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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春风_青木源-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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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骑兵; 手里握着长长的马槊; 在街道上已经列成了一条井然有序的队伍。甚至马前进的步子都十分整齐; 只需一声令下; 这样的队伍就能立即开始冲杀,元穆瞥了一眼; 脑海中浮现出洛阳城破,自己在下属的庇护下,仓皇逃出去的往事,不由得在洛阳的春寒料峭中; 额头上滚落下豆大的汗珠。

    元穆夹紧了马腹,和那些骑兵擦身而过,一直到那些骑兵走的远了,元穆胸腔里猛烈跳动的心才落下来。

    今日不是上朝的时候; 三日一朝会,其余的时间都是臣子们在铜驼街的官署里做事,若是有事,入内宫禀告皇帝。只是现在,大臣们有事也只是会和段秀这个大丞相说,皇帝可以说是半个傀儡。等到皇后入宫,生下了太子,皇帝半个傀儡就会变成完全的傀儡。

    元穆到了宫门,下马检验了出入宫廷的腰牌,才被放入内,才走没多久,就听得后面一声让他恨不得立刻躲着走的声音,“仲通!”

    只见襄城王元颓迈着大步,向他冲来。元颓当初也是得皇太后重用的宗室,甚至当初六镇兵围洛阳的时候,皇太后派他上城墙防守,只是谁也想不到,元颓竟然和段秀密谋,元颓开城门迎敌,宗室里的年轻人见到他,必定会在私下唾骂,恨不得亲自唾面,只是碍于他和段秀的交情,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元穆对这个吃里扒外的堂叔,避之不及,仔细算来,两人还有弑父之恨。

    元穆不想搭理元颓,加快脚步,径直往前走,谁知道元颓竟然还真的从背后追了上来,他跑的额头冒汗,身上赘肉直抖,“仲通,你等等,我有话和你说!”

    说着,元颓已经赶上了元穆,直接就拉住了他的袖子,他哼哧哼哧的喘着气,“你走那么快作甚?我有话和你说,是好事呢!”

    元穆听他这话,立刻脑仁痛的厉害,他挤出几分笑来,“阿叔,不知有何赐教?”

    元颓站在那里,几乎有些喘不上气,他手指连连指指元穆,过了好会,等到气好不容易喘匀了,才没好气开口,“我在后面叫你那么多声,难道你都听不到?”

    元穆立即眼露愧疚,他满脸歉意看向元颓,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阿叔,我的耳朵有些不灵光,当初流落在外的时候,遇上巨石滚山,声音太大,耳朵留下点毛病。不大声说,会听的不清楚。”

    说着元穆满脸无辜的看向元颓,“阿叔,刚才你想要说甚么?”

    元颓吃了一惊,惊疑不定的上下打量元穆,元穆身材修长,肌肤白皙,容貌更是面如美女,这样的儿郎,就算是在之前的洛阳,也不好找,如今怎么多出个这么个毛病?

    “这是怎么弄得?”

    “说来话长,还是流落在外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地人惊动了山神,还是如何,我和随从往那条道路过的时候,突然巨响丛起,接着石头洪水倾泻而下,我那会勉强逃出一条命来,但是双耳就有些毛病了。”元穆说这些话的时候,耸眉搭眼,俊美的脸色都蒙上一层灰色。

    “……”元颓面露古怪看着他,他左右看了看元穆,想起元穆平日反应的确比平常人要迟钝些,说话小声了,他也会听的不清楚。原本他还以为这个侄子充其量只是反应慢点而已,竟然有这样的毛病!

    元颓面露遗憾,“这可太可惜了,我原本想要把你推荐给大丞相做女婿呢,大丞相有女儿待嫁,想要寻个好夫婿,我看你相貌为人都不错,就想将你推荐给大丞相,谁知道你竟然双耳有问题?”

    元穆心下冷笑,面上还是一派恭谨的样子,“我这模样还是别祸害大丞相家的几位小娘子了,”说着他咳嗽了两声,引来元颓一瞥,“病还没好?”

    “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嗓子干痒,总是忍不住咳嗽。”说着元穆又咳了几声。

    元颓脸上忍不住露出几分嫌弃,“看来你是没有这份福气了。”

    “我听说四中郎将容貌出众,少年英雄。阿叔为何不推荐他呢?”元穆见元颓要走,开口道。

    元颓看也不看他,“四中郎将又不是我们元氏的人,推荐他作甚?而且此人不知好歹,已经推辞了大丞相两次,我推荐他,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嘛!”说完,元颓头也不回,直接大步向前走。

    元穆站在原地看着他,他走远之后,脸上的笑容逐渐变淡。

    另外一个年轻宗室见状过来,压低了声音,“你和那个老贼说甚么?”

    “不,没甚么。只是他想要把段秀的女儿嫁给我而已。”说罢,元穆嘲讽也似的勾唇。他看向元颓背影的眼神讥讽十足。

    铜驼街上经过了半年多的恢复,不复当年颓唐之相,官署门鳞次栉比在街道两旁排列开来,处处都是一片繁忙之相。

    元穆进入官署,入门走过一条长廊的时候,无意听到两个曹吏低低私语,“四中郎将的字迹变得也太快了点,之前字迹骨峰俊秀,颇有大家之风,现在却乱七八槽,别说从字里头看出风骨,能看明白就不错了,还别说里头躁性十足。字迹变化之大,恐怕之前都不是他写的吧?”

    “你没见到吗,之前四中郎将来的时候,身边都会跟着一个小郎,面目娟秀不说,待人也是颇为有礼,和四中郎君身边其他人都不一样,依照我看,之前那些文书十有八、九出自那位小郎之手。”

    元穆伫立在长廊上,听了一会,脸上露出丝丝笑容。慕容定那样的武夫,怎么可能写的出一手好字?定然是他的宁宁代笔的。

    他径直走向里头,长廊上来来往往都是人,偶尔见着认识的,少不得停下来寒暄几句。元穆和个官员寒暄的时候,眼风瞥见长廊的对面走来一个汉人文士,汉人文士生的儒雅,一把美髯修剪得当,服帖的垂在胸前。

    元穆双眼一亮,他立即走过去,到那个文士面前,对他一礼,“杨舍人可安好?”

    面前的这位汉人文士就是杨芜,也是原尚书右仆射杨劭同父异母的弟弟。杨芜原先外放出洛阳,原本是坏事,结果遇上镇兵入洛阳,躲过了一劫,后来被召回洛阳,任中书舍人。

    中书舍人在南朝可谓是位高权重,可在北朝,权势并不如南朝那么好。更多时候是个清贵的位置,适合这些汉人士族罢了。

    杨芜看着面前的年轻男子,面露疑惑,“中书侍郎这是……”

    他脑子里突然闪出些回忆来,“哦、侍郎,这……哎”杨芜想起兄长杨劭和面前这位青年算是翁婿,脸上浮现出了笑容。人生最愉悦不过是他乡遇故知,洛阳虽然不是他乡,但物是人非,许多熟识的人或是丧命或是隐遁在山林之中避祸,遇见元穆,也是意外之喜。

    “下官回洛阳不久,物是人非啊,加上以前甚少回洛阳,所以一时半会也没想起来。哎……”杨芜叹了口气,他之前在外面做官,没有皇帝诏令,就算逢年过节他也不得随意离开当地,所以洛阳的事,也只是零零碎碎从往来书信中得知一些,知道自己的侄女们有个被许配给了宗室。

    “也难怪杨舍人会有如此感叹,如今眼下有些不便,等休沐日,我必定会请舍人上门一聚。”元穆高兴道,他眉飞色舞,眼神晶亮。

    “应该是我请大王才是,休沐日大王请来寒舍,寒舍之中还有几杯浊酒,请大王赏脸。”

    两人谈了一会,见点卯的时候来了,才依依不舍而去。

    中书舍人是个清贵的位置,既然清贵,自然不会和浊务有太多的接触。元穆是中书侍郎,时常被皇帝召入宫中应对,难免对有些事忽略了。

    元穆脚下轻快,满脸都是笑容。杨家分离崩析,宁宁还以为杨家没剩下多少人了,若是自己将杨芜在朝廷中担任官职的事告诉宁宁,不知道她有多高兴。

    元穆想着心中欣喜。

    他欣喜了,慕容定那里却是阴雨绵绵不断。清漪不在他身边,他不管做什么事,都觉得心烦意燥,以前他觉得看着费眼睛的文书,也没有人给他念。他属下的那些长吏还有曹吏他看在眼里都觉得碍事。

    何况他不善文辞的事,根本就不想别人知道,在自己亲自写了几日的文书之后,不耐烦,直接还是让杨隐之来。

    杨隐之坐在那里,隐隐约约有了些兰芝玉树的影子。

    慕容定坐在那里,看着他,似乎看到了之前那个小女子持笔侧首等他开口。

    慕容定将之前堆积下来的文书处理完,叫人都搬了出去,见着杨隐之想要离开,叫住他,“累了这么会,你留下陪我说说话。”

    杨隐之脚步顿住,坐了下来。

    慕容定不耐满眼都是竹简还有卷轴,叫人搬得离自己远远的,他抬眼看了杨隐之一眼,杨隐之个子已经快和他差不多了,只是瘦的很,看上去没多少肉似得,一身盔甲挂在他的身上,都有些晃荡,看的他觉得杨隐之穿在身上的盔甲随时会掉下来一样。

    慕容定上下打量他,这几日他让人盯着杨隐之,事无大小,全部报到他这儿来。他手指轻轻摩挲着鼻下,“这段日子,你似乎不怎么关心你姐姐啊?”

    “该吃的吃,该睡的睡,甚至习武射箭一概都没有落下。”慕容定说着,目光越发狐疑,“你和你的姐姐,难道不是关系很好么?”

    杨隐之看向慕容定,目光清冷,“那么在将军看来,我应该如何,嚎啕大哭,以头抢地?或者说还是应该整日不眠不休,失魂落魄跟在将军亲兵身后在大街上寻找?”

    慕容定扬了扬眉毛,“难道不应该?”

    “将军此言,倒是叫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了。”杨隐之看他,“我自小并不习武,学骑射也只是这几个月的事,论武力,我比不上两位将军身边的精锐,论体力,我自幼体弱多病,也比不上。何况,学妇人整日哭泣又有何益处?于事何补?”

    “你杨家人果然是一个比一个会说,”慕容定看向他,“我是说不过你。”他琥珀色的眼里神情古怪,“好了,你出去吧。”

    杨隐之垂首退出,慕容定盯着他离开的背影,似有所思。过了许久,他呵呵笑了两声,“有点意思。”

    说完,慕容定以指抚唇,眼睛垂下来。

    杨隐之出来的时候,觉得内里燥湿,知道里头内袍已经被汗水给打湿了。方才他对着慕容定的时候,看似平静,其实心跳如鼓。那个男人看他的时候,目光如一把尖刀,刀刀剐在他的肌肤上,恨不得剖开他的肌理,直入骨髓。

    果然,年岁轻轻就能到这个位置,还是有他过人之处。并不是他以为那样徒有武力却脑中空空的武夫。

    杨隐之走在过道上,半大的少年被风一吹,渐渐冷静了下来,他看到外头站着的那些慕容定的亲兵,握紧了拳头。

    只要能把姐姐救出来,这些又算的了什么?只求慕容定快些忘记姐姐,到时候也能便宜行事了。

    慕容定不是个良人,他怎么可能让姐姐继续在这种人身边呆下去。

    *

    洛阳的初春春寒料峭,还没到草长莺飞的时候,只是颍川王府里,仿照南朝园林,修建的长廊曲折,处处可见嶙峋的山石,水面上还仿照蓬莱仙岛修建了个阁楼,并且有条栈桥直通水面阁楼,日出之时,水光辚辚,天水一色。让人有身临仙境之感。

    这颍川王府原先也是一个酷爱风雅的元氏亲王所有,但是之后人死在了河阴,再也不可能回来,所以这府邸后来就归了元穆。元穆知道这府邸的好处,不忍心把清漪给拘束坏了,画了一个圈子,不准闲杂人等靠近。让她肆意欣赏美景。

    清漪站在阁楼上,举目远眺,看到水面上波光粼粼,她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以前。那会元穆还是汝南县公,她也没有遇见慕容定,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杨娘子,进去吧,水面风大,容易着凉。”豆蔻站在她身后,见她瞧着水面出神,不禁劝说。

    “嗯。”清漪点了点头,她关上了窗户,坐到床上,豆蔻立刻将暖热的暖炉塞到她手里。

    这会手被风吹的有些冷,被暖炉暖一暖,她才松口气来,“杨娘子,羊奶。”

    豆蔻将一只青瓷碗奉上,里头的羊奶已经滤过煮过,半点腥膻也没有了,暖热的散发着奶香。

    手贴在碗上,感受到来自羊奶的温度,她低头喝奶,嘴唇触碰到温热的奶水的时候,眼前瞬间冒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那双眼睛阴狠,蕴含着无尽的冷冽。清漪心一悸,失手把羊奶给打翻。

    泼溅出来的羊奶把裙子弄得濡湿一片,豆蔻低叫了声,赶紧起身来给她收拾。阁楼里都会准备着主人的衣裳,这处小阁楼也不例外,豆蔻扶着她换了赶紧衣裳,扶着她在干净的地方坐下。

    豆蔻见到清漪一张脸煞白,连忙问道,“杨娘子可是哪里不舒服?”

    清漪还余悸未消,似乎还能看到慕容定那双眼睛在她面前。她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下心情,她看向豆蔻摇了摇头,“我没事。”

    看来自己那段时间,真的是被慕容定给吓惨了。到了这会想起他还是有些怕,不过假以时日应该没有事了。

    没有时光抚平不了的事。只是不知道弟弟和兰芝那边到底怎么样了。

    豆蔻重新端了一碗羊奶上来,清漪喝完,从胸腔里舒出口气,暖意从口中一路蔓延到胃,顺着经络到四肢末梢。

    “宁宁!”元穆兴冲冲冲上阁楼,急不可耐的去见她,门口的侍女刚要伸手拉门,就被他自己一把推开,他踏入房门见到伊人在床上,立刻奔到她面前,蹲下身紧紧握住她的手,“宁宁!你知道我在宫里看见谁了?”

    清漪看着他满脸狂喜,知道是好事,不由自主也跟着笑起来,“是谁?”

    “你猜。”

    清漪娇嗔的推了一下他的肩膀,“你明知道我猜不出来,故意的呢!”

    元穆笑着抓住她的手,亲了一下,“好好好,我说便是,宁宁不要生气了,我在中书省遇见你的阿叔了。”

    “阿叔?”清漪楞了一下,她的叔叔挺多的,这些世家子只要正妻管得不严,都有很多庶子,她不知道元穆说的是哪个。

    “就是之前外放凉州的那位,杨芜。”元穆笑道。

    “这、这……”清漪张开嘴,惊讶的半晌说不出话来,“阿叔现在在中书省?”

    “嗯,前段日子才被调回的洛阳,所以我也才在今日见到。”元穆说着,嘴唇止不住往上翘,“这太好了,我和他约好,休沐日的时候去他家。只是不能带你去。”说到这里,元穆忍不住遗憾,宁宁好不容易有个亲人出现在洛阳,却不能亲自前去拜访,实在是一件憾事。

    “没事,你不是前两天才说,现在慕容定找我找的厉害么,我要是出去,还不是自己送上门。”清漪叹口气,慕容定也不知道怎么了,找她找的厉害。

    两人没名没分,什么关系都算不上,却那样找她。

    “没错,还是暂时避避风头,等以后再去拜访。”元穆点头,“我先去拜访他,回来就和你说。”

    “我和阿叔见的不多,”清漪仔细想了一下,她和这个叔叔见得并不多,只是听说为人正直。

    “你替我准备些礼物。”清漪道。

    “这是自然,你的阿叔,我怎么可能会失礼?”元穆握紧她的手,望向她的目光里满满都是笑意。

    “嗯。”清漪点头。

    *

    元穆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上,特意为杨芜准备了一份厚礼,带着人亲自前去杨芜门上。

    如今杨劭死了,对着杨芜,元穆浑身上下的劲儿终于有地方使了,杨芜知道元穆要来,可是没想到他既然是准备了厚礼来的,杨芜看到元穆身后跟着的车,顿时肃起了脸色,“大王能前来,下官感激不尽,只是无功不受禄,大王无故送下官厚礼,下官不敢收。”

    “杨舍人何必自谦?”元穆一笑,“我和清漪是未婚夫妻,杨舍人是清漪的阿叔,自然和我也是沾亲带故,送亲戚厚礼,这理所当然啊。”

    杨芜听后不但不释然,反而脸色古怪,又带着几分悲怆“六娘她……不是和十二郎一块罹难了吗?”

    “啊?”元穆没想到杨芜会说清漪和杨隐之死了,顿时呆若木鸡。

    两人身后一道长廊环抱,长廊上竹帘全都放了下来,垂下的竹帘下垂下女子的裙裾,裙裾如同鱼尾在地上摊开来,竹帘后有双眼睛仔细的打量那边庭院中的年轻男人,过了会,裙裾从廊下浅浅青草上抽抚而过。

    作者有话要说:

    慕容大尾巴狼无精打采甩尾巴:没兔几陪本狼过节……

 第48章 知晓

    元穆过了许久,才斟酌着开口; “杨舍人是从何处得知宁宁和十二郎罹难的消息?”

    杨芜说起此事满脸悲怆; “是四娘说的,这孩子和六娘是姐妹; 前段日子我偶然之间将她救下,她告诉我说当年大郎打算带着家里所有人前往南朝避难; 在洛阳郊外被鲜卑骑兵所截,六娘和十二郎不幸丧命于骑兵刀下。”

    元穆眼睛瞪得如同铜铃那般大; 心中一急; 他拂袖道,“这怎么可能; 宁宁就在我的府上; 如今她正在躲避风头; 等到风头过了我们就成婚; 怎么可能丧命了?而且十二郎据我所知也好好的,这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杨芜目瞪口呆; 他看了看堂上,堂上空空如也,不见人影,过了半晌杨舍人眨了眨眼; 似乎才反应过来,元穆面露尴尬,方才他情绪激动之下说四娘胡说八道,可稍稍冷静下来; 知道自己话语不妥。杨四娘他并没有见过几次,但好歹是宁宁的姐姐,那么也算是他的大姨子,何况杨四娘也还是杨芜的侄女。

    元穆对杨芜一揖,“方才实在是情急,多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杨芜面色有些难看,他抬了抬手,“此事怪不得大王,毕竟大王心系六娘,只是……六娘当真在大王府上?”

    杨芜想起侄女杨清湄和他说的那些话。四娘是他从另外一个同僚家里救出来的,当日他正在同僚家里赴宴,宴会上有舞姬家伎陪酒乃是惯例,酒过三巡,男人多的地方难免有些无不堪入目。杨芜赴宴不过是为了人情,并不是真冲着那些女色来。他随意找了个借口,起身去净房,回来的时候,路上冲出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披散着头发,嚎啕大哭的抱住他的腿喊阿叔,身后还追过来两个凶神恶煞的男人。

    他那会才认出抱住自己腿的女人竟然是侄女,大惊之后,他喝退那两个追上来的男人,将侄女带回家中安顿,侄女告诉他,家中人已经死的差不多了,甚至她还发誓看到了这些人的尸体。

    “我为何要说谎?”元穆不明白杨芜此言何来,“我和宁宁相识那么久,怎么可能连人都认不出来?”

    杨芜面色古怪,过了会,他吐出口气,“或许是当时场景太过混乱,看错了吧。”

    元穆站在那里,他应和道,“应当是看错了,不然六娘和十二郎怎么可能还好好的出现在人前呢?”

    “十二郎这孩子现在何处?我兄长不幸丧命河阴,如今恐怕连收敛都是奢望,十二郎还活着,还望告知他的栖身之处,我也好将这孩子接过来照顾他。”杨芜道。

    “现在十二郎恐怕不便……”元穆面带犹豫,“十二郎我眼下只知道他活着,至于在哪里,还不甚清楚。”

    士族向来不爱和武人搭上什么关系,就连习武都会被讥笑,如今杨隐之不仅仅习武,甚至还成了武人。元穆心下思索一下,决定暂时还是别告诉杨芜现在杨隐之身在何处。

    杨芜叹口气,过了会,脸上又露出欢喜,连连点头,“不管如何,能活着就是好事!”

    “杨舍人所言正是,只要能活着,那就是好事一桩。”元穆面露笑容,俊秀的近乎妍丽的脸上露出近乎逼人的光芒来。

    杨芜伸出手来,为元穆让出一条道路,“请。”

    主宾上堂之后,两人相谈甚欢。谈古论今,甚是尽兴。说到如今的形势,元穆愤恨的捶了一把自己的膝盖,“如今朝堂之上,所有大事都由段秀决断,陛下所能决定的,不过是些小事。长久下去,恐怕会有大祸!”

    杨芜脸上的笑意褪尽,他看了看左右,没有其他人在场,这才放下心来,“此事也是无可奈何,段秀势大,手下悍将众多,牢牢把持着内外。”

    “可是陛下才是名正言顺的天子,尤其当初还是依照手铸金人旧俗从宗室子弟们中选出来的,更是天命所归,如今却……”

    “此事不要轻举妄动,要沉得下气来,贸然有举措,不但没有半点功效,反而会惹来大祸。”杨芜叹口气,“如今世道纷乱,朝中又有权臣坐镇,想要搬动段秀这座大山,也不是不可能,只是……”

    “只是如何?”元穆见状,立刻追问,“只是这事必须得仔细推敲细想,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啊。”杨芜叹气,他抬头似有感叹,“当年先帝在朝之时,重用文士,虽然六镇有乱贼作乱,可是天下大安,现在……哎,朝廷之上武夫掌控朝政,这些只知道打打杀杀的武夫,对于如何治国又懂得甚么!”杨芜想起在凉州所看到的那些胡人们的悍勇,眼底浮出一丝不满和鄙夷,“这些人,驱赶那些放牧人还可以,做些浊流之类的事,怎可参与清流?”

    汉人士族自认清流,将寒门当做污糟不堪的浊流。杨芜看不上朝堂之上鲜卑掌权的现状,当着元穆的面愤愤出声。

    元穆原本想从杨芜这里得到些许建议,可杨芜更多的是抱怨,他不禁停了口,坐在那里。

    杨芜仔细问了当时镇兵是如何进入洛阳的,从元穆口中得知当时的乱相,他重重叹口气,“原来当时已经乱成了那样,倒也不怪四娘会胡乱记错了,一个弱女子,能活下命来已经相当了不得,至于别的也不能苛求。”

    正说着,到了用膳的时候,杨芜令人把庖厨下准备好的膳食都端上来,食物的香味顿时在室内飘荡开来,闻着叫人食指大动。

    杨芜这里没有助兴的歌舞,这并不影响两人的兴致,元穆举起酒杯就要敬酒的时候,一抹倩影从重重帷帐中走出,盈盈到两人面前,对杨芜一拜,“儿见过阿叔……”说着,那女子抬起头来看元穆,“汝南县公……”

    那女子妆容清淡,只是面上浅浅傅了一层粉,画出一双长眉罢了,甚至唇上都没有抹上丹朱。她身穿淡碧色的襦裙,梳着未婚女子的双丫髻,容色清秀端庄。

    元穆没认出面前女子是谁来,甚至连眼熟都没有,女子却眼波如秋水,带着浅浅愁绪,和他关系十分亲密似得。

    “县公可是记不得故人了?”那女子端正坐好,开口。

    “还请小娘子明示。”元穆回想了一下,还是没有想起眼前女子是谁。

    那女子微微弯了弯唇角,眼里愁绪更浓,“我是六娘的姐姐。”

    “这个是四娘。”杨芜在上面适时的开口。

    元穆面色有些微妙,他肃起面色,对清湄颔首,“原来是四娘子,失敬失敬。”

    清湄比之前要清瘦了许多,那日见过清漪之后,她立刻就被拖了出去,挨了一顿好打,身上被打的没一处好肉,之后更是不准有医药来治她。她发了高烧,都说胡话了,幸好同室的一个女子生了恻隐之心,偷偷照拂她,给她用药,她才能活到今日。

    果然,活下去才是对的。要是她死了,又怎么会遇见阿叔,会有今日的安定日子?

    清湄抬眼看向元穆,眼前男子生的俊美,阴柔十足,甚至颇有几分史书中的“面如好女”的味道。

    她垂下眼来,眼里的愁绪更浓,“小女在乱世之中,侥幸能活下一条命来,遇见故人,心下有许多感叹。”

    “四娘子吉人自有天相,福相甚重,日后必有大运。”元穆脸色缓了缓,对清湄也和颜悦色。

    他起先有些恼怒清湄信口开河,明明清漪和杨隐之都还活着,却还要说他们两人已经死了。但后来一想,一个女子在兵荒马乱里头能活下一条命来,已经算是很了不起了,至于其他的实在不能强求。

    或许那会她混乱之中吓坏了也说不定。

    “阿叔,儿可以给县公敬酒,就当是祝县公无恙?”清湄转头就看向了杨芜,杨芜颔首,他想到什么开口提醒,“四娘,如今中书侍郎已封颍川王。”

    清湄惊讶掩口,再次看向元穆的眼神里已经有些微妙的变化,“原来如此,小女方才失礼了。”

    说着她亲自斟满一杯酒,对元穆一敬,“还望大王谅解方才小女的失礼。”

    元穆摇摇头,“不知者不怪,何况四娘子也不是有意的。”

    敬了这杯酒之后,清湄坐在那里,杨芜开口了,“四娘,你先下去吧,我有话要和大王说。”

    “是。”清湄依言退下,她走到外面时,脸上的恭谨和愁绪如同一股轻烟随风散去。她袖下拳头握紧,胸腔里头的心脏砰砰直跳,快要跳了出来,她深深吸了口气,才压住心里的激动。

    当年的汝南县公,竟然成了颍川王。当年阿爷为她们姐妹甄选夫婿的时候,她选了个琅琊王氏的嫡子,而清漪则是被许配给了元氏宗室。

    她那会还心下可怜妹妹怎么被许配给了宗室,以后若是汝南县公犯浑,家里都不好给她撑腰。但是现在回过头来看,那个王郎君恐怕死的都烂光了,可是这位宗室不但活着,还活得很不错,竟然被封了王。

    她露出一抹笑来。

    清湄到内堂上,帮着婶母料理家务。到了傍晚,杨芜让她过去,清湄见到元穆已经走了,心下有些失望,她将失望隐藏在心底,“阿叔叫儿来,可是有事?”

    杨芜满脸笑意,“的确是有事,而且是好事,你上回不是和我说,四娘和十二郎不幸身亡了么?”

    清湄心脏猛烈一缩,她不知杨芜怎么突然提起这事,心脏跳的飞快,她垂下眼,不让杨芜瞧清楚她眼中的慌乱,“是的,那会我还亲眼看到四娘和十二郎被那些骑兵砍倒……呜……”她说着泪水漫上来,泪珠溅落下来,打湿了衣衫。

    “我正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四娘和十二郎都活着,你当初可能看错了,毕竟那会场面混乱。”

    “这……”清湄愣住,她眼眸动了几下,“阿叔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颍川王亲口所说,怎么可能有假?”杨芜拊掌笑道,“这可太好了,如今的杨家,能活一个是一个,你如今又有了亲人,高兴不高兴?”

    清湄浑身僵硬,她颇为艰难的扯了扯嘴角,“高兴,自然高兴,杨家又多了两个人,这等好事,儿怎么会不高兴呢?”

    清湄回去之后,连着几日都没睡好,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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