了他……人猛一震,身子里顿然生出一股疯狂的力道,丫头……丫头!!
“天睿!天睿!!”
……
夜似漆黑的幕布将整个金陵包裹,狂风肆虐,卷起枯枝残叶狠狠地摔打在迎风而来的马匹上;顶着风,人被吹得几乎随着斗篷飞了起来,风吹透,周身却似一团火,越吹越劲,烈焰之势,烧尽周遭天地……
疾驰而来,与乐园门前狠狠勒起缰绳,马匹高仰,惨烈的嘶鸣,不待稳着,高高地跳下来,一条伤腿正磕在门前的石阶上,咔嚓碎裂的声音……
门被砸得震天响,看门人将将露了个头,被他一脚踹开,脚下沾风,大步往去,一腔心火就要跳了出来,死死咬着牙,却压不住胸口的嘶喊:丫头!丫头!你好狠的心!丫头!!
“天睿?天睿!!”
猛不妨被人一把拽住,充血的眼睛黑暗中那么诡异的光亮!
“天睿,你这是……”
谭沐秋一句话没问口,冷不防一拳狠狠砸了过来,力道大,大得惊人!仿佛全身的力量聚了几倍,毫无章法打来,不惜以自己的骨头相撞!谭沐秋倒吸凉气,这厮疯了!
“天睿!天睿你这是做什么?”叶从夕匆匆从房中出来忙上前拦,“天睿,你听为兄说……”
疯狂之中,人忽地愣了一下,待到辨清眼前的面目,牙咬得咯咯响,一拳砸过去,叶从夕猛一个踉跄,满口是血……
☆、第121章
……
乌云压满屋顶,大风呼啸,冰冷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瞬间连成灰蒙蒙一片;廊下的灯笼被风吹得像要断开的叶子,微弱的烛光穿不透雨帘,浓重的黑暗罩着院中的三人。
叶从夕从小到大哪里受过此等对待,一拳过来,只觉眼冒金星,满口血腥,半天回不过神。冷雨淋透,才清醒过来,将将直起身,就见那谭沐秋不知何时已是将齐天睿踹翻在地,习武之人的身手哪能抵挡得住,不待翻身起来,膝盖磕在他胸前将人牢牢锁住,狠狠一拳砸了下去,“混账东西!!”
雨水混沌之中,人似脱去了所有的屏持与虚饰,一腔苦闷心痛再也遮掩不住,怒火喷发,谭沐秋一拳又一拳打在他身上,恨不可当!可再看那躺在地上的人,将才的盛怒与疯狂一时都被封在冰冷的雨水中,眉头紧锁,脸色苍白,挣血的目光看着谭沐秋,任凭那一个个铁拳砸下来,任凭那雨水打在脸上,砸在眼中,一眨不眨,决绝得似在乞求这刑罚……
叶从夕大惊失色,忙去拖拦,“谭兄!使不得!使不得!他将将才知道,怎能不痛!”
风雨大作,呼啸之中掩盖,一切都似虚妄,只有那恨与拳头那么真切……
打人与被打的人都似各得其所,再无停歇,急得叶从夕大喝:“谭沐秋!你住手!!”
谭沐秋终是醒了神智,腿一软,跌跪在雨地中,叶从夕俯身去搀扶地上的人,“天睿!天睿,你怎样?”
齐天睿一把甩开他,慢慢站起身,抬手蹭了蹭嘴角的血迹,转身拖着腿就往里去。
“天睿,天睿,你不能去!”叶从夕大步追了上去,拉住他。
“我不能去……”雨水顺着脸颊流淌,嘴角边一丝苦笑,映在飘摇的灯火里那么苍白,“我是她相公,我不能见……”
“天睿,你错会我的意思了。莞儿她将将吃了药躺下,难得睡一会儿,天睿……”
“是!”血红的眼睛直直看着那深院之中恍惚的灯火,咬牙道,“我最是个搅局之人!只有你们懂得疼她!!”
“天睿,并非为兄要拦你,实在是她病得沉,不能再……”
“枉我叫了你二十年的兄长!”一句话激得齐天睿怒火难当,狠狠甩开他,“丫头早已一番心意交付于我,谭沐秋不知,你也不知?!明知她是怕我挂心才要别扭离了我,你不知劝,却火上浇油!她的病……半个字不肯透给我!害我险些丢了我的妻!!”
“天睿!个中因由不尽如此,你……”
“我两夫妻之事,用不着旁人多言!”
“天睿!”
“让他去。”凄冷的风雨中传来谭沐秋沙哑的声音,“横竖也是死在他手上,就让他去。今夜,一了百了,也算全了她的心事!”
齐天睿脚下一僵,簌簌的雨水中没听真切,“他说什么?”
“谭兄他是心里难受,你莫计较。”叶从夕忙道,“来,先随我来,为兄有话跟你说。”
齐天睿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他将才,说什么?”
“天睿,莞儿她……身子早已不支。心弱,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你这么冒冒失失进去,她一时痛,如何受得了?”
“不对!”齐天睿一把攥住叶从夕,“说,还有什么瞒着我??这个时候还有什么要瞒我??”
人消瘦,面色憔悴,却这两只眼睛疲惫的红丝似火在烧,烧得心枯神焦,看得叶从夕心沉不已,哑声道,“她……没有多少时日了……”
原本……突如其来的真相,把他从绝望的深渊捞了出来,知道丫头的心还在,知道她还疼他,痛到极致的狂喜几乎淹没了那残薄的性命。一路狂奔而来,他早已分不清是痛还是欢喜,只想见她,只想抱紧她……可此刻,这短短的一句话,把一切戛然而止,痛,猝不及防,狠狠戳来,胸突然佝偻,气息难续,“不是说……发病后还有两年可支撑……”
“她并未发病。”谭沐秋缓步走了过来,哑声道,“是她自己把药停了。”
“谭兄……”
叶从夕想拦,却并齐天睿一把拉开,惊怔地看着谭沐秋,“为何?她为何要把药停了??”
“为何?”谭沐秋苦笑,“为的与你做夫妻,为的让她的相公称心如意。”
“……什么?”
“齐天睿啊齐天睿……”谭沐秋双肩垂落,语声沙哑,黑暗中一身白袍混在雨水中如此凄凉……“口口声声说你是相公,你最该知道一切,瞒着你,就是天大的罪过。那我来问你,她自幼顽疾,并非秘密,你可曾存下一丝心思去寻究你的妻是怎样长成?孱弱不支,不能大悲,亦不能过于欢愉,上天早已夺去她为妻之力……鸳鸯帐外,她每天都在吃药,你可曾留意?夫妻情浓,她几时上不动红绸,你可知道?谁人不惜命,可她却最怕……你不悦……断了续命之药,麻木己身,承你欢好……”
冷雨烧灼,滴滴蚀透心骨,天昏地暗,只有那颤抖的小声儿苦苦哀求……
“相公,我,我不能……我不要……”
“相公,咱们……就这么好好儿地抱着,亲亲,不行么?”
“相公……不能不要么……求你了……”
她曾经求了他多少回,流了多少泪,小心眼儿里是怎样的绝望……他却置若罔闻,说什么水乳相容,实则……不过是为了自己兽//欲难驯,生生地折磨她……狗彘不如……
“白白葬送了几年的性命,病发之时,她最挂念的竟然还是你……怕你知道受不得,怕你看她慢慢枯去伤心,又悄悄儿地怕你嫌弃她样子丑……齐天睿,你说,你这个做相公的,究竟是不是个搅局之人?”
扑通……重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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