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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还情记-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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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皇弟啊,你且消消火吧,这五姬可不是你能消受的起的!”
“据说这缠三寸金莲的妙人那处比起常人要紧要妙的多,要是一对五,换做常人本殿下绝对金枪不倒,换做五姬怕是只有腿发软的份了……”
“宫卿倒是说说这五姬在床上有何玄妙之处……”
“就是就是,你别只顾着吃酒啊,这好处都给你占了,你要是不说甭说我们兄弟两不放过你,这在座的大员可都不饶……”
央姬只觉众目睽睽之下的宫容萧瑟冷淡的令她想哭。而宫容的玉指优雅的执樽送到嘴边,显然习以为常的模样。
“七皇弟,你看宫卿这脸,那可是白玉雕的,比妇人还光溜溜的呢……”
“皇兄,你别说,还真想摸两把呢……”
央姬施施然的走到宫容旁边,福身道:“千岁。”
然后转身道:“央姬见过太子殿下和七殿下。”
太子的瑞凤眼瞬间一亮,一副醉鬼的模样,摇摇晃晃的起身要向央姬扑去。
央姬身子一侧,迅速躲到宫容的身后。
七皇子也站了起身,桃花眼一眯,伸手指着央姬,醉醺醺道:“大胆央姬,太子你都敢躲?不要命了是吧。来人,来人给本殿下把央姬的脚给剁下来,泡酒喝,哈哈,泡酒喝!”
整个大殿一片寂静。
央姬从宫容身后走出来,莞尔一笑,福身道:“七殿下错怪央姬了。央姬虽说被送给了宫大人,却始终不忘自个是姬门出来的。这姬门的规矩不能破。”
七皇子一身戾气:“好个牙尖嘴利!规矩!跟本殿下讲规矩!翻了天不成!”
宫容依然一个劲的喝酒。
央姬站在宫容的面前,端的是淡定从容。
央姬道:“敢问七殿下,这姬门的规矩可是天定的?”
姬门的规矩是庆元帝定的,自然是天定的,七皇子勾唇,“那又如何?太子抱下你,就是坏规矩了?你还真把自个当人了!”
央姬道:“姬女为下品,央姬自不敢把自个当人。但是姬门有律,姬女须谨遵主子之命。央姬既被送给了宫大人,没有宫大人之命自是不能服侍太子。还望太子和七皇子见谅。”
不卑不亢有理有据气定神闲,所有人都在暗叹,这姬门调教出来的,果真不同凡响。
自然央姬还是要给他们台阶下的,央姬自斟了一樽薄酒,皓腕抬起,恭敬道:“太子胸怀天下,自是不会与小女子计较,央姬谢太子殿下,先干为敬。”
言罢,央姬仰项,一樽满酒从咽喉落入腹中。
太子脸色稍霁,笑道:“美人敬的酒,怎一个香字了得!”
如此,大殿又恢复到之前的歌舞升平。
央姬向来不喜这种应酬,来这里也是因着记挂千岁,如今见千岁被人诟病如此萧瑟,心下泛起苦涩。只觉得这落入腹中的尽是苦水。
偏生太子和七皇子就不打算放过她了,一个劲的找她对饮。
****
亥时二刻。
央姬全身发软,被宫容一路搀回偏院。
院中春茶梅沐浴在皎月之下,芬香悠远。
央姬全身软软的挂在宫容的身上,一把抱住宫容的腰,仰起脸,醉意阑珊的望着这张胚滑釉清的瓷面。
央姬嘟起红唇,软软的娇嗔:“千岁……千岁……”
皎月落入她的眸中,星光交汇无量情丝。
宫容无奈的要推开她,“好了,我送你进屋歇着。别闹了。”
奈何宫容就是拔不开她的手。
她撒泼起来,“央儿……央儿……才不要……回屋……”
央姬踮起脚,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倾向他。嘟起红唇,就要凑上他的下颚。
一向淡定从容的宫容反而手足无措,往后一退,这一退的时候,央姬全身的重量都压上他。
他节节败退,刚好一个踉跄,向后一倒,半躺在一棵茶梅树的枝干上。
央姬以女上男下的姿势把他压在身下。
他背被磕的疼,自是没有顾到宛如桃花瓣的红唇就要凑上他的唇……
第17章 讨价还价
女上男下,宫容的后背被抵在只有两小臂粗的斜枝上。
脚得不着力,加上央姬的下压,委实苦不堪言。
醉醺醺的央姬贪婪的搂紧他的腰身,扬起的小脸红莹莹的,皎月下分外动人。
央姬嘟着粉嫩的丹唇,熏染醉意的眸子仿佛春日的茶梅花荡涤在月水里。
眸中含情,情深无量。
他自该推开她,却油然不舍。罢了,且看她有多大胆子!
央姬就要凑上他的唇,却咯咯的笑了起来,骄傲道:“千岁……央儿……央儿要亲……要亲千岁……”
他浑身僵硬,头皮发麻。
央姬仿若在征询:“亲……千岁……可好?”
都醉成这副模样,还知道事先征询,真不容易!
她得不到他的回应,兀自委屈的俯下脑袋嗅着他的胸膛,仿若饿过头的流浪狗儿嗅到骨头。
“千岁……央儿要伺候……千岁……泡足……”
“央儿……要服侍……千岁……歇息……”
“千岁受寒了……央儿……要给千岁……熬药……”
他只觉哑然失笑,揉了揉在他怀里拱的乱糟糟的坠马髻。
真是一个孩子!他浅笑,清浅的比湖面上的一记水花还要优雅。
“那央儿记得是哪几味药吗?”他已然不指望她回应。
“桂枝……白芷……姜半夏……陈皮……山楂……甘草……”
她这才收回手,傻兮兮的掰着指头数着。数了一遍,又歪着脑袋想了下。
“不对,还有……生姜……茯苓……苍术……石菖莆……”
“央儿还记得……头煎大火……转小火一刻……二煎大火一刻……转小火半刻……”
她的面上笑的更痴。
“央儿会熬药……就能伺候……千岁……一辈子……”
趁她松手,他两脚着地,直接把她拦腰抱起回房。
好不容易把闹腾的人儿扔到床上,宫容却丝毫没有松口气。
央姬的两只藕臂紧紧的环着他的腰,两人的姿势是男上女下。
他轻轻的哄着:“央儿听话睡觉可好?我还有事。”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是“央儿”而非“央姑娘”。
央姬估摸着还没醉到神志不清,嗔着:“央儿听话……央儿要亲……千岁……”
他柔情万种的喃喃:“那你怎么不亲呢?”
她委屈的不行,“央儿……不敢……”
他强硬掰开她的手,起身要走。她已经蜷在床上哭闹。
他蹲下身,玉指婆娑上她的下颚,戚薄的冷唇宛如蜻蜓点水般,在她的红唇上碰了一下。
他道:“亲过了,我要走了,你别哭了。”
她无理取闹,“央儿……还要……”
“今日亲过了,央儿不能耍赖。”他居然试图跟一个醉鬼讲道理。
“那明日呢?”醉鬼居然讨价还价。
他怎么可能理睬一个醉鬼!
“那后日再亲……后日再亲亲……”醉鬼只能妥协。
他怎么可能有耐心陪一个醉鬼!
醉鬼只能继续讨价还价。
“三日后再亲……”
“五日后……”
“七日后……”
……
“半月一次……”
“一个月一次……”
他一锤定音:“一个月亲一次。
****
翌日。
九千岁储升寿诞第二日。
储府本就冷清,下人极少,眼下下人都在前殿忙活。自然没人顾得上央姬这处偏院。
初紫垂首匆匆的去了前殿,伺机引裴羽过来。央姬独守院中,揉着宿醉发疼的额头。
巳时二刻。
央姬听到脚步声,还以为是裴羽到了,转身看去,陡然一惊。
只见一个矮墩墩肥头大耳的男子身着喜庆的花团锦簇的绣袍,打扮的油头粉面脂香扑鼻。
男子淫邪笑道:“果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视线赤、裸、裸的瞥过她的三寸金莲,垂涎道:“五姬之中,数央姬一双天足最是难得。如此妙人,跟了个阉人,委实可惜!”
央姬心下一紧,这四下无人叫天不应当如何是好!
男子逼近,诱道:“央美人若随了本官,保你荣华富贵!对了,本官还未自报家门呢,本官乃是国子监祭酒,十皇子的亲舅,许广是也!”
央姬念头飞转。在姬门三年,凡是姬门常客四品以上的官员,基本都心里落数。
许广此人,她自是有所耳闻。
十年前,庆元帝耿尧便疏美色迷修仙,却不想倒是盛宠一个美人,此美人是从教坊司调、教出来的宫妓,后宫妓有孕封为兰昭仪,诞下十皇子耿珩。
许广便是兰昭仪的亲弟。无家族支撑,又兰昭仪诞下十皇子后便血亏而薨。亏得庆元帝还算喜爱十皇子,便赐了许广从四品的国子监祭酒。
许广胸无大志素好美色,尤好无道淫、虐房术,姬门的贱姬没少受他荼毒。京城里的青楼更是不少妓、女惨遭毒手。
许广垂涎央姬的天足很久,这日便借机来一偿夙愿。都说色胆包天,居然敢在储府里动这心思!
央姬心念辗转,思忖着在裴羽到来之前还是虚与委蛇方能保全自身。
央姬福身,盈盈笑道:“央姬见过许大人。”
端的是娉婷动人的姿态。
五姬姿容本就是万里挑一,加上央姬这番娇羞做派,直让许广吞了吞口水。见央姬这般有礼,反而不敢唐突了美人。
央姬故作起袖掩面,“许大人真乃央姬的知音也。央姬受迫伺候阉人苦水难诉,难得有大人这般的知己,真教央姬死了也甘愿!”
许广何曾受过这般的待遇,只觉骨头都给酥了!
许广讪笑:“央姬不妨与本官说说,论起怜香惜玉,本官称第二,绝无人敢称第一!”
央姬压住心头的恶心,刻意缓缓道来,倾诉衷肠般,偶尔拭泪,偶尔展颜,千娇百媚,直教许广看直了眼。
许广沉沦在央姬编织的网里面,又饮了央姬亲手泡的碧螺春。
不知不觉过了一个时辰。
****
午时二刻。
日头正强,一声厉喝传来:“好你个许广!小千岁的人也敢染指!”
裴羽身着石青色对襟窄袖长衫,衣襟和袖口处绣金丝腾云祥纹,靛蓝色裤脚扎进黑色锦靴。大步流星,七尺有余的魁梧身量挺拔如松。
许广本就虚职混日,加上十皇子才七岁给不了他多大倚仗,素日也就敢在贱姬和妓、女头上作威作福。眼下哪经得住镇国将军这一声厉喝?
许广灰溜溜的离开,离开时还不忘留恋央姬一眼,暗自懊恼这一个时辰就该把央姬摸个透!
裴羽走近央姬,手就要搭上央姬的右肩,宽慰道:“吓着央儿了吧。”
央姬自然身子往后一退,躲开了裴羽的触碰。
裴羽的虎目里神色莫测的一敛,央姬顿觉不妙,故意侧身不理他。
央姬起袖揉着眼睛,肩头抖个不停,用力的咬着自己的唇瓣,疼的眼眶是泪。
裴羽这才恍然大悟,过来安抚:“央儿怎与我这般疏远?”
央姬抬眸深情款款的望着他,如泣如诉:“央儿,央儿再也没有资格走在羽哥哥的身边了!”
言罢,泪已两行。
裴羽只得开解:“央儿,时下是在储府,正事要紧。央儿受的苦,便是在挖我的心肝。我既认定央儿是我裴羽一生的妻,自当不拘小节。报仇事大,央儿觉得呢?”
央姬嗫嚅:“只要羽哥哥不嫌弃央儿,央儿都听羽哥哥的。”
裴羽总算松了口气,直奔重点:“央儿这次任务是:杀千岁。”
央姬双手一拳,指甲扎进掌心,勉力镇静,“羽哥哥这是有好法子了吗?”
裴羽负手而立,面向天际,薄唇勾起,犄角大八字须呈现一个残酷的弧度。
裴羽道:“我已有万全之策,届时定布好天罗地网请君入瓮。此事若成,阉人一党必土崩瓦解!”
央姬压住心头的慌乱,涕泪涟涟的望着他,“羽哥哥这是真的吗?我终于能够手刃仇人了吗?”
裴羽目光灼灼的望着她:“此事成败,完全在央儿手中。春搜之时,便是最佳时机。届时该如何去做,我会差人通风报信给初紫的。”
央姬故作姿态:“羽哥哥,还用这般麻烦吗?不如直接给央儿一剂毒药,小千岁如今盛宠央儿,自是不设防。”
裴羽对央姬的报仇心切深感宽慰,但是却不得不提醒她:“央儿切记,莫擅自做主,宫容此人深不可测!千万不能等闲视之!”
央姬拭泪嗫嚅:“央儿就是太急了,央儿一日都不想侍候他了!春搜之时,央儿如今度日如年,如何等得了?”
裴羽双手分别搭上央姬的双肩,这次央姬没有闪躲。
裴羽深情款款:“央儿,抬起头来。”
央姬泪眼朦胧。
裴羽俯头,目光炙热,字字铿锵:“央儿,时辰不早,我得走了。你且记着:你是我裴羽一生的妻!”
****
申时。
日头忽暗,初紫匆匆忙忙的走了过来。
央姬头疼的不行。
一向行事沉不住气的初紫反倒转了性子。
初紫走到央姬身侧,附耳轻声道:
“出大事了!”
第18章 她的立场
未时。
殿高巍峨,正上方所供纯金佛像慈悲悯人,檀香直炷上升。四根朱红檀木廊柱上浮雕金莲,各据四方。
殿中宾客满座,珍馐佳酿,歌舞丝竹,奉承贺寿与美人娇笑不绝于耳。
好不热闹。
就在此时,从五品的户部员外郎张申捧着二尺长八寸宽的紫檀木锦盒匆匆而入。檀木盒上是栩栩如生的金丝华莲浮雕。一看就是大手笔。
从五品的员外郎,虽说是在肥的流油的户部,没有家族支撑,在这贵胄遍地的京城,张申撑死一个寒碜小官。你说这官小吧,摆的谱倒是不小,旁人几日前便踏破门槛来送礼,他倒是姗姗来迟。
四十来岁背部佝偻的张申屈了下背,整个背部呈现半弧状,谄媚的笑道:“下官张申来迟了,还望九千岁恕罪,原是下官月前派人前往祈山为这尊玉佛开光。这尊玉佛乃一块羊脂白玉精雕而成,此玉贵在二尺长,质地如凝脂,没有分毫瑕疵。”
张申为这次寿礼可谓费尽了心思。储升虽面无表情,却明显的买了他的账,冷淡道:“打开给本公公瞧瞧。”
张申面上堆笑,得意的打开了锦盒。
一阵抽气声。
殿中死寂一片,众人连气都不敢喘。
张申见氛围不对,又见薄面冠玉的储升狭长的伏犀眼阴鹜的敛起。
张申低头一看,魂飞魄散。
锦盒啪的一声落在地上。里面的东西一个二个蹦到地上。
张申恐惧的跪了下来:“下官该死!下官该死!下官实在不知啊,实在不知啊!九千岁饶命,饶命啊!”
储升细白的左手轻轻的婆娑着右手食指赤金嵌红珊瑚碎珠护甲,一言不发。
冲着这礼,张申何止是死定了,怕是千刀万剐也不足以平储升之恨!
垂死挣扎的张申念头一转,便知此事蹊跷在何处了!忙不迭道:“九千岁,此事下官确实不知,定是有人陷害!下官府上有数十个穷秀才,其中辛肃最受下官器重,也只有他有时机换了这礼!九千岁若不信,将辛肃一行抓过来审审便知。”
张申暗恨,这辛肃虽说只是个秀才,却是才华横溢,不愿屈了文人的傲骨去考明经要策。时下阉人当政,应试举人,虽说依然是考明经要策,录取的法子却是不同的,不识时务者皆不用。
张申自是不愿与这不识时务的文人们打交道,奈何自己的两个儿子与他交好,连带着对这一帮穷秀才都是礼遇有加。这次张申为了九千岁的寿礼费尽心思,还是辛肃出的主意呢。
储升缓缓的坐上主座,作沉思状。
二刻钟后。
这头储升还未表态,张申跪在殿中,从冷汗直冒浑身颤抖到最后面部抽搐歪倒下去吓尿了裤裆。
太子耿凌和七皇子耿晟快马加鞭赶了过来。这兄弟两人都来了,所为的目的却是不同的。
着四爪蟒袍的太子一语定音:“储公公,这张员外自个家的寿礼难不成都看不好教几个弱书生给偷了不成?今日是公公大寿,如此无状之徒拖下去杖死便是,公公莫因此扰了兴致。”
太子何尝不是背脊发汗?这储升可是手掌京卫兵权,明面上太子是不会去得罪储升的,今日保这些文人,与储升这梁子是结定了!
七皇子倒是反其道而行,对峙道:“皇兄此言差矣,这些文人素来污言秽语乱我朝廷,若不除之,此事有一就有二,日后还不是翻天了不成?”
七皇子的桃花眼闪过自得,太子想保这些文人,门儿都没有!
太子瑞凤眼眯起,狭长的轮廓宛如利剑,与七皇子对峙,无声胜有声。太子暗恼,这个愚蠢的七皇弟,若是杀了这些文人,悠悠天下之口更是难堵!
太子可没忘记,大宥本该是姓齐的,当年庆元帝窃取齐家江山,文人墨客拿此做足了文章,庆元帝一怒之下诛杀了大批文人,如今稍有些骨气的文人都不愿入仕!
如今阉人当道,追根溯源还不是他们耿家给整出的!此事若不大而化小……
太子与七皇子唇枪舌战你来我往毫不退让。
又过了一刻钟。
镇国将军裴羽朗步而入,魁梧身姿下阴影笔直。
裴羽恭敬道:“九千岁息怒,本将已将此事查清,这些文人供认不讳,确是他们换了张员外的寿礼以此侮辱九千岁。这等狂徒,不可姑息!一共三十有二,辛肃为主谋。现人已全部押解,待九千岁定夺!”
太子愕然,七皇子暗恨这裴羽先他一步献殷勤。这裴羽好一个雷厉风行!
储升这才轻飘飘的开了口:“裴将所为,甚得本公公心意。来人,把这些文人押入牢中!今日是本公公大寿,诸位且喝好吃好,莫为这劳什子的晦气事污了兴致!”
****
这事儿传到央姬耳中时已是申时。
央姬正躺在大椅上赏春茶梅,初紫在她的耳边絮絮叨叨。
初紫绘声绘色的还原当时的情景,笑的解恨:“央姐你可是不知道,九千岁看到那寿礼时脸都绿了!”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千头万绪如同一根一根的蚕丝丝丝缕缕的拌做一团。央姬扯出一根然后慢慢的解着。
张申自然不可能敢做出这等事,源头在辛肃这个人……
辛肃明知这是死路一条,为何偏要往刀口上撞?
此事一出,阉人更积民愤,连带着耿尧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帝王前科都被抖了出来……
究竟谁是最大的获利者?谁能把这些最是清高不折的文人都给说动了,又凭的是什么?
央姬敛了敛神,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央姬慢悠悠的开了口:“这个辛肃,正是柳姐姐心心念念的辛公子。你说出了这等事,柳姐姐会怎么做?”
这才是当务之急。
初紫道:“哼,我还巴不得柳姬去报仇呢。她要是有本事把小千岁给杀了,还省得央姐这般辛苦了!这人连小千岁的床都爬不上,这辛公子呢也是死定了,以柳姬这性子,怕是要进尼姑庵了!”
央姬心内一寒。她一直刻意把令人闻风丧胆的九千岁和不问世事的小千岁区别开来。
事实上,九千岁的事就是小千岁的事!
****
酉时。
晚霞红透天边。一个衣袂生风的白色身影缓缓而来。
仿若,踏着霞光而来。
央姬念及昨夜的酒醉,殊璃脆玉的脸颊绯红一片,垂首不敢望眼前这人。
却容不得她不望。
宫容把托盘搁在几案上,清冷道:“喝了这药,头便不疼了,央姑娘且用,再过会药便凉了。”
央姬捧起白瓷碗,刚刚好的温热从手心熨帖入五脏肺腑。
黑乎乎的汤药一入口,苦涩也转为甜蜜。
央姬饮了一大口,莞尔一笑道:“千岁怎地自个来了,让下人送来便是,劳千岁百忙之中亲自过来,央儿委实……”
话还未尽,宫容道:“我瞧央姑娘这意思倒像是欲擒故纵得了便宜还卖乖!”
央姬偷偷的从眼角瞥了一下宫容的表情,见他从容平淡不像生气,也稍定了心。
顺杆打蛇的道理央姬岂会不懂?央姬道:“千岁当真是不解风情的紧。”
“此话何解?”他貌似非常好学。
央姬心虚,“央儿这是实实在在的反话,非是得了便宜卖乖,而是嫌这便宜来的太晚,千岁以为此解如何?”
“倒是有趣,女子最擅心口不一,宫容自愧不如。”
央姬眸子一瞪,娇娇俏俏的甚是可爱,“千岁这是一竿子打死了,这女子风情到了千岁口中,反倒是心口不一了!”
这便宜来的是晚,这人也来的晚,偏生就让她欢喜不已。
宫容作无奈状:“若不是今个下人都忙不过来,我也就不用亲自过来了。”
言下之意,给你便宜就不错了,再得寸进尺以后连便宜都崩想了!
宫容有盾,央姬有矛。
央姬眸子一转,又饮了几口,这碗苦药便落入腹中。
央姬朝他扬了扬空空的一滴不剩的碗底,笑道:“今个下人都忙不过来,这药是千岁亲手煎的?”
究竟是谁入了谁的套?宫容叫苦不迭,面色也牵强起来。
宫容不再言语,负手走在春茶梅中。
央姬紧随其后。静谧中茶梅芬芳,怡人心旷。
大概是一炷香后,央姬只觉宿醉后的头疼倒是不复,就是头有些晕乎乎的,用手掌拍了拍脑袋。
宫容道:“药里有安神之效,央姑娘且回去歇着吧。”
央姬自是不情愿:“千岁也一道吗?”
宫容道:“我还有事。”
央姬唇角微翘:“千岁这是百忙之中还为央儿煎药送过来……”
宫容拿她没办法。只得容她跟着。
今日发生了太多事,央姬的心乱如麻在见着宫容后,其实更加心乱如麻。可是她却启齿不得。
央姬犹豫了几回,还是问道:“千岁,今儿张员外送的什么礼,让义父如此震怒?”
初紫是打听到了这场闹剧,却是府里下人嘴严,而来往的官员更是噤口。这究竟是个什么寿礼,立刻成了谜。
宫容不应,反而道:“辛肃曾在乡试中做了一篇文章,叫《淫|妇论》。其中有段这样说的……”
“说什么了?”
“丈夫摸的,叫周公之礼德昌子嗣;外人摸的,叫淫|乱之耻。妇人不外乎是被丈夫摸还是外人摸,同样是被摸,摸的人不同,这礼义廉耻可就差之千里。倘若不加以区分,这世间女子还不都去做淫|妇了!”
宫容负手而立,语调摸不透一丝端倪。
央姬浑身一颤。
宫容道:“辛肃的意思很简单,这朝廷不是名正言顺的,若是效忠了,他们与这贪欢享乐的妇人何异?”
央姬艰涩道:“央儿出身姬门,见识浅薄。央儿不懂朝政,只知道时下国泰民安,百姓过的好便是极好。央儿不懂文人的气节,左右这些也不得当饭吃……”
宫容伸出玉白的手指,抚上她的酥胸,喃喃道:“央姑娘,这摸的人不同,被摸的感觉亦不同。这贞洁烈妇只有一条死胡同,这识时务的有多条路……”
“若让央姑娘从中择一,央姑娘会择哪条路?”
第19章 身份隐患
“央姑娘,这摸的人不同,被摸的感觉亦不同。这贞洁烈妇只有一条死胡同,这识时务的有多条路……”
“若让央姑娘从中择一,央姑娘会择哪条路?”
宫容抽回附在她酥胸上的右手,在袖子里攥成拳。
宫容侧身面对她,白瓷侧脸上霞光浓墨重彩。没有波动的悬珠明眸是霞光也浸染不得的冷清。
宫容在等着她说。
她有些眩晕,觉得咫尺之间的薄唇仿若在等着她来亲。
她定了定神,回道:“央儿所见倒是不同,这识时务亦分此一时和彼一时。时下,攀附义父之人为识时务,殊不知十年以后或许便成了不识时务。辛肃一行,自恃清高,若是所托之人得了势,那攀的便是彼一时的时务。”
宫容似笑非笑:“央姑娘果真伶牙俐齿。这文人的气节到了央姑娘嘴里,倒像是在立牌坊了。”
央姬见他脸色如常,侃侃而谈:“央儿见识短,千岁觉得入耳便听听。央儿在姬门见识到百官丑态,甚感世风日下。殊不知若是追溯前朝,何尝不是如此?时下百姓安居,是谁执掌大局,又有何区别?”
央姬这番话倒像是表忠心了,宫容有些玩味,央姬继续道:“而我所了解的辛肃,不养高堂,不荫子嗣,家尚不齐,何谈为民治国?”
汤药里面的安眠之效阵袭而来,央姬有些疲惫的席地而坐在草地上。
宫容也随之坐了下来,这才回了央姬先前的问题:“这张员外呈的礼,正是太监最缺的那玩意,少说也割了近百个畜生,摆了满满一盒……”
难怪!
难怪!
央姬脸色煞白,很自然的往宫容身上蹭了蹭。
宫容揉了下她粉嫩的面颊,摘掉落在发髻上的茶梅瓣儿。
宫容道:“央姑娘这是在担心我?担心义父?义父已经习惯这太监命了。”
宫容又道:“自古不乏宦臣当政的前事,最后却也无善终的道理。这此一时的时务,非彼一时的时务,央姑娘既是通透之人,也好给自个谋个好出路。”
话里话外,都是劝诫她惜命。
央姬莞尔一笑,折了一根树枝,在地上画将起来。
央姬随手一勾,勾了个门楼,轻声道:“每个人都想进了这门楼,偏生这楼设的矮,须弯腰才行。央儿倒是觉得义父取识时务者入仕是无错的,这文人有才,只需弯个腰便能得了功名为百姓造福。管这天下是谁的作甚,总归百姓是百姓。民生疾苦,与自个的气节比将起来,孰轻孰重?”
宫容更加玩味:“央姑娘这是表忠心吗?义父若是听着这奉承话,想必晦气尽消。”
央姬浅笑,月水清眸坚定不移,“千岁,央儿一介妇人。只知道过了这门楼便是千岁。央儿没有气节,拐不进死胡同,也不通时务,只知道有个千岁便行了。”
“这楼低了,央儿就弯腰过去,楼再低了,央儿就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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