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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胡不喜(修竹)-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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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中山水已然如此,雁卿便想他三叔说的,扬州十里荷花蜀郡万亩竹海,还有绵延万里的河川耸峙险峻的山峰……又该是什么样的景象?
    她心里高兴,便攀上水滨青石,对着水雾蒸笼的小镜湖,拢手在唇边啸歌。
    那童音清脆婉转,却也因兴所起,畅怀畅心。便如雏凤试啼。一时风起,她便张开双臂。万千花落扫过她的衣襟发梢。
    底下丫鬟们又怕她掉下去,又觉着她跳脱可爱的好笑。纷纷掩唇。
    雁卿啸完了,因喜悦欢腾,脸上便粉嫩嫩有樱花色,眸光漆黑清亮。
    回过头正要从青石上跳下来,便见那樱桃花后有人扶枝而出。这一日虽天阴光暗,却因水汽浓郁而色彩艳丽。那人便踏着绿的草茵,自粉色的樱桃花雪里走出来。漆黑的头发,玉白的面容,连衣衫也是极素淡的白与黛青。却如明月初起般将人的目光夺去。
    庆乐王府的嬷嬷丫鬟们早见惯了这容貌,却也有片刻怔愣。墨竹更是整个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雁卿却已弯了眼睛笑着,脆生生的叫,“七哥。”
    元徵自然也认出雁卿了,他便是循声前来的
    雁卿从青石上跳下来,落地略有些不稳,便向前扑去,正让元徵接个正着。
    三年没见,雁卿已比元徵矮了一头还多。虽不过相差三岁,模样上却已经是少年和稚子的区别了。
    雁卿便仰头望元徵,弯了眼睛笑道,“七哥长高了许多。”
    元徵便也道,“你却没怎么变动。”
    雁卿便十分不满的强调,“我也长高了。去年秋天做的衣服就穿不上了!”然而再比比她和元徵的身高,便只好说,“七哥长得比我多。”
    元徵就忍着笑,道,“原来如此。”
    这兄妹两个两小无猜,这会儿也依旧毫不避嫌。元徵扶好了雁卿,便拉她回小路上去。一边与她说这些年在渭南见着的趣事,他原本就有口才,又是故意逗着雁卿笑,自然就说得逸趣横生。雁卿也不忍着,一路笑声不断。
    墨竹瞧见他们俩握着手说笑,才回味过来。后头有丫鬟捧着玉瓶跟随,里面是调好的蜂蜜水。墨竹便去到了一杯给雁卿,道,“姑娘润润嗓子先。”
    雁卿自然就松了元徵的手,接过蜂蜜水来,却先给元徵喝。元徵便俯身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
    一行仆人都露出诧异之色,看雁卿的目光便很不同。墨竹心觉得不妙,正要给雁卿换杯子,雁卿已将剩下的半杯喝了,照旧递还给墨竹。兄妹两个继续旁若无人的说话。
    元徵问,“你可知道前朝的善长公?”雁卿说不晓得,元徵便道,“他注疏的水经,摹写南北山川景物、风土人情,又壮美又有趣。”见雁卿目光晶亮的写满了“想看”,元徵便笑道,“我那里新得了抄本,你若喜欢,我借给你看。”
    雁卿自然是要先睹为快的,便要跟着元徵去。
    墨竹正要上前劝说,元徵已和煦的对她微笑道,“我带妹妹去兰雪堂看书,烦劳姐姐去向夫人通禀一声,好教放心。”
    墨竹:……已经司马昭之心了好吧!
    她自然是不肯在这个时候被支开,然而也不能不去向林夫人讨主意。看雁卿脸上欢喜,十分乐意被元徵拐走,就很头痛。
    恰在这个时候,听到不远处正有人道,“大姑娘!”墨竹循声去看,便见林夫人身旁翠竹寻了过来。那是林夫人身旁主事的大丫头,素来不离身的。此刻寻来,自然是林夫人有话说。
    墨竹才松了口气。待翠竹跟过来,便道,“世孙爷正邀请大姑娘去兰雪堂看书。”
    翠竹果然是能主事的,就笑着到元徵身前行礼,“夫人说,世孙爷和大姑娘一起玩吧,只是不要玩闹太过了,失了身份。”又俯身对雁卿道,“夫人说,姑娘记得早回去——二姑娘头一回来府上,大姑娘莫将她忘在一旁。”
    雁卿得了母亲的准许,自然十分开心,便点头道,“我一会儿就回去——若月娘找我,便也领她去兰雪堂吧。”


☆、第二十二章
    墨竹自然不敢诟病林夫人的处置,然而也还是觉着不妥,便一路上牢牢盯着元徵的举止。
    幸好元徵也只是牵着雁卿的手讲笑话罢了,那喜爱和欢快都是纯粹的,并无出格的心思。然而牵着外姓小姑娘的手,本身就是极不端正的事。
    墨竹瞧见雁卿也是一样的姿态,浑不在意旁人怎么看、怎么想。便不由嘟囔出声,“太没规矩了……”
    ——元徵从容没什么,反正伤不到男人的名声。雁卿竟也安之若素……墨竹深感自己保护不周。
    翠竹自然是听见了,便悄悄拐了她一下,略作提醒。
    墨竹入府晚,许多事都不曾经历过,便不能明白。翠竹这些府上的老人却都觉得,元徵和雁卿之间也许真是有红线牵着的。
    —— 当年鸿哥儿和雁卿抓周,鸿哥儿倒是很快就抓了一柄小剑,雁卿却根本就不为所动。观礼的亲戚们纷纷上前添东西诱她来拿,她也只眨着黑漆漆的眼睛看着罢了。彼 时庆乐王妃尚还在世,也带着元徵在府上做客,见太夫人焦急,便笑道,“我看雁丫头是等着抓大的呢。”便解了自己随身的小金印给元徵,道,“去给她添上。”
    结果元徵一上前,就让雁卿给抓住了手指。兄妹两个就那么对视着。雁卿纯真无邪,元徵无辜无语。片刻后元徵摊开手心,给雁卿看手中金印,想把自己赎出来。雁卿却理也不理,就抓着元徵不放了……
    抓周礼上抓了个大活人,还是远道而来的贵客,这怎么使得!大人们纷纷哄着她松手,生怕她的粗鲁吓坏了小王孙。谁知元徵伸手轻轻摩了摩雁卿的头顶,就回头对王妃道,“阿婆,我们把妹妹领回家吧。”
    第二回见面,雁卿已快三岁了。她学话艰难,偶尔发出些声音来,连林夫人都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元徵却回回都能听得明白。便雁卿不说话,元徵也总能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两个人旁若无人的一起玩耍,只元徵一个人说着话,雁卿就为他跑来跑去,也十分温馨。
    你看……尚不解事便已相识。都无需说话,就能互相明白。这不就是人常说的“心有灵犀”?
    难得的是这两个人自幼如此,本以为两三年不见该生疏了,可再见面也还是如此。时光在他们之间仿佛就不曾流淌过。
    这样的默契,这样的两小无猜。你凶狠的阻拦、妨碍又有什么意思?白做恶人罢了。何况两家又是门当户对的。
    因此翠竹就很能体会林夫人的心境。
    兄妹两个很快便到了兰雪堂。
    这里本是内院儿里的小书房,只以翠竹红枫修饰,并无什么繁盛的花树。编篱为墙,筑木作屋,很是幽静淡泊。
    这时节屋内反而比外间更阴凉,因此元徵命人将书搬出来,便在檐下木地板上摆了茶水和果盘,与雁卿并坐着看书。
    那书就平摊在膝盖上,元徵却也并不真看,反而不时引诱着雁卿说话。
    雁卿晓得七哥是个害怕寂寞的——且他答应了将书借给她看,便也不急在一时。翻看了两页就将书放到一旁去,从怀里掏了个荷包出来,“昨天夜里才做好的,送给你玩。”
    元徵接过来,见荷包上绣的是喜鹊登枝,绣工却十分精美,只缝合处看得出针脚稚嫩参差来,便知道雁卿出了几分力——那缝合也确实有雁卿的特色,笨归笨,却十分的细密用心,想必是缝了好几个来回的。
    便将自己身上带的解了,换上这一只。
    雁卿见他身上的荷包精致远胜自己百倍,却有些不好意思了,“我手笨,缝的不好看。你要带,等我以后做好看的给你。”
    元徵就笑道,“这只便十分好,结实耐用。且你又不喜欢做女红,何必勉强再做?我有这只带就心满意足了。”
    雁卿便嘿嘿的笑着,“七哥知道我不喜欢做呀。”
    ——她总算还明白,这个世道女孩子不肯做女红是件不那么值得炫耀的事。
    元徵就含笑望着她,“——我自然知道。”
    雁卿便向他抱怨,“二哥哥却非让我给他做,做了他又说不好。”在元徵面前她难得的多话,“他又不缺荷包带,我跟他理论,他却说我做的和旁人不一样。我当然知道我做的比较丑啊!”
    她义愤填庸的强调自己做的丑,元徵听了也忍不住笑。就道,“你做的确实和旁人不一样,却不是因为丑。”然而她本就天真烂漫,又是在这个年纪上,纵然和她说了她也听不懂。元徵便笑而不语,任她自己去想。
    元徵却不喜欢鹤哥儿——鹤哥儿讨厌他三番四次的拐带自己妹妹,元徵又何尝不讨厌他三番四次的阻拦碍事?
    便笑道,“你既晓得他别扭,日后他让你做什么你便不要做给他了。省得他嫌这嫌那的。”
    雁卿笑道:“做还是要做的。”
    元徵又切了秋梨给雁卿吃,切得薄且莹白,汁水鲜嫩。雁卿便含在口里,那甜便如冰糖一路化开,心情都跟着清甜起来。
    一时无话了,她便闭目听风,开心的哼起歌儿来。
    元徵靠在廊柱上静静的看着她。这年岁的小姑娘无一处不稚嫩娇软,仿佛轻轻碰一下都会擦破了皮。却又丝毫不懂得防备——也不单在这个年岁上。以雁卿的性情,大约一辈子都不会想到要防备他吧。
    想到这里,竟有些难过了。
    他便又抬手摩了摩雁卿的头发,瞧见她发间落了花瓣,便轻轻帮她摘出来。将花瓣纳在册页之间。
    那书却舍不得丢弃了,便卷在袖中,才又笑道,“你可不要在这里睡了。”
    雁卿依旧闭着眼睛,软嫩嫩道,“我若睡了,七哥记得把我送回去。”
    有元徵在一旁陪着玩耍,雁卿自然不会真睡着。
    两 个人说完了话,便一起看着书讨论起山川来。元徵已将整部书都读完了,自然知道何处最妙最有趣,便将《三峡》一节翻找出来给雁卿看。雁卿读完了只觉得胸中激 荡,几乎能感受到那“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的畅快之风,激荡之水。便对元徵说,“七哥赶紧养好了身体,日后我们一道去玩吧。”
    元徵听了便有片刻怔愣,见雁卿还在目光晶亮的等着他回答,才明白她竟是在认真的邀约。却也晓得雁卿只是想“去”,并没想过怎么才能“去到”。心绪便有些复杂无奈,笑道,“我自然是愿意和你去的。可你现在还小,你父母只怕不会答应让你出远门。”
    雁卿便道,“那就等我大些——我也有许多准备要做呢。”
    元徵又笑望了她一会儿,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两人便又继续看书,边看就边商量、描画着日后去三峡要走那些路,做那些准备。
    因说得多了,雁卿怕日后忘记,便伏在案上拿毛笔涂着粗黑的字去记录。那字虽糊作一团,圆滚滚的却也很有趣。元徵看了不由笑起来,雁卿就嘟着嘴抬头抗议,“认得就可以了!”
    元徵可不正怕她日后认不出来么!便笑着握了雁卿的手,就着她手中笔在一旁题字注解。
    他的字很是清隽有骨,雁卿歪着头看了一会儿,就嘿嘿的笑着不说什么了。
    墨竹和翠竹远远的瞧见兄妹两个凑头在一起边说笑边写字,确实温馨又般配。一时便也不忍再管了。
    一时外间有丫鬟进来,对元徵道,“王爷请您过去。”
    庆乐王与元徵一道住在外面,离兰雪堂有些距离。元徵怕自己一时回不来,可他实在难得见雁卿一次,却不想就这么分开,便对雁卿道,“我去一会儿就回来——你若实在等得不耐烦,自回院子里玩也可。”
    雁卿正在兴头上呢,果真乖巧的就道,“我等你回来。”又继续伏案涂鸦。
    元徵心里便软软暖暖的。
    出了门便令丫鬟婆子们近前来服侍——因翠竹和墨竹也在,旁的事自然无需叮咛嘱咐,只命备下许多吃、玩的东西陆续送进去,免得雁卿久等无聊。又令小厮回外院儿他的书房里取旁的书送来给雁卿读。
    做好了这番布置,才随着庆乐王跟前的管事往王爷的住处去。
    自然顺便就问道,“祖父找我过去,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他是王府日后正牌的主子,管事自然不瞒他,就望了望四周,方低声道,“是东宫有人来送信……”
    元徵便皱了眉头——今上无亲兄弟,堂兄弟倒是不少。一族崛起自然不能仅凭太祖皇帝一人之力,元氏整族都能人辈出。辈分高、资历深者,他们不说话,任何人都把握不住人心和朝局。
    可就在族中有这许多耆老议政的情形下,雍王几近犯上作乱。这背后不能不说有这些人的纵容甚至于支持——当然话又说回来,雍王独揽大权却依旧不敢篡位,也有耆老们制衡之功。
    雍王败后,今上和堂兄弟间的感情便很微妙。
    庆乐王是与皇帝亲缘略远的旁支,然而早年也凭军功跻身藩王之列。雍王作乱时,庆乐王虽早已放了兵权,却也借着庆乐世子的活动,明里暗里保着当今皇帝。谁知皇帝功成在即,庆乐世子却死在那年的疫病中。
    皇帝心存感激和愧疚,待元徵的亲近、疼爱处便远胜其余的堂侄。
    元徵又比元徹大了一岁,在皇帝眼里,元徵之于太子元徹,便亦兄亦臣。
    ——这世上简直就没有比亦兄亦臣者更难自处的位子了!何况为弟为君的,还是元徹那种本性凶残如野兽的。
    元徵是真不想奉承元徹。
    可当此刻少不得也要多问一句,“说的是什么事?”
    管事便道,“依稀听说是太子想要出门赏春,具体小人便不晓得了。”


☆、第二十三章
    元徹岂止是要出门赏春?他已微服出门,要到庆乐王府来赏春了!
    他是太子,岂有说微服就微服的道理?万一出了什么差池;底下人的罪过怎么算?因此元徹露了点风,东宫下人立刻便抄近路来到庆乐王府上——不管元徹来没来,都令庆乐王有所准备,免得到时候慌乱失措,平生什么事故。
    庆乐王是个厚道人;可对着这样的太子也很头痛——毕竟是日后的储君;得罪不得。接待还是要接待的,保密也必然要保密。因此就叫了元徵来;告诉他这件事。又说;“也不要扫了太子的兴致;他想微服;你便悄无声息的布置吧。”
    元徵道,“只怕准备不准备;都会得罪太子。”
    庆乐王心里也门清儿——就元徹那个脾性,他想微服你却提前得到消息,他能不疑你?
    然而他毕竟是老人了;对元徹这样的晚辈还是抱有希望。总觉得这年岁上的孩子未必真那么凶残,又觉得到元徹能掌权的时候,幼时小事大约他也早不记得了。重要的还是太子的人身安全。
    便道;“这都是后话;就以后再说吧。先做好眼下。”
    元徵也知道自家祖父是个老好人,些微询问了一些事,便告退回后院去。
    他心里自是惦记着雁卿——此刻竟后悔令雁卿留在兰雪堂等他了。兰雪堂临近百芳园的西北角,有角门通往外院,且又临近府上西门。原本就是方便家中男丁读书的地方,自然比旁处容易出入些。难保太子不路过那里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令雁卿与元徹碰面。
    一面吩咐丫鬟去向世子妃报信,好令世子妃早做准备——是赶紧送客还是还是往旁处聚会,也无需他来操心——一面便加紧往兰雪堂赶去。
    #
    百芳园桃李坡上,月娘正在和纪家三娘纪雪下棋。
    她还不到七岁,棋艺却已然不俗。也就在家中敌不过雁卿罢了,出了门还是能横扫旁人的。
    只是她晓得这些姑娘们生来便高人一等,若输得狠了大约会很不高兴,赢了一局试探出棋力来,后边便悄悄的放水输了。
    她已然十分迎合她们,可到底还是难融入这些人的圈子当中——这些人和她亲近原本就是故意让雁卿丢脸的,此刻雁卿不在跟前了,她们便也懒得再抬举月娘。
    到底都是养在嫡母跟前的贵女,打从心底里就瞧不上小妾丫鬟生的庶女。
    月娘其实也已经隐约感觉出她们的先热后冷,心里略有些无措。也后悔先前没跟着雁卿走,可要她立刻就寻雁卿去,她又觉着丢人。便努力的想再挤进这些人的话题里。
    这 些人却是在议论庆乐王府上的世孙元徵,有说“听说他体弱多病,此刻看着倒还好”,也有说“有神医白上人专为他配药诊治,病大约早就好了”,还有说“去岁秋 天他还随英国公去打猎了。我阿兄也说没觉着他哪里病弱,还感叹人眼不可尽信呢”,都道庆乐王府“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元徵是“有后福的”……
    打得自然都是世家兄妹互相关切的幌子。
    有雀跃欲出的,有故作矜持的,也有静默倾听的,可没一个能做出混不在意的模样。
    此刻她们都不说元徵“命凶克人”了——哪怕只是远远的望见,已觉得元徵姿容不凡,便如朗月皎洁破云而出,竟远胜她们平生所见过的男儿。他自桃李坡下过,风过香雪起,落花盈满袖。明明是踏着坡下蜿蜒的小径,那步伐却仿佛踏进她们心口上。
    少女们都十岁左右的年纪,正当懵懂暧昧的时候。只多看了一眼,便再止不住浮想联翩了。
    自然人人都说元徵的好话。
    月娘却才六岁出头,她不懂少女芳心。只觉得元徵那样的品性竟能令雁卿另眼相看,真是十分可厌。待四周人人都看元徵看得心思飘忽,她才不情不愿的往山下往了一眼,彼时元徵却已离开,她也只瞧见一个背影罢了。
    得说她见过的少年都是不凡的——鹏哥儿、鹤哥儿都挺拔隽秀,气质出众。月娘遥望两个哥哥的背影多了,也并不觉得元徵有多么出众。
    因此虽乖巧静默的听着,目光里还是不经意的流露出了不以为然。
    韩十二娘素兰瞧见了,心里便老大不痛快——觉着月娘不过是个婢产子生的,故作不在意,显然是为了拔高自己的身价。却不想元徵是王府世孙,岂是她能攀附得上的?又见月娘虽小,却娇美柔弱,再加上这般造作心计,分明又是一个小妾胚子,越发觉得她可厌。
    便笑道,“赵妹妹觉着世孙怎么样?”
    四周目光立刻就都落在月娘身上,道道灼人。此刻说什么都不妥当,月娘便轻声道,“……我没太瞧见。”
    便有人笑韩素兰道,“你问她有什么用?”那目光分明意有所指。
    韩素兰就假装无知,道,“她家与王府亲密,指不定他就知道些外人不知道的事呢!”
    这些人往来多了,多少都有些默契。已明白韩素兰的意思,便笑道,“是了,赵妹妹快和我们说说。”
    月娘面红耳赤,道,“我真不晓得,我并不认识世孙。”
    众人纷纷道,“你怎么会不认识他?”“你阿姐怎么就认得?”“快别藏私了。”……
    月娘还是头一次被当作众矢之的,四面都是中伤之言。她只觉得恶意盈满,几乎被淹没窒息,素来的伶俐竟都无可施展了。
    正慌乱无措时,就听有人柔声解围道,“你们为难她做什么?“
    那少女生得端庄,举止也颇有大家闺秀的风度。正是先前陪月娘下棋的纪家三娘名纪雪的。她是越国公府上的嫡女,自比旁人尊贵些。她开口,旁人就都含笑不做声了。
    月娘正心中感激,就听纪雪道,“她是个庶女,哪有许多机会见客人?她说不认得,自然是真不认得。”
    月娘脑子里就嗡的一响,一时只觉得身在火中,却无门可出。
    少女们果然都露出了轻视的神色,虽笑着却比指着鼻子骂更刺人。就有人道,“是了,她家主母的脾性也是有名的——听说去年才将一个生育了子女的姨娘打发出去卖了。可见是不将庶枝当人的。”
    月娘浑身都被烧烫炙烤一般,只握紧了拳头强迫自己不要在这些人跟前哭出来。却已无多余的力气说话,或是走开了。
    纪雪又去扶她的肩膀,似乎是看出她难堪,待要安慰她的。
    月娘僵硬的被她摆弄着坐下来,眼前水汽弥漫,连景物都扭曲了。就听纪雪又轻声道,“这就是她自己短视无知了,白当人主母,却连这点气度都没有。且姨娘就罢了,庶子庶女身上却流着国公的血缘,轻蔑他们,又将丈夫置于何地?”
    韩素兰便笑道,“日后谁能娶到纪姐姐,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我可做不到这么贤惠——他们身上还流了一半贱人的血呢,凭什么和我平起平坐?我就不爱这么贤惠谦让的。”
    纪雪便淡淡道,“莫欺少年穷,谁敢说庶女就一定嫁得不好?还是客气些吧。”
    韩素兰便啐了一口,笑道,“再好还能越过嫡姐去抢先当王妃不成!”
    月娘耳中嗡嗡的,虽听到她们的对话,却又仿佛没有听到。能忍着坐住了已是极限。
    许久才看清眼前有人,那人去扶她时,话音才入她脑海——说的是,“夫人让姑娘过去。”
    月娘便扶着那人的手,逃也似的跟着她走了。
    林夫人自然也是觉出坡上气氛不对,才差人去给月娘解围的。
    月娘到了跟前,林夫人瞧见她眼圈红红的,便知道她已经被那些闺秀们磋磨过了。
    林夫人虽因柳姨娘的事不怎么待见她,可也毕竟是自己领着出门的,让外人欺负了,心里便很有些恼怒。就直接开口道,“过来吧。”便如对雁卿一般,将她引荐给在座的贵夫人们。月娘礼仪上自然是无可挑剔的。虽还红着眼,却也进退有度,不卑不亢。
    ……她下坡时便已纾缓过来了,且她素来在大人跟前反倒比在孩子跟前更轻松,便应对如常。
    越国公夫人张氏便道,“真是个好孩子,这通身的气派真比许多嫡女都强多了。”
    林夫人就淡淡道,“她养在太夫人跟前,太夫人也说她聪慧耐心。在教养她确实比旁人都出众。”
    张氏当然不介意抬举抬举赵家的庶女给林夫人添堵。可旁人却不愿意承认自家女儿教养差,便有人笑道,“是个好姑娘,可也有些孤高不群了——怎么不和大家一起玩?”
    月娘自然不能说她被旁人集体排挤了。可要让她再回去与那些人亲近,她也是不肯的。
    便对林夫人道,“夫人,我想去找阿姊玩。”
    世子妃自然不会拦着。便遣了两个婆子领路,让月娘自带着秀菊去了。
    世子妃府上丫鬟婆子多,倒用不着夫人姑娘们自带来的贴身丫鬟去服侍。世子妃便另开了一桌好席,令人陪着这些丫鬟们吃酒。秀菊推辞不过,便也喝了两盅黄酒。又当风吃了些性寒的东西,就有些闹肚子了。
    已临近兰雪堂里,她再憋不住。只能向月娘告了罪,便匆匆去寻茅厕。
    百芳园大了,她又对府上不熟悉,竟怎么也找不到茅厕。月娘瞧见她在远处晃了两回,便明白缘由。就对婆子道,“烦劳妈妈去给她领个路吧。我就在这里等着,不乱跑。”
    便有一个婆子去给秀菊领路。
    她们两个去得久。另一个婆子也饮酒多了,风一吹便有些尿急。一时有些顾不得,就对月娘道,“我去看看她们怎么还不回,姑娘且在这里稍待片刻。”
    也不等月娘回答,便一溜烟儿的去了。
    天阴树茂,四下里寂静。一阵风过,月娘忽觉得寂冷,便有些不安了。
    便在这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吓得忙回过头去,就见有少年正向她走过来,招手道,“喂,你过来。”


☆、第二十四章
    那少年生得美貌近妖,皮肤之白竟真如无瑕之雪。眉目也不像寻常汉人的清黑之色;反而杂了些琥珀金褐;虽浅淡却又清晰。睫毛且卷长;带了金芒,懒散的半开着。那模样妩媚又凌厉;看得出是惯居人上的。月娘竟被他看得心里一缩。
    且他的头发也与旁人不同;那发色也是浅黑里带金褐,竟如波浪般有卷曲。只松散的挽了一半在脑后,用青巾一束;大半头发还披散在发髻之下。
    因他还年少,披发倒也没什么——可当今真正有教养的贵族少年;谁还肯披发的?毕竟是蛮夷之俗。且又不是没有伺候梳头的下人打理。
    月娘竟不知这少年是贵是贱了。
    然而也得说;越是如此打扮,那少年便越有种落拓不羁、从容有余的气质。
    美貌近妖并非嘲讽——他确实好看得不正派,可又令人移不开眼睛。
    月娘竟也呆了一会儿。
    片刻后她才回味过来,庆乐王府上这个年纪的少年,除了世孙元徵外,还有谁能有这般的风貌气质?且这少年的眉眼,不正遗传自世子妃吗?
    月娘才稍稍松了口气。此刻自然也无处躲藏了,便俯身行礼。
    那少年先还没怎么将她放在心上——六七岁的小丫头有什么可在意的?他叫住月娘,不过是为了问路罢了。
    待月娘回过头来,他才觉着这丫头竟很软嫩美貌,见四周无人,便起了调戏之心。就故意走近前去,细细打量着月娘。
    见月娘颈上金项圈,圈子上美玉剔透,便猜到她不是府上丫鬟了。
    月娘行礼时,他便拉了月娘的手腕。也不问路了,直接靠过去道,“你是谁家的?”
    月娘挣了两下却挣不开,心里就有些慌乱了——柳姨娘日日在她耳边念叨,让她嫁个高官达贵,因此她虽还不懂男女之情,却很懂世家姻缘。对自己的名声是极看重的。路上遇着已是无奈了,又被人动手动脚,这还了得?
    就边挣着边颤声道:“我是燕国公府的。”
    ……她指望这人听了她的来历能有所顾虑,不想他脸上笑瞬间就有些寒冷了。眸色一深,反而越靠过来,故意嗅了嗅她鬓间芳香,轻笑道,“哦……你就是赵家那个痴儿啊。”
    月娘心里便一沉——已晓得这并不是元徵了。
    偏这少年又一脸歹人之相,那美貌近前看时越发的不良善。她惊慌之下只想逃脱,便一口咬住那少年的手背,趁他吃疼便推开他逃跑。
    此刻她多少聪明都已歇下了,只本能的呼救道,“阿姊,阿姊……”喊了两声才意识到,此刻雁卿还不知道在哪里,又怎么可能来救她。便咬了唇越发拼命的逃跑。
    可惜她人小了,两步便被赶上。
    那少年是不吃亏的品性,被她咬了一口已凶残毕露。一把拉住了她。月娘待要再去撞他,那少年一扬手便抽在她的脸上。
    月娘被他扇得发晕,踉跄着退了两步,就摔在一旁。
    却没有摔倒在地……而是跌倒在雁卿手臂间。
    原来秀菊迷路远了,竟是已到了兰雪堂,正让翠竹她们瞧见。雁卿听闻了,就带了人跑来接月娘。
    不想才拐过竹林来,就瞧见有人打了月娘。
    雁卿扶住月娘,见月娘嘴角被打破,已流出血来,那少年却举着手还要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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