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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夫后悔了-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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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肯认,喃喃的委屈。齐天睿又道,“那好,我问你,若非是来到私宅,若非原本就有那只玉鸟,你又打算怎么给我贺?”
她闻言微微一怔,“若非来到私宅”……若非来到私宅,我……哪里见得到你……
她想扭头,被他轻轻捏了下巴,“嗯?”
“我想着来着,可……不知什么合你的心思。”
“果然如此,那罢了吧。”
说罢,他躺了回去,头枕着两臂,合了眼。
房中瞬时静了下来,静得连她自己一点点的气息都不闻,坐在这偌大的床上,显得好突兀,竟是……比那小鸟儿鸣叫之后还要撇得冷清……
悄悄回头看,烛光被她的身子遮挡,背影里那高鼻凹眼的脸庞依然冷峻,原本那面上棱角就寡薄,曾经看得她生畏,总想远远地离了,此刻怎的……倒觉风霜之苦。衢州归来听傅管家说他走了通宵夜路,这一回来又跟带着她看热泉,想起那水中尴尬……浸了水的身子用力勒着她,更觉清瘦,他是累了……
自己这贺礼果然是不精心么?她不觉就悄悄问自己,他欢喜什么?听秀筠说,二哥哥一好曲,二好戏;曲子么……莞初看纱帐外板壁上的一架古琴,看着就价值不菲,弦多,板身也宽大,怕是拿下来她也使不得,可自己的琴木头还没沉好,那……就只剩下戏了……
“相公……”
她弯腰,趴在枕边轻轻唤他,他不寐也不睁眼,她又唤,“相公……”
“嗯,”好半天才懒懒的一声。
“你是不是好戏?”
“嗯,”
“那……我,我给你扮一出,怎样?”
齐天睿闻言一挑眉,心里好笑,这可奇了,原本也不过是逗逗她,想着是要来看看她的琴谱,这怎么,倒提起了戏?原本还说哼个曲子都要跑调,这竟然会唱戏了?他睁开眼,“你会戏?”
“嗯,”她赶紧点头,“跟着爹爹,总是会一两出。”
小脸近近的,好是虔诚,他的眼中终是屏不住含了笑意,“我听的戏可多了。”
“我知道,”听他语声一柔和,她欣喜道,“我这个,你必是没听过。”
“好大的话。”齐天睿不屑,“江南六大班我可听了全本,老泰山带出来的也盖不住,你倒敢说?”
“我就是敢呢。”
小声儿雀跃,藏不住的得意,齐天睿来了兴致,拉着她坐起身,“好。今儿若果然得趣儿,赶明儿相公我送你一样稀奇东西。”
“真的?是什么?”
“哪里就得着了。”他抬手敲了她一记。
他的手好轻,她摸了摸额头,有些怔……
“说说,预备哪一出儿?”
“《雅观楼》。”
齐天睿噗嗤笑了,“《雅观楼》是老折子戏了,哪里稀罕。”
“我……只有这个,你不听就再没有了。”
丫头被笑得撅了嘴,小脸一冷,眼睛都不再看他。明知她是逞了他的势头赌气,齐天睿不知怎的,心忽地软,连先前想诱她说出琴谱的事都不再计较,捏了捏她的下巴,“听,啊?”
她果然是促狭,一抿嘴儿,笑了,“相公,你转过身去。”
“做什么?”
“就当是台上出相的帘子。”
被她扳着,拗着,他不得不转身,却是不待她的小手滑下去,一把握了,那人儿就端端背在了身后……
“唱吧。”
被他握着,正在他肩头,她瞧了瞧,也好,略略低了身子,附在他耳边,轻轻起板,“‘那朱温乃一勇之夫,怎知俺的手段也……’”
《雅观楼》是武小生戏,能文亦能武,气势与唱腔上相与武生戏要清雅许多,这一起白开口,平日那娇娇喃喃的小声儿忽地清净,她似并不刻意仿声,却顿生刚柔之气,丹田气韵,不着杂音,起唱前字正腔圆的韵白足见功力,不愧是门里出身。
齐天睿轻轻合了双目,头微微后仰在倚在她怀中,琴谱以后再说吧,此刻她在耳边,亲亲的气息呵得他心痒,手心里的小手乖乖的,任他揉捏,唱得如何……哪里还论……
韵白之后,她起了调,《倘秀才》的曲牌,起得略低,缓缓淌入耳中,齐天睿正自享受,忽地蹙了蹙眉,不对啊,这……
小生不是齐天睿所好,嫌其音调过于高亢,又过于假媚,唱腔圆滑,唱词冗长,风流有足却失了男子铿锵之气,台上看才子佳人,总觉得可惜了佳人;武小生要好些,插了雉尾的铠甲扮相英武又不失文雅,唱腔也略微有力。
可此刻耳中所闻难得地脱去了那假意高滑的调子,曲板悠扬不失气势,将那年轻气盛的太保李存孝的得意与飒爽英姿托得淋漓尽致;语声清,略带了微微的颤音,京韵之中添了江南的曲调,清新舒展;更尤甚,不知是因着近在耳边,还是她故意哑了声,曲调低,低到那从未听到的去处,将台上锣鼓遮掩去的喉中婉转都现在他耳中,一时,一曲古老的《雅观楼》竟是有了难得的清奇雅致之韵……
短短一曲唱完,他不松手,那小下巴便就势轻轻磕在他肩头,小猫儿一般,不再吭声。可齐天睿知道,这回这小猫儿心里可不是怯。
“这是什么?”
“戏谱,是我改添的。”
小声儿里多少得意,她竟是都不问他好听不好听,齐天睿心道果然,学唱学不来曲者所能的那些细微之处,声音信自游走,多少余地,多少年不曾听过这么细熨贴合的调子,更是多少年不曾有人在耳边如此娇软……
他笑了,握着她的手,轻轻碰了碰头,“丫头,”
“嗯,”
“这能上台么?”
她抿嘴儿笑,早就知道他是个听戏的行家,摇摇头,“是小堂会。”
“为哪出堂会而作?”
被他拢得有些发烫的脸颊悄悄凉了下来,怎好说自己从小几经生死,床榻之上长成人,每一夜睡去,都盼着第二日还能看到日头升起……只有戏,在戏中,她信游天下,高登科榜;运筹帷幄,驰骋疆场……无人听,无人赏,可一个人却活了好几辈子,多少快意……
“原本……是我自己做了取乐儿的,后来,爹爹拿去,原说要与班子教习,可又觉着太随性,不伦不类。相公,你觉着呢?”
“可曾与旁人听?”
她瘪了瘪嘴巴,“不曾。这是戏,爹爹根本不许我拿出来。从未与人唱,便没有好不好了,相公,你觉着呢?”
“我觉着啊……”他懒懒拉长了音道,“这种胡编乱造的曲子可真是……”
他语声沙哑,好是不屑,她听着唇边的笑容就凉了下来,抿着小涡儿,讪讪的。正是无趣儿,他忽地转过头,唇热热的,就在她腮边,柔声道,“真真是世间少有,绝妙佳音啊。”
她腾地红了脸颊,却掩不得欣欣然一脸得意的笑,小声颤颤的,“真的?”
他笑着点点头,一抻胳膊将她从身后拉过来,“不过么,做生辰礼显得……有些单薄了。”
她闻言一挑小眉,直冲着他道,“那我再没了,伺候不得你了。”
“瞧瞧,”他笑了,抬手捏捏那小鼻子,咬牙道,“还没怎着呢,就敢跟我逞性子。”
看他假意恨,她也笑了,“那你还要怎样?”
“这本折子戏,给我从头唱一遍。”
她闻言忙点头,“嗯嗯,赶明儿我给你唱个全本。”
“赶明儿做什么?就今儿。”
“今儿?相公,你不是累么?早点歇吧。”
他没言语,回头把她的枕头,被子打开,躺下//身,拍拍身边,“来。”
她瞧了瞧,爬过去躺在了他身边,盖了自己被子,他撑开手臂将她连人带被一起揽进怀里,她稍稍僵了一下,就被裹得暖暖和和的……
这么近,烛光照进来,两个人都清晰,看着他眼里的红丝,困乏之极,他是因着明日不在家才要今夜听完么?想起前两天叶从夕的话,她轻声道,“明儿叶先生说晌午设宴与你贺生辰,我……能不能去?”若是能去,就给他唱完……
“不能。”
他语声不大,却是硬得人不敢再开口,只得顿了顿道,“那戏好长呢……”
“今儿夜里还做旁的?”
“那倒不……”
“那就是了。”
“躺着长,气不顺,不好听呢。不如明儿我……”
“听的是曲调,不妨事。”
“……哦。”
她起了韵腔,他轻轻合了双眼,红尘如戏,正是台上春秋,金玉满堂不及怀中一曲清音,清奇的律调演绎老戏陈曲,轻轻灌入耳中,带着她小小的娇//喘,两天一夜的疲累慢慢地舒展、释去……
小风轻过,夜,如此缠绵,她唱着唱着,靠在他怀中,睡着了……
齐天睿睁开眼,低头,腮边轻轻蹭了蹭她的发,深深一嗅那柔柔药草香……满布红丝的双目此刻映着烛光,朗朗的精神,这戏谱之韵绝非闺中之趣,亦非苦练苦得,这天赋实在罕有,回想小睿祺的话,说姐姐是娘胎里带来的本事,当时只觉童言大话,此刻看来竟只是意表七分;那琴谱呢?若是她能谱曲,又该是怎样?想起夜谱佛经,当时怎的就让她几句搪塞从自己眼皮子底下偷偷溜过?可恨丫头竟从未想着要与他交代!
一个念头,人的精神忽地亢奋,对啊!自己怎的竟是没有觉察到那小鸟儿清新的律调也是从未听过!那是谱子,那是琴谱!
齐天睿小心地从她枕下抽出手臂,轻轻起身,给她盖好。出到帐外,研墨铺纸,他一向甚识谱曲,只要能听得到,回想得出就能写得下来!回忆那鸟儿初始的调子,兴冲冲蘸了笔,岂止落在纸上不过三两个谱子,就卡了壳,再想,再落笔,磕磕绊绊,半页纸张,最后那一声收尾,几经涂改竟是都不像!糟糕,彼时只管看着她的模样,看那人鸟合一的趣景,竟是并未仔细听清那谱子,此刻写来,断断续续,根本不成曲!
折腾了半宿,越写越“离谱”,齐天睿只得罢了。起身,抻抻筋骨,转回帐中。双臂托了床榻,看她正睡得香甜,偎着他这边身子弯弯的拢出个月牙儿,他嘴角弯了弯,轻轻上床躺下,依旧揽入怀中,倦意袭来,沉沉入睡……
……
日头透过纱帐照得床上睡得软软的人,被那光亮刺了眼,莞初这才不情不愿地揉揉眼睛,果然是昨夜熬得晚,这一觉睡得好沉。睁开眼,身边早就空空,莞初坐起身,看着日上三竿,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小心里欣欣然,泽轩不是素芳苑,睡得再晚都不怕。
起床洗漱,腹中空空,想着要传早饭,又见桌上有现成的点心和茶,想着不如就吃一口,一会儿也就晌午了。将将坐下,咦?桌上竟见一篇琴谱。捡起来看,是他的字迹,可这谱子怎的断成这个样子?仔细瞧了,她扑哧笑了,这是要写那鸟儿的谱子吧?可见没好好听,根本就连不成!边笑边研了墨蘸了笔,低头,就着他断开的地方一点点补齐全……
吃了点心用了茶,莞初起身往后园去。自从住进私宅,为了给秀筠打起些精神解解烦闷,她捡起从未认真上手的女红,买来各式丝线和花样子,姑嫂二人每天一处说话,做针线。
将将出了门,还未及二门,莞初就见艾叶儿从外头小跑着往里来,小脸涨得红,一路喊,“姑娘!姑娘!”
“哎呀!”莞初笑着拦了她,嗔道,“这是怎的了?还是这么没规矩,当心傅管家瞧见。”
“姑娘,”艾叶儿哪里还顾得,凑到她耳边,急急道,“我哥哥找到玄俊了!”
“什么?”莞初一惊,赶紧拉了她往房里去,“在哪儿?她在哪儿呢?”
“是那鸨娘的侄子,一个叫张保儿的人把她藏起来了!我哥哥是在赌场外头放债的人那儿听说的,说他为一位恩客养了个女孩儿,每日尽是银子。”
“恩客??”莞初一听一身的冷汗,“那,那她岂不是……”
“姑娘莫急,我哥哥一直等着跟了他,原当还要耗些时日,谁知没几日他就花光身上的钱,往北城山边儿去了。去的是一户农家,玄俊就在里头呢!”
“农家?”莞初惊讶。
“嗯!听我哥说那恩客只是寄养她,从未来过。”
“只是寄养?”莞初蹙了眉,“这可奇了……那恩客若是养着她个正经地方学戏上台,挣钱吃碗清白饭也倒罢了,这在农户里是做什么?。”
“姑娘,我哥说若是恩客供养,那要赎的银子可就不知多少了。那农户倒没什么防备,不如咱们去把人……”
“莫急。”莞初摇摇头,“那恩客既是无意伤她,咱们就不能先行不义。”想了想又道,“回话给你哥哥,看能否与那张保儿通融,问出恩客是哪家,咱们还是想办法赎。”
“哎!”
艾叶儿接了话匆匆离去,莞初又返回房中,从恩客手中赎人,银子肯定不够,得再卖些谱子。打开自己随身的箱笼,拿出叶从夕给她的信,坐下来,蘸蘸笔……
☆、第57章
……
难得日头晴好,轻风拂过,水面上微波漾漾;早春深蓝的湖水将柔和的日光没入,点点晶莹,落在眼中,一片珍珠洒玉盘……
叶从夕站在画楼之上,望向不远处那座雕栏玉砌的画舫,不远处临湖边几块冲得浑圆的大青石,青石边钉下一张厚重的雕花木头摇椅,摇椅的扶手上卧了一只金黄的小鸟儿,一会儿跳在一旁的老柳弯枝上,一会儿跳回摇椅,点点啄啄;只那主人,站在老树与摇椅之间,清清荷叶的衣裙随风撩起玉带,如此轻柔;那熟悉的小脸凝神远眺,日头下似细琢的白玉;人儿青涩,婷婷而立,似一朵含苞未绽的青莲,与这湖,这树,这天地,一道入画来……
她知道他在,每天都会来,只是今日却一直不曾抬头。她似有心事,连那只小鸟儿落在肩头都不觉。
她瘦了,看不清那面上颜色,只见那女儿衣裙,裹着娇小的身型,她又复了从前的模样。正月见她,齐家二奶奶的华贵如此隆重,她被装在里头,扛得脸色都有些发白;山中相会,一身女孩儿妆,如此俏皮,如此明丽,每一处都恰到好处,不浓,不艳,却将她娇娇可人的甜美。若是料得不错,该是天睿。
想到此,叶从夕微微露笑,天睿倒是果然会打扮她,宁家拮据,新三年旧三年,她纵有这般颜色也都洗得寡淡;落在天睿手中,方复了她原本该有的模样。只是那一日,该是为的他。如今,在这私宅之中,怎的又是往日旧衣衫?
静静地望着湖面,神思远去,她最美的时候就是出神的时候;她出神的时候,那耳中,那心里,她的天地正是天籁之音……
莞儿,这片湖水又要流淌你的琴弦之上么?为何这几日的谱子竟似有些烦缠的思绪……
“爷,齐二爷来了。”
身后有家人轻声回禀,叶从夕并未回头,只淡淡应道,“请。”
齐天睿从外头上来,进了门就见叶从夕临窗而立。这画楼正座在水面之上,半圆凸出,四面环窗,既可观日出,又可赏日落,一日十二时,时时景致,不得不叹那巧匠之工。此刻打开的这扇窗并非正对湖面,齐天睿一看就知道,那下面正是自己的小码头,画舫所落之地。
兄弟二人是幼年发小之谊,无需多礼,叶从夕没有迎,齐天睿自顾自走到他身旁,一起看向窗外那唯一的景致。
“傻丫头,又发什么呆?”
纵是再有情思也要被这厮拦腰斩断,叶从夕无奈地笑笑,扭头看向他,“今儿为寿星贺寿了。”
齐天睿毫不留情,“真是虚情假意,为我贺寿还得我登门来!”
叶从夕瞥他一眼,回身往桌边去,“邀你来自有邀你的道理,未见真神,少得聒噪。”
齐天睿随在他身后一道落座,“今儿给我预备什么好吃的了?”
叶从夕抬手斟茶,“我大哥前儿猎了一只雏鹿,我特意留了里脊,今儿给你烤了吃。”
“哎呀!”齐天睿立刻绽笑,“我最好这口儿了!大哥这回回来可带好酒了?”
叶从夕看了他一眼,“你晚上不是还要往千落那儿去,这就吃醉了怎么行?我只吩咐预备了些酒酿。”
“也好。”齐天睿笑笑,接过茶抿了一口。
叶从夕又问,“今儿怎的过来晚了?厨房都问了几次了。”
“昨儿睡的太晚了,今儿早起险些就起不来。”齐天睿顺势抻了抻筋骨,又道,“丫头知道我今儿不在,昨儿夜里非要给我贺寿,预备了那鸟儿的本事还预备了全本的《雅观楼》,你说说,得多晚。”
“哦?”叶从夕笑了,“她预备了《雅观楼》?如何?”
齐天睿被问的略略一怔,义兄这度量果然不同凡响,轻嗽了一声方道,“差强人意。”
“那是你识不得。”叶从夕捡起茶盅抿了一口,淡淡道,“对牛弹琴。”
“你眼里她什么都是好的。”齐天睿白了一眼,语声却不势气。
叶从夕未再搭话,只吩咐下人预备午饭,只兄弟二人,摆在这楼上便是。又吩咐书童将书架上一只紫檀的木盒取了下来,递给去,“给寿星的贺礼。”
“什么好物件儿?”齐天睿接过来,打开一看,“哎呀!从夕兄!你真是我的好哥哥!!”
见他大喜的神色小孩子一般,叶从夕也笑,“瞧瞧,哪像是大名鼎鼎的九州行当家人。”
木盒中是一只紫铜的捣药罐和药杵,惊奇之处自是这唐朝之物本就简直不菲,可让此物价值连城的是那罐底药王孙思邈的印章,莫说千金,万两难求。
齐天睿大喜过望,拿起来只管盯着看,“从夕兄,你放心,我定给你开个好价!”
“算了,”叶从夕佯作无奈道,“你都聒噪我这些年缠着非要,不如给你,免得你再叨扰我们老爷子去。”
齐天睿笑,“多谢哥哥,你可真是有我想要的东西。”
一语出,叶从夕微微一挑眉,齐天睿方觉话头有失,四目相视,笑笑。
不一会儿楼上上了烤盘烤架并木炭炉子,兄弟二人围坐了,叶从夕亲自上手烤肉。齐天睿坐在他下手,一块接一块,大快朵颐。新酿的酒酿,冰在酒窖里,此时拿出来,冒着丝丝的寒气,叶从夕提醒道天凉,待放一放再吃,齐天睿哪里肯听,抿下一勺,酒香四溢,冰甜爽口,真是神仙享受。
“从夕兄,当初你可没跟我说实话。”
一点子酒酿而已,齐天睿倒眯了醉眼,叶从夕一片一片翻着烤架上肉,缓声道,“何出此言啊?”
“你没说,丫头是这么个的模样。”
叶从夕将烤好的肉片捡下来,沾沾料,放入齐天睿的盘中,“那是因为,你若在她身边,就看不着那模样了。”
齐天睿低头抿了口茶,叶从夕也放下筷子,捡起了茶盅,“她天性纯良,心窍玲珑,又,才华横溢,这样的女孩儿,还如何看得见她的模样。”
第一次,兄弟二人之间避讳的话题如此敞开,第一次,听叶从夕说她“才华横溢”,连女子的才情二字都被舍去,齐天睿微微蹙了蹙眉……
“天睿,你可是有话跟为兄说?”
叶从夕转过头,双目含笑,那清雅淡然之气让齐天睿忽觉异样,放下茶盅,也正色道,“当初你我有约,为的是你们两情相悦。可我看丫头情愫未开,只知长大要嫁给我这个相公,如何与你两情相悦?你我之约她并不知情,三年后又如何……”
不待他话毕,叶从夕仰天笑,“天睿啊,齐天睿,你真荒唐,你当真以为我会相信你的三年之约?”
这一笑,笑得齐天睿蹙起眉头,“从夕兄,何出此言?”
叶从夕笑着轻轻摇摇头,“我曾求你不要娶她,那一日,我心神烦乱,所有的话都说给了你,遂,那是我的最后一计。”
“这么说,之后的计较都是我一人?从夕兄,你如此不信我?”
“不是我不信你,是我信她。”
“信她?”
叶从夕拨着那哑去的火势,脸上的笑容渐渐冷去,半晌才道,“我知道只要她到了你身边,你心仪于她是早晚的事。”
齐天睿闻言即刻想反驳,可唇动了动,却是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你又是个凡事霸道之人,想要的古董玩物尚不肯与人,更况是人?”
齐天睿闻言,长长吁了口,低头将茶盅里的茶一饮而尽,“既如此,那今儿咱们就把话说明白,她既嫁与我,就是我的。”
“慢着。”叶从夕转过头,面色如常,只道,“三年之约虽说荒唐,可是你当下的承诺,如今,不可说罢就罢。”
“你的意思是?”
“我此生逍遥,从不计较,却知今生再不会遇见第二个宁莞初。世间珍品,只此一件,怎可轻易放手?”
“这么说,从夕兄你定要夺人所爱?”
叶从夕闻言笑了,“夺你所爱?你果然认下。”
“这有什么不能认的?”齐天睿不以为然,“丫头是我的。”
“此话可早。”
“怎讲?”
“你将才驳我,驳的是两情相悦;那我来问你,你与她可已然两情相悦?”
齐天睿闻言一挑眉,“那还不是早晚的事。”
叶从夕轻轻摇头,“这么说,就是还没有。”
“你想怎样?”
叶从夕未立刻接话,只将热茶斟满齐天睿的茶盅,道,“天睿,莞儿难得,早已受尽苦难,你我都不该再强她所难,你以为呢?”
齐天睿蹙蹙眉,没吭声。
叶从夕看看他的脸色,微微一笑,“我比你先走一步,如今说两情相悦有些为难你,不如还以三年为约,若是你二人情投意合,为兄自当远走,拱手相让;若是……”
“若是什么?”齐天睿拧眉道,“你以为她如今日夜与我相伴,日后心里还会想跟你走?”
被他抢白,叶从夕抿抿唇,依旧缓声道,“若是有朝一日她传话要我带她走,一,你不许问;二,你不许拦;三,再不许纠缠。”
齐天睿冷眼看着,心生异样,“你如此笃定?”
“此刻我若说是,你必不能信。不如咱们边走边看。”
“好,我答应你。”齐天睿冷道,“既如此,你我各自行事。可有言在先,她相公我不会再为你二人传信,安排私会。”
“你混账。”
叶从夕一句骂,骂得轻描淡写,两人相视,不觉都笑了。
“我已然让步,你若得寸进尺,莫怪我……”
“慢着慢着,”齐天睿赶紧摆手,此刻就打擂台,心里果然没底,“这么着,你说咱们不为难丫头,凡事都依着她,她若要我传信,我传;她若说要见你,我接,如何?”
“真真是个无赖。”
“谁说的?”齐天睿一挑眉,“似我这般玉树临风、风华正茂,女人在我身边就定会心仪于我。”
叶从夕展开两个手指,“两个‘风’,足见风流成性。”
齐天睿拔拉开他,“人不风流枉少年。”
叶从夕看着他,轻轻咬咬牙,“天睿,还有一事你必须答应我。”
“说来。”
“在她心意明了之前,你……不可犯她。”
齐天睿闻言狠狠一挣眉,笑了,“不可犯她?少年夫妻一个鸳鸯床上,谁拦得住?”
“天睿,你可答应我?”
见叶从夕轻轻蹙眉,言语深沉,字字如针,竟是不曾备他的话轻薄半分,齐天睿这才忙正色道,“你放心,我怎么舍得强她?更况,她时刻藏着银针,防得紧着呢。”
“切记。”
“不过从夕兄,丫头害羞,又不经人事,即便是两情相悦也不会有这主意,半推半就算不算强?”
叶从夕不觉手下一握拳,真真是……忍了忍道,“算。不过,我知道她绝不会,若有一日你敢如此行事,莫怪为兄与你恩断义绝!”
齐天睿嘴角抿出一丝笑,你知道她不会?你可知道丫头软软的身子多少香甜,从今往后,我要夜夜抱着她睡,就算是个小冰疙瘩,也要把她捂化了……
☆、第58章
从叶府出来,午后的日头晒得正暖。齐天睿站在石阶上,一街两旁高大的梧桐,旁无枝节,直升云天,桐影婆娑遮出一道安静的街巷,可谓“一株青玉立,千叶绿云委”;自己的府宅便在不远处的拐角,掩在相同的一片绿树丛荫之中。
轻风拂过,吹来湖面上的清凉,齐天睿长长吸了口气,沁入心肺,眉头舒展,却这心头依然有一丝隐隐不知所踪的不快。这一场寿宴,他有备而去,叶从夕也是有备而接,竟是丝毫不曾于他留隙。义兄坦荡,却志在必得,难得见他下了狠话,多年相知齐天睿知道叶从夕的话必须信,可这一回不知怎的,这心里就是又不能信,他实在想不出已然卧在自己怀中的丫头会因着什么非要离他而去。
想起那清灵可人的小模样,落在他眼中只管生津止渴……
叶从夕说她“天性纯良,心窍玲珑”,可谓字字珠玑。只是落在他身上,只见那小心眼儿多,小嘴巴甜,圆圆的小涡儿委屈也乖巧,哄得他心软,绕得他晕头转向,她得了便宜还要卖乖,他又怎能不爱;又说她闺中女儿“才华横溢”,此刻他能想得的只是深夜佛经上歪歪扭扭、俏皮的谱子,飞在纱帐里精灵一般的鸟儿,趴在他耳边略略喘息的娇//声……
只想起雪夜那颗冰凉的泪,心就疼,哪还管她有甚才华……
她哄他,千方百计,举手投足;他却没想过要哄她,一直当她是旁人的,一直当三年后一纸休书便是形同陌路,岂料,一旦揽入怀中,就入了心窝,想推都推不开……
如今,该换他来哄哄小丫头,想到此,齐天睿笑了。说丫头情愫未开,不通男女之事,却是“相公相公”地叫得欢,还在洞房花烛夜将他剥个精光,可见,也并非全不通。这便好了,窝在怀中,宠在心头,哄得她软软的,鸳鸯帐下销金,他不信她还能想着旁人!
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想把丫头抢走,除非,他死绝了。
……
“爷,”
齐天睿回神,石忠儿牵了马过来。齐天睿步下台阶,问道,“都安置好了?”
“是。”
齐天睿把手中的锦盒递过去,“送到九州行交给万继先入库,待我明儿去了再验看登录。”
“是!”知道这又是件宝物,石忠儿小心地接过,口中又道,“爷,那我从柜上回来就往落仪苑去?”
“嗯,”齐天睿点点头,“东西我预备在裕安祥的后院,你去取了给千落送过去。莫在那儿耽搁,早些回来。”
石忠儿正打算点头,又不明白,“爷,我不是去接千落姑娘?”
“你聋了?”齐天睿一瞪眼,“听不着爷的话?!”
石忠儿赶紧赔笑,“爷息怒爷息怒,小的这就去办。”
“滚。”
……
一个人坐在圆桌前,看着摊开的一堆花样子,莞初呆呆的。将才秀筠吃了药睡不着,陪她说了好一会子话才安置下,此刻人在身后的帐子里睡得沉,自己好容易空闲下来,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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