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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第1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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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十月份,才是大动干戈的时候!诸君应当知道未雨绸缪的道理,与其到时候措手不及焦头烂额,何如预先防范?”
于是众人便没话说,然后便有人主动请缨,泼墨挥毫写起陈情表文。笔走龙蛇一时三刻成了文,别人看过后,叫好几声,随即挨次的签名。
国朝自太祖起,便一直树立言路畅通的政治正确性,民间上书除非是故意作死议论敏感事务,朝廷一般不会怪罪。
对这些士绅大户而言,联名上书表达一下对钦差的不满,基本上没有什么风险,属于何乐而不为的事情,朝廷不大可能因此而降罪下来。
所以他们毫无心理负担,很轻易地就接受了上书倡议。即便上了白上,那也是不上白不上。
李知府当然不会和民间人士混在一起联名,他会另外单独上奏折,顺便也招呼县里一起上疏。
稍有政治嗅觉的人便知道,苏州府官员上疏和民间上书同时送到朝廷,合在一起后,效果就不仅仅是一加一这么简单了。
官员上疏是地方官府态度,民间上书是民意。两者分开看时,在高高在上的朝廷眼里,很可能无关痛痒,无非是个别人发牢骚而已,不代表地方上主流态度。
但地方官府和民意两者合在一起时,影响力就会成倍的增加。这时候就不再是个别人牢骚,而是一种能代表主流的态度了,那么朝廷肯定要重视起来。
蔡孔目当然也明白上述道理,便忧心忡忡地看着府衙大堂里的闹剧,心里忍不住为方大人担心起来。
先前方大人让蔡孔目上演一出苦肉计,然后叫他到知府这里献计献策,大肆鼓动知府倡议上书时,蔡孔目觉得这计策成功性不大。
哪个官员能有这么傻,连官官相护的道理都不明白?但蔡孔目却没料到,方大人所言都成了事实,李知府还真就鼓动众人一起上书。
现在成了这样情况,方大人怎么办?
以蔡孔目的从政经验来看,凡是地方官府和士绅耆宿联合起来抗议弹劾的,那都是闹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这种事情的主角不是祸国殃民的乱臣贼子,就是为害一方的阉贼。
除非有天子无条件力挺撑腰,这样的人多半都没有好下场,方应物固然有点背景,但还没到能被天子强力撑腰的地步罢?他又不算是天子佞幸臣子,也不是宦官太监。
可是这个局面,仿佛又是方大人一力促成的,全过程看下来,怎么看怎么像是自寻死路……蔡孔目纵然世事洞明,但这时候也看不懂了,陷入了迷茫之中。
究竟是方大人一切尽在掌握,暗中留有后手,还是他弄巧成拙、骑虎难下?
第五百一十二章 狼来了
事情完毕,陈情表文被交付与急递铺军士,此后人群渐渐散去,李知府也退回了后堂。
有幕僚刘师爷迎上来,面带忧色的建言道:“前两年在下一直在京师游历,这钦差方大人时任京县正堂。听闻方大人虽然年纪很轻,但做事谋定后动,善于出其不意,委实老练得很。
由此而想,今次之事只怕没这么简单,方大人处置公事不应当是这种浮躁骄横的粗莽做派。”
李知府对刘师爷的建言不以为意,笑道:“打了几次交道,实在没看出方钦差行事哪里老练了?
但想来你也不会虚言妄语,大概因为此地是苏州府,不是京师,地方不一样便水土不服了。亦或是他的助力都在千里之外,独自在苏州府便不灵了。”
那刘师爷当年在京师时,亲自耳闻目睹过方应物的事迹,此刻仍然感觉不太对头。
他还想说什么,却听到东主又道:“你大可将心胸放开一些,即便你言之有理,方应物确实暗藏了手段,我又能有什么损失?
即便弹劾不成功,那也就是不成功而已,方应物这钦差不可能一直驻在苏州府。更退一步,难道本官还能比致仕更差。”
刘先生仔细想了想,几乎将所有假设都用上了,但确实也想不出方钦差还能有什么手段。
最终只能自我安慰道,大概是自己多虑了罢。可能是因为方应物此人过去做事太成功,一帆风顺太久导致心气就浮了,来到新地方也沉不下心,于是变得骄矜起来。
其实也不怪李知府大意,此时连蔡孔目这个深知内情的当事人都迷茫万分,更别说李知府了。
不过话虽如此说,李知府该小心还是非常小心的。这边联名上疏的事情肯定瞒不住人,天知道方钦差知道后会做出什么举动。
方大人毕竟是钦差大人,若打着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的心思,那还真是不好应付。
所以在朝廷表态之前,李知府格外注意提防,非常密集的派人打听一切与钦差公馆有关的消息。
几天过去了,可是钦差公馆那边没有任何动静,钦差大人也没有任何指令,就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
事有反常即为妖,抱着这种心思,李知府的神经更加紧绷起来,进一步加大了对公馆的监视力度。
但是最新的消息是,钦差方大人离开了苏州城,去了西边太湖上游玩。而且方大人似乎乐不思蜀,完全忘记了公事,短期内不大想回苏州城的样子……
听到这个消息,李知府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这方钦差究竟是怎么了?与蔡孔目一样,李知府也感到万分迷茫了。
正当李知府对方应物的举止感到无所适从时,刘师爷从负责公文运转的承发房出来,匆匆来到李知府面前,将手里公文递给东主。
李知府看到刘师爷的神色,便知道这肯定是必须要引起高度重视的公文。他打开看去,原来这公文是从南京发来的。
再细看内容是通知苏州府,有中官王敬奉旨前往江南,为宫中采办药材、书籍。
李知府顿时感到头大,刚迎来一个钦差没多久,怎么又来一个奉旨采办的太监?
有点官场经验的都知道,这样的太监极难侍候,而且都是天子亲信,远比什么钦差令人腻歪多了!
公文里说是奉旨采办药材和书籍,但谁也不会以为只有药材和书籍。天子是个什么德行,官场中人谁不明白?各种珍宝古玩字画或者就是银子,全都少不了的!
这才是真正的狼来了!如果要有什么句子形容李知府现在的心情,那就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或者是前门进狼后门进虎。
李知府拿着公文,暂时忘了方应物,愁眉不展地思量如何应对采办太监。却又见有杂役站在门边上,高声禀报道:“老爷!前面来了几个官爷,说是采办太监的前导!”
来得好快!李知府万般无奈,只得将人请进来。这前导一共有三人,当先一个人身穿五品武官便服,生得颇为清秀阴柔,但行走之间举止昂扬跋扈,不似善茬。
却说此人迈进了门槛,未曾行礼便道:“本官乃锦衣卫千户王臣,奉奉旨采办太监王公之命,先行到苏州府打前站!”
李知府点点头,“本官知道了,不知王千户眼下有何计较?”
王臣从怀中掏出一叠纸张,放在了公案上。李知府低头瞧了瞧,原来是大明朝廷发行的宝钞,就是当钱用的纸币。
王臣按着这叠宝钞,语气轻飘飘地说:“此乃五百贯宝钞,请府衙兑成银两。”
李知府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五百贯宝钞兑成银两,这是说笑么……
宝钞是由太祖皇帝时候定制并开始发行的,按照太祖定下的官价,一贯宝钞相当于一千文铜钱,或者一两白银。
但宝钞终究是纸币,不是真金白银,多年来因为朝廷滥印滥发,宝钞贬值极其迅速。在当前,一贯宝钞在市面上只能兑换一两文钱,也就是说,五百贯宝钞只相当与几百文铜板,连一两银子都兑换不到。
所以拿着五百贯宝钞想兑换银子,有点像是笑话一般,但王臣王千户显然不是为了闹笑话来的。
李知府按住怒气,出声询问道:“王千户欲用宝钞兑出多少银两?”
王臣嘴边挂着几丝微笑,轻松地说:“按照官价,一贯宝钞等于一两银子,五百贯宝钞自然要兑出五百两银子。这点银子,苏州府不会拿不出来罢?”
官价?宝钞早就暴跌到官价的百分之一二,现在市面上谁还认这个官价?李知府看着宝钞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什么。
王臣拍了拍宝钞,冷笑一声,出言威逼道:“王公奉旨到江南采办,天子赐下了若干盐引、宝钞为本钱,在下兑换银两,也是为了王公采办所需。怎么,苏州府不想收?”
挣扎片刻,李知府长叹一声,“罢了罢了,本府便兑给你!”
当今天子不算明君,对太监的亲近更甚于大臣,时不时听到地方官因为得罪办事太监,被告了一状后倒霉的事情。李知府想来想去,还是不愿为五百两库银冒着得罪王敬的风险。
王臣转而哈哈一笑,趾高气扬地说:“算李大人识相!”
李知府眉头皱得更紧,只怕这仅仅是一个开始……替天子采办的太监,胃口怎么可能只有五百两?怎么可能只满足于区区府库?
何况这五百两可能是王臣自作主张,只能算这帮人来稍微试试水而已。这些太监和爪牙走狗的秉性,可不像是方应物这种束手束脚的文官钦差。
第五百一十三章 采办太监驾到
却说当初大臣奏请派钦差督粮,引发了成化天子另外的贪婪心思,东南号称最为繁华富丽,但他这当皇帝的好像从来没有直接捞到过什么好处。
故而在派出钦差赴江南督粮之际,成化天子又另外委任了亲信太监王敬,打着采购药物、书籍的旗号赶赴江南。
奉旨赴江南采办太监王敬王公公在南京巡视完毕后,便出发前往苏州府。他坐在船头,手中一壶茶,一边品茗,一边感受着江面上传来的习习凉风,惬意得很。
人逢喜事精神爽,赴江南采办这桩肥美差事,不知有多少内监打破了头抢,最终还是落到他王敬头上。由此可见,他王敬也是“简在帝心”的。
办得好了,不但自己可以顺便捞上一大笔,而且更能讨得天子欢心,从此圣眷也必然更上一层楼。
前文介绍过,当今成化天子身边的得势太监大约可分为三类,一是政治型,例如司礼监掌印太监怀恩、秉笔太监覃昌;二是特务型,最有名的就是汪直,还有之前的尚铭;第三种太监,就是帮着天子吃喝玩乐、搜罗金银财宝的太监,最成功的一个就是御马监太监梁芳了。
此外比较有名的就是云南镇守太监钱能、广东镇守太监韦眷等人,靠的就是在地方大肆搜刮奇珍异宝进贡天子,从而十分得宠。
虽然这些太监在地方上民怨沸腾,上到藩王公侯,下到官府百姓,无不痛恨他们,但却因为天子故意袒护,这些人倒也一直平安无事。
王敬王公公想要效法的,就是钱能、韦眷这条路子。东南富甲天下,可以搜刮的实在太多,王公公这趟若让天子高兴了,升为一个要害衙门的掌印太监不难。
听说内官监掌印太监要出缺了……若不是司礼监有怀恩那个老匹夫把持,他王敬甚至敢去琢磨一下司礼监的职位。
旁边有个随从,为王公公讲解着水土人情:“江南这地方,夏天比北方早,一到四月便是黄霉节气,五月六月就是三伏炎天。不过眼下已经是八月时分,天气凉爽不少,王公来得倒也是时候。”
王敬公公耳朵里虽然听着,但神游天外不知想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昔年覃力朋前辈坐镇东南,每每赴京师时,自家财货常常连绵数十艘船,蔚为壮观。我忽然想起此事,颇为向往之呐。”
王公公就是这么直白……左右随从逢迎道:“王公此次奉旨下江南,待到回京之日,想必与那覃力朋相较不遑多让!”
王敬身边带来的这些随从数量不少,比方应物那钦差队伍庞大两三倍。人员大都是从京师扒拉出来的,有恶棍无赖,有落魄文人,凑成了一支杂乱的采办队伍。
其中有个念过几年书的,此时企图表现得与众不同一点,便笑道:“众位这话可不大吉利,听说那覃力朋当年为了敛财贩卖私盐,却被急于立威的西厂汪直抓了个正着。
后来无数家产抄没入宫,而他本人也差点被汪直处死,所幸天子仁慈才饶了他一条命。王公欲比之不遑多让,不见得是好事。”
这话听在王敬王公公耳朵里,怎么听怎么不顺耳。他正处在志得意满时,哪里爱听这种丧气话?如此便阴恻恻地说:“你说得对,但苏州府你不用去了,请回去罢!”
那半吊子文人尚未反应过来,又见王太监抬了抬手,吩咐左右道:“来人,将他送下船去!”
这时候船只尚在江面上行驶,所谓“送下船去”大概等于从船上丢到水里。情况还真就是这样,噗通一声响,便见某位企图表现个性的人士在江面上扑腾着,不知道能否活着上岸。
其他随从骇然之后,更加猛烈地拍起马屁来……
一路无言,王公公一行在京口转入运河,然后过镇江、常州,最终抵达苏州府。
这苏州府是江南地区的核心,不是首府的首府,但凡被差遣到江南办事的人,无不是将苏州府作为主要驻地。
只见得岸上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好生热闹。府、县官员倾巢出动,以知府李廷美为首立在岸边等候。
场面虽然盛大,但众位老爷的脸色却不大好看。谁都知道这采办太监没有不祸害地方的,他们这些官员将会夹在中间很难办,但他们又不得不来“欢迎”。
王敬公公从船舱中走出来,抬头一看岸上风景,忍不住得意洋洋,对左右道:“这里衙门还挺知趣。”
左右随从很及时的谀词如潮:“公公声威所至,地方这些官儿自然必须俯首!”
打前站的王臣王千户也在岸边上等候着,抢先踩着踏板上了船,殷勤地扶住王敬公公,低眉顺眼地问候道:“几日不见,干爹越发精神爽利了。”
王敬哈哈一笑,便在王臣的扶持下,稳稳地弃船登岸。
却说此时在望江楼上,钦差方应物站在三层楼窗口,遥遥望着这边码头的动静,心中若有所思。
旁边长随王英愤愤不平,“当日秋哥儿你以钦差之尊按临苏州府时,地方衙门在码头迎接的场面,可没有这般隆重!今次连那不阴不阳的李知府也出来了,瞧他那卑躬屈膝的样子!”
方应物面上对此不以为意,“这有什么难理解的?你没听说过一句话么,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
只怕在地方眼里,我就是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就算将我逼急了,除了向朝廷告状外,只能束手无策。而那王敬就是小人,小人卑鄙无耻是没有底线的,所以需要小心应付着。”
另一个随从方应石半晌没说话,此时突然吐出一个字来:“贱!”
方应物哂笑道:“不贱就不是人性了,俗话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自作聪明的人何其多也,有他们吃苦头的时候!”
王英忽然有所悟,“等他们吃到苦头后,地方上没有别人能做主,奉旨太监谁能硬抗?别人自然要哭着喊着来找你,毕竟你同样是奉了诏旨的钦差大臣。”
方应物高深莫测地说:“事情没这么简单……我还要等待朝廷进一步的消息。”
第五百一十四章 简直就是抢劫!
阊门外码头上欢迎仪式是象征性的,结束之后,王敬太监便继续往南走了几里,住进了胥门外的姑苏驿。
苏州城周边不少驿站,姑苏驿是其中规模最宏大的一座,人手最多、设施最完善、档次也最高,招待贵宾完全没有问题。
安顿好之后,王敬坐在堂上挥退了左右随从,只留下了干儿子王臣谈话。
话说这王臣本来也是苏州人氏,是在富人家当小厮使唤的,不过长相俊秀又聪明伶俐,学了不少吹拉弹唱琴棋书画的才艺,深得主人家喜爱。但他不该色欲熏心,与主人家妾侍私通,被主人拿了现行。
不过那主人不愿张扬丑事,将王臣锁在屋中,意图饿死了事。可是有个小婢女偷偷将王臣放了出来,此后王臣担心被主人抓捕,便潜逃远遁至京师。
在京师这王臣却别有际遇,结识了王敬公公,因为写字不错便被安排在武英殿做抄书的杂员。后来王臣拜了王敬做干爹,由王敬向天子讨了一个恩典,封赏王臣做了寄衔锦衣卫千户。
这次王敬奉旨下江南采办,想起干儿子的苏州人身份,便将王臣一起带上了,并派王臣打前站先到苏州府,当然不止为了安排衣食住行……
确定左右无人偷听后,王敬对王臣询问道:“你看那苏州府如何?听说他当年也是顶撞过汪直的人物,不知到底什么样?”
王臣答道:“先前我拿了五百贯宝钞与他,他一句硬话也没敢说,就从府库给兑了五百两银子。据我观之,这知府名不副实,肯定不敢与干爹顶撞,不足为虑也!”
王敬又问道:“你见到了钦差大臣方应物否?此人又如何?”
王臣想了想后答道:“听说方钦差去外面游山玩水了,所以未曾见到,不过有关他的传闻不少。
苏州本地官民都不大待见此人,而方钦差本人仿佛对苏州本地官民也不大喜欢,可谓是相看两厌。据我观之,这钦差还是脱不了少年心性,全无在京师时的老练,可能是没了人在背后指点的缘故。”
“那便不必管他了,暂时不要去招惹他。”王敬开始说起自己的事情,“此次前来江南,皇爷赐下了一万盐引和一万贯宝钞作为本钱,眼下先要做的事情,就是将这些本钱兑成银两。
一来归拢些银子,手里有银子才会心安;二来立一立威风,叫江南官民知道厉害;三来可以试探一下地方,瞧一瞧有多大的脾性。”
王臣立刻赞同道:“干爹思谋深远,所言极是!一万贯宝钞先要兑出一万两银子来,不过若都交给苏州府府衙兑换,未免有些吃力。
故而可以差遣人手去附近的松江、常州等地兑换,这些地方都是江南富庶之地,从各处衙门里兑出几千两问题不大。”
王敬点点头,“此议甚好,回头便挑选人手放出去。”
王臣又建议道:“至于这一万盐引便不用靠官府了,苏州本地商旅密集,干爹可以就地召集商家,将这一万盐引摊派下去,强迫他们认领购买就是!
每一盐引,至少须得拿出一两五钱银子来购买,一万盐引便可从商家这里收回至少一万五千两以上的银子!”
王敬抚掌而笑,“我儿想得周全,看来是真用心了,全依你的主意去办,我父子的富贵便因此而始!
当然这也只是个开端,将这本钱兑回来后,便可以继续下一步了,那就得下狠心搜一搜大户。因而在这些时间里,还要委派人手去打听消息,看看有什么富户,谁家有什么珍宝古玩。
如果人手不够,那就从本地里再招收一批人。杀头的买卖总有人来做,找一批有心投效的人应当不难。”
王臣却从怀中掏出一份名录,略有迟疑地说:“我这儿倒有个名单,是前阵子地方士绅大户联名上书给朝廷时,在表文上签押的名单。只是对地方惊扰过甚,干爹能承受得住么?”
王敬公公扫了几眼名单,然后才抬起头,毫不在意地答道:“你只要想明白一个问题,皇爷心里是向着我,还是向着地方土豪?
皇爷给的本钱是盐引和宝钞,那都是朝廷自己印的,想印多少都有!说不值钱也根本不值钱,皇爷难道不明白这点?
但我们要把它变成钱,并且要变成十倍的钱!我们是给皇爷办这事的,皇爷心里很明白,再说别人还敢追到宫里去报复不成?所以我们怕什么?”
王敬教训完干儿子,又举了举手里名单:“另外,这份名单远远不够,苏州府这等地方不可能只有这么些大户,还得加派人手去打听!皇爷最喜欢奇珍异宝、古玩字画,这些都要打听!”
“遵命!”王臣躬身应承下来,又见干爹面上有疲惫之色,大概是舟车劳顿的缘故,便又主动告辞道:“干爹方才的吩咐,小子都牢记在心,这就去一一办理。”
王敬困意上头,打了个呵欠,挥挥手让王臣自便。
随后一切按照商议的进行,王臣王千户拿了七千贯宝钞送到苏州府府衙,要求兑换成银子。这七千贯宝钞里,只有五千贯是天子赐下的本钱。
而其他两千贯则是王千户从市面上花了三两银子收来的,当然,从府衙兑换出银子后,也归王千户自己所有。
采办太监要将七千贯宝钞兑成七千两白银,苏州李知府还是不敢硬顶。但府衙里凑不出这么多现银,李知府只好变卖了若干府仓物资,又找县衙和相熟富户借了几笔,这才凑齐了七千两交付与王千户。
此外还有五千贯宝钞被分别送到了常州府和松江府,同样也兑出了现银。采办太监此举,简直就是明火执仗的抢劫官库,一时间江南府县衙门叫苦连天但又莫可奈何。
与此同时,采办太监发出了公告,召请商家前来认领盐引。但是应者寥寥,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人响应。
在各种生意中,盐业是一门技术含量很高的生意,行外人贸然涉足进去也根本玩不转。盐商多聚集在扬州,苏州府这边根本没有正经的盐商,最多都是卖盐的小散商。
一个外行人,就算认领了盐引,同时从采办太监这里获得专卖许可,那又怎么样?
首先要拿着盐引去淮北产盐地取盐,外行人不懂门道,能取得出来就见鬼了,只怕排几年队也支不到盐!其次,即便能支出盐来,运往指定销售区进行销售也是个问题。
食盐不同于其他货物,必须是在官府监督下销售的,卖盐最终端涉及到散商、官府、牙行等几方面。让不懂行来做,只怕资金回笼极其缓慢,拖也能把盐商拖垮了。
所以说,苏州府虽然商人众多,但根本没人对盐引感兴趣,更不会蠢到去高价认领盐引——不用想,采办太监目的是为了敛财,转手盐引肯定是高价。
“公告已经张挂三天了,还是没有人?”采办太监王敬坐在树荫底下,一边把玩着玉石,一边向王臣询问道。
王臣献言道:“确实没有人,看来还须强迫商家来认领盐引。可以随便选上一二百家,逼着他们分了这一万盐引。如此每家花费不过几十两银子,很容易拿得出来。”
王敬嘿嘿一笑,“选那么多作甚?只需找十家来认领盐引即可,随便怎么抽取,但数目十家就行!”
王臣愣了愣,有所犹疑的反问道:“一万盐引分给十家认领,每家至少要拿出一千多两银子。只怕大部分人力有未逮,根本拿不出这笔银子。”
王敬怒哼一声,抬手便将玉石砸向王臣,呵斥道:“你犯得什么糊涂?难道还需要我手把手教着你?别人能不能拿出银子来孝敬,是你我应该考虑的么?
被指令到的商家里,谁拿不出银子来认领盐引,那就让他去找银子。再找不到银子,就让他破家!也让别人都瞧瞧,皇爷赐下的盐引,是那么好领的?”
王臣不敢躲,额头被玉石砸出一个包,但还得强忍着疼痛认错:“干爹息怒,儿子知错了,这就照此去办!”
王敬神色稍缓,又摆出长者姿态敦敦教导道:“我们在外面给皇爷办差,就要贯行狠绝两个字,非如此不足以表示用心!至于别人的死活,与我们有何干系?”
其后采办太监又发出榜文,公布了十家商户,限令这十家在两日后到姑苏驿汇合,商议认领盐引的事情。
被点到名字的商家,无不倒吸一口凉气,这简直就是祸从天上来!十家分摊,每家平均就是一千五百两银子,这样一笔巨款有几个人能掏得出来?
没被点到名字的商家也并不感到庆幸,很是物伤其类。这采办太监不是善茬,谁知道明天会不会点到自己?
登时满城又一次哗然了,苏州府这两年真是流年不利!去年发了大水,今年又遇到一前一后两个钦差!
前面那个钦差大臣还算是雷声大雨点小,虽然调门很有威胁,但到现在尚未见有实际性动作;谁知道后面又来了个更狠的,上来就要直接割肉,根本就是不加任何掩饰!
强迫商家以高价认领朝廷滥发的盐引,这和抢劫有什么两样?相比较之下,还是前面那个钦差显得比较温柔。
第五百一十五章 火候差不多了
外面纷纷扰扰,府衙里李太守心烦意乱,不由得哀叹地方官难做。如果下辈子还有机会做官的话,那说什么也不当地方官了。
这时候,门子来禀报道:“钦差方大人到了府衙,说是要见老爷!”
李知府闻言皱起眉头,据他所知,在最近这段时间里,方应物没有公开露过面,几乎消失了一般。
后来听说这方钦差整日都是在周边游山玩水、寻幽访胜,给人的感觉仿佛是遭遇挫败后,灰心丧气自暴自弃了。
不过此时方应物突然出现在府衙,为的是什么事情?李知府正在琢磨时,忽然听到屋门外有人叫道:“怎么?李太守不敢见本官了?”
原来这方应物已经闯到了堂外,而府衙中人知道钦差身份贵重,又不敢硬拦着。
随后方应物又从堂外闯进了堂中,只见得他身穿玉色长衫,手持一把折扇,不像是钦差大臣,倒像是个消闲士子。
方应物连礼节都懒得施,开口便责问道:“太守身为府君,看着治下虎狼当道、民不聊生,该如何应付?”
李知府正为采办太监的事情烦心,听出方应物有指责的意思,便十分恼火,硬邦邦地顶回去说:“本府如何应对,与你何干?更不需你来过问。”
方应物仰头哈哈大笑,啪的一声合上了扇子,极其无礼指着李知府道:“好一个与我何干!本钦差只是发了几个榜文,引起了一些流言蜚语,你便急不可待地跳出来,不但亲自上疏弹劾,还怂恿府中联名上书,给了本官一个难堪!
如今这采办太监公然凌虐百姓,之前还勒索官府,从你苏州府库掠走数千两白银。这样的事实面前,却不见你有何表现!”
李知府顿时哑口无言,这实在无法辩解,先前自己挟持民意弹劾钦差大臣的积极性是个人都看得到,又与现在面对王敬时的唯唯诺诺形成了鲜明对比。
李知府的脸皮毕竟还没有修炼到刘棉花那种地步,若不然也不会止步于知府了。
方应物由此冷笑连连,毫不客气地继续讥讽道:“怎么?你有胆量反对本钦差,却没胆量与那王太监抗争?连一封弹劾奏疏都不敢上?”
李知府便强辩道:“时机未到,上疏弹劾也未见得有用!”
方应物立刻驳斥道:“就算弹劾无用,但也是个表面功夫,你李廷美连表面功夫都不肯做?这倒是个笑话,本官讲给别人听一定很好笑,祝李太守早日扬名立万!”
砰!李知府拍案而起,咬牙切齿地说:“方大人休要激将,不过弹劾一个中官而已,本官有什么不敢?”
“那本官便等着拜读大作!若你言而无信,本官便亲自密奏天子,弹劾你昏庸渎职!”方应物大笑几声,转身离开了府衙。
混蛋东西!李知府暗骂一声,方应物显然就是逼着他上奏疏弹劾王敬,最后一句话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但是李知府仍然搞不明白,方应物此举目的何在?自己是否弹劾王敬,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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