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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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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成贤连连叫屈道:“洪兄未免太小瞧我了,绝非心疼钱财!我那娘子现在筹划与方贤弟说一门亲,是她一个表妹,已经对我说了数次。我劝方贤弟还是躲一躲好,不要去我家自投罗网了。”

“为何?君子要成人之美。”洪松问道。

“此女太丑了,我看方贤弟为人讲究,断断不能接受的。”

想起项氏娘子的犀利,方应物忍不住畏缩了一下,还是躲着点好。

所谓文人雅集,自古至今也算源远流长了,最著名的就是兰亭之会。简单地说,就是有好时间,好地点,好人物,好诗词的文人聚会,有时候还有个好主题。

三月初春,草长莺飞的季节,淳安县学一年一度的雅集在青溪边上举行。

这次地点选了一个地势较高的岸边,一百来个县学士子齐齐露面,比平时上午明伦堂里的阵容整齐多了。

这种聚会是很随意的,有靠树木而坐,有坐在巨石上的,有自带小马扎的。看似松散,但大体上也围成了几个圈子,就连新人方应物也能看出东社和西社的区别。

这种雅集是要花钱的,但县学百十生员,总有些富裕大户,也乐得赞助雅集。今年掏钱的就是西社那边几个大户人家,这叫项成贤耿耿于怀,方应物已经数次听到他抱怨了。

眼见得美酒佳肴、百样瓜果铺陈满地,似乎随手可取随手可饮,众人边喝边谈,更是意兴飞扬。

不知是谁,甚至还请了城中几个稍有小名气的妓女来助兴,夹杂在士子中,恣意调戏谈笑。

众人徜徉在春和景明的自然风光中,美酒美食美人几样齐全,时而高谈阔论,时而吟诗作赋,一时间忘了名缰利锁,忘了人世间忧愁困苦。

曲水流觞这种高雅范儿没有条件玩,青溪水太急湍,放下杯子估计顷刻之间就要翻倒沉底,所以众人只好用击鼓传花这种流传不知道多少年的游戏了。

有杂役蒙上眼,好一通击鼓,过了片刻,刹那间鼓声停了。众人随着那朵花看去,却发现这花恰好在今年新进生员方应物手里。

不过没什么人起哄喧闹,大家都不知道该如何对待方应物这很有个性的新人。不过凭他的本事,即席作几首出色诗词问题不大。

方应物拿着花,沉吟不语,忽然他起身站了起来,狠狠的将花丢在地上,让人感到很突兀,不明白他要做甚。

方应物环视周围,欲言又止,最后沉声道:“我以尔等为耻!”

这句话当真地图炮,将整个集会上的人都攻击在内了。众人没想到在雅集上出现如此煞风景的事情,一时愕然不已,忘了站出来斥责。

方应物从席位上走了出来,站到了斜坡的上首,继续扫视众人,高声道:“我淳安号称文献名邦,文风鼎盛,往届皆有二三人登龙门,今科却只有一人中了进士,难道诸君不深思么?

想家父不惜欠下重债,也要游学在外,两年一力精进才有今日之成就。他在淳安时不行,出去了却立刻视功名如探囊,难道诸君没想过其中道理么?”

此时有人站起来大喝道:“黄口小儿,也敢在此大言不惭,你以为你是谁!”

方应物冷冷地回答:“我是今科本县唯一进士的儿子!”

又道:“何谓文会?何谓雅集?此乃以文会友、以友辅仁之圣人遗则也!好修之士,以此为学问之地,但我今日一个也没有看到!

所见皆是酒肉浮浪之徒,以为功名从此中而来乎?尔等止以酒色为会,嬉游玩乐而忘圣贤,食佳肴而忘经义,本之不治,业能兴乎?”

又有人站出来道:“春日雅集,消遣而已,你又想如何?”

方应物不客气地驳斥道:“我尝闻,文会当一定读书之志,二严读书之功,三证读书之言,四治读书之心。曰养节气、审心境。

看尔等习气轻薄,毫无醇厚之风,不知明日,但求今朝,深痛心也!

我不想与坐井观天、不思进取之辈为伍!过几日便离开淳安县学,追随家父游学求道!忠言逆耳,仅此而止,愿与诸君共勉!”

方应物讲的全都是硬得不能再硬的大道理,只是在这种燕乐享受的场合不太适宜。

说罢,方应物挥一挥衣袖,不屑再与辩答。他高昂着头颅,教训完诸生,便深藏功与名,挥手自兹去,大踏步离开了雅集会场。

只留下了面面相觑的众人,好好的一场游春雅集,硬是被方应物突如其来的大肆教训而搞得意兴阑珊,只得草草结束。

这到底是什么新人?也太嚣张了!

方应物不在乎,反正他未来几年不在县学混了,就给别人留下一个深刻记忆罢!

但方应物的振聋发聩之音,短短几天内传遍了县中。各家有见识的宿老闻言无不叹道:“生子当如方应物!”

于是纷纷将族中子弟从县学召回本家,勒令闭门读书,几年后又制造出了一波科举高峰。

方应物的第一次县学生涯只有短短五天时间,打倒了一个学霸,搅散了一场雅集,然后就像炫目短暂的流星一样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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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暂别!

方应物在雅集上,义正辞严地将县学士子训了一通,居然反响还不错,全县一边倒地赞扬,这也在情理之中,因为现在是个非常时期。

去年乡试,淳安县只有方清之这一个在外游学的士子中举,其他士子全军覆没,很是寒碜。但被解元光环遮掩了,没有引起太大注意。

今年会试,淳安县还是只有在外面游学了两三年没回来的方清之中进士,其他从本土出发去应试的举子再次全军覆没。

科举是淳安县人的骄傲和门面,一科出两三个进士都是平常事。但在连连遭受重挫、只有在外面游学的人才能中试的背景下,县里舆论已经不淡定了。

在这个时候,方应物作为今科唯一进士的儿子,恨铁不成钢地痛斥士子们拉帮结派、吃喝玩乐,痛斥士子们荒废学业、浪费年华,很能引起主流舆论的赞赏和共鸣。

不然也不会有超过一半的县学生员被叫回家去,并严加管教、禁闭读书。

这个时候,不甘寂寞的白梅姑娘突然也跳了出来,宣布免掉方家三十两债务……不过方应物没答理她。

闲话不提,这年头出门远行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做很多筹备工作,尤其是方应物这样从来没出过远门的。他前前后后准备了将近一个月。

兰姐儿是应该带上的,但两个不到二十的年轻男女行走江湖有风险,还得找两个随从。

所以方应物从本村找了个身高九尺、膀大腰圆的乡亲,这样可以增加安全感,还将兰姐儿的哥哥也作为随从带上了,如此便是一行四人。

家里原本有的三亩地都卖掉,偏僻山村的地不好卖,同族人又买不起,方应物费了很大力气才卖出去。

所有田地款都用来当作盘缠,族人又七拼八凑的捐一些,四五十两银子怎么也该够在外两个月的花销。

在离开前,方应物又去了一次仁寿乡倦居书院,拜访并告别商相公。

商辂对方应物前些日子的放炮也很赞赏:“你那天说得不错,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这几年士风是浮华了一些,正需当头棒喝。老夫建这书院,选在了僻静山脚下,不在村镇城市,也是出于远离喧嚣的意思。”

“晚生只是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却让阁老见笑了。”

商相公叹道:“你们少年人向往外面世界,追求功名之心太盛,要到老时才知优游林泉之乐。”

方应物道:“若无少年人锐意进取,哪有老年人优游林泉。”

商辂大笑几声,掏出五六封信,递给方应物道:“这是老夫给一些京中旧人写的书信,还有吾儿家信,你替我捎给他们。”

名为捎信,其实是关照,让他捎信就是将他介绍给别人,方应物岂能不知?便心怀感激道:“劳烦阁老费心费力,提笔写了许多书信,这份厚爱,晚生没齿难忘。”

商辂抚须笑道:“不累,每封信里都是一样的文辞,轻松得很。只是抬头称谓换了不同人而已。”

方应物发现,商阁老不搞题海训练时,也挺风趣的。

准备出发的期间,又从京师传来了科举的终极考试——殿试的结果,淳安县硕果仅存的独苗方清之在三百五十名进士中,名列二甲第四,也就是总榜第七。

状元榜眼探花三鼎甲不是那么好得的,机缘实力缺一不可,所以二甲第四名已经是高到令人仰视的位置了。

方应物半是欣慰半是痛苦地拍了拍脑袋,父亲这考试达人简直一发不可收拾,一口气飙到底了。这下子,想指望父亲当个地方官,躲开京师乱局也不可能了。

代表全国的三千多精英举子汇聚京师,出了三百多进士,这已经是十分之一概率了。在十分之一里又夺下第七名,父亲的成绩也太恐怖了。

方应物最害怕升得越高,摔得越重。

二甲第四名,是铁定要留在京师当京官了。如果能通过馆选,那就是去翰林院做庶吉士,即便不能入翰林,那去六部都察院肯定没有问题。

部院翰林,都是国家机构里的核心层,父亲要进去了,只怕立刻就卷进漩涡里。

想至此,方应物越发得忧心忡忡,更坚定了去京师的想法。

四月初,离别的日子还是到来了。县城南门外的青溪古渡头,片石嶙嶙,芳草萋萋,方应物在岸上与洪松洪公子互相道别。

方应物左看右看,发现项成贤确实没有和洪松一起出现,很是稀奇,忍不住问道:“项兄在哪里?莫非你们闹了纠纷?”

洪松标志性的苦笑出现在脸上,“自从上次雅集之后,项伯父便把他押了回家,年内是不能自由了,所以今日出不来。

说起来,项伯父动辄将你挂在嘴边鞭策他,他现在快把你恨死了。”

方应物叹口气,也有点依依不舍。洪、项二人虽然性子不同,但都是很值得做朋友的人,近半年对自己帮助当真不少,至少自己借走的钱从来不催自己还……

他深腰施礼,开口道:“此去不知几年,我花溪方氏一族若有事情,还望洪兄不吝伸出援手。”

洪松还礼道:“好说好说,但请放心。亦祝方贤弟此去高飞,鹏程万里。”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方应物喝过三杯离别酒,扭头上了船。船夫撑起了船,缓缓向江心行去。

方应物站在船头上,和洪公子互相招手。船离了岸有几丈远时,忽然有人从路口那边飞奔过来,一口气冲到了码头上。

不是别人,正是项成贤。他气喘吁吁,隔着水流对方应物叫道:“你等着!本前辈日后一定要强过你!”

方应物哈哈大笑,挥挥手钻进了船舱。

岸上洪松奇道:“你怎的又出来了?”

项成贤答道:“听说是送方贤弟,家父就放了我出来半日。”

两人目视船只渐渐远去,忽然听到从船舱里传来似咏似唱的词曲,便静心细听。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项成贤喃喃自语道:“走就走罢,还走得这么煽情。”

第七十五章 姑苏城外寒山寺

从淳安县到京师,虽然距离遥远,但路线是很畅通的。顺新安江、钱塘江到杭州府,然后转入运河,再一路向北,走到无路可走时,京师也就到了。

就是转船很麻烦,坐船不是私家船的话,不可能从淳安县出发一直开到京师,最多也就到杭州。

所以只能在杭州、苏州、扬州、淮安、临清这些枢纽地方一次一次的换船,又不少时间都耽搁在这里了。

沿途各地从南向北,杭、苏、杨、淮、临清都是天下有数的繁华所在,可惜方应物一行并没有心思和计划去游览,只想码头过了夜便继续赶路。

原因有两个,一是方应物担心父亲状况,所以心急赶路,不想在路上额外耽搁时间。

二是囊中羞涩,所带的盘缠本来也就是将将够路费,到了京师还不知道是什么状况。因而必须节省使用,不可能浪费在沿途游览上。

如果声誉足够的名士,还可以靠着名气到处交游,本地人也卖面子招待。方应物显然是不够格的,他在淳安也算小有名气,但放眼全国,也就是十万秀才中普普通通的一员而已。

一行四人,除了方应物和兰姐儿外,还有两人。一个叫方应石算是族兄,虎背熊腰蒲扇大的巴掌,负责震慑宵小兼挑箱笼的;另一个便是兰姐儿的兄长王英,口舌便利,负责和车船店脚打交道的。

两个人上路很容易枯燥,但四个人就稍好一些,人多热闹一些。

却说坐船走了十几日后,方应物一行人到达了一个了不起的地方,那便是天下第一繁华都会苏州府。

运河在苏州城之西的码头就是大名鼎鼎的枫桥码头,没错,就是《夜泊枫桥》的枫桥。

从杭州租来的航船只肯送到这里,所以方应物等人下了船,在枫桥边上找了家看着还算干净的旅舍住下。此后就该寻找客船,讲定价钱后前往扬州去。

枫桥旁边就是大名鼎鼎的寒山寺,虽说方应物并不打算在路上游山玩水,但这次距离寒山寺实在太近了,出了旅舍门,走几步路便能到。

面对近在咫尺的名胜,去转一转并不用费多少时间。

同时兰姐儿也很期待去看看唐诗里的“姑苏城外寒山寺”是什么模样,方应物便答应了明日上午一起去寺中观光——明代逛古寺应该不收门票钱罢?

一夜无话,到了次日。方应物和兰姐儿以及两个随从,一起前往寒山寺游览。

寺中游人如织,明显可见香火极盛。方应物虽然算是唯物信徒,但这时候也不会煞风景,他在寺外买了几炷香递给兰姐儿,陪她一同前往大雄宝殿烧香去。

宝殿正门前布置有供桌铁鼎,密密麻麻人头攒动,香火烟云缭绕,一直飘到了飞檐上。

方应物和兰姐儿在两随从的护卫下,勉强挤到了人群前方等候。方应物与小妾说笑几句,眼瞅着前面香客已经要收工走人,他们准备上前补位。

正当此时,忽然后面人群耸动,声浪哗然,呵斥惊叫互相交杂,好像到了菜市场。

方应物向后看去,却见出现了十几名军校,在一名小头目的率领下,手持长棍强行冲了过来。

他们并非要打砸抢,只是分成两列,不停挥舞长棍,将人群驱赶到边上去,方应物一行人也随着人群晃动被挤得站不住脚,一直退到了殿前台阶的边上。

很快军士们就在宝殿正前方清理出一片空场地,并围住后静静站立等待。

方应物看这架势,心下十分明了,想必是有大权贵人家前来上香了!敢在苏州府名胜如此嚣张的,来历匪浅。

忽然听到身边有当地人议论道:“这应当是巡抚衙门里的标营军士。”

原来是巡抚的人马,难怪敢如此张扬跋扈!

经过宣德朝以来的不断强化,巡抚从临时差遣渐渐演变为常态化,其品级不见得多高,但已经成为事实上的地方最高封疆大吏。巡抚实际权力在布政、按察、指挥三司之上——当然,苏州府属于南直隶,没有三司衙门。

不过方应物听父亲八卦时,好像听说过父亲的恩主、以刚直无私闻名的王恕就是现在的苏松巡抚……

没多久,却见有一顶轿子落在,缓缓地从轿子里下来一位中等身量,娉婷袅娜的妙龄女子。

她头戴遮阳帽,垂下了面纱拦住了别人的视线,看不清容貌如何,年龄自然也无从猜起,只能看出并不是很大。

方应物又听到身边两个本地熟客议论道:“此女八成乃是抚台幼千金也。”

方应物心里再次一惊一乍,原来这女子就是父亲绯闻中的女主角!仔细看这抚台千金点香、跪拜、祈祷,动作优雅好看,颇为赏心悦目。

等到王家千金起身时,周围军士又开始大肆动作,要送千金上轿离开。但却不小心将方应物和兰姐儿撞了一下,险些栽倒在台阶下。

方应物忍不住大怒道:“听闻王中丞乃当世名臣,原来也不过如此!今日得见,名不副实!”

这话声音有点儿大,那王家千金正要离开,听到方应物的话,转身走到方应物面前,打量过后问道:“方才是你说话?哪里名不副实?”

方应物冷笑几声,“这里是佛门清净地,若千金之躯到此,好言相劝腾出空地也就罢了,但没听说过拿着棍棒打砸驱赶香客的名臣!”

隔着面纱,看不出王小姐什么表情,却见她转头把开路的军士头目叫来,责问道:“严头领,这位公子所言属实?”

那小头目讷讷不能答,周围尚未散去的香客看到有人出头,一起起哄道:“自然是属实,不然我等偏喜欢站在边上拜佛么!”

却见面纱晃动了几下,王小姐对军士吩咐道:“严头领胡乱扰民,拿下打四十棍,当众谢罪!”

方应物摇摇头,暗叹这王小姐也太爱现了。没必要如此当众重罚自己人,也不怕下属寒心。

其实只要当众训斥,承诺回去后从严处分,那就可以了,根本不用这样动真格。

不过这都是她的家法了,方应物当然不回去管闲事。不过人家表了不姑息的态度,自己出于礼貌也该回应,便拱拱手行礼道:“王中丞家果然德行如一,传言不假,在下先前言辞不妥,如此便告辞了。”

方应物并不想和王家攀交情,他还急着去京师。再说这王恕未来十年都进不了朝廷,朝局中帮不上多大忙,所以攀交情不急在一时。

何况自己父亲和王小姐到底什么关系还弄不清楚,如果是令她反感的流言蜚语,自己去攀交情不是自讨没趣,反而会让人厌恶么?

总而言之,一切以早日见到父亲为最优先考虑事项。让父亲独自在妖魔鬼怪横行的京师,方应物打心底的不放心。

习惯性的放下手,潇洒地振了振衣袖,方应物转身就要走,却听那王小姐叫道,“慢着!”

方应物疑惑地回头,“还有何事?”

王小姐同样很疑惑地问道:“这位公子我看你好生面善,似是在哪里见过。”

难道被认出来了?方应物笑了笑,她这话放在上辈子可真是老套的不能更老套的搭讪用语。可惜此女是父亲的绯闻对象,借自己十个胆子,也不敢调戏。

只好一本正经地说:“在下首次来苏州府,王小姐想必是一时恍惚了,还请回去多歇息,在下告辞了。”

王小姐等方应物转过半个身为,突然又开口道:“弟佬官等下添!”

方应物下意识答道:“我还要去做生活罢!”

等答话出了口,方应物当即目瞪口呆,怎么冒出花溪口音了?

淳安县山水太多,区块支离破碎,便有所谓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

王小姐方才那句问话,是标准的花溪方言,而他乍闻乡音,一时情不自禁,也下意识的拿花溪话回答了。

不但方应物惊呆,兰姐儿和方应石、王英全都惊讶万分。

王小姐的面纱抖了抖,抬起手指着方应物道:“你肯定姓方!是不是方应物?说!”

方应物尴尬无语,总有装糊涂被当面揭破的感觉。

他可以肯定了,自己父亲绝对和这位小姐有某些说不明道不清的关系。不然她怎能冒出一句花溪方言?不然她怎能轻易就把自己识破。

但这样更尴尬啊!

无可奈何,方应物只得再次行礼,“在下确实是方应物,却不知……”

王小姐反问道:“你不知道我是谁?你父亲没有对你提到过我?”

方应物决定还是装糊涂,这关系太莫名其妙,不装糊涂没法见礼,难道对这貌似不超过二十岁的大小姐当后娘拜么?“父亲从未提起,在下真不知晓。”

王小姐沉吟片刻,邀请道:“无论你真不知假不知,你先不要走了,随我去行辕罢!让我父亲也见见你!”

方应物真心不想去见大名鼎鼎的王恕王中丞。王恕这老大人太正直太无私,眼睛里揉不得沙子。

自己身上又不是没缺点,估计和王中丞性格不会太相投,确实相见不如不见。

他皱眉推辞道:“在下要急着赶路,又身份低微,不敢打扰老中丞,还请见谅。”

王小姐了如指掌道:“你必然是去京师?你父亲已经二甲及第了,还着什么急?不差这一时三刻!——左右何在,请起方公子,跑掉了自行领军法!”

第七十六章 行路难

方应物一行人便在军士的簇拥下,上了船,沿着水路望姑苏城西北的阊门(chāng,苏州的城门名)而去。

一路上见两岸人烟稠密,店铺鳞次,而在水面上满载货物的船只来来往往穿梭不息,十里繁华十里红尘,当得起一声天下之最。

进了城又不知走了多远,在一处码头登岸,便到了巡抚行辕。

大门外多一重高大牌坊,大门则是很阔气的五开间,两排威武雄壮的军士矗立在大门左右——这就是方应物对巡抚行辕的第一印象。

内里庭院深深,方应物一行被领着绕过前面大堂,从侧路进入了行辕后院。又穿过两道月门,来到一处小花园。

花园里建有书房,向里面禀报过后,方应物独自被带了进去。

却见临窗小厅中,坐着一位便装老者。头发花白,眉毛略显稀疏,但眼神极其锐利,颧骨很高,脸型轮廓十分硬朗。即使不清楚王中丞的名声,只看这外形,也是很刚直的。

方应物知道,如果在明代找几个以真正大公无私的大臣,眼前这个老头肯定能排前三。

现在可以看做以士子身份见前辈,方应物决定不叩首了。他实在没有这个叩首的爱好,在礼节两可的场合,都尽量省心。

方应物揖拜道:“晚生方应物,见过中丞老大人。听闻家父曾多受恩惠,晚生感激不尽,铭记五内,向来没有机会道谢,今日便莽撞了!”

王恕微微抬手,算作还礼,方应物直起身躯,立在下首处,等候训话。

王老大人答话道:“令尊天资卓越,心正性纯,老夫自当为国推荐人才!此乃分内之事,不需多谢,事实证明老夫没有看走眼,如此便足以欣慰。”

同时又转了话头询问道:“你是从淳安来?要往何处?”

方应物如实回答:“久不见家父,心中念想,故而欲前往京师膝前尽孝。”

王恕闻言不悦,脸色凝重起来,冷哼一声训斥道:“年轻人岂能贪慕荣华,不安心学业?心存虚浮,将来难有成就!”

方应物感到莫名其妙,这第一次见面的老头虽然有可能是父亲的恩主,但也不能如此毫无来由的训斥他罢。根本没有一丝道理。

方应物忍住气道:“老大人似是意有所指?晚生心中不明。”

王恕毫不客气地说:“你父亲中了二甲第四,可谓光宗耀祖也。正当此时,你急急忙忙前往京城投奔父亲,这份心思昭然若揭,还用老夫细细点明么?”

方应物登时气冲斗牛,这老头原来如此作想,他也太自以为是了,太把他方应物看低了!便顶对道:“在下还是不明白,老大人说话要仔细才是,休要叫人听不懂。”

“你不安心在家学习,听了父亲中进士消息,便立刻启程前往京师,只怕是仰慕富贵,想去父亲膝下做个官宦公子罢!”

方应物反驳道:“老大人说话可笑之极,刚愎自用,可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王恕不屑道:“无须多加掩饰了!老夫年已花甲,阅人多矣,你这点心思还能看不出来么?”

方应物解释道:“如今庙堂邪气日盛,奸佞遍布,一想到家父辗转其间,晚生忧虑不已。故星夜兼程,急欲前往京师,尽己所能助家父一臂之力!”

王恕冷笑道:“越说越荒谬了,你这少年人能有什么本事?竟敢大言不惭说去京师助你父亲一臂之力,黄毛小儿懂得个什么!这些话,拿出来当托词都没有人相信!”

方应物善于言语应对,但此时也词穷,虽然理不屈,确实是他所说的原因,但外人不相信啊!

他可算体会到窦娥的滋味了,满腔冤屈却无处可说,憋屈!淳安人可能会相信,但这王恕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谁能相信一个第一次出门的十六岁少年人,便可以在复杂无比的京城里,帮助别人混好官场?

天下最出色的师爷幕僚选出来,也不敢说这种话罢。王恕这么有能力的人,不也当了二十年外官不能回京。

方应物心里叹道,果然如同先前所料想的,他和王恕这种极其强势的老头子根本说不到一起去。

话不投机半句多!他再次行礼道:“无论老大人信与不信,在下本心在此,日月可鉴。告辞!”

“慢着!”王恕阻止了方应物,“你父亲正当进取之时,老夫不能看着你去捣乱!”

方应物气极反乐,问道:“那老大人想怎样?”

“你不要去京师了,就留在行辕里读书罢!”王老大人很负责任地说:“你这等年纪,精进学问、探微求真才是正理!去京师追逐富贵权势,只会迷失心性,毁你终生,所以不要去了,就留下专心学业罢。”

“你凭什么管束我!”方应物简直要暴跳如雷,这老头也太不知所谓了罢!自己就算变成废材,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就凭你父亲要娶我王家女!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误入歧途,更不能看着你拖累父亲!你还是安心留住的好,两年后若有所成,老夫自会推荐你入场乡试!”

我靠!方应物见老大人撕破了脸强行留人,心里怨气满怀。这老头怎么能如此霸道不讲理,自己要去京师帮助父亲,他怎么偏偏就认定自己去坑爹!

有一瞬间,方应物恍惚觉得王老大人真像个白蛇传里的法海,自以为是的将白娘子关在雷峰塔里,很是多事!

他脑子里又闪出了西游记,唐僧取经路上有九九八十一难,遇到各种妖魔鬼怪,这莫非就是自己北上路途中的一难?

面对南京右副都御史、苏松巡抚强力挽留,弱小的生员方应物毫无反抗能力,恍恍惚惚出了书房。

外面早站有一名老管家,略显恭敬地上前对方应物道:“方小公子,我家小姐已经吩咐下人收拾出了客舍。其余几人都已经先过去了。”

巡抚行辕虽然不叫衙门,但其实就是衙门。迎来送往的事情不少,行辕里自然设有客舍,如今便收拾出几间给方应物用了。

方应物便跟着老管家向住处走去,不知什么时候,他发现自己身后多了两个正大光明的尾巴,都是军士打扮。

方应物无语,这是王恕担心他趁人不意而逃掉,特地派来看管他的罢?

第七十七章 困居

王恕目送方应物出了书房,暗暗叹一口气。与一门心思赶路的方应物不同,他已经得到了消息——方清之馆选为翰林院庶吉士。

庶吉士不是官,没有正式品级,只是一种名称,表示在翰林院学习深造。若馆选为庶吉士,三年之后才能正式做官,谓之散馆。

庶吉士看似比别人做官晚三年,但却是所有三鼎甲之外的新科进士都梦寐以求的,因为庶吉士还有个别称叫做“储相”,顾名思义就是后备宰相。

放在从前,内阁的资格并非很严格,不经翰林也是可以的。

但成化初年时,首辅大学士李贤定下了“非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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