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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学鸳鸯老-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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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捏起那古怪的绒毛,花月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听得身后的孽障催促。
  “看完了没?”李景允坐在车辕上打了个呵欠,“滚回来,回府了。”
  花月转过身,嘴里似乎骂了一句。
  李景允新奇地挑眉:“你说什么?”
  远处那人理了理衣裙,似乎很快平静了下来,回到他跟前双手交叠,微微屈膝:“回公子,奴婢是说,韩小姐出事了,咱们应该给韩府送个信。”
  “她出事是我害的?”
  “回公子,不是。”
  “那不就得了。”李景允哼笑,“爽约已经让小爷很不高兴了,爷还得去替她跑腿?”
  花月缓缓抬头,眼神逐渐充满怀疑。
  李景允翻了个白眼:“别瞎猜,小爷还不至于下作到对女人动手。”
  “公子也说了,京华天子脚下,怎么会出事。”花月左右看看,“这里虽少人烟,但也不是无人途经之地,马车搁置许久,也不见有官差来,公子就不觉得奇怪?”
  “奇怪,很奇怪。”李景允附和地点头,“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
  “你一个当奴婢的,听主人话便是,哪儿来那么多心好操?”李景允伸手将她拽上马车,懒洋洋地吩咐车夫,“回府。”
  车帘缓缓落下之间,李景允看似不经意地往外扫了一眼。
  孤零零的风灯被沙土一卷,破碎的纸窟窿呼啦作响。倾斜着的车厢上有凌乱的刀痕,重叠之中,每一抹痕尾都是固执地往左飘了个尾巴。
  他收回了目光。
  花月踉跄着在车内跪坐下,欲骂又止,最后还是温和地道:“韩小姐仰慕公子已久,就算为这份情分,公子也不该如此冷漠。”
  “哦?”李景允倚在软枕上,眼皮都懒得掀,“你哪只眼睛看她仰慕我?”
  “女儿家的心思显而易见,若是喜欢谁仰慕谁,眼睛是断不会离开他的,韩小姐在公子面前,眼神向来专注,隔老远也一定是望着公子的。”
  “但凡公子喜欢的东西,她都会上心,公子受伤一回,她能急得在大堂里绕上好几圈。”
  花月心平气和地给他解释:“这便是仰慕公子。”
  李景允不以为然:“她仰慕我,我便得顾及她?但凡是个聪明人,被拒绝一回就该知晓分寸,死缠烂打自然换不得人青睐,这还用想?”
  “……”
  花月气笑了,她知道这小畜生没心没肺,可不曾想会冷漠至此,虽说两家婚事未定,可外头也是早有风声的,韩小姐生死未卜,他竟能半点情分也不念。
  李景允不悦地眯眼:“你这是在怪我?”
  “回公子,奴婢不敢。”
  “那就别等了,启程回府。”
  忍下一口气,花月温顺地低头,掀开车帘吩咐车夫。
  韩家小姐出了事,对将军府没有半点好处,甚至极有可能令将军府蒙羞,李景允薄情寡义,将军府却不能置身事外。
  可是,韩家怎么也算是大户,与不少朝廷官员都有往来,有谁敢在京华对韩小姐下手,还这么悄无声息?
  花月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又看了李景允一眼。
  李景允黑了脸。
  他没见过这么胆大放肆的奴婢,把他当什么了?他要真想做点什么,包管连车厢都不会剩下。
  真想再把她送去掌事院打一顿,让单峰骆驼变双峰。
  “公子,到了。”
  马车在将军府东小门停下,花月突然殷勤地替他搬来踩脚凳,又扶着他进门。
  李景允嫌弃地挥开她的手:“爷认识路。”
  “公子有所不知,最近府内多处修葺,杂物甚多,还是随奴婢走更为妥当。”她替他引路,姿态恭敬。
  想想昨日翻墙都屡遭不顺,李景允觉得也有道理,便跟着她七拐八绕地往府里走。
  结果走着走着就跨进了他最不喜欢的地方。
  “夫人,今日路上出事,公子怕夫人担心,特来给夫人请安了。”一过门槛,殷花月欢喜的声音就传遍了整个主院。
  李景允步子一僵,转身就要走。
  花月一把拽住他,力气突然比之前大了好几倍,任凭他双脚不动,都被她在地上拽出两道蜿蜒的长印。
  “……”
  李景允觉得,殷花月此人一日不除,他一日难消心头之恨。


第6章 她的软肋
  在面对殷花月的时候,李景允显得可恶又诡计多端,让人恨不得把他扔出京华。
  可每回坐在庄氏面前,他总是沉默寡言,浑身上下都透着疏离。
  这个时候花月会庆幸庄氏眼睛不好,甭管李景允露出多么讨打的神情,她也能温柔地对庄氏道:“今日花开得好,公子一回府就说来看看您。”
  庄氏意外又感动,拉着她的衣袖小声道:“快先给他上茶。”
  花月应是,从茶壶里随意倒了茶给李景允送去,然后清洗杯盏,滤水入壶,给庄氏端了上好的铁观音。
  李景允:“……”
  他觉得殷花月可能是不想活了。
  庄氏笑眯眯地摩挲着手里的茶杯,眼里只隐约看见太师椅上坐着的人影,她张了唇瓣又缓缓合上,犹豫许久,才轻声问:“你身子可好些了?”
  “回母亲,甚好。”
  “那……练兵场那边还好吗?”
  “回母亲,甚好。”
  “你院子里那几棵树,花开得好吗?”
  “回母亲,甚好。”
  再无别话可说了,庄氏局促地捏紧了裙摆。
  她很想同景允亲近,也很想听自己的儿子同自己撒撒娇,哪怕是抱怨什么也好,说说每日遇见了什么烦心事,或者说说有什么值得庆贺的喜事。
  可是没有,景允从来没有半句话想与她多说。
  庄氏叹了口气,兀自笑着,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夫人。”花月含笑的声音突然在旁边响起,“咱们回来的路上呀,路过了宝来阁,奴婢本是急着回来报信的,谁晓得公子突然看上了个玉兰簪,非让奴婢买回来给您看看。”
  “您看,喜不喜欢?”
  沁凉的玉石,入手光滑,庄氏摸了摸轮廓,眼眸微亮:“景允买的?”
  “是呀。”看一眼满脸僵硬的李景允,花月贴近庄氏耳边,轻声道,“咱们公子打小就是个嘴硬的,面儿上断说不出什么好话,可他一直记得您喜欢什么。”
  眼眶微红,庄氏摩挲了好几遍簪子,颤着手往发髻上插,花月接过来替她戴好,赞叹地道:“夫人天生丽质,本就戴什么都好看,偏生公子爷眼光独到,这玉兰与夫人相映成色,端的是桃羞李让,风华无双。”
  李景允一副被噎住的表情。
  他张口想说这狗奴才胡诌,可唇刚动一下,殷花月就扫了他一眼。
  眼神冰冷,带着警告。
  李景允不明白,区区一个奴才,为什么敢瞪主子?可他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就看着这人将庄氏哄得高兴了,然后过来引着他往外走。
  “你什么时候买的发簪?”他茫然地问。
  “回公子,前些时候一直备着的。”
  “那为什么要说是我买的?”
  “回公子,任何东西,只要是您买的,夫人都会喜欢。”
  了然地点头,李景允终于回过神,一把掐住她的肩,阴侧侧地道:“当奴才的,什么时候能替主子做主了?”
  花月双手交叠放在腹前,任由他抓着自己,笑得温顺极了:“公子教训得是。”
  “别把你这副样子给爷挂出来,没用。”李景允冷笑,“在里头瞪爷瞪得挺欢啊,离了主子就夹起尾巴了?”
  “公子教训得是。”
  “你是不是觉得有人撑腰,所以不把爷放眼里?殷花月,你到我院子里,就是我的人,我可以寻着由头一天将你扔进掌事院三回。”
  花月恍然,然后点头:“公子教训得是。”
  额角迸出青筋,李景允怒不可遏:“别拿这场面话来敷衍,听着就让人来气。”
  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殷花月抬眼打量他,“亲母子尚说得敷衍的场面话,主仆尔尔,为何说不得?”
  还教训起他来了?李景允咬牙,捏着她的下巴凑近她:“送了人的狗,还替原主人叫唤,够忠诚的。你既然这么护着夫人,那滚回主院不好?”
  如果可以,她也很想回主院。
  花月垂眸,不甘地往身后看了一眼,不过只一眼,她便冷静了下来。
  “公子车马劳顿,还是先回东院更衣洗漱。”
  李景允觉得很烦,面前这人就像一团棉花,任凭他使多大的力气都不能把她击垮,倒是她,几句软绵绵的话,听得他火冒三丈。
  得想个办法治治她。
  得了空,李景允去主院拎了个奴才,纳闷地问:“你可还记得殷掌事是什么时候进将军府的?”
  小奴才想了想:“有三年了,三年前宫里遣送出来一批奴仆,府上收了十个,殷掌事就在其中。”
  竟在宫里当过差。
  李景允撇嘴,又问:“那她平日里可有什么偏好?”
  小奴才费劲地挠了挠头:“要说偏好,殷掌事当真没有,她每天就干活儿,忙里忙外。不过每个月发了月钱,她倒是会去一趟宝来阁。”
  宝来阁是京华有名的首饰铺子,她月钱全花这上头了?李景允纳闷,平日也没见她头上有什么好首饰。
  想起那日殷花月凭空摸出来的玉兰簪子,李景允一顿,突然灵光大现。
  花月从后院打了水回来,就见李景允站在走廊边等她。
  “公子有何吩咐?”她戒备地抱着水桶。
  李景允伸了个懒腰,十分自然地道:“爷今晚与人有约。”
  “回公子的话,将军有令……”
  “你要是装作没看见,明日爷便买那宝来阁的首饰,亲自给主院送去。”
  “……”瞳孔骤缩,花月怔愣地抬头。
  他,给夫人,主动送首饰?
  她来府里这么久,李景允回回都几乎是被硬绑着进主院的,轻易不肯与夫人示好,要不是一直有她哄着,夫人早被他气死了。
  可是眼下,她听见了什么?
  面前这人将脸侧到一旁,眼眸微眯,显得有些不耐烦,察觉到她的目光,他脑袋没动,眸子微微转回来,睨着她轻笑:“将军的命令和夫人开心,哪个重要?”
  殷花月的脸色一瞬间很精彩。
  她是个听话的奴婢,将军作为府里的大主子,命令她是一定遵从的。就算拿夫人来与她说道,她作为掌事,也万不可能徇私。
  风从走廊卷过,檐下风铃清响,叮咚不休,衬得四周格外寂静。
  半晌之后,略微沙哑的声音在走廊间响起。
  “公子要去多久?”
  不知为何,李景允倏地就笑了出来,笑一声还不够,他撑着旁边朱红的石柱笑得双肩颤抖,直把花月笑得脸色发绿。
  花月想把手里的水桶扣到他头上,当然也只是想想。
  耐心地等这位爷笑够了,她屈膝又问了一遍:“公子要去多久?”
  “一个时辰。”李景允抹了把笑出来的泪花,朝她伸了食指,“一个时辰爷就回来,保证不会让人发现。”
  花月想了片刻,道:“簪子夫人有了,劳烦公子带个发梳回来,要玉兰花样式的。”
  顿了顿,她又补充:“若有步摇,那更好。”
  李景允是当真没想到还能从这里打开门路,之前还誓死不违抗将军命令的人,眼下正一本正经地给他放水。
  “酉时末从西小门出去,务必在亥时之前回来。”
  “西小门养了犬,回来之前劳烦公子先朝院墙扔个石头,奴婢好接应。”
  “公子,可听明白了?”
  许是他眼神太过揶揄,殷花月终于是恼了,抿着唇,语调也冷淡了下去,“若是被人发现,奴婢会立马带人擒拿公子。”
  “真是冷血无情。”
  李景允唏嘘,又觉得好笑。
  殷花月像一把没感情的刀,锋利冰冷惯了,能处处给人添堵。可骤然露出点软肋来,又像是变回了个活生生的人。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伸手去碰碰她那白皙高昂的脖颈。
  但这动作说不定会被她泼一脸水。
  李景允摇头,遗憾地收回了手。


第7章 你对爷意见不小啊
  酉时末。
  一辆马车来将军府西小门停顿片刻,又往官道上驶去。
  秦生坐在车厢里,一边打量车外一边回头看旁边坐着的人。
  李景允生了一副极为俊朗的皮相,若是不笑也不动,便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名士谪仙。
  但是眼下……
  公子爷笑得可太欢了,马车走了一路,他便笑了一路,墨眸泛光,唇角高扬。
  “公子。”秦生看不下去了,“府上有何喜事?”
  李景允斜他一眼:“爷被关得要发霉了,能有什么喜事。”
  “那您这是乐什么呢。”
  抹一把自己的脸,李景允莫名其妙:“谁乐了,爷正烦呢,只能出来一个时辰,待会儿就要赶回去。”
  他唇边弧度平整,眼神正气凌然,端端如巍峨之松,丝毫不见笑意。
  秦生左看右看,艰难地说服了自己方才是眼花了,然后问:“将军最近忙于兵器库之事,还有空亲自看着您?”
  “倒不是他。”李景允撇嘴,“院子里栓了条狗,比我爹可厉害多了。”
  那只狗狗牙尖、爪利、鼻子灵,差点耽误了他的大事。
  可是。
  方才好像气得脸都绿了。
  想起殷花月当时的表情,李景允一个没忍住,噗哧笑出了声。
  秦生:“???”
  花月绿着脸在东院守着。
  她知道李景允是个离经叛道的性子,非要出门,定是不会去做什么好事的,可他难得肯主动去见夫人,她为虎作伥一次,似乎也值得。
  打点好东院杂事,花月踩上了去主院的走廊,迎面过来一个低着头的奴婢。
  两人擦肩而过之时,花月听见她轻声说:“那位今日出宫了。”
  脚步一顿,花月沉了脸。
  “去了何处?”
  “人手不够,跟不上,只收到了风声。”
  花月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掌事?”小丫鬟想叫住她,可回头看去,那抹瘦弱的影子已经走到了走廊尽头。
  风吹竹动,庭院里一片清冷。
  出了走廊,花月又变回了体贴周到的奴婢,将刚出炉的汤恭敬地送到将军书房。
  李守天正在忙碌,抽空看她一眼,问:“景允可有出什么岔子?”
  “回将军,一切安好,公子在院子里休养。”
  “那便好。”李守天放下笔墨,靠在椅子上叹了口气,“最近京华事多,他若能少添乱,便是给老夫增寿。”
  花月觉得有点心虚,朝将军行了礼,匆忙退出来看了看天色。
  天际渐渐染墨,府里的灯也一盏一盏地亮了起来。
  亥时一刻。
  已经过了约定的时辰,西小门处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花月脸色不太好看。
  她就知道不能相信李景允那张骗人的嘴,真是老马失前蹄,老渔夫阴沟里翻船,都吃了那么多回亏了,她怎么还能上当呢?
  咬牙切齿地掰下一块馒头,花月喂给门边坐着的旺福,阴侧侧地道:“等会见着人,甭管三七二十一,先咬他一块肉下来!”。
  旺福是全府最凶恶的看门狗,好几次贼人翻墙越院,都是被它给逮住的。它平日与府里奴仆不太亲近,唯独肯吃花月喂的东西,所以花月吩咐,它立马“汪”了一声,耳朵一立,尾巴直摇。
  看这亮晶晶的小眼睛,花月忍不住抱起它两只前爪:“狗都尚且通人性,有的人倒是不做好事,他要是有你一半听话,我都能长寿两年。”
  话音未落,墙外突然扔进来一块石头。
  花月反应极快,起身便后退了两步,石头“啪”地落在她面前,骨碌碌地滚开了。
  拍拍胸膛松口气,她漫不经心地抬眼,却突然瞳孔一缩。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在墙头上看起来像皮影戏的幕布,旁侧生出来的树枝将幕布割出些裂缝,有人突然撑着墙头从其中跃了出来。
  一身蓝鲤雪锦袍被风吹得烈烈作响,上头锦鲤跃然如活,袖袍翻飞,勾卷几缕墨发,墨发拂过之处,李景允低眼看着她,似嘲似恼。
  花月一愣,刚想让开,结果这人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径直就扑到了她的身上。
  “……”
  要不是早有准备,她得断两根骨头。
  咬牙将他接了个满怀,她深吸一口气,勉强露笑:“公子。”
  宽大的袖袍从她肩的两侧垂下,李景允将下巴缓缓搁在她的肩上,轻轻吐了口气:“你对爷,意见不小啊。”
  “公子说笑。”花月勉强找补,“奴婢能伺候公子,是修来的福分,哪里敢有忤逆。”
  哼了一声,他伸手碰了碰她发烫的耳垂:“撒谎。”
  花月腹诽,没敢吭声。
  旁边的旺福被这突如其来的天降之人吓得浑身毛倒竖,龇着牙正打算咬人,结果就见面前两人抱成一团。
  旺福傻在了原地,喉咙里滚出一声疑惑的“嗷呜?”
  一把匕首“刷”地就横到了它跟前,月光下寒气凛凛。李景允侧过头来看着它,舔着嘴唇道:“爷正好饿了,这儿还有肉吃?”
  旺福:“……”
  露出的尖牙乖乖地收了回去,旺福坐在角落里,不吭声了。
  李景允失笑:“这色厉内荏的,你亲戚啊?”
  “……”
  花月想把他也掰成块儿喂亲戚。
  “劳烦公子站好。”她推了推他,“时辰不早,该回东院了。”
  李景允嗯了一声,鼻音浓重:“爷走不动路。”
  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耳边,有些痒,花月别开头:“公子,按照约定,若是被人发现,奴婢会第一个带人擒拿公子。”
  他撇嘴:“你可真无情。”
  她懒得再与他贫嘴,强硬地将他的手从自己肩上拿下,想让他自己滚回东院。
  然而,一捏他的袖口,有什么黏稠带腥的东西倏地就染了她满手。
  花月一怔,低头想借月光看看是什么东西,结果还不等看清,远处就有人怒斥一声:“什么人在那边!”
  几支火把瞬间往西小门靠拢过来,光亮晃得人眼疼,已经窝去了墙角的旺福重新蹿了出来,对着李景允一顿狂吠。
  李景允:“……”
  这只见风使舵的狗,果然是殷花月的亲戚。


第8章 扰乱人心的狗啊
  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什么叫人背了喝凉水都塞牙,李景允靠着院墙叹了口气,心想今日真是天要亡他,原本还能跑,但一瞥面前站着的是谁,他连挪挪腿的欲望都没有了。
  ——按照约定,若是被人发现,奴婢会第一个带人擒拿公子。
  一语成谶。
  撇了撇嘴,李景允伸出双手,朝殷花月递过去。
  火光围绕之中,花月有点走神,不过只片刻,她就转身迎上了过来的护院。
  “殷掌事?”护院一看是她,都停下了步子,“这么晚了,您怎么在这儿?”
  “公子半夜睡不着,我陪他出来散散步。”花月瞥一眼旺福,唏嘘,“就着夜色,它还没起戒备,你们这火把一照,倒是让它把公子爷当坏人了。”
  “……”
  李景允愕然地抬头。
  面前这人背脊挺得很直,从后头看过去,正好能看见她烫得发红的耳垂。
  “这……可需要小的们送公子爷回去?”
  “不必,你们且继续巡逻,我这便引公子回东院。”
  “是。”
  护院们一步三回头地散开了去,花月转身,朝那靠在阴影里的人伸手。
  她的手指修长柔软,月色下看起来格外温柔。
  李景允瞳孔里满是不可置信。
  “你不是要带人抓我?”
  花月微笑:“公子,掉在桌上的排骨,但凡还能夹起来,是不会被扔去地上的。”
  “你敢说爷是排骨?”
  “嗷呜?”旺福歪着脑袋,分外不解地看着面前这人,寻思怎么看也不像漂亮好吃的排骨呐。
  花月拍拍它的脑袋,然后越过它,一把抓住李景允的胳膊,搭在了自己肩上。
  “你干什么?”
  花月搀着他,将他大半个身子都压在自己身上,“奴婢引您回院子去。”
  心里有些异样,李景允不情不愿地跟着她走,嘴里含糊地挤兑:“殷掌事吃错什么药了。”
  “想让小爷承个人情?”
  “想要便直说,爷又不是小气的人。”
  “走这么慢做什么?爷的腿又不是废了,磨磨唧唧的等天亮呢?”
  花月一句话也没回。
  等回到东院,关上主屋的门,花月去柜子里找了药箱,抱着跪坐在了他的床边。
  李景允的脸色瞬间很是精彩,五颜六色,姹紫嫣红。
  “什么时候发现的?”
  花月低着头搅合药粉:“在院墙边的时候。”
  他有点恼:“那你路上一声不吭,等着看我笑话?”
  花月抿唇,伸手去撩他的袖口,可刚一碰着,面前这人就收回了手,死死捂着。
  她抬眼:“公子不必害羞。”
  “害羞……我有什么好害羞的。”
  说是这么说,整张俊朗的脸上却分明写着恼羞成怒。
  懒得与他犟气,花月径直拉过他的手,替他将袖口一点点卷上去,一边沾药一边温声道:“伺候公子是奴婢当做之事,公子不必介怀。男儿在外闯荡受伤也是常事,没什么好遮掩的。”
  话刚落音,花月就看见了他手臂上的伤口,刀伤,割了好深一道,皮肉都翻卷了。
  心里微微一跳,她看了他一眼。
  富贵人家的公子,身上哪会有这种伤,而面前这位似乎习以为常,一点也不惊讶,只瞪着她,像只受伤的猛兽,磨着牙考虑吃了她补补身子。
  不动声色地卷好衣袖,花月拿了药来给他涂在伤口周围。
  李景允不耐烦地道:“涂药就涂药,你吹什么气,爷又不是怕疼的三岁小孩儿。”
  话是这么说,但浑身炸起的毛终归是一点点顺了下去,他没好气地靠在软枕上,眼角余光一瞥,就看见殷花月那因为低着头而露出来的后颈。
  这人生得白,哪怕烛光给她照成浅橙色,瞧着也觉得没什么暖意。
  就着没受伤的手碰了碰睡帐勾上的玉坠,白玉触手冰凉,李景允侧眼,鬼使神差地朝她后颈伸了手去。
  竟然是热的?
  温热的触感从他指腹间传至心口,李景允一顿,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墨色的瞳子里染上一层薄雾,眼睫也微微一颤。
  这感觉太奇怪了,他甚至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看见殷花月的脸近在咫尺。
  花月捏着药瓶,眼神冷冽地看着他。
  李景允觉得背脊莫名一凉。
  他不着痕迹地松开手,将头别去一侧,顿了顿,微恼地催:“还没包扎好?”
  “这伤是箭头割的,里头虽没什么残物,但是皮翻得厉害,随意包上定不能行,明日准要起高热。”花月拿了针来在烛火上烧红,“公子还得忍一忍。”
  李景允瞪大了眼:“你想干什么?”
  “缝上两针便好。”花月熟练地穿了线,“公子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刀剑都受得,还能怕这点小东西?”
  “爷怕的不是针,是你。”他皱眉,“你又不是大夫,妄自动手,万一行错,爷还得把命给你搭上?”
  花月摇头:“奴婢熟谙此道,请公子放心。”
  话落音,也不等他继续挣扎,转过身就用手臂夹住他半只胳膊,将伤口露在烛光下,麻利地落了针。
  李景允倒吸一口凉气,又气又痛,想喊叫吧,男子汉大丈夫,怪丢人的。可要忍吧,又实在是痛得厉害。
  殷花月背对着着他,是打定主意不会理睬他的挣扎了。李景允闷哼一声,张口露出獠牙,狠狠地咬在了她的肩膀上。
  花月身子一僵,无声地骂了两句,可只一瞬,她就恢复了动作,继续缝合。
  鼻息间充盈着这人身上的香气,李景允咬着咬着就松了力道,不自在地抬头看看,身前这人正专心致志地盯着他的伤口,眉心微皱,眼瞳缩紧。
  这人的瞳仁竟然是浅褐色的,映着灯光看着,像极了一块琥珀。
  伸手又想去碰,李景允这次及时回神了,瞪了自己的手一眼,心想这什么毛病,怎么老想去碰人家。
  要是碰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也就罢了,可身前这个分明是只牙尖嘴利的狗。
  “公子今晚去了何处?”狗开口说了人话。


第9章 不死不休!
  李景允撇嘴:“你一个下人,懂不懂知道越少活得越久?”
  “公子今日出府,是奴婢的过失,带伤而归,也是奴婢的责任,奴婢应当询问。”
  “那你怎么不直接把我交出去?”
  “奴婢怕夫人担心。”
  果然。
  李景允觉得好笑:“你现在是我院子里的丫鬟,只要爷乐意,将你一直留在这东院里也可以,你也该学着将爷当成你的主子。”
  花月翻了个白眼。
  微微一哽,他气极反笑地捏住她的下颔:“你当爷瞎了?”
  “公子小心手。”花月微笑,“奴婢方才是眼睛疼,并没有藐视公子之意。”
  不仅当他瞎,还当他傻。
  抽回包扎好的手臂,李景允磨牙:“你可以出去了。”
  慢条斯理地收拾好床边的瓶瓶罐罐,花月抬眼问,“公子买的东西呢?”
  “……”微微一愣,李景允气焰顿消,十分心虚地别开了头。
  花月盯着他看了片刻,脸色骤沉:“公子食言?”
  “这说来话长,也非我之过。”他含糊地道,“回来的路上出了点事,没来得及去宝来阁。”
  “公子出去的时候应允了奴婢。”
  “我也正要去买,谁曾想……”李景允撇嘴,“要不明日你再让我出去一趟。”
  “……”
  花月假笑着指了指雕花大门,然后笃定地摇了摇头。
  没门。
  出去一次还不够,还想出去第二次?当她是什么?将军府的出府腰牌吗?
  “公子好生休息。”她起身行礼,“奴婢就在门外候着。”
  “诶……”他还待说什么,殷花月已经飞快地关上了门。
  “呯”地一声响,带着些火气。
  李景允是真想把她拉回来打一顿啊,哪有下人给主子甩脸子的?就算……就算是他有错在先,也没她这么嚣张的奴婢。
  不就是个破簪子,什么时候买不是买?
  气恼地躺下身子,李景允嫌弃地看了看手臂上包着的蝴蝶结,沉默半晌,最终还是决定明日找人去一趟宝来阁,让这龇牙咧嘴的狗消消气。
  结果不等他动作,殷花月先动作了。
  东院皆知这位公子爷有严重的起床气,任凭是谁去唤他,都得挨砸,花月反应一向敏锐,回回都能躲过他扔的手枕和挂件。
  可今日一大早,花月没躲。
  她拿了李景允最爱的八骏图,快准狠地将红木手枕给接了下来。
  转身一周半,满分;落地姿势,满分;笑容真诚,满分。
  只是八骏图破了个洞。
  李景允终于睡醒,睁眼一看,差点被气得又昏过去。
  “你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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