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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洛荨)-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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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屿筝的心思。于她而言,只需谨遵爷的吩咐便是,而爷……却是无论如何都顾及着屿筝的……
轻叹一口气,遥羽打开手中的食盒道:“既是如此,那你便安心上路吧……”
妙竹看着盒中丰盛的食物,心下也明白了几许,只跪在地上,朝着岚静殿的方向重重叩了几个响头,朗声道:“谢娘娘恩典……谢娘娘成全……”
风起云涌生死决(三十七)
团坐在潮湿阴冷的地上,妙竹将食盒内的饭菜一一吃下。
回想入暴室的这些时日,妙竹知道,如果不是自己刻意去装疯卖傻,早已变成了暴室中的一缕冤魂。她尤记得脸上伤口腐烂时,她被丢弃在暴室外的角落下,任由大雨倾倒,混着身上的恶臭气息,只待她自生自灭……
清醒时便随意抓起身边的树枝草叶吞咽,昏沉时任由暴室那些行刑的嬷嬷太监肆意欺辱。
妙竹不知自己在坚持什么,或许是宫外的亲人叫她放心不下,她只知道,当那个粉衣宫女宛如从天而降般的出现在面前,她恍然才忆起自己初入宫廷的模样,也是那样的善良天真……可到底是什么,在岁月中将无邪无畏的自己变成了后来那般心狠冷血的模样……
她不会后悔,如今所有的牵挂都已妥帖,而眼下便是最好的归宿了……
手中的碗筷“当啷”一声落地,妙竹兀自栽倒在地,唇角尚带着一丝欣慰的笑意,渐渐便没了声息。
遥羽将手探向妙竹鼻翼,沉默半晌之后,才缓缓起身,随即便佯装惊恐地厉声叫道:“来人啊!来人啊!”
守在屋外的侍卫和太监急急而入,见妙竹已是倒在地上再无气息,一侧的遥羽则一脸惊慌,显得楚楚可怜:“她吃着吃着就突然……”说着便急急往侍卫太监的身后躲去,好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见遥羽这般模样,一个瘦高的太监上前,尖细着嗓子柔声安抚:“莫怕莫怕,这死法便算得上是体面了,若不然一壶毒酒下肚,指不定得成了什么模样……”
一侧的侍卫听闻,低声问道:“可是棃公公,这毒酒尚在……如何向上面复命啊?”
棃公公嗔怒地瞪了那侍卫一眼道:“左不过是个死了,你若喜欢去收拾那血淋淋的尸首,杂家也不拦着你。自是将这毒酒灌下去,等到她那些个五脏六腑啊都成了稀巴烂,再抬出去便是……”
那侍卫一听自是缩了缩手,灌下毒酒的尸首不是没有收殓过,实在太过血腥可怖,他自是不愿再多瞧上一回。
见侍卫不做声,棃公公忙道:“还不快点收拾食盒?”随即将手中置于盘上的毒酒往屋中枯草中随手一泼,瞬间便没了痕迹。他转身带着几分叫人不舒服的谄媚笑意,看向遥羽道:“姑娘还是快走吧,若是被人撞见了,杂家可便说不清了……”
遥羽回以娇媚一笑,柔声道:“那便多谢公公通融了……”接过食盒方行至门边,却听得侍卫厉喝一声:“慢着!”随即一个高大的身影拦在她面前。遥羽抬头看去,但见方才那侍卫目光凌厉地看向她道:“该不会是这些饭菜……”
棃公公见此情形,气的直跺脚,手中拂尘顺势甩向那侍卫:“哎呀呀!杂家是要被你活活气死!你这榆木脑袋啊!”
不料那侍卫不为所动,只沉声道:“皇上赐死那是理应,可若是有人存心来害,便是不妥了……”
遥羽见那侍卫拦在身前,一副不准她离去的架势,气怒之下,掀开食盒,将里面的食物一一放入口中吞咽下去,随即美目凌厉地看向那侍卫道:“这样呢?”
那侍卫看着遥羽安然无事,顿时满面通红,将身子移开,目送着她缓缓离开屋中。而棃公公一记便敲在他的头上:“那可是岚静殿的人,岚静殿中的那位娘娘,可是皇上心尖上的人!你啊你啊!合该你一辈子都待着这儿!”
说着棃公公叹了一口气,便朝着屋外的人招呼道:“快快快!死透了!快抬走!”
遥羽从永巷行出,烈日从头顶暴晒下来,她望着宫巷的尽头,心思沉重。妙竹自然不是毫无缘由地断了气,或者说她根本没有死,被她吞下的薄笺上浸了李霍所制的假死药,想必等到妙竹醒来时,已能看到宫外那片湛蓝的天空。会有一辆马车载着她,远离上京,和她日夜牵挂的亲人度过余生。
这一切,自然也是屿筝嘱咐她去打点的。那女子仿佛总是心若明镜,分明并不知晓顾锦玉到底是何来头,却似是认定了他有通天的本领,所求之事在顾锦玉的手中仿佛只是小事一桩。
可遥羽却不以为然,即便奉命在屿筝身边周护,她仍旧瞧不惯屿筝的行事。就拿妙竹之事来说,若是安然无恙那也无话可说,可一旦被察觉的话,势必会牵连到顾锦玉。她不能让他为了这样一个深得皇上宠幸的女子去冒险,甚至是丢了性命,绝不能……
微微一咬牙,遥羽暗中下定了决心,便朝着岚静殿行去。
行了片刻,便至穆心越的宜雨阁,恰巧碰到李霍从宜雨阁中行出,遥羽自是有些疑惑,急急行上前沉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遥羽知道,李霍出现在宜雨阁,自然与屿筝脱不了干系。可以往若要有用到李霍的地方,必定要经她之手。如今李霍竟是听命于屿筝,遥羽不免有些不悦。
但见李霍朝前行去,似是无意地瞥了瞥四周,沉声道:“奉贵嫔娘娘之命,前来看看穆小主……”
遥羽也随他朝前走去,唇角却是溢出一丝冷笑:“怎么?如今你倒也听命于她,爷是信不过我吗?”
李霍眉头微皱:“你分明知道爷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遥羽强压着心中怒火:“我且问你,你何曾见过爷这般不计后果的插手宫中事宜?分明是惹火焚身,他倒是甘之如饴。只可惜了,他一心念着的女子,是皇上的枕边人!”
“玉荛!”李霍低低喝了一声,带了几分气怒唤出遥羽的名字:“莫要对爷不敬,你明知爷帮着她,并不仅仅因为……”
说到这儿,李霍收了声。遥羽的心中泛起一丝酸涩,顾锦玉对白屿筝的心思,即便是李霍也瞧得出,如此看来,他当真是费了心思了。
遥羽眼中盈盈有泪,李霍也并非毫无察觉,这女子心里想些什么,他并非不知。只是爷的心思,又有谁能琢磨的透彻呢……
李霍轻叹一口气,朝着遥羽走近了几步便沉声道:“你可知皇后赏赐的那香有什么异样?”
遥羽自然猜到那香有异样,于是缓缓说道:“能有什么?不过是害怕良贵嫔在她前头诞下皇子罢了……”宫里为了争权夺位而残害子嗣的事,遥羽不是不知道。
不料李霍却摇摇头,压低声音道:“那里头是……蚀骨之香……!”
遥羽的手猛然一松,差点丢了食盒,她停下了脚步,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地神情看向李霍。但见烈日下,李霍的额上渗出密密的汗珠,神色却是十二分的谨慎认真:“想必你从爷那里多少也有所听闻,如今从江府查出的毒香却出现在皇后宫中,此事不得不叫爷愁虑,只怕当年之事就要水落石出了……”
“你的意思是,先帝他……”遥羽说了半句,便急急收了声。
李霍见状,才轻声道:“若爷将此事禀告了皇上,那当今圣上想必已到了忍无可忍之时……”
“如此一来,宫里岂非……”遥羽大胆猜测,却只觉得冷寒。然而却有一种难以抑制地悸动从心底缓缓升腾,那是作为一个杀手,与生俱来的本能。在嗅到血腥的气息时,不由自主地感到兴奋。
更重要的是,于遥羽而言,只有持剑杀戮后,看到顾锦玉唇角那抹似有似无赞许似的笑意时,才是她最快乐的时候……
李霍自然察觉到遥羽的变化,只低沉着声音嘱咐:“爷的意思,无论宫里发生什么,只需你做一件事……”
“什么?”遥羽的眸子一亮,熠熠生辉。
李霍轻咳一声:“爷说了,贵嫔娘娘的安危就交到你的手中……”
说罢,也不再理会遥羽的神情,他自顾着迈开步伐离去。只留下遥羽站在原地,不甘心的将手指紧握成拳。
皇上是申时来岚静殿的,一袭月白色妆花纱暗团鹤常服,玉冠束发,神色中带着些许疲惫,在看到屿筝的时候,勉强撑出一丝笑意,朝着屿筝伸出手来。
屿筝将手放入皇上温暖的掌中,柔声道:“皇上……”
执了屿筝的手落座,见她殿中的栀子开到正好,香气淡雅静心,便温柔笑道:“朕瞧着你总是喜欢这些雅致的花,殿里鲜有灼艳之色……”
屿筝浅笑:“姹紫嫣红固然相映成辉,可臣妾却觉一抹清香淡白更让叫人舒畅……”
“自然是花如其主,改日朕叫花房多搬些清雅的花儿来,瞧着殿外那绿油油的草,到底是孤单了些……”楚珩沐说罢,只将屿筝的手拢在掌中,温柔地注视着她,直到她的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红晕。
屿筝略显娇羞地低下头,便道:“臣妾瞧着皇上有心事……”见芷宛沏了茶来,屿筝似是无意地抽出手,将茶盏接过递给皇上:“皇上用些茶吧,是今年新供的幸有冷香,祛暑正好……”
楚珩沐接过茶盏,轻嗅着那若有似无的香气,半晌之后,才沉声道:“朕记得,你在掖庭时,曾有些时日去清韵楼中司药……”
“确有此事……”屿筝知道,皇上一向不喜提起她在掖庭之事,如今却突然有此一问,不由让她疑惑。
“拓跋阑……当日是何情形?”楚珩沐沉声问道。
屿筝略一浅思便道:“似是病入膏肓……”
不料,话音一落,却见皇上冷冷一笑:“病入膏肓……拓跋阑他……终究是反了……!”
风起云涌生死决(三十八)
皇上的话让屿筝的思绪回到尚在清韵阁时,那个在冬雪簌簌的时节,在炭火旁轻轻吹奏筚篥的云胡皇子,苍白病倦的脸上始终带着云淡风轻的笑意。而自己也时常坐在矮凳上,就那样安静的听他吹奏。闭上眼,仿佛就能从那些异乡的曲中,感受云胡的风,跑过云胡的草原,也悄然窥探着广袤天地中,自由倾诉着爱意的年轻眷侣……
屿筝永远忘不掉拓拔阑思及故乡时那柔若月华的双眸,该怎么叫她相信,这样病弱的人竟在回到云胡之后,萌生反意……
屿筝微微蹙眉,眉间的花钿亦是轻然一动:“依拓拔阑那副身子,怎会……”
皇上微微皱眉,将茶盏搁在一旁,只待它微微转凉:“朕到底是小看了他的本事……”
见皇上蹙眉沉思,屿筝也不敢多话,她知道拓拔阑病重自是与每日吃下的汤药相关,可若是一悉之间便要好起来自是不能。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答案——他那般病重皆是假象……
如此一来,那唯一值得怀疑的人便是郁司药了。屿筝曾猜到,拓拔阑每日饮下的汤药是奉了皇上之命,为的便是将这个云胡质子牢牢掌控在手中。
可自从自己身陷玉慈宫后,屿筝也知道郁心是太后身边的人。而自己与雪儿姐姐的关系,八成也是因为夜闯锦香殿被郁心尾随而至,太后才派人查了出来。
瞧着皇上今日所说,她不得不对郁心疑心几分,也许拓拔阑的药,一早被郁心动了手脚,拓跋阑方能在回到云胡后,即刻便转危为安……
虽说拓跋阑安然无恙的确让屿筝的心中感到一丝安慰,可如果他回到云胡,当真起兵,那漠城的百姓岂不又要身处战火纷乱中……
可让屿筝不明白的是,如果郁心是奉太后之命,那拓拔阑的强势于太后而言又有何益处呢?
屿筝自是百思不得其解,转而迎上皇上探究的目光,一瞬间竟让她惊出一身冷汗来。
是了,皇上不会平白提起在掖庭之事,瞧这情形,八成也是在疑心自己。
屿筝暗自稳了稳心神,只佯装不察的问道:“所以边城不安,才叫皇上这般心烦吗?”
但见皇上轻轻摆摆手,示意她坐到身边去。屿筝依着皇上坐定,便听得他轻叹道:“如今云胡情势不明,朕自然是要有所防范。三弟他请缨去往云胡,本该是叫朕安心。可太后今日却要朕给三弟赐婚,皇后也一并说起此事,叫朕好生心烦……”
一听到三王爷要成婚的消息,屿筝心中一凛,可片刻之后,那浅淡的苦涩却也逐渐晕散开来。
这样的心境竟让她自己也觉得吃惊,到底是从何时起,王爷的容貌已在脑海中变得浅淡起来,取而代之的,却是眼前这男子清俊的面容。
也许是因为腹中孩子的缘故,她已习惯了他握着自己的手安然睡去,习惯了每日与他像寻常夫妻般谈笑风生……
想到这里,屿筝突然惊觉,而今的自己竟已显专宠之势,怪不得嘉妃和蓉嫔等人要谋划扳倒自己。却原来的确是因得自己,才让穆心越不得已想出了这样的法子。
心下酸涩间,却听得皇上轻问:“怎么心不在焉?”
回过神来,屿筝浅然一笑便道:“臣妾只是在想,如今臣妾和尉贵人都有了身孕,想必太后触景生情,自然也盼望王爷能够纳妃生子……”
屿筝知道,太后示好与自己,不单单是要她腹中的孩儿,恐怕也希望在这样的时候,她也能在皇上耳边顺着太后的意思说上几句话才是。
“如此说来,倒是朕的错了?”皇上微微挑眉,带着几分笑意看向屿筝。
屿筝娇嗔:“臣妾何曾说过是皇上的错……”
楚珩沐见屿筝娇羞间更叫他心动,忍不住轻然抚上她的面,落下一吻。
他该如何诉说此时的心境?其实说出这番话,自是有着他私心的试探,他从未这样怕失去一个人,有时候不免在想,若是屿筝的心里如淳佳一般,爱慕着的是三弟,他又该如何是好。可这些时日,却也在她的依赖中读懂了她的几分心思……
晕开一丝暖意,楚珩沐不禁心情大好,他温柔笑道:“朕并非不在意三弟的婚事,既然你也这么说,那此事便由你帮着皇后打点打点,务必为三弟寻一个端庄淑仪的女子才好……”
“臣妾遵旨……”屿筝轻然应道。
次日,屿筝自是前往玉慈宫去。
只见太后着了一袭紫棠暗云祥纹锦裙,正摆弄着宫中几株开得正好的观音素。但见她鬓上是寿字双蝠点翠簪,嵌在簪上的三颗圆润东珠和两颗嫣红碧玺熠熠生辉,愈发衬托出她不着岁月痕迹的妩媚容颜来。瞧得出,先帝在世时,她必定也是宠冠六宫之人。
屿筝方行过礼,云竹便搬了凳子来叫她落座。太后漫不经心地托起盛开花苞,缓缓说道:“听说皇上已经应下为三王爷赐婚一事,哀家知道这里头少不得你的功劳……”
“太后言重了……”屿筝微微垂首,轻声应道:“臣妾不过是斗胆揣测了太后的慈母之心……”
“你倒是乖觉……”太后转过身来,美目中尽显笑意:“不过如此一来,倒叫哀家了去一桩心愿,能亲眼瞧着溪儿成亲,哀家这心里啊……高兴……”
说着,太后将手中的银剪递到云竹手上,款款走到贵妃榻前落座,她微微颔首看向屿筝道:“说吧……要哀家怎么赏你?”
“臣妾惶恐。”屿筝忙道:“臣妾并非为了请功,只是皇上吩咐此事由臣妾协助皇后娘娘,故而前来询问太后的意思……”
太后淡淡笑着,依次往指上套了金箔护甲,并不应肯,却转而问道:“蓉氏……如何了?”
一侧的云竹听到太后这话,忙轻声应道:“太后有所不知,那蓉氏啊……心气大着呢!入了冷宫这几日,饭食未见进了多少,这叫骂之声可丝毫未减……”
太后冷冷一笑,唇角泛出一丝轻蔑:“她这么闹,迟早得传到皇上那里,徒惹得皇上心烦!”
云竹俯首:“谁说不是呢……”
太后看向一侧落座的屿筝,柔声轻问:“就是良贵嫔你……只怕也是心有不甘吧……”
屿筝心里虽是一惊,面上却是如常:“蓉氏胆敢谋害龙嗣,受到此等责罚并不为过……”
“是不为过,可当真够了?”太后轻挑娥眉:“那陆雪儿的死呢?你会没有丝毫的记恨在其中?”
听到太后提起雪儿姐姐的死,屿筝自是大吃一惊,她万万没有料到,此事到底没能逃过太后这双狠辣的眼。
不知太后到底知道多少,屿筝只得沉声应道:“臣妾自是有恨意,何况蓉氏还差点让臣妾也失了孩儿。可怎么说蓉氏也曾是皇上的枕边人,皇上顾念着旧情,臣妾亦是无可奈何……”
“如若哀家给你这机会呢?”太后饶有兴致地看向屿筝。
屿筝心中一凛,只垂首道:“臣妾但凭太后吩咐……”
从玉慈宫行出,屿筝额上冷汗淋淋,太后的话还在耳边回响:“那哀家就给你这个赏赐,你自是奉了哀家懿旨,前去冷宫赐死蓉氏,便也算了去你这桩心事,如何?”
屿筝缓缓抬起手,看着灼烈的阳光洒落在汗珠尽密的掌心。杀人……太后要她杀了蓉嫔……
芷宛打了伞遮在屿筝头顶,急声问道:“主子脸色发白,莫不是中了暑?还是快些坐轿辇回宫,差人传太医来瞧瞧……”
屿筝紧紧抓住芷宛的手腕,轻声道:“不打紧……芷宛,本宫问你,若本宫亲手了结蓉氏,又当如何?”
芷宛的眼中闪过刹那的欣喜,随即却又敛了神色道:“奴婢虽是高兴,可也明白,此事不该主子出手。如今主子怀有身孕,见了血腥,必是不详。若主子放心,此事便交由奴婢去做!”
屿筝自是知道,因得胞姐被蓉嫔折磨致死,芷宛心中的恨意自是根深蒂固。而她又何尝不是?可太后今日的意思,分明是在试探她的忠心,也可见,自己腹中的孩子于太后而言,的确只是一颗单纯的棋子罢了……
“先回宫去……”屿筝轻声道。
玉慈宫中,云竹看向太后:“如今良贵嫔有着身子,此事怕是不妥吧……”
“有何不妥……”太后冷笑:“既非哀家的亲孙儿,哀家自然不必心疼……良贵嫔看似懦弱,却是个有主意的人。蓉氏不就悄无声息着了她的道?哀家倒要看看,她对哀家的忠心有几分,对皇帝的爱意又有几分。哀家尚以为是陆雪儿自求死路,如今看来,倒尽是蓉氏所为。坏了哀家的好事,叫哀家不得不重整棋盘,重新厮杀,还害得溪儿要再度征战云胡,这笔账哀家不能不算!”
重重一掌击在桌上,护甲叩得当当作响。云竹知道太后动了大怒,便也不再劝,只低声问道:“可王爷的婚事,只怕……”
“由不得他!”太后冷喝一声:“哀家娇纵惯了他,如若他执意不肯依着哀家的意思,那便自是留下一条血脉,之后即便战死沙场,哀家也要叫着皇位继传下来!”
说罢,太后沉声道:“再过几日便是端午佳节,皇上定要备下家宴,溪儿的婚事便敲定下来!”
风起云涌生死决(三十九)
夏日里燥热,各宫嫔妃皆在殿内堆了冰块纳凉,即便如此,一动不动地坐在殿内,仍是觉得香汗淋漓。可阖宫之中,却有一处阴冷潮湿,在这样炎热的天气中,散发出一股股霉馊之味来。
廖蓉挣扎着从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起身,朝着门边行去。但见地上随意摆放着两个碗,一个里面是馊掉的饭菜,而另一个里面是沉淀了许多杂质的水。廖荣冷眼盯着那两个碗半晌,明显凹陷的脸颊上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
她俯身端起盛了水的碗,饮下几口,顺带将装了馊饭的碗一脚踢开,随即便朝着殿外大声叫道:“来人啊!来人!”
殿外,躲在荫凉处的两个侍卫相视一眼,便互相推诿着,无人上前。即便上头吩咐要好生看管蓉氏,可如今他们倒也有些懒洋洋。起初的两日,还怕蓉氏受不了自寻死路。可过了几日后,他们才发觉,殿中这女子高声叫骂,卯足了劲,哪还有半分要自寻死路的意思,于是便由着她去闹了,时辰大了,便上前招呼一声,也算尽责。
直到廖蓉的嗓子喊到嘶哑,才见有个侍卫心不在焉、慢吞吞地移了过来,不屑地瞥了她一眼道:“又嚷嚷什么呢?”
廖蓉踢着脚边的碗,厉声道:“这都是什么东西?你们竟敢给本嫔吃这些残渣馊饭!”
那侍卫冷嘲一声:“怎么?你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蓉嫔娘娘呢?没饿死你已经算咱们兄弟尽责了,爱吃不吃!”
说着,那侍卫便要转身。却见廖蓉将手从雕花门框里伸出来紧紧拽住他,急声道:“我要见皇上!让我见皇上!我要告诉皇上,是绮贵嫔那个贱人谋害我!还有嘉妃!龙眼蜜!本嫔的殿中怎么会有龙眼蜜?一定是嘉妃派人放入本嫔的玲珑阁的!叫皇上来见我,本嫔若是洗清了冤屈,依旧会复位,你想要的一切,本嫔都会给你!”
那侍卫瞧着殿中的女人发若杂草,形容枯槁又语无伦次的模样,冷笑一声,狠狠拂去她的手,朝后退了一步道:“只怕如今你想见皇上,皇上也不愿再见你!复位?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廖蓉的手被狠狠拂去,蓄起的指甲也齐齐被折断。强忍着钻心的疼,廖蓉厉声喝道:“今日你若不帮本嫔,来日复了位,本嫔定将你千刀万剐!”
侍卫冷哼一声,正欲还口,却听得一个声音缓缓响起:“本宫听闻蓉氏被贬为庶人也仍旧不安分,如今瞧来,也不是空穴来风……”
那侍卫转头,便见一秀怡美丽的女子着了一袭靛青色云纹宫裳,高耸的云髻上簪着几颗东珠作为点缀。清逸中透着几分淡雅,唇角浅浅的梨涡却让她看上去更加娇媚动人。
虽瞧得出女子身份高贵,可一贯在掖庭值守,那侍卫竟也不知该如何称呼。但见女子身侧一个粉衣宫婢看向另一个年纪尚长,用银扁方挽了发髻的青衣宫婢道:“这是玉慈宫的云竹姑姑……”随即又看向那女子道:“这是岚静殿的良贵嫔娘娘……”
方才站在荫凉处的侍卫也三步并作两步急急赶来,二人忙叩拜在地:“娘娘万福金安……云竹姑姑安好……”
屿筝微微颔首,看向那两个侍卫,但见芷宛上前递给他们一锭银子,便柔声道:“天气炎热,多备些消暑解渴之物……”
“谢娘娘……”二人捧着银钱谢过,却听得良贵嫔又道:“云竹姑姑来传太后懿旨,本宫自是有些话想问问蓉氏……”
屿筝话语未落,便听得殿内廖蓉厉声大叫:“白屿筝你这个贱人!如今是来瞧本嫔的笑话吗?”
听到廖蓉大声咒骂,屿筝不免将锦帕掩在唇边微微皱了皱眉,那两个侍卫何等乖觉,见此情形,便道:“娘娘稍候片刻……”
言罢,便打开殿门,一左一右架起廖蓉,三两下便用粗绳将她拴在殿中的木椅上。之后才分立两侧,恭候着屿筝和云竹缓缓入内。
被殿内酸臭的气息冲到,屿筝只觉得胸中泛起一丝呕意,艰难平息后,便听得一侧的云竹缓缓说道:“奉太后懿旨,黜妃蓉氏,谋害龙嗣,其心之毒,断非哀家所能容忍,特赐毒酒一壶,望其消孽清障……”说着,云竹从身后一个小太监的手中接过毒酒,冷冷看向廖蓉道:“还不快领旨谢恩……”
原本在椅上兀自挣扎的廖蓉,在听到云竹宣完懿旨后,竟是冷然一笑,狠狠啐了一口:“呸!贱人!你以为假传太后懿旨便能让本嫔束手就擒吗?既是太后懿旨,那旨意又在何处?但听得你红口白牙本嫔就信了吗?”
见此情形,屿筝微微侧头,示意芷宛接过云竹手中酒壶,只柔声道:“劳烦姑姑且在殿外等候,本宫还有些话要和蓉氏相谈……”
云竹淡淡一笑,只欠身一礼,随即打发两个侍卫一并出了殿,在外等候。
屿筝转而朝着廖蓉走近了几步,仔细端详着她迅速消瘦下来的脸颊,随即柔声道:“可惜了姐姐这么美的一张脸,却是再也不能侍奉在皇上左右了,姐姐定是恨极了绮贵嫔吧……”
廖蓉冷哼一声:“你以为绮贵嫔那贱人能得意多久?她失了肚里的龙种,便也失了皇上的恩宠!”说着廖蓉咬牙切齿地看向屿筝:“你也一样,本嫔没能扳倒你,自有人能够!只怕不久以后,身处冷宫的,便是你而非是我了!”
屿筝温婉一笑,梨涡显出万般柔美之态,眼神却是冰冷至极:“冷宫……本宫也不是没待过,只不过霜华殿似是比姐姐这里要好上不知多少倍……姐姐方才说是因绮贵嫔陷害才落得这般模样,容妹妹提醒姐姐一句,绮贵嫔之所以小产,可都是拜姐姐所赐!而今日本宫来,不过是要告诉姐姐一件事……”
见廖蓉疑惑地看向自己,屿筝接过芷宛手中的酒壶,看向她道:“既是要踏上黄泉路,至少要让姐姐明白上路,可别恨错了人……你以妙竹家人性命相要挟,迫使她做下这些丧心病狂的事来,你尚以为事成之后便可随意弃了这棋子,却不料她倒是癫狂在了前头。故而将她打发去了暴室,本以为可以这样悄无声息地除掉她,可是你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妙竹她竟然一直活着……”
听到屿筝的话,廖蓉自是惊讶万分:“你怎么会……?!”
屿筝款款走到她身后,俯下身来沉声说道:“因为救了妙竹并为所用的,不是绮贵嫔,而是本宫……”
“白屿筝!”廖蓉忽然从椅子上剧烈挣扎起来:“你好手段!”
“若论手段,本宫自是比不过你……”屿筝恨恨说道,随即拿过芷宛手中托盘上的酒杯,徐徐斟满,将酒杯递到廖蓉面前。
不料廖蓉拼命摇晃着头,死活也不肯喝下毒酒:“你要置本嫔于死地,无非是为了穆心越,可她的脸伤成那样,绝非本嫔所为!”
屿筝怔怔看着手中的毒酒因为廖蓉的挣扎而洒落出来,只自顾自地再次斟满,随即示意芷宛。芷宛领会,上前强摁住廖蓉的头,捏住她的粉腮,迫使她强张开口。
“本宫自然知道,不过这一杯,不仅仅是因为穆贵人,还为了芷宛的姐姐。绿穗这名字你可还记得?想必也不会留意了吧……当年不过是皇上着意多问了她几句话,你便用那些个残忍的细碎法子将她折磨致死……”屿筝淡淡说着,便将一杯毒酒灌入廖蓉口中。
廖蓉拼命地朝外吐着毒酒,但见浅褐色的毒酒顺着她的脖颈缓缓流入衣襟内。听到姐姐绿穗的名字,芷宛自是恨意顿起,卯足了劲将廖蓉的粉腮紧紧捏住,只叫她吐不得,入口的毒酒多少也滑入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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