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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总被欺负哭-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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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阿云情形如何,墨桥生知道,阿云的性格比自己还更为刚直,更加控制不住情绪。
他有些担心的加快脚步,想尽快回到自己的住所,看一看隔壁那并肩作战的年轻兄弟是否需要自己的帮助。
此时,两个奴隶抬着担架从过道的另一头走来,担架上是一具破布覆盖着的尸体,污秽的破布下,露出那尸体布满血迹的双腿。
这样的情形,在奴隶营时常司空见惯,墨桥生麻木的错身通过。
担架上突然垂下一只胳膊,那苍白的手背上蜿蜒着一道狰狞伤疤。
墨桥生猛的顿住,他瞳孔微缩,拽紧拳头。
那惨白的手臂毫无生机的,从他身侧摇晃着交错而过。
阿云。
是阿云。
刚刚过了一夜,那个爱笑的阿云就没了。
昨日,他们五人路过这里,阿云笑着说话的声音似乎在空荡荡的过道里响起,
“不知道主人会赏赐些什么?有没有可能是肉啊,我已经很久没吃过肉了。”
世道是如此不公,一个那么努力而鲜活的生命,只因为高高在上的那些贵人们的一点点喜怒,就这么随便的葬送了。
墨桥生痛苦地闭上眼睛,他握紧手中那个小小瓷瓶,似乎想从这冰凉的瓶身中汲取出一丝的温暖,用来填补他心中那巨大而悲凉的空洞。
第7章
汴州城经过一日夜的打扫战场,大开四面城门,迎接联盟军入驻。
这一日,诸色战旗遮天蔽日,各路诸侯点齐本部人马,浩浩荡荡入主汴州。
墨桥生领着自己的小队,默默的在城墙投下的阴影中等待。
奴隶组成的部队,人数众多,没有入城的必要,在恭送主公入城之后,会被分区安排在城外的空地上驻扎。
当绣着晋字的大旗招展而过之时,墨桥生忍不住探头搜寻那个身影。
果不多时,只见龙文剑掣,精兵强将簇拥着一顶罩着华盖的八杠舆浩浩荡荡的过来。
舆上懒洋洋地坐着一位头束金冠,面如冠玉的年轻主君。
他微侧着身子,正听着随行的侍从说话。
一个容貌俊美的侍从,手扶舆轿随行,昂着微红的面孔,说了几句什么,晋越侯便轻轻笑了起来。
墨桥生的目光一路追随着他那张阳光下的笑颜。
“就是那位晋越侯?看起来确实是一个温柔的主人。”阿凤并立在墨桥生身边,微微侧身说道。
“你在幻想成为他的奴隶?别傻,我们这样的人,生死都只能听天由命,哪里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
阿凤那刻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然而“成为他的奴隶”这句话像一颗种子,瞬间种进了墨桥生卑微的心田中,甚至立刻就冒出一颗楚楚可怜的嫩芽来。
晋越侯的目光似无意间的看了过来,墨桥生心中不由有些紧张起来。
那位大人,会看到我吗?
不,不,这么多的人,他怎么可能看到我这样一个奴隶。
可是那高高坐在舆轿上的君侯,似乎冲着他笑着点了点头,还稍稍抬了一下手指示意。
墨桥生拽紧双手,低下头去。
他感到心中那一点妄念的萌芽,像是原野中的蔓藤,疯狂的生长起来,狠狠的捆住了整颗心脏。
这个主人,他不仅给我食物和衣服,最重要的是,他不强迫我,不强迫我做那我最厌恶的事。
他那么温柔,体贴我身体的虚弱,给予我各种照顾。
甚至他还尊重一个奴隶的尊严,即使是上药,也没有随便脱光我的衣服。
如果,能有幸成为这样一个主公的奴隶,我一定誓死效忠与他。
可惜,
这都是妄念。
……
程千叶坐在摇摇晃晃的舆轿上,百无聊赖地听着萧绣在身侧说着逗自己开心的话。
程千叶想着,特权阶级真是好啊,这么多人抬着走路,还随时有貌美如花的侍从在身边,使劲浑身解数哄你开心。
可是我真的不喜欢打战、当主公、抢地盘这一套啊。
我的兴趣爱好是弹琴、泡吧、欺负我哥,最多再加一条挣点小钱钱。
我的神明啊,什么时候能让我脱离这个以称霸天下为目标的人生,回归我充满低级趣味的现代社会啊,我把系统指乖乖上交回去还不行么?
在黑压压如蚂蚁一般的人群中,程千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那一身清澈透亮的蔚蓝色,在一片浑浊的色彩中显得那么的鹤立鸡群。
是前夜的那个奴隶,他也正在看我。
虽然程千叶还没有搞清楚,为什么个别人会有这么漂亮的色彩。
但是它既稀少,又迷人。
就像人天然会被美的事物吸引一样,程千叶也忍不住对这样的人更和蔼一些。
程千叶微微举了一下手,算是和他打了个招呼。
他低头了,是害羞了吗?
真是既可怜,又可爱。
这么密集的人群中,只有他一人的颜色既漂亮又抢眼,让我一眼就看到了他。
像是一块巨大的宝石,让人几乎移不开目光。
程千叶摸摸下巴,我要把他弄到身边来。
她对萧绣说:“去打听一下威北侯那个老变态,除了喜欢男人还喜欢什么。”
进城之后,程千叶首先给自己抢了一块建筑华美,环境宜人的驻地,据说还是前朝的一个公主府。
既然已经看出了吕瑶不是真心实意的在自己身边。
程千叶也就懒得和他表演虚情假意,索性把他打发去处理庶务。只留着萧绣一人跟在身边伺候,好让外人不至于觉得公子羽的性情变化太大。
吕瑶对这个新委任的“庶务大总管”之头衔,显然比起对“主公身边第一男宠”的头衔更为感兴趣。
以极大的热情迅速投入到新岗位中去,把程千叶的生活起居打理得舒舒服服,井井有条。
可惜程千叶目前没什么时间好好享受一下这种古代贵族的奢侈生活。
她不得参与进李文广召开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军事会议中去。
这些男人被胜利刺激得个个兴奋异常,没日没夜地讨论着各种军务,战术。
有人提议水陆并进,成犄角之势,直指镐京,一举夺回失地。
有人提议兵分三路,相互呼应,徐徐扩大根据地。
争论得不可开交。
程千叶是听也听不懂,走又走不了。
但她是真的不想打这种,对她来说莫名其妙的战了。
于是她表示她可以率部留下来守城,巩固后方根据地,为前线提供安全保障。
众诸侯先是愣了一下,随后齐声夸赞她端方持重,顾全大局,忠义可嘉。
但程千叶很清楚的看见,人人身后升起一股,看见白痴时才会出现的情绪颜色。
程千叶面上打着哈哈,心中吐槽:
都滚去抢你们的地盘去吧,老娘自从莫名其妙的穿越到这里,一会上吊,一会打战,乱糟糟的没一刻清净。
等你们都滚出这里,让我好冷静冷静,休息休息,捋顺一下,自己到底穿到了什么鬼世界。
她从会议室出来,她的幕僚张馥跟在身后,用那张一贯温和的面孔,问询道:“主公为何想率我部留在汴州呢?”
程千叶心中其实很喜欢这个张馥,尽管她知道张馥有些看不上她。
在她继承来的记忆中,这位张馥确实是一位足智多谋的名士,年纪轻轻便是老晋威侯最为仰仗的幕僚。
程千叶初来乍到,到处抓瞎,其实也很希望得到这样一个谋事的真心相助。
而且他身上自带的那一种紫水晶般的色彩,实在让程千叶喜欢。
所以程千叶总是下意识的,对他带着些讨好之意,希望他能慢慢喜欢自己一点。
这时候她总不能说,自己是想要休息,害怕打战。
于是她吞吞吐吐的说道:“我觉得盟军虽然人数众多,但人心不齐,虽然一时打了胜战,看起来士气高昂。但战线长了,就不好说了。不如我们就占着这个汴州,稳扎稳的,把这个城的民生和城防弄好,归入我大晋版图,也就够了。”
张馥稍微挑了一下眉毛,露出一点点吃惊之意,“原来如此,主公果然深谋远虑,臣不能及也。”
程千叶长呼了一口气,他知道张馥心中其实没有并认同她的说法。
但是总萦绕在他身上的,那股鄙夷和看不起的情绪颜色,至少没有因自己这一通胡扯而加深。
对于穿越前只是一个普通的小白领来说,此刻需要面对解决的问题,简直是千头万绪,一团乱麻,无从着手。
她只能先把军需后勤等要务,委托给她唯一能信任的肖瑾。
然后把自己喜欢的贺兰贞和俞敦素,安插去分管士兵的操练。
当然晋威侯留下来的那些老将,程千叶目前是不敢轻易挪动他们的位置。
虽然他们很多和张馥一样,表面上对程千叶恭恭敬敬,实际上心中时时透着一股不屑之色。
但这也怪不了他们,谁叫程千叶顶替的这位兄长,原来确实是一个不怎么靠谱的酒囊饭袋呢。
这些事都还可以慢慢来。
眼下,对程千叶来说,最为紧要的却是一件小事。
她,不会骑马。
在这个战争年代,作为一个诸侯国的主君,不会骑马实在是说不过去的一件事。
公子羽虽然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酒色之徒,骑术也不精湛,但好歹总会骑马的。
而她程千叶,如果总是坐着舆轿,或者在关键的时候连马都爬不上去,那可是要露馅。
因此,一从会议中脱出身来,程千叶便悄悄的挑选了几个亲随,牵上她那匹黄骠马,到城外择一空地练习骑术。
这匹黄骠马是老晋威侯留下的坐骑,乃是鼎鼎有名的千里良驹。
它鱼目瘦脑,龙文长身,通体油光水滑的黄毛,散着点点梅花状的白斑,端得是神俊非常。
程千叶作为一个,对骑术一无所知的现代人。
她忽略了一个关键的问题——越是神俊的烈马,越不适合新手。
她好不容易在随从的帮助下,爬上那高头大马的马背,刚刚把脚塞进脚蹬,那黄骠马便风驰电掣的冲了出去。
程千叶吓得把各种骑术要诀都丢到脑后,一把紧紧抱住了马脖子。
身后传来乱七八糟的喊声。
“主公抓紧缰绳。”
“夹紧马肚子。”
“快,快来人救主公!”
耳畔是呼呼的风声,两侧是疾驰后退的景物,
程千叶再也顾不得形象,大喊一声:“救命啊!”
她的余光瞥见路旁飞掠出一道黑影。
那黑色的身影发足狂奔,在奔马身后紧追不舍,竟渐渐拉近了人马之间的距离,越追越近,终于赶到程千叶身侧。
那人速度奇快,竟能和马齐速奔驰,他伸出一只大手,抓住黄骠马的缰绳,收紧缰绳,慢慢缓下速度。最后一收手,双脚蹬地,强迫那烈马长嘶一声,停了下来。
程千叶被一只有力的胳膊扶下马来,她腿软脚软,心脏碰碰直跳,喘了半天气才定下神来。
这才看清前来救援的男子,正是那个奴隶墨桥生。
此刻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对襟短衣,单膝蹲跪在自己面前,一双明若星辰的眸子,关切地望着自己。
程千叶劫后余生,抚着胸口冲他勉强笑了笑。
墨桥生双掌交叠于额前,伏地行礼。
程千叶的侍从们,此刻才追了上来。
他们围着程千叶,或搀扶,或拍灰,或忧心问询,无不露出真挚的关切之情。
但在程千叶的眼中,这些人大部份身上,都升腾起或多或少的铁青色。
那种程千叶最近十分熟悉的,代表着失望,鄙夷的铁青色。
只有眼前这个,匍匐在尘土中的奴隶,一身清澈的蔚蓝光辉中,萦绕着一道柔美的橙红。
无声的展示着,这个灵魂的主人,不曾出口的担忧和关切。
程千叶弯下腰,牵住他的手,把他扶起来。
“谢谢你。”她真诚的道谢,略微思索了一下,问道,“你,想不想来我的身边?做我的奴隶?”
她看见墨桥生的嘴唇微微张了一下,双眸在一瞬间明亮了起来。
不需要他回答,程千叶已经知道了答案。
因为她眼见着,那象征着强烈渴望的色彩,在她面前如同火焰一般蒸腾而起。
他这么喜欢我啊。
程千叶带着一点高兴的心情,和墨桥生告别。
她换上侍从的一匹瘦弱温顺的马,打算继续溜几个圈。
等回去以后就去找找北威侯那个老货,问他要什么条件才可以把墨桥生卖给我。她这样想。
第8章
在威北侯的行辕之中。
威北侯华宇直,汉中太守韩全林,云南王袁易之三人同桌共饮。
“袁公觉得,晋越侯其人如何?”华宇直闲话道。
袁易之嗤笑一声:“无谋小儿,不值一提。”
韩全林附和,“我军此刻气势大盛,必能大破犬戎,立我等不世之功。那位晋越公,年纪轻轻,却贪图享乐,胆怯畏战。晋国自晋威侯仙逝之后,晋国只怕是后继续无人了。”
华宇直举杯劝酒,笑道:“也不是一无是处嘛,我看他挑美人的眼光是很好,身边养得那两只宠物,皮肤娇嫩细腻,几乎能掐出水来,让我看了都心生艳羡。哈哈。”
“说起识美人的能人,华公才是当之无愧啊。”袁易之搂着身边伺候的两位美人,眯着那双鱼泡眼,玩笑道,“那日在华公这,受用的那位百夫长,真是令老夫意犹未尽啊。”
韩全林捻着稀松的山羊胡:“说起来那日酒宴之上,那位第一个冲上城墙的奴隶,墨桥生,令我记忆犹新。可惜当日被晋越公先一步收用了。我也不好与他争抢,回去这几日却是念念不忘。不知华公今日可否传来来一见?”
袁易之一挥手:“诶,老韩你不会看人,那个墨桥生容貌过于阳刚,没有一点柔媚秀美之姿。而且别别扭扭,显然是个雏儿。没什么滋味。”
韩全林面露猥琐之态,侧过身靠近袁易之:“袁公也有走眼的时候,那墨桥生我仔细打量了一番,虽然容貌不甚秀美,但腰肢纤细,双腿修长。这种没什么经验的雏儿,调教起来,别有一番滋味。听说那公子羽折腾了他一夜,直到第二日天光大亮才把人放出来。”
“哦,果真如此?那却要请华公将那奴隶招来,让我等品鉴品鉴。”
华宇直哈哈大笑:“这有何难,我即刻招他前来。”
墨桥生坐在营房中的一个石墩子上,他回想起晨间那一场意外的邂逅,心中有些忐忑慌乱。
他忍不住掏出那个一直随身携带的小瓷瓶,拽在手中轻轻摩挲。
我,也配拥有这种幸福吗?
他低下头,带着惶恐的期待起来。
“生。”
他听见阿凤在唤他,于是抬起了头。
阿凤走到他眼前,面色阴沉的看了他半晌,
缓缓开口:“主人和云南王,汉中太守在饮宴。传你席上侍酒。”
哐当一声,那个白色的瓷瓶从手中滑落,在地面摔得粉碎。
阿凤黑着脸,下颚的肌肉动了动。还是伸出一只手来,把失魂落魄的墨桥生拽了起来。
“走吧。别死了,活着回来。”
……
程千叶骑马兜了大半天,总算能稍微摸着点门道了。她被马颠得腰疼腿疼屁股疼,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
电视上看着骑马那么帅,原来是个受罪的活。
她心中抱怨着,一瘸一拐的步行回城。
在城门口就看见前来迎接他的萧绣,正在那里伸长脖子张望。
萧绣一见到他,顷刻露出了明媚的笑容,兴奋的跑了过来,递手巾,递水,殷勤得不得了。
程千叶看着笼罩在萧绣身上,那真真切切的粉红色,感到有些愧疚。
萧绣他,是真的很迷恋公子羽呢,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告诉他,真正的程千羽已经死了。
“小绣。”程千叶看着眼前这位容貌秀美的男子,“你想不想和吕瑶一样,分管我身边的一项事物?”
萧绣的笑容一下凝固了,他无措的说:“主公,你是不是不喜欢绣儿了?”
程千叶叹了口气,萧绣虽然长得漂亮,但程千叶一开始并不十分喜欢他。
一来,也许是他年纪太小。另外,他身上没有带着那种让人一见惊心的色彩。
但这些日子来,他日日伺候在程千叶身边,无微不至,小意殷勤,无时无刻不用那带着崇拜和爱慕的眼神望着程千叶。
人心都是肉长的,程千叶也难免对他起了一丝怜悯之意。
“哪里,你想到哪去了。难道我这段日子,对你不好吗?”
“主公这些日子,格外的温柔,对绣儿比往日更加的好。”萧绣咬着下唇,哀怨的瞥了她一眼,低头扭着衣角,“只是,主公最近夜间都不招绣儿伺候了。”
程千叶扶额。
这我可就没法了。
你这么小的美男子可不是我的菜。我就算是有那个心,也下不去那个嘴。
何况,你想要的是男人,我可是跨着性别呢。
其实她更希望萧绣能够慢慢的改变一下自己的观念,独立自主一点,不要一味只想靠着色相,依赖别人生存。
但他一贯如此,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改变的事。
程千叶敲了一下萧绣的脑袋,“不要多想,走,跟主公我去一趟威北侯那里。”
程千叶领着萧绣和一众随从,牵着黄骠马,来到威北侯的行辕驻地。
行辕的门口,围着一圈人,看着一个奴隶被脱了裤子,压在长凳上打板子。
两个赤精着上身的大汉,持着朱漆长棍,一左一右,棍如雨下,远远的只看见那受刑之人,下半身一片鲜红,血水甚至顺着长凳的边缘,滴滴答答的往下落。
程千叶有些不敢看,正要绕着往里走。
交错而过之时,从人群的缝隙间,瞧见了那一抹熟悉的蔚蓝色。
墨桥生?
受刑的人是墨桥生?
程千叶一把推开人群,看见那块纯净透亮的蓝宝石,正浸染在刺目的血泊之中。
“住手!”程千叶阻住施刑的人。
穿越到这个奴隶制的社会,看到了太多不公和残忍的事情。
但程千叶总觉得自己自顾尚且不暇,没有能力管,也管不过来。
她一向都用一种鸵鸟的心态,来回避这个世界的残酷。
此刻,直面这样血淋淋的施虐,程千叶初次被这污浊的世道,激起心中的义愤。
墨桥生一动不动的趴着在眼前,他的头发被冷汗湿透,遮住了面目,看不出死活。
程千叶小心翼翼的掰过他的下巴,分开那粘湿的黑发,露出那张惨白的面孔。
用手轻摸了一下,幸好还有微弱的呼吸。
只见墨桥生艰难的张开眼睛,一看见是她,那湿漉漉的目光便亮了一点。他的双唇微微抖动了一下,说不出话来。
程千叶咬了一下牙,对不起,来晚了,我一定把你带回去。
“哈哈,晋越公今日怎生得空,大驾光临,真是让老夫这里蓬荜生辉啊。”
程千叶抬起头,看见三个令她恶心的老男人,正向着这边走来。
当先一人正是墨桥生的主人,威北侯华宇直。
“正巧路过,想来拜会一下华公。”程千叶压抑自己的情绪,开始和这些人打起交道,“不知这个奴隶所犯何事?”
“哼,都怪我管教无方。本来想让二公做耍取乐一番,谁知这个不识好歹的东西,竟敢咬伤韩公的手指。”华宇直冷下脸来,指着墨桥生道,“给我狠狠打,打死为止!”
程千叶还来不及说话,韩全林先开口阻止道,“且慢!”
韩全林的手指上绑着纱布,隐隐透着血迹。
他阴着那张干瘦的脸,满面怒容,快步走到墨桥生身边,一把抓着他的头发,提起他的面孔,抖动着脸上的肌肉,阴鸷的说,
“想死!没那么容易。我要折磨得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这个卑贱的畜生后悔他做出的蠢事!”
程千叶抓住韩全林枯瘦的手腕,咬着后槽牙,压抑着心中翻腾的怒火。
韩全林松开手,把墨桥生摔回凳上,“晋越公有何指教!”
程千叶侧过身,挡在他和墨桥生之间,向着华宇直一拱手,直言来意:“这个奴隶,伺候过我一夜,我对他甚是满意,不知道华公可否割爱,将他转让于我?”
韩全林冷哼一声,“公子羽,你不要太不晓事。凡事有个先来后到,这个奴隶,华公已答应任由我处置。你是要同老夫抢人吗?便是你的父亲,在老夫面前也不至于如此无礼。”
程千叶感到身后有一只手,拽住了自己的裤脚,轻轻摇了摇。
程千叶侧头一看,墨桥生那双清澈的眼眸流露着乞求之色,紧张的凝望着自己。
她和这个年轻的奴隶,虽然接触的不多。但她知道这是一个克己内敛,寡言少语,不擅长表达自己情绪之人。
程千叶的印象中,几乎没有听到他说过一句话,甚至没有见过他流露过过于明显的情绪。
此刻,尽管他身上蒸腾着浓烈的代表着害怕和恐惧的深黑色。但他也最多轻轻摇一摇自己的衣物,表示请求。
“要说起先来后到,我先收用过他,算起来是我先来。”程千叶稳下心神,拿出商业谈判的态度,跳开韩全林,直接对着墨桥生的主人华宇直说话。
华宇直打起哈哈,“两位贤弟,不值得为一个下贱的奴隶争风。吾帐中什么样风格的美人和栾宠都有。切莫伤了和气。”
第9章
“听闻华公除了喜欢美人,更好宝马。”程千叶笑着说,她一招手,让随从牵过那匹黄骠马,“此驹名黄骠,能日行千里。都说宝马当赠英雄,我观此马,也只有华公这等英雄人物能与之相配。若华公将此奴割爱。在下便将此马赠与华公以为谢。”
萧绣大惊,他看了一眼墨桥生,对程千叶低声道:“主公不可,此马乃是老侯爷所留,岂可随意赠与他人,只为更换一个奴隶。此举恐寒了那些老将们的心。”
程千叶看了一眼墨桥生。
“没事,人比马重要。”程千叶随口应付了一句,她没时间和这些三观不一致的古代人慢慢解释。
华宇直见那黄骠马,神俊非常,嘶喊咆哮之间,有腾空入海之态,心中大喜。
搓着手道:“如此神驹,岂敢用一残奴换之。”
他一拍手,行辕中走出两行排列整齐的队列。左边一列是形态各异的美男子,右边一列站着颜色姝艳的美娇娘。
他们或妖娆,或清隽,个个养得是冰肌玉肤,体态柔美。
华宇直指着墨桥生道:“这个奴隶,我一时盛怒之下,没交代留手。观他之态,已是半残之人,贤弟取之无用。老夫这里有众多品貌上佳,才艺双绝的美人和栾宠,贤弟大可从中另择一二。”
程千叶正要说话,瞥见看见墨桥生从长凳上挣扎着想要爬起身来,他双臂颤抖,牙关紧咬,勉力撑起上身,似乎想证明自己并非半残之人。
但终究无力维续,又倒回血泊中去。
他趴在淌血的木椅上,散乱长发,口中不停喘息,紧闭双眼,充满悲观之意。
“行了,行了。”程千叶实在不忍心,在他头上轻轻摸了一下,安慰他那颗忽上忽下的惶恐之心,“我只要这个奴隶。”
她冲着韩全林拱了拱手:“在下真的十分喜爱此人,还请韩公不同我计较,割爱于我。”
韩全林看华宇直都同意了,只好就坡下驴,含恨点头。
程千叶当即同华宇直写了一份奴隶转卖的契结文书。
一挥手让随从连人带椅一起抬走。
抬着一个血淋淋的奴隶,顶着众人诧异的目光,程千叶火急火燎地往回走。
她知道这件事不出多时就会传遍全城,成为她“荒淫无道”的佐证。
给晋越公多添一笔,用父王留下来的良驹换“美人”的光辉事迹。
也许张馥那些人会更加的看不起她。
但那又怎么样呢?
她此刻没心情管这些人,这些事。
那长椅上一路往下滴的粘稠鲜血,一滴滴就像敲打在她心上一样难受。
她一路挨着长椅走,不时的摸一摸那个极度不安的后脑勺,轻声安慰道:“忍一忍,回去就有医生了。”
走到行辕门口,正巧遇到张馥。
张馥那万年不变的面具脸,看到他们这奇怪的队伍,都忍不住裂开了一道缝隙。
程千叶没有搭理他,拱一拱手,从他身边穿过,径直奔卧房去了。
到了室内,程千叶指挥侍从小心地把墨桥生移到床上,招来军医为他疗伤。
年迈的军中圣手,一面处理着那些狰狞的伤口,一面皱着眉头啧啧叹息。
墨桥生紧抿着嘴,额上爆出青筋,强忍着一声不吭。
然而大滴大滴落下来的冷汗却骗不了人,昭示着这副身躯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这也太疼了。”程千叶看着那些一块块换下来的血帕子,实在不忍心,“就没有什么能够止痛的药物吗?”
“麻沸散倒是有止痛的功效,”那老军医回复,“不过此药精贵,不是一个奴隶有资格能用的。”
“你!”程千叶差点给气笑了,“来,大夫。我和你再重复一遍,用最好的药,不管是贵人用的,还是奴隶用的,只用最好最有效的。清楚了吗?”
老军医惶恐应承。
不多时,便有仆役端着新煎好的麻沸散过来。
程千叶心疼墨桥生伤重,亲自坐在床头给他喂药。
墨桥生勉力抬起头,偏出床沿一点,一言不发,默默就着汤勺喝药。
程千叶看着他身上那一片漂亮的海蓝色,慢慢泛出一道金边,逐渐的就坚固,显眼,明晃晃起来。
代表着坚贞忠诚之意的金色。
这样就对我效忠了啊?程千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我只是给他喂了个药而已。这个小可怜,可能从来就没有什么人对他好过。
嘴上却一声不吭的,要不是能看见颜色,我还不知道呢。
她叠了两个枕头,轻轻把墨桥生的额头搁在上面。找了根中空的玉管,一头放进药碗中,一头让墨桥生含在口中。
“来,这样吸着喝比较不累。”
墨桥生垂着头,眉眼隐没在头发的阴影中,只露出一截苍白的下巴,和含着吸管的薄唇。
程千叶静静的为他托着药碗,看着那褐色的药汁慢慢少下去。
突然一滴透亮的水滴,啪嗒一下,滴入了药汁中。
紧接着又是一滴。
程千叶愣了一下,抬头看见墨桥生那毫无血色的薄唇,轻轻抖动着,晶莹剔透的泪水至他脸颊滑落下来,滚进碗中。
“怎么哭了呢?”程千叶摸摸他的脑袋,“很疼吗?别哭了,喝了药就会好点。”
那薄唇微分,松开口中的吸管,别过脸去,他将整张脸埋进枕头中,那无声却微微颤抖着的肩膀,泄露了他抑制不住的情绪。
别哭啊。
程千叶有些手足无措,这男人哭起来要怎么安慰,我没经验哪。
她只好一直轻轻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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