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大明官-第104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十条……想必还有不少陈年旧账,换成谁也要抓狂啊,方应物无语,突然发现他很理解皇上的心情。
方清之轻轻放下茶盅,起身振一振衣袖,好整以暇地正一正衣冠,无所畏惧地昂首迈出门槛。
方应物站在父亲侧后面,望着父亲挺直的背影,忍不住激动地唤了一声:“父!亲!大!人!”
方清之斜视了自家儿子一眼,轻喝道:“大丈夫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问心无愧,为臣尽忠,求仁得仁!为父去则去矣,何须做儿女之态?”
方应物严肃地说:“我只是想说,父亲放心去刷声望罢,外面一切自有儿子打点,家中事务也无需父亲挂念!”
“……”方清之身形晃了晃,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出戏了。自己明明是抱着家国社稷的情怀,很认真地在当诤臣忠良,偏生这儿子狗嘴吐不出象牙!他都是跟谁学的?
其实就在这短短时间内,方应物早已经盘算了好几遍,目前这状况肯定死不了人,最大的危险就可以排除掉了。
最坏的情况就是像那些前辈一样,父亲以翰林编修、东宫侍班的清贵身份被贬谪到外地当知县或者推官。
但如此一来,声望就爆棚了,到时候名动天下也不难。待几年后正人君子反攻倒算时,父亲回朝后不给补偿个五品学士简直就对不起天地。有了五品学士,再下一步就可以考虑兼任寺卿或者侍郎了。
至于自己该做什么?先要使银子打点诏狱上下,叫父亲在天牢中少吃点苦头,这是当儿子必须做的。
其实未必会吃什么大苦头,大臣就是被关起来那也有大臣的体面,除非把天子惹怒到特意下诏虐待的。但现在看来,还不至于到如此惨烈的地步,今上也不是这样的变态虐待狂。
其次就是要多方求援,有两条路子可以走,一个是未来老泰山刘棉花大学士,另外一个就是天子的亲信红人汪太监。过程纵然有可能会很麻烦,这些人都不是吃素的,但一切事在人为,现在局面还能比三年前更困难?
然后就是造势了,这更是断断不能忘的。那谢迁有贵人全力提挈,固然上升速度快,但要比起节操,有两下诏狱方清之多么?
与此同时,也不能忘了自家前程,要在这夹缝中小心翼翼,既维持声名不坠,又要不惹怒天子,安安稳稳地等待自己的任命走完程序……
按下方应物心思不表,却说他陪同父亲出了大堂,却见十几名官校已经闯进了庭院内。
当中一员虎背熊腰的武官迎着方清之父子大喝一声:“来者可是方编修父子?”
方清之负手而立,平静地说:“正是!”
那武官便大喝道:“奉圣谕当面问几句话,圣上对你优容有加,不计你三年前冒犯之过,拔你做词臣贵职,你为何还胆敢上疏非议圣君,文间多有谤语?”
方清之掷地有声地答道:“子曰:君待臣有礼,臣事上以忠。正因君恩深重,故而为臣者必然加倍报国,敢不竭尽股肱之力,倾尽肺腑之言,又何来谤语?正所谓忠言逆耳,伏请陛下慎思!”
那武官默然片刻,便郑重地对方清之抱拳行礼,以示敬意。随即又出示文书,并大喝一声:“驾帖在此!奉圣谕拿人审问!”
只听得左右官校齐齐应声道“是”!然后一起冲上前来,团团围住。
方清之阖目不语,任由施为,方应物头一次亲眼目睹这等场面,望着父亲伟岸的身影,不由得也生出敬意。
方应物正为了父亲的浩然正气感动,微微走神时,忽然间几名官校越过父亲身边,靠近了自己,一伸手却把自己按住了。
带队武官将驾帖收起,又对方清之道:“方编修!在下奉命拿令郎方应物审问,你好自为之,这便告辞了!”
啊咧?方应物目瞪口呆,头脑中一片茫茫然……
这厂卫官校上门是来抓自己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说好的父亲大人二进宫,自己在外面摇旗呐喊的剧情呢?
奉命拿人的官校可不给方应物静立思索的功夫,直接推着方应物向大门外走去。
方应物毫无心理准备,一时间猝不及防,不知所措。下意识地高举双手,不停地叫道:“我为江山立过功!我为社稷流过血!尔等不能如此,不能如此!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方清之同样茫然,毫无应变,只能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家儿子被厂卫官校带出家门去。
之前的默契不是这样啊,现在换成儿子蹲天牢去了,自己却安然无恙……那自己应该去干什么?
第三百四十二章 镇抚司(上)
方应物被厂卫官校押着走在街道上,此时他忧心忡忡、长吁短叹。不过并非是为了自己被捕,而是为父亲担忧。
本来按照他的设想,若父亲真的遭遇牢狱之灾,他方应物将在外面应变和活动。但现在却完全反了过来,莫名其妙被捕的不是父亲而是他自己。
也就是说,自己要是被下了大狱,能做的事情不多,基本就要全靠父亲在外面活动了。
说实话,在这种复杂的情况下,方应物不觉得父亲应变起来能比自己更靠谱,活动能力只怕也比自己差了一筹……还是坐天牢这种简单活计更适合父亲。
方应物的思维有点重结果轻过程,今天这事也是先把结果琢磨了几遍,然后才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是自己被捉拿?
虽然不大明白这中间有什么道道,但方应物根据若干历史经验猜测,必定又是自己被父亲坑了,不然没有别的由头。
却说这一班官军押着方应物,出了胡同,折向南去。走了一段后,方应物突然反应过来,这路程也与自己所想不同,如果是去西厂,应该向北往灵济宫方向才是。
于是方应物便对那带头的武官问道:“敢问阁下要去哪里?难道不是去西厂?”
那武官回头答道:“非也,我等乃锦衣卫镇抚司官校,自然是押你回镇抚司!”
靠!方应物惊了一惊,这又是怎么回事?不应该是西厂负责抓人和恐吓么?为何是锦衣卫镇抚司来动手?
自从成化十三年以来,西厂敢打敢杀受到天子极度信用,很多情况下天子修理大臣都是用西厂,所以西厂势力直接盖过了老牌东厂和锦衣卫。上次方清之下诏狱,那是因为当时西厂厂督汪太监远在江南,所以才让给了锦衣卫镇抚司操办。
而且从前夜汪太监使人传口风来看,这次君臣对抗,应该还是西厂负责动手才对……
一次又一次的出现意外,让方应物的小心肝有点儿颤悠悠了,固然有穿越者和士林名流两道光环护体,但也架不住总是出意外呐。
若是落到西厂,有老熟人汪芷在,玩玩小暧昧怎么都好说话,大不了告诉汪太监一个惊天小秘密作为交换。
但要是到了锦衣卫镇抚司……他方应物的确与现任掌事指挥使万通见过几次,但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而且当时见面都是不欢而散居多,根本谈不上交情,反而还有点小嫌弃。
在惴惴不安中,方应物被押着穿街走巷,来到位于皇城南边的锦衣卫镇抚司衙署。
有个官校迎上前来,传话道:“徐百户说了,钦犯带到,直接上堂,他正等着。”
“哪个徐百户?”方应物突然插嘴问道。押他前来的武官答道:“是徐达徐百户,现在镇抚司为理刑官。”口气中颇有几分同情。
徐达?把自己妻子献给家主万通,然后从家奴变成锦衣卫百户的那个徐达?方应物皱了皱眉头,真是倒霉透顶!这徐达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个把自己妻子献给主人玩弄的人,一个当众强抢店铺的人,一个被诸多笔记素材鄙夷的人,人品能好到哪里去?
自从进京时在客店见过一次这徐百户后,原以为没什么机会打交道,怎么今天还是撞上了?
徐达自然没资格在锦衣卫衙署坐正堂,方应物被带到一处偏厅里,此处已经有几人把守。
方应物低头思忖时,忽然听到有人惊叫道:“是方相公?”他抬头看去,却见前方有两个官校伸手指着他,很是面熟。
又一想,方应物也记起来了,这二人不是当初押解他去榆林的那两个锦衣卫官校么?一个是牛头一个是马面,相处得还算不错。
方应物刚想去叙话时,有百户官从后面转了出来,坐在公案那里,拍案大喝道:“下面可是方应物?”
方应物定睛一看,依稀认得确实是徐达,便答道:“正是在下!”
徐百户冷笑几声,继续问道:“方应物!你不过一江南小儿,适逢天恩才有今日皇榜提名!你不思君恩,又为何要妖言惑众、上疏诽谤圣上!”
方应物十分糊涂,反问道:“这话从何说起?在下何曾妖言惑众、诽谤圣上?”徐百户便质问道:“昨日煽动同年,带头上疏的是不是你?”
方应物“哈哈”一声,大笑道:“徐百户明察!在下根本没有上疏,更谈不上诽谤圣上!”
我靠!徐达闻言愣住片刻,以这帮清流文人的尿性,方应物怎么能不上疏进谏?他不想要脸了么?探子曾禀报,据远远观察,当时方应物与一干同年互相呼应,怎么会没上疏?
话有点不好继续问了,徐百户尴尬地拍案道:“且先带下去囚禁!待本官查明后再问!”顿时牛头马面二人上前扣住方应物,拉着他向厅外行去。
走了几步,稍稍远离了偏厅,牛头对方应物点头道:“方先生许久不见了!上次在榆林时,承蒙相让斩首之功,平白叫在下升了一级,还一直没有谢过。”
方应物疑惑道:“你是牛头还是马面?”
牛头马面:“……”(文*冇*人-冇…书-屋-W-Γ-S-H-U)
方应物嘿嘿笑道:“说笑说笑,不过在下真想问问,这徐百户不是一直在外面做事么?怎么会坐衙?”
牛头撇撇嘴,“万指挥不是锦衣卫世代老人,要安插亲信,故而将徐百户调进镇抚司内当理刑百户。”
锦衣卫镇抚司衙署占地极广,很大一部分就是天牢。方应物这类“士大夫”待遇自然与那些因为偷鸡摸狗被逮捕进来的平民不同,被关押的地方有狭小逼仄的院落和几乎只能放一张床的小屋——好歹也是单间待遇。
牛头马面把方应物送进去后,叹口气道:“我兄弟皆知方先生乃是要青史留名的大人物,但职责所在无法放纵。若方先生有什么我兄弟能办到的需求,只管吩咐。”
方应物谢过,此后便分别了。方应物独处时,不由得回想起方才在偏厅时的场面,听那徐达的意思,好像以为自己也上疏了似的,这问题出在哪里?
想来想去,八成是有人闹乌龙了!看到自己和一干同年会面,没有具体核实,便脑补自己肯定也上疏谏君!以自己的名声,只怕没人觉得自己会看着天子失德而无动于衷罢!
想当然害死人哪,这真是此身总为名声累,方应物唏嘘不已。那么自己到底是因为父亲被迁怒,还是因为乌龙才进来的?
忽然外面有几声响动,有人呼道:“方先生!徐百户来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镇抚司(下)
想从方应物被关押的地方通往外界,只有一条狭窄阴暗、两面都是高墙的夹道,夹道的另一端在正常情况下都是大门紧闭的。
方应物听到呼声,便看到徐百户从夹道门口闪了出来,因为小道太狭窄,他的官服上还蹭了点墙灰。
方应物淡淡地问道:“徐大人若要审问,去公堂便是,何须亲自前来?”
徐达向后面看了看,确定没有人跟随进来,便在院中石头上坐下,“我欲与你细谈一番。方才我使人去了通政司查询奏疏底册,得知你确实没有上疏……”
方应物便道:“既然如此,还留我作甚?”徐达嘿然一笑,“虽然有误,但却非是在下请你前来,乃是天子请你!你埋怨在下也无用!”
这话引起了方应物的注意,“此话怎讲?”
徐达详细道:“却说圣上朱批奏章时,看到了令尊的上疏,当即龙颜大怒,要下旨发落令尊。不过被左右太监拦住并劝道:方清之已经下过一次诏狱,若今次再下一次,反而是成全了他的名声,陛下何苦如此!
又有人劝道:方清之以气节闻于当世,名望素著,若随意抓捕只怕朝臣人心不服,反弹尤甚,变得更为棘手。
如此圣上犹豫片刻,却负气道,拿不了方清之,还拿不了他的儿子么?那方家父子各自分头串联同道,实乃一丘之貉!方清之奏疏如此,方应物只怕也差不多,治他个妄言邀誉之罪!”
方应物虽然有所猜测,但听到真相时,仍然惊愕无语,自己还真是替父亲挡箭……收拾父亲震动太大,就拿自己这当儿子的出气,顺便用来敲山震虎,警告父亲。
从策略上而言,这样做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敢情连天子都下意识以为他方应物已经上疏进谏,以此罗织罪名摆了个大乌龙。
方应物愤怒地指着徐百户骂道:“我有没有上疏,难道不是明明白白的事情么?尔等厂卫、内监枉为天子耳目和左膀右臂,都是吃白饭的吗,朝廷养着尔等有何用处!”
徐达虽然被当面骂得不爽,但也没法子,总不能去骂天子老糊涂罢?厂卫、内监不背这个黑锅谁背?只能辩解道:“一日之间,风闻上疏者百十人,内廷哪能一一详览?误认你在里面也情有可原!”
好罢,凡事皆有两面,也不完全是坏事。方应物觉得自己可以拍着胸脯说一句,洒家从今也算下过诏狱的人了!
再出去后去混社会,陡然就高人一等了!父子双魁元,一门两进士算个什么,这年头的新标杆是父子两诏狱!
同时方应物忽然又意识到,事情麻烦就麻烦在这里了。别人摆了乌龙,耐心纠正就是,但天子正在不爽的心情下摆了乌龙,谁能去纠正?纠正了让天子更不爽么?
或者说,有什么法子去纠正?一个不好,就有可能惹得天子更加恼羞成怒、干脆错上加错、将错就错。
不用怀疑这一点,至高无上、理论上权力无限的君权是不能用二十一世纪的人情律法来揣测的。做皇帝的,不想认错就没人能逼他认错,除非发生了天变。
方应物又想起成化末年一个官场乌龙故事,有位言官上疏小小的劝谏了一下天子,却因为该大臣名字和天子很讨厌的毛弘有点像,被天子误认为是毛弘,便降下九天雷霆,找了个借口直接廷杖并贬斥三千里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徐百户又开口道:“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想必你也明白其中棘手之处。镇抚司奉诏将你拿来,总要向天子复奏,至于怎么复奏,全在我一念之间。”
方应物顿时皱起眉头,“你这是威胁我?”
徐百户呵呵笑道:“不是威胁,只是阐述一个事实!此案既然由我审问,我既可以为你好言开脱,助圣上消气;也可以在其中添油加醋一番,最后火上浇油也不是难事,圣上可不是喜欢认错的人。”
方应物冷笑不语,只是看着徐百户,他葫芦里卖的药只怕很快就要揭晓了。
果然听到徐达继续说:“常言道,女人如衣服,闻君内室有美妾王氏,通州客舍中曾惊鸿一瞥,时常念想,不知肯割爱否?”
居然还在觊觎自家爱妾!闻言方应物勃然大怒,厉声呵斥道:“你不过是万氏一家奴,献妻卖身侥幸沐猴而冠、窃居禄位,人所共不齿也!难道以为天下人如你这般毫无廉耻么!”
如果放在一两年前,有人当面如此辱骂或者议论,徐百户早就玩命了。但时间长了,丑事渐渐传开,听多了也就习惯了。
同时方应物身份也不是一般,天子并没有下诏可以用刑,指挥使万大人也没有下达可以动手的暗示。真要出了事情,他徐百户也吃不了兜着走。
故而徐百户忍住气,用自以为很诚恳的语气说:“听闻你就要成为相国家乘龙快婿,何必在意一小妾?再说我并非索要,而是拿别人交换。[wrshu]
你看杜三娘子如何,我可以从教坊司将她除籍并送到府上,这种事你办起来多有不便,但对我却不难!你与她也是有过交情,此女相貌情趣不亚于你那小妾王氏,甚至犹有过之,总不叫你吃亏罢!”
杜三娘子?方应物愣了愣,那的确是一个爽朗妩媚、婉转承应叫人着迷的女子,印象深刻。不过方应物仍然狠狠地挥袖道:“令人作呕,勿复多言!”
徐百户忍到现在也有些怒了,“我敬你也算个名士,故而以礼相待!阁下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此地乃是诏狱,你以为你那相国老丈人管得了锦衣卫么!”
方应物张口要继续骂,却见徐百户转身离开,倒叫方应物莫名其妙。无论是动文还是动武,他总得划下个道道来,怎么能就这样走了?
又过片刻,夹道口那里红影一闪,又钻出个人来。身围一圈大红防风斗篷,顶上罩着兜帽,一时间看不清是谁。
等来人伸手将头上兜帽褪下,却现出一张白净的俏脸儿,不是刚才提到过的杜三娘子杜香琴又是谁?这把方应物吓了一跳,“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你怎的来了这里?”
杜香琴娉娉袅袅的对方应物福了一福,“奴家午后正在梳洗时,忽然有客人登门,自称锦衣卫官校并亮出腰牌。道是方公子入了天牢,问奴家想不想去探望,奴家心慌意乱,便随着来看了。”
方应物苦笑道:“你好糊涂!在下身陷囹圄,没什么好探望的,这里乃是不祥之地,虎狼环伺,你一个女人家真不该来,也不怕被人骗去么!”
杜三娘子上前几步,恳切地说:“先前几番承应欢愉,自从会元宴上一别之后,月余不见方公子,多有念想,乍闻公子进了天牢,于情于理怎能不来探望?纵然是被骗,总好过心忧郎君。”
方应物叹口气,一个美人如此主动,是男人也会被触动几分,只可惜……这徐百户做事也真够不拘常理,竟然让杜三娘子当面来打动他,但是心中自有道义,有些事情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杜三娘子又问道:“奴家不明内情,不知方公子还能平安出去么?”方应物很客气地答道:“今上乃圣明天子,当不会因言废人,应该能罢。”
杜三娘子又是款款一拜,仰头道:“昔日公子春风得意时,呼朋唤友、广有宾客,眼中自然没有奴家这个贱籍女子,奴家默默远观便是。
如今公子为了道义落难于此,身边无人照理,奴家虽身在贱籍,但也知道公理二字。既然已经进来,愿在左右服侍公子,直到出狱为止。”
先不谈这是真心还是假意,就说在古代当名士,福利竟然这有这么好?方应物呆了呆,叹息着十动然拒道:“三娘子如此垂青,在下多谢美意了,只是此乃诏狱,不是说笑的地方,还是快快离去罢!”
“公子!”杜三娘子因为被拒绝,难过地落了几滴珠泪,忘情地轻呼一声,扑到方应物怀中。
方应物本来下意识地想推开,但是又觉得这样做未免太伤人心,便没动作,任由她扑过来。同时想道,这里毕竟不是什么好地方,女儿家呆在这里也多有不便,甚至还很有可能受辱于狱卒之辈,等会儿就让她速速走人罢!
此刻突然听到外面几声呼喊,又片刻之后,哗啦啦地从夹道里涌出一二十号人,一干彪形大汉中间却有个略显瘦小的身影。
此人头顶遮阳黑纱帽,身穿蟒纹红色曳撒,再细看,分明是齿白唇红、面貌俊美的少年。
这少年人目光灼灼地盯着杜三娘子看了几眼,轻轻地叹道:“哟!方公子进了天牢还有红袖添香,搂搂抱抱互诉衷情,不愧是一等一的江南风流才子。”
靠,汪芷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偏出现在这节骨眼上?方应物愕然,奋力与杜三娘子分开,下意识叫道:“我们是清白的!”
汪芷撇撇嘴,对手下挥了挥手道:“你们是否清白与我何干?带走!”
第三百四十四章 读书人的话
汪芷刚下了令,但想了想又重新对手下吩咐道:“尔等且带着这女子先出去。”如此小院中只剩了汪芷与方应物,看这状况,方应物便知道汪太监有话要说。
果不其然,汪芷向后面看了看,确认夹道口无人偷听,而后才对方应物低声呵斥道:“记得我提点过你,敢情你都当成了耳旁风?”
方应物记起来,当初那场会元宴之前,汪芷回京突然杀到时,仿佛对自己暗示过,杜三娘子有点问题。
还未等答话,方应物便又听到汪芷劈头盖脸地骂道:“你们这种读过几本书、会写几笔诗词、长相还过得去的狗屁文人,都是色令智昏、见了美貌女子走不动路又自作多情的货色!以为全天下的女子都会被你们的名气和才气折服,会对你们崇拜的五体投地、死心塌地、床上床下鞍前马后?”
一连串不大好听的词从汪芷嘴里不停地往外跳,方应物微微皱眉,忍不住挥挥手:“慢些,慢些说,你先喘喘气再说。”
“还说个屁!看你的样子,面对娇滴滴的美人投怀送抱,只怕被迷得神魂颠倒上当受骗也不自知!”
方应物感到自己比窦娥还冤,他到底做错什么了?又不是他主动把杜三娘子找来的。“等等,你这都是无中生有,直到你进来时为止,我没做出任何承诺,没有上任何当、受任何骗!”
汪芷冷哼一声,“你们读书人就是嘴硬!就算现在还没有,再等一会儿也必定有了。莫非你还觉得我来得太早,耽误了你的猎艳好事?”
无中生有直接变成有罪推定,方应物觉得与汪芷讲理是个很困难的事情,无奈的拱拱手问道:“那就多谢厂督出手相救,就算在下上当受骗,那总要让在下当个明白鬼,上了什么当,受了什么骗?”
汪芷对方应物这个态度还算满意,点点头道:“杜香琴是锦衣卫镇抚司的密探,当初就是用来勾搭次辅刘珝家那不成器二公子的!”
方应物愕然,这个消息可真是够诡异的!敢情不是刘二公子欺压教坊司妓家,而是杜香琴一直骗着刘二公子?“为什么?锦衣卫有什么必要与次辅刘阁老过不去?”
掌握秘密的汪芷优越感十足,故作不屑道:“这么点事你都看不明白?不是锦衣卫与刘次辅过不去,而是万家与刘次辅过不去。其中关联,你自己想罢!”
方应物稍加思索,便理清了其中门道。万家?首辅万安是万家,还印帕橙狭送蚬箦鼻灼荩跻挛勒剖轮富邮雇蛲ㄊ峭蚣遥胪蚬箦乔捉愕堋
万安与刘珝势同水火,那么万通在后面帮着使阴招实属正常,用品行不端的刘二公子为突破口更不奇怪。
想至此处,方应物暗暗心惊。这朝争看似堂堂正正阳谋居多,没想到背面竟然也有如此阴暗的手段!史书上可没写到这些!
汪芷又补充道:“这棋子本来准备在关键时刻抛出来的,作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结果在前月误打误撞的把事情闹大,被迫提前动用了,虽然把刘次辅修理得灰头土脸,但毕竟没有致命……”
方应物又醒悟到,难怪第一次见面,杜三娘子就如此交底,把刘二公子违法乱纪、胡作非为的底细全交代了,敢情也是为刘二公子埋地雷。只是没想到,后面出了些意外,将事情闹大了,大概这也是他们始料未及的。
“那她今天找到我作甚?好叫人迷惑不解。”方应物很“天真”的问道,不是他故作天真,而是因为这样与汪太监说话比较省心省力。
果然,汪芷再次不屑地冷哼一声,“专骗你们这些糊涂色鬼的!在次辅家二公子那里,戏演不下去了,便找到你这另一个阁老的未来女婿身上,算是安插一个钉子。”
方应物无语,至于万家为什么想在刘棉花这边安插一个钉子,这样幼稚的问题还是不要问了。老大防着老二,实乃天经地义的事情!
也难怪某首辅混得人厌狗憎,一换了天子便立刻当不下去了,他这为人处世完全没有政治品格,谁肯保他?
随后汪芷与方应物便从夹道里走出了囚禁人犯的小院落,却见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聚集了百十号人马,里外分作两圈人。
里面这圈人看到汪芷,便簇拥上来,保护性的围住。如此方应物便看得明白了,想必里面这圈人是汪芷带来的西厂人马,而外面一圈敢怒不敢言的则是锦衣卫镇抚司官校。
敢怒不敢言终究是敢怒不敢言,西厂缉事官军护着汪芷顺便夹着方应物向外行去,锦衣卫官校不由自主的让出去路,看着西厂厂公然将“人犯”抢走,并不敢阻拦。
到了外面胡同口,却见有人站在街道对面呼道:“方先生!”
方应物举目看去,原来是牛头马面二人,便对汪芷道:“那两位是在下熟识的人,大概有几句话要说。”
汪芷也看了看不远处二人,皱眉道:“那就叫过来回话!”方应物有点为难地说:“还是在下过去说话罢。”
汪芷笑道:“呵,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方便叫我听?那我和你一起过去听听。”
你太不见外了,知道什么叫隐私吗?方应物环视周围一群西厂官军,便打消了讲理的念头。走过去时,只能任由汪芷在后面跟着。
牛头马面二人见到方应物,便叫道:“方先生!你托我兄弟二人去西厂找汪公求救……”
听到这里,方应物尚未表态,汪芷扫了方应物一眼,得意地“呵呵”一笑。
牛头继续说:“但那汪公架子也太大!在灵济宫周边寻了几圈,你说的那个酒家也去了,实在不得其门而入,就是见地下的阎罗王也没这么难!所以只能空手而回。”
方应物吃了一惊,回头对汪芷道:“你不是接到报信并来救人的?我方才以为你收到了他们两人的报信,然后才赶到。”
“你们读书人就是想得美!镇抚司胆敢抢我西厂的差事,是可忍孰不可忍,所以我是来亲自抓你回去办差的。什么报信不报信、救人不救人的,不知道!”汪芷一口否认了。
随后她又盯着牛头质问道:“你说谁架子太大?谁像阎罗王?”
牛头马面看着汪芷的穿戴相貌,又看看不远处的西厂官军,恍然大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起头。
遇到方秀才,准没好事,还说什么保举他们调入西厂升官发财,下辈子再也不能听方秀才的话了。读书人若可信,母猪也能上树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如何是好?
话说汪厂督押回了方应物,便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只把人犯方应物丢给了手下一个叫韦瑛的千户审问。
而这位韦瑛韦千户是汪厂督的死忠亲信,汪厂督不在京师时,西厂事务都是由韦千户主持,向来以凶残著称。天子不知道什么原因,对此也不置可否,这更助长了西厂的气焰。
此次能让韦千户亲自出面问案,也算是西厂对方应物这个“钦犯”的重视了。“方应物!你不过是一江南书生,适逢天恩才有今日皇榜提名!你不思君恩,又为何要妖言惑众、上疏诽谤圣上?”
方应物听到这句貌似耳熟的话时,很是恍惚了一下。他看了看左右,再看了看前方公案处的韦千户,确定自己确实换了一个地方——眼下正在西厂刑厅里面受审,并不是还在锦衣卫镇抚司。
但是眼前的韦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