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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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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体会一下人山人海、挤来挤去的看榜感觉,就像新年不逛庙会,怎么能算参加过科举?”

项成贤听得头有点疼,皱眉揉着太阳穴,“方贤弟不要念叨了,陪你去就是。”

方应物与项成贤正要走,忽然看到店家匆匆赶来,对方应物道:“方公子请慢走,小店承惠银子一百零六两五钱,项公子之前已经给过三十两定金,其余银两是现结还是到府上讨要?”

方应物盯着店家良久,万分疑惑道:“我可是在贵处吃酒时得到中了会元的消息。”

店家掌柜点点头,“小的已经知道,恭喜方公子!”

方应物更加疑惑地问道:“书中故事里,每每这种时候,都是店家大笔一挥,免掉新科贵人所有酒菜钱,并索要诗词文字以求沾喜气。怎么到了你这里,非但不免掉,竟然还是一钱不少的索要?”

店家掌柜脸色一黑,“书都是你们读书人写的,当然喜欢编这种读书人白吃白喝、美人倒贴的故事。若一家老小全靠这个吃饭,谁肯为无亲无故的人免掉酒菜钱?再说方公子这次是六十多席面的大数目,哪里敢全白赔掉?”

又想了想,那掌柜便很肉痛地继续说:“若实在不行,免掉方公子五钱零头以为贺礼如何?”

与俗人没有共同语言啊!方应物挥了挥手,“剩下的银子,你三日后去西城方编修府上找我讨要!”

随后方应物与项成贤带着随从离开了棋盘街醉香楼,向北面不远处的礼部而去。按规矩,会试在贡院填好后,要送到礼部张挂。

等方应物和项成贤赶到的时候,只见得礼部外面人山人海人头攒动,端的是热闹非凡,人流比庙会还拥挤。草草一看,至少上万人聚集在礼部墙外。

又有百十个军士从人群里杀出一条血路,在照壁下面架好一圈栅栏,然后才由十几名小吏七手八脚地把长长的榜文张贴起来。

榜文上每个字都有碗口大小,距离稍远也能看得清楚,但人群仍然争先恐后地向前拥挤过去。

项成贤项大公子随着人群走了几步,然后便找不到方应物了,显然是被冲散了。他没管这许多,在家奴护卫下奋力挤到最里面,抬起头向榜文看去。

先看看最末尾,果然在倒数第五排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正是第二百九十名;然后他又费尽力气地转身扭头,向另一端榜首望去,也没错,第一个赫然正是方应物的名字。

有道是眼见为实,耳闻为虚,亲眼看到和耳闻相比较,感触当然截然不同。

一边在人群里被挤来挤去,一边端详着榜上自己的名字,项大公子这才感到一种难以言表的幸福感充满了心头,这是真的,这不是做梦!

晕晕乎乎的快感中,项大公子醒悟到,方应物说,要享受过程,而且拉着他过来看榜,果然蕴含着深刻的人生哲理……不愧是能中会元的人。

不知不觉从人群中被冲刷出来,项大公子左顾右看,却发现方应物站在人群外面某处,昂头负手而立,眼神深邃而飘渺。

他又注意到,方应物身上衣衫丝毫不乱,好像没有挤进人群去,只在外面等着似的……难道方应物所谓的看榜,就是跑过来站在外围看人群热闹?不愧是会元,高人行事,高深莫测啊。

项成贤很不解地走过去,可是他一直走到方应物身边,也没被方应物注意到,方应物的眼神依然很飘渺地注视远方。项大公子正要开口说话,忽然从右边方向有些议论声传了过来。

“这次会元竟然只有十九岁,何其壮哉,国家又多一少年英才,不知道是不是我朝最年轻的会元?”

“应该算是罢,比他还年轻的李东阳和杨廷和都不是会元。我还听说这方应物是翰林院里一位方编修的儿子,真是虎父无犬子!”

“再看上面所写,原来是我们省的!我记得方编修是上一科乡试解元,父解元,子会元,堪称是父子双元的佳话!”

“是极是极,这一科又出奇闻了,我朝之前应该从未有过这种事罢?”

等那边议论声渐渐小了,议论之人也走远了,项成贤正要开口,却又见方应物满脸陶醉之色,口中喃喃自语:“父子双元和父子两元哪个说辞比较好听?父解元,子会元,父子双元这句像是一副对子的上联,下联该怎么对?回头要认真想一想。”

项成贤很无语,所谓享受过程,其内涵原来就是这个么?自己刚才简直鬼迷心窍,才把方应物想得神乎其神,即便套上会元这层皮,方应物还是方应物!

眼瞅着方应物自动向左边挪动了几步,又靠近了一群人……项成贤忍不住重重咳嗽一声,将方应物惊醒过来。

“啊,你什么时候从人群里出来的?”方应物讶异道。

第三百一十五章 即便全天下人都相信你(上)

方应物与项成贤在礼部看完榜,便分开了。方应物当然是回家去也,项成贤则要找他叔父项大人去扬眉吐气一番。

方应物绕过大明门来到西城,还没抵达家门口,才进了巷子便远远望见自家大门口人头攒动、鞭炮齐鸣,左邻右舍估计都跑来道喜了。

方应物出现后,恭贺之词从四面八方扑面而来,他态度谦虚地一一回应过,待到进了大门时,脸面都快笑僵了。

有下人禀报道:“大少爷,老爷正在堂上等你,另外还有贵客在!道是你回来后速速去见他。”

方应物闻言便向前堂行去,进了屋发现坐着二人,主人自然是父亲方清之,但上首客座那位老者却不认得。

不过方应物虽然不认识人,但认得官袍。从官袍看,这客人老者赫然是一位正二品高官,也就是六部尚书级别的。

方清之对着方应物喝道:“此乃礼部大宗伯周老大人,你还愣着作甚,速速上前拜见贵客!”

方应物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上任不久的礼部尚书周洪谟,连忙上前拜见。

年前时候,原礼部尚书、让方应物很不齿的同省老大人邹干年老致仕。礼部左侍郎周洪谟进位尚书,而礼部右侍郎、兼翰林院掌院学士徐溥(今科会试主考官)进位礼部左侍郎。

拜见归拜见,方应物仍是不解,今天是会试放榜日,周尚书不在礼部衙门坐镇,跑到自己家里来干什么?

周尚书没有半分架子,抚须笑道:“无需多礼,先要恭贺你高中会元。其实老夫是来当媒人的,受了文渊阁刘相国委托,所以登门来说亲了。喜上加喜,也是佳话。”

方应物感叹无语,这刘棉花真是……前脚自己才上了榜,后脚他就让媒人来登门了,这反应速度真是数一数二。

方应物不由得还想起了一句话——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用在刘棉花身上真是名副其实。

之前方应物和刘吉虽然已经在私下里把亲事谈妥了,但因为时间太仓促,还没有来得及正式启动成亲六礼程序。

而今日周尚书登门当媒人,便说明礼法程序将开始不可逆转地启动了。指使礼部尚书来充当媒人角色,规格真不是一般的高,大概刘棉花也想通过这个来表达诚意罢。

送走了周洪谟,方清之没有放走方应物,仍然叫住了自家儿子。并屏退了左右下人,确定周围无人后,才满腹犹疑地问道:“老实说,你这个会元,是怎么来的?”

方应物只当没听懂,故意装傻道:“什么怎么来的?当然是贡院三场辛辛苦苦考出来的,难不成朝廷会平白无故给儿子一个会元?”

方清之轻轻拍了拍桌案,“别顾左右而言他,为父还没糊涂到这个地步。在会试里,你没有使弄什么手段?”

方应物斜视父亲,“话不可乱说,没有证据就不要随便质疑他人的成果。”

方清之反斜视儿子,“为父我不比你愚笨,十几年寒窗下勤学苦读,当年也没考到第一名会元!你天赋也就半斤八两,用功更是差得远,文章远不如为父,怎么就能中会元?这就是最大的证据!”

方应物辩解道:“父亲怎可这样比较?考试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每科都不相同,本来就有很大的运气成分!”

方清之一口咬定道:“不与你辩这些,老实招罢,你到底使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连第一名都弄到手!”

方应物满腹委屈,只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几乎就要指天发誓:“儿子绝对没有去科场舞弊,没有走任何人的门路!”

随后方应物又打出感情牌,“外面都没人怀疑儿子弄虚作假,回了家却被父亲屡屡质疑,实在叫儿子伤心悲愤欲绝,若母亲在此,绝不止于此!”

方清之与自家儿子接触多了之后,便有免疫力了,“常言道,知子莫若父,而不是信子莫若父,即便全天下人都相信你,为父我也有点信不过。再说殷鉴在前,听李大人的话里话外之意,你乡试只怕也没少耍手段罢?”

谈起乡试,方应物是真心虚,不想在这上面纠缠,便很诛心地反问道“这个,父亲大人不会是看到儿子年纪轻轻的便勇夺会元、扬名天下,而您老人家三十多岁才中式,所以心里不平衡了罢?”

方清之本意是劝导儿子一心向正,不可过于沉迷于阴谋诡道。但在此刻,他这君子之腹被方应物的小人之心气得直哆嗦,忍不住大喝一声:“不孝逆子!”

同时他举起手就要打,方应物趁机抱头鼠窜而去……一边逃一边高呼:“儿子是说笑的,父亲不要当真!”

回到自己院中,王兰王瑜两房小妾带着仆役一起相迎,喜气洋洋地恭贺小老爷高中。方应物摆摆手道:“让我先静一静。”

他是要静一静了,自从得知消息后一直处在亢奋阶段,始终冷静不下来。此刻坐在自己书房中,远离了外面世界的喧嚣,心思才略微恢复沉稳,能静心想一想事情。

考试确实要看运气,但自家事自己知,运气能好到中会元,便有点匪夷所思了,父亲的质疑不算错……难道真有幕后黑手?自己认识的人中,谁有这么大能量?

主考官徐溥?首先没那份交情,再说徐溥为人口碑还可以,很公道的人,应该不会无缘无故给自己一个会元。而且徐大人是举荐谢迁的恩人,没必要帮着谢迁的竞争对手方清之的儿子捧场罢,他没有这个动机。

考官李东阳?也不可能,李东阳只是春秋房的考官,没有决定会元名次的权力,他与主考官徐溥仿佛也不是一个圈子的,所以李东阳缺乏这方面能力。

昨晚突然出现的汪太监?更不可能了,文官体系的事情,太监哪能左右得了?汪芷若是有左右科举名次的实力,那也就不至于几年功夫就彻底垮台了。

通过排除法,方应物想来想去后,便觉得最大的嫌疑犯只有一个,那就是文渊阁大学士刘棉花……既有能力又有动机的,也就这么一个人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即便全天下人都相信你(下)

却说这科举大三关,分别是乡试、会试、殿试。会试和殿试是前后连续进行的,但中间要隔半个月,如今二月二十七日会试放榜了,然后三月十五日才举行殿试。

相对于会试而言,殿试就谈不上有压力了,考试并不淘汰人选,只是象征性地由天子主考抡才,并确定出科举最终的名次而已。殿试中最耀眼的事情,自然是产生状元、榜眼、探花三鼎甲了。

不过非要找压力,那也能找得出来。殿试是在皇宫里举行,准进士们要在天子和朝廷大佬眼皮底下写文章,心理素质太差的容易紧张,没准还真就写不出东西。

而在会试到殿试之间的半个月,那也是很热闹的。与中了乡试之后一样,中式举人也就是新科准进士们要拜座师、拜房师、拜同年,而且要比乡试时候拜得更加认真。

道理很简单,会试老师比乡试老师高了不知多少档次。

就拿方应物来说,会试座师是徐溥(未来首辅之一)、房师是李东阳(未来首辅之二);而乡试座师是李士实(疑似附逆宁王反贼一名)、房师是某县学教官(已经忘了名字),哪个更值得认真去拜?

虽然方应物如今地位上来了,不太指望座师、房师以后能帮到自己,自己只是几百个门生里的一个而已,老师哪里能都照顾得过来?所以靠老师远不如靠爹(岳父)。

但他还是想去拜一拜,主要为了探究自己中会元这个千古不解之谜……不过在拜师之前,他先去了一次刘府,找那最大嫌疑犯刘棉花当面问一问。

方应物站在刘府门房里,却见刘府门官连连作揖,高声道:“恭喜姑爷!贺喜姑爷!勇夺天下第一,简直就是天上文曲星下凡!”

这就开始叫姑爷了?方应物被马屁拍得连连苦笑,“不要说了,让外人听去都是笑话!天下第一,文曲星下凡,这些都是说的状元,我只是会试会元而已。”

门官笑道:“状元没什么了不起的,那又不糊名,明摆着都是按人情定下的!而姑爷的会元考试是糊名誊卷,这才是最公正的第一!”

方应物拍了拍门官肩头,“这位老哥,我今日真明白了,为何偌大的刘府许多人,老爷却让你当门官,真是物尽其用人得其所!”

此后方应物被引着去刘大学士的书房,一路上,刘家下人见到方应物时无不上前拜贺,倒是耽搁了不少时候。

进了书房后,只见得刘大学士满面春风喜洋洋矣,方应物上前行礼道:“晚生见过刘公。”

刘棉花眉头顿时一皱,“你这小辈就是谨慎见外,昨天令尊遣了人登门纳采,亲事已成定局,今天你总该改口了罢?”

方应物两世为人,对岳父这种生物很是陌生,更不习惯去称呼。但此时无奈,只能硬生生地叫道:“老泰山在上,小婿有礼了。”

刘棉花笑眯眯地应了一声,“这个做媒的人选,很是叫老夫煞费思量,份量轻了不行,重了也不好,又要考虑到亲疏远近关系。想来想去,最后还是请动了礼部周尚书。

第一,这周尚书是正统十年的殿试榜眼,乃是科场老前辈,德高望重。第二,你老师商相公是那一年的状元,与周尚书是同年同鼎甲的关系。第三,周尚书是礼部堂官,沾了一个礼字,这个名头极好,所以让他去贵府做媒再合适不过了。”

这老人家真是累心,请个根本无足轻重的媒人也有一二三的道道,方应物忍不住问道:“难道周尚书是老泰山的同道中人?”

方应物的言外之意就是,堂堂一个正二品礼部春官尚书,还是老前辈级别的,给你干这种跑腿事,难道他是你的小弟?

刘棉花连连摆手,意味深长地说:“周春官是四川人……”

方应物无语,首辅万安就是四川眉州人,刘棉花强调周尚书籍贯的意思不言而喻。看来在一二三之外还有四五六……

请媒人也有如此之多既精细又复杂的算计,这老岳父目前还能身心健康、活蹦乱跳真是人间奇迹!换成别人早就心力交瘁的病恹恹了罢?

就是向来习惯勤奋思考的方应物如今也实在懒得去揣测刘棉花思路了,他真的累不起这个心啊。

又想起自己来意,今天可不是与刘棉花讨论亲事来的!方应物连忙说:“小婿今日到访,是有别的事情要问。”

刘棉花疑道:“你不抓紧时间去拜访师友,却到老夫这里问什么?”

方应物斟酌片刻,试探道:“老泰山觉得,小婿这个会元得来的如何?”

刘棉花猛然一拍桌案,高声道:“当然是喜事,大喜事,双喜临门的大喜事!虽然会元没有实际好处,更不像状元那样可以据此授官,最终也不如状元显耀,但在眼下却能大涨名声,如何不是喜事?你不也作诗云,三百人中第一先么?”

方应物左看右看,这刘棉花是装傻么?于是不绕圈子了,直接问道:“小婿斗胆问一句,在其中老泰山出了多少力?”

刘吉愕然,拂袖斥道:“你这是怀疑自己?你这是质疑朝廷的公道?你怎可如此没有自信?你的心里怎能如此阴暗?难道你就没有阳光一点的心态么?”

方应物答道:“一个人的运气再好,也好不到这个地步罢?”

刘棉花恨铁不成钢地责问道:“很多人说过,会试名次本来就是天注定,既然老天都要成全你,你还疑神疑鬼什么?朝廷上下数不清的眼睛看着,谁能拂逆得了天意!”

方应物很无奈,“就因为有你这老泰山,所以小婿(W//RS/HU)才不得不疑神疑鬼啊。”

刘棉花气不打一处出,瞪着细长的眼睛,“胡言乱语!你把老夫当成什么人了!为何你一定要如此不相信老夫?难道外面有什么风声传开?还是有人质疑你了?”

方应物又诚恳坦率地说:“说句掏心的实话,在这方面,即便全天下人都相信你,小婿我也有点信不过……”

不过这句话为什么如此耳熟,好像刚在哪里听到过?方应物暗暗想道。

第三百一十七章 老子和儿子

与刘棉花谈完,方应物的疑惑没有消除,反而更大了。他又和刘棉花聊了聊最近朝廷消息后,比如最近要举行告庙献俘大礼之类的,便打算告辞离开,心里盘算着明日该去拜访座师徐溥了。

这时候,有个仆妇在门外道:“老夫人叫奴婢来传话,有请方公子一起用晚膳。”刘吉抬头看看天色,对方应物道:“不知不觉时候不早了,吃过再走也好。”

方应物自然无法拒绝,只得留下,不过他却想起了没过门的小未婚妻。说起来也是见过几次面了,但每次都是惊鸿一瞥,连个仔细端详的机会也没有。今晚要是上了桌,那就可以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了罢?

不过梦想虽然是美好的,但现实还是让方应物失望了。这场家宴里,上桌的有刘棉花夫妇二人,另外还有两个刘府儿媳在旁边作陪,包括上次见到的那位略显刻薄的大嫂蒋氏。

万恶的礼教大防啊,真要到成亲日才能仔细看清楚模样么?方应物腹诽道。

当然,腹诽只是腹诽,作为这个家庭的新来乍到者,方应物表现得很本分,大部分时间都是听其他人闲谈,偶尔附和几句刘棉花。

刘老夫人显然也看出了方应物的刻意低调,对方应物笑道:“看来你与我们这些老弱妇孺说不到一起去,不过也无妨,昨儿得了书信,你两位哥哥就要从老家那边回来了,大概过得几日便会到,你们年轻一辈的总能说到一起去。”

方应物很谦虚地答道:“早晚要向两位兄长讨教的。”

这时候,长房儿媳蒋氏对刘棉花开口道:“等夫君回来后,父亲便让他坐国子监去罢,也是一个出身。”

“去什么国子监?且继续科举,过不了乡试一切都是白搭!”刘棉花虽然在外面属于绵里藏针类型的,但在家里却很有一家之主的霸气。

老夫人也劝道:“这是何苦来哉?他们两个这么多年了仍一无所获,不妨去国子监读读书,将来有你照看,一样能选官。”

刘棉花摆摆手,“你们妇道人家懂什么?监生出身做官,五品同知就算是顶了天,二十岁是这样,四十岁也是这样,早几年晚几年有何区别?等他们两个过了四十再考虑去坐监,眼下趁着岁数不算太大时,先继续科举。”

蒋氏瞟了方应物一样,小声嘟哝道:“科举科举,父亲的力气都使给外人了,自家儿子却没半点顾及。”【。52dzs。】

方应物置若罔闻,低头抱着一根鸡腿啃着,仿佛外界一切事情都与他无关。但心里却不停琢磨,难道自己的科举成绩把她刺激到了?

刘棉花轻轻地敲了敲桌案,“这是什么胡话!不准再说!”老夫人再次劝道:“你就别管那些了,下次乡试为自家儿子想想法子才是。”

刘棉花没有理睬夫人,却看向方应物,“你说老夫该不该想这个法子?”

方应物没想到刘棉花忽然问其他,先是愣了愣,随即言简意赅地答道:“人皆有舐犊之情。”

刘棉花很不客气的训斥:“你这想法不对!”方应物感到自己真是躺着也中箭,无奈的放下鸡腿,拱拱手道:“小婿愿听老泰山教诲。”

刘棉花反问道:“你说老夫身为大学士,自家儿子参加科举,是否引人注目?”

“宰辅人家子弟入场,那自然是众人瞩目的。”

刘棉花点点头,“不错,万众瞩目之下,无风还要起浪,更别说有风了。只怕老夫稍微动动手指头,各种猜疑就要纷纷出来了。该不该慎重?”

方应物答道:“世上固然没有不透风的墙,但就算别人有所察觉,也决定不了什么罢?谁又能奈何得了老泰山?”

他还有句话没有说出来,你老人家已经是被舆论鄙视的对象了,难道还在乎多这一项操纵科举的名声么?

“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官场终究不是我的一言堂!若一个人从入科场开始,便背上了污名,就算别人敢怒不敢言,就算别人奈何不了他,让他能顺利高中做官,那他也注定不会有前途!一个被公认是通过舞弊过了科举的人,可能会做到高官么?”

方应物想了想,很肯定地说:“不能。”

科举就是做官的最大依据,也是被舆论神圣化的东西。凡是舆论公开认定科举舞弊的人,那几乎可以想象,肯定会被主流排斥,黑幕终究不能见光。

别的不说,就是纸糊三阁老这样品性被鄙视的人物,也是从科举中一步步杀出来的,他们一路做到了宰相,在程序上是无可置疑无可挑剔的。大家可以鄙视他们的为人,但却无法鄙视他们的考试成绩和学问。

“那你还不明白?如果由老夫想法子,这两个不成器的东西就算能过了乡试一关,再过会试一关,那么最终也不过是泯然众人的普通官员,这又有什么意义?有什么用处?”

方应物算是明白刘棉花的意思了。他老人家已经贵为大学士,层次到了那个高度,通过舞弊让两个儿子当上没前途的平凡普通官员,对他而言简直毫无意义也毫无用处。

没用的事情,就没有必要去做!

所以刘棉花宁可继续让儿子堂堂正正的赌科举,即便不中,但起码保住了清白节操,保住了的有更高追求的资格,保住了最大的潜力——节操一丢掉,就很难再捡回来了。当然,运气不好的话,也许一辈子都用不上这种节操和资格,永远是“潜力无穷”。

这是一种实用主义到了极点的选择,非有大智慧、大魄力做不出来的,方应物若有所悟,沉思不语。

但从家庭亲情角度来看,有刘棉花这样为成大事六亲不认的父亲,对于当儿子的来说何其不幸……

方应物忽然感到,自家父亲方清之其实相当不错的,比刘棉花强多了。那么守正的一个人,为了自己也能在考试前偷偷给自己收集众考官第一手的文章材料。

正胡思乱想时,方应物又听刘棉花喟然叹道:“宰辅家的子孙辈不好当,只说近几十年,从三杨相公到李贤相公,再到你们淳安的商相公,又有谁家子孙辈真正出息了?商相公有个儿子进了翰林,算是最有出息了,但也只能止步于此。”

方应物不禁再次想起了一个反面例子张居正,在儿子功名问题上,张居正与刘棉花的态度几乎完全相反,但事实也证明,张居正最终还是把儿子坑了。

这里面的对错,实在不好说。

第三百一十八章 春暖花开的世界……

从刘府出来,方应物深深的替两位未来大舅哥发愁,有这么一个对待儿子也心机深沉的爹,真不知道他们这二三十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从另一个角度看,刘棉花也算是做到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称得上是无论家中朝中能够始终坚持原则的人,只是他这个原则只有四个字——实用主义,甚至连父子之情也不能动摇这个原则。

也难怪刘家长房儿媳蒋氏不满,看自己也不爽,大概在她这妇人眼里,刘棉花更像是自己亲爹……

次日,方应物又出门,揣着银子前往今科主考官、礼部左侍郎兼翰林院掌院学士徐溥府上拜访,这就是拜座师的风俗了。

到了徐府那简朴到甚至可以称为寒酸的大门外,只见得车水马龙、人声鼎沸。这不奇怪,会试中式举人又不止方应物一个人,三百名准进士都要来一趟,甚至不止来一趟。

方应物今天才到,虽然不算迟,但也称不上早。倒不是方应物清高或者怠慢,而是他的心态实在没法像别人那么积极,这里面有所区别。

准进士们大都是官场新丁,正所谓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身份角色几乎是一夜之间转变过来的,故而在官场中没有成系统的过硬人脉和关系网。

对有志于官场的菜鸟们而言,拜座师就是组建自己关系网的第一步——这几乎是初入官场的固定程序了。能得到座师特别青眼和提挈,那就有点赢在起跑线的意思了。

但方应物的心态毕竟还是不一样,首先,他虽然没正式进入官场,但几年来也没少在里面打滚,心态是历练出来了。因此看待座师徐大人也就不像其他菜鸟同年那样高山仰止,实在酝酿不出崇敬心情。

其次,对方应物而言,若论起关系,徐溥徐学士这个座师关系远不如拼爹(还是两个)性价比高。拼爹是自己独享资源,拼座师是和几百人抢资源,甚至还会与原有利益发生冲突,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就是论起私人感情,他与徐大人又几乎没有任何交往……所以方应物实在无法像同年们那样对待座师热情高涨。

当然,该有的礼貌必须要尽到,老师就是老师,程序就是程序,不能让人挑礼。

方应物站在徐府大门处,对正手忙脚乱的老门官拱拱手,自报家门道:“今科中式举子方应物前来拜访,敢问老大人得空否?”

方应物是第一名会元,名头自然响,才报出了名字,便引得周围一干人将目光齐刷刷地投过来——这叫方应物的小虚荣很是得到了满足。

老门官翻了翻手里册簿,填上了方应物名字,然后告知道:“前头人数太多,老朽将方朋友排在了后日下午,有请方朋友到时再来,还请见谅。”

方应物扫了几眼老门官手里册簿,果然看到自己前面一堆名字。大概是人数太多,前来拜访又太密集,所以只能采取这种排序方式了。今天自己这趟只相当于过来预约时间的,老门官也是公事公办。

纵然如此,方应物也有点小小不爽,自己好歹是会元第一,有成绩就有特权,直接登堂入室想来并不突兀,连这点插队特权也没有么?

于情于理,自己作为会元,理当享受优先权,老门官不该不明白这点,但他还是公事公办。那只能说明一件事,大概是徐座师特别吩咐过老门官,让自己像别人一样排队挨次预约拜访。

至于徐学士想表达出什么意思,方应物也懒得猜测了,以后又不靠他混,爱咋地咋地。

也许是徐学士单纯地想表示没有私心,而点自己当会元完全是公事公办;也许是徐学士想与自己稍微划清一点界限,毕竟大家都知道自己岳父是谁了。

既然今日徐学士日程排不开,方应物便又去了房师李东阳府上拜访,比起徐学士门前,李东阳这里可谓是人烟稀少。

毕竟同考官房师不比主考官座师,会试有十八房同考官负责阅卷,平均下来每房也就一二十个中式的,当然比不上三百举子拜座师的盛况。况且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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