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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洛荨)-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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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屿筝淡淡说道:“虽是刚入夏,却只觉暑热的厉害。没什么胃口,也不知郁司药带了什么祛暑的良方?”

    然而郁心却淡淡一笑,收回了手沉声道:“奴婢不敢说有什么祛暑的良方,倒是有句话,想必筝顺常听了,定能静心消暑……”

    “哦?”屿筝打起几分精神,看向郁心。但见她脸色较之清桂苑所见,略显憔悴,原本凌厉的双眸也失了几分神采。体内像是有什么被抽走一般,十分疲惫。

    郁心微微顿了顿,便抬头看向屿筝道:“璃贵人根本没有身孕……”

    心中虽是大吃一惊,屿筝却维持着表面的神色淡淡笑道:“郁司药,你可知这话说出来,姐姐她便是欺君之罪。即便我们姐妹素日情淡,但终归这件事关系着白府,关系着父亲和白府几十口人的性命。郁司药打算凭着这一句话,便置我白府于万劫不复之地吗?”

    郁心理了理锦蓝宫服,正襟而坐,面上带了十二分认真神色:“奴婢若是有此心,大可以直接禀报皇上便是,何必特意来邀月轩告知顺常?”

    屿筝眉头微挑,看向郁心:“既是如此,我倒很想知道,郁司药有此作为,倒是为何?”

    郁心微微垂首,沉吟了片刻,便沉声道:“此番前来本是有一,如今说来却是多了一桩。这其一自然是璃贵人胆大妄为,买通了太医一并对龙嗣一事扯了谎。奴婢猜想,这件事本就难以瞒得长久。可见璃贵人心思并不在诞下龙嗣上。只怕这诓出的‘龙子’,迟早会滑胎,再一并索了他人性命。这宫中有谁与璃贵人水火不容,也不必奴婢言明了吧……不是这邀月轩便是那玲珑阁。小主和蓉嫔只怕难逃此劫……”

    想起今日琴月轩中屿璃的模样,屿筝也多少猜出其中猫腻。故而淡淡一笑:“这不过是其一,所谓其二又是为何?”

    郁心看向屿筝的眼神有几分沉肃:“这其二,便是为了报答当年江太医救命之恩,留江府一条血脉……”郁心顿了顿,看向屿筝道:“奴婢恭喜筝顺常,筝顺常有喜了……”

    步步皆惊迷雾显(三十四)

    郁心的话像是晴天一道惊雷,震得屿筝两耳发聩,动弹不得。她下意识地抬手抚向小腹,许久之后,才强挤出一丝看似镇定的笑意道:“郁司药又在胡言乱语了。有了身子的,分明是璃贵人才对……”

    但见郁心轻轻拂下袖纱,笼了锦蓝宫服,脸上浮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奴婢的话,顺常总是不信。这几日顺常定是燥热难忍,食不知味。若是信不过奴婢,大可传了太医来诊脉。顺常这身子,只怕是一月多前,在顺德行宫时便有了……”

    顺德行宫!屿筝的脑海中闪过那日午后沐晨楼的景象。醇香沁鼻的烈酒,醉熏的皇上,奋力的拉扯和推搡,还有窗格外逐渐阴沉下来的天幕……

    皇上的炽热和滚烫,在她微凉的身子上落下清晰的印记。一寸一寸,昭示着她的归属。倾倒而下的大雨声响,仿佛是薄利的刀刃,将她的身体和心,一并剜割的彻底。

    她不曾想过,那不愿忆起,甚至让她觉得惧怕的初幸,竟是留下了这样的结果。

    屿筝不由自主地轻抚小腹,暗自感叹:就在这里,竟是有一块血肉存在,肆意疯长,然后会有他的眉眼,自己的唇角。这是多么神奇而让人敬畏的事。如若有一面铜镜搁置在眼前,屿筝相信,此时她的脸上定会闪耀着着母性的光辉。

    然而不过是短短片刻,屿筝忽而握紧了拳,沉声道:“本主自是信你,只不过这件事……本主不希望还有第三个人知道……”

    郁心听到这话,自然是不明缘由。在这宫闱中,得了宠幸的嫔妃哪个不期盼着身有所出。她们都清楚的知道,皇上的恩宠不过是短暂一时,总有新的明丽美艳代替了自己,许是数日,许是三两年。终究要独独依靠皇上的宠幸活在宫中,是不可能的。可一旦有了子嗣,那便是有了后半生的依靠。如若能诞下龙子,继承了皇位,这一生才算是圆满。

    但是眼前这女子,脸上的表情却清晰地表明,她根本不愿留下腹中的孩子。郁心知道,但凡她在自己面前自称“本主”时,那冷厉的神情,分明是在压制着自己。而语气中的果决竟是不容任何人质疑。

    郁心沉冷的眉目间轻然一动,便缓缓说道:“恕奴婢斗胆一问,各宫娘娘,若是有了这样天大的喜讯,自是迫不及待地昭告诸宫。为何顺常反要隐瞒?”

    话语一落,郁心便看到屿筝将手缓缓从腹部移开,露出一丝浅笑:“那郁司药觉得呢?”未等郁心回话,屿筝便继续说道:“清桂苑中,郁司药的话,我可是字字不落的牢记心中。如若那些话的确不假,能让我江府家破人亡的,除了太后便是皇上了,试问郁司药,这孩子留得?还是留不得?”

    郁心抬眼,打量着屿筝,但见她唇角轻抿。原本笑靥盈盈的梨涡,此时竟似盛着千般清冷,缓缓从白皙的面颊上氤氲开来。当日在司药处着了淡粉宫装的宫婢,总是带着几分羞怯,几分谨慎。可如今眉眼间,竟隐隐多了一丝了然于心的沉稳和杀伐果决的冷鸷。

    看着屿筝,郁心的笑意在脸颊逐渐变得浓烈:“筝顺常可知,在这宫中,太聪明并不是件好事……”

    屿筝将身子倚在榻上,微微颔首:“难不成郁司药在清桂苑说的话,都是给我做笑话听得吗?”

    郁心敛去笑意,她知眼前这女子说的没错。只是未料,这个看上去涉世不深的小小顺常,却能将一切明白的如此透彻。郁心不免暗自感叹,好在这女子并无屿璃那般的野心和贪欲,否则,年岁轮转,这宫中只怕要多出一位堪比宣慈太后的人来……不……郁心心中发寒,连自己的骨肉都能舍弃,只怕连心狠手辣的宣慈太后都要自叹不如,至少她对三王爷是真真费尽了心血……

    白屿筝之所以不想留下腹中的胎儿,并非是不愿,而是害怕。她怕的是,如果一切的根源确为皇上,自己到底能不能为这个诛杀了亲人的君王绵延子嗣。即便能,她又该如何对待这个孩子。虽然是她的骨血,却也更是他的……屿筝只怕让这孩子承受了自己心中所有的怨恨与憎恶。如果是那样,她宁愿这孩子从未来过世上……

    良久的沉默,让邀月轩变得十分安静。殿外天幕一丝丝黯沉下来,仿佛有一层看不透触不到的黑纱,将天地万物笼罩其中。渐渐阴沉下来的黄昏,让邀月轩中变得昏暗一片。

    只是在这样的殿内,无论是屿筝还是郁心,眼眸中都隐隐闪现着难以言说的冷光。

    郁心先打破了这良久的静默,看向屿筝道:“奴婢知道顺常有自己的打算,可是顺常也需记得,在这宫闱之中,龙嗣或许能带来出其不意地制胜之效……”

    屿筝冷冷看着郁心,知道她言下之意无非是在告诉自己,眼前所面对的一切,仅凭自己如今的地位实在是力不从心。如果一旦诞下龙嗣,她在宫中的地位必会抬升。只有将权力握在手中,所要得知的一切,做起来才会得心应手。退一步来讲,即便有朝一日触犯了龙颜,那龙嗣无疑是一道免死金牌。

    郁心自幼在宫里这么些年,看惯了宫闱激斗,也瞧惯了富贵极盛、悲凉极致,她自然很清楚,步步皆惊的宫闱之中如何保全自身又得到所想所要。

    想到这里,屿筝不免对眼前的郁司药充满了更多的好奇,到底是什么?驱使她一次次地向自己示好,一次次地靠拢自己,难道仅仅是为了外公当年的救命之恩?屿筝不相信……

    许是见屿筝良久沉默,仿佛陷入犹豫沉思中,郁心起身,恭敬施了一礼:“时辰不早了,奴婢先行告退。顺常吩咐的事,奴婢自会遵循。此事在顺常松口之前,必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至于安胎宁神的汤药,奴婢自会设法送到邀月轩来……”

    “不必……”屿筝将水葱般修长嫩白的手指拢于腹中,看向郁心,声音沉冷的应道:“若本主当真需要一碗汤药,也必不会是用来安胎宁神……这泥潭有本主一人身陷便足够,定不会让我的孩子一出生便成了算计之中的棋子……”

    郁心神色一凛,却不察地带了几分恭敬。微微垂首朝着屿筝应道:“奴婢知道了。若顺常有什么吩咐奴婢,奴婢定当竭尽全力……”

    说着便缓缓退出了邀月轩。而殿院内,不知是什么的碧草柔韧青翠,盈盈而立,蔓延成片,让人心静沉和……

    屿筝唤了青兰掌灯入内,烛火映出青兰的脸略显沉郁。将手中的碧纱宫灯置于桌上,青兰神色犹疑,似是有话哽在喉中,却不知该如何言说。

    见此情形,屿筝便示意青兰在身侧落座,执了她的手轻声问道:“青兰姑姑,清肤膏可有在用?太医说这清肤膏祛疤效果极好,所以我特意向皇上求了来。你和桃音的伤口,都是因我才……”

    说到这儿,青兰忽而打断了屿筝道:“小主快别这么说,为了小主,便是性命,奴婢们也舍得,更何况是这点小伤?”顿了一顿,青兰眼神忧虑地看向屿筝:“倒是小主,着实让奴婢担心。方才郁司药临走时,留了一张祛暑的方子……”

    “那便照着方子煎熬汤药即可……”屿筝懒懒应道。

    不料,青兰却缓缓摇了摇头道:“可奴婢瞧着小主这模样,与夫人当年有了身子时别无二致。小主该不会是……那郁司药究竟信不信得过?还是传了太医来瞧瞧才更稳妥些……”

    屿筝暗自一惊,不曾想这几日的倦容尽数被青兰看在眼中,更让她想不到的是,原来娘亲当年怀着自己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一想到娘亲,屿筝不免红了眼眶,只沉声道:“当日入宫时误食了不该吃的东西,是郁司药救了我一命,我自是信得过她。她虽在司药处,医术甚至比某些太医也要高出些许。郁司药说了,我不过是有些惧热,许是还不习惯上京干燥的气候罢了……”

    听到屿筝这么说,青兰才略略缓了缓神。

    未等青兰细想,屿筝又道:“说起这郁司药,倒是与江府颇有渊源……”

    “哦?”青兰十分疑惑。

    于是屿筝便将郁司药的身世和外公曾救她一命的旧事一并告知了青兰。听完之后,青兰才叹息着说道:“原来还有这么一番渊源,说起来江府老爷是她的救命恩人,自然该是尽心为小主着想的……”

    说到这儿,青兰便打消了方才的疑虑道:“时辰不早了,小主还是早些歇着吧……”

    屿筝点点头,由青兰搀扶着走向榻边。缓缓躺下身来,见青兰搁下两侧香帐,屿筝强撑着浓浓地倦意道:“知会邀月轩的人,日后若是碰到琴月轩的璃主子,能避多远便避多远,若是不当心冲撞了有身子的人,谁都担待不起……”

    青兰眸光一冷,自是知道屿筝所说为何意,便缓缓点点头道:“奴婢知道了,小主安心歇着吧……”

    说着,便搁下香帐,却听得香帐内,屿筝带着几分睡意,低喃道:“殿内的香太浓,熄了吧……”

    步步皆惊迷雾显(三十五)

    因得璃贵人的身孕,皇上十分高兴,晋了屿璃为从五品容华。并在麟德殿大兴歌舞。莺燕轻罗中,楚珩沐的喜色溢于言表。即便是近日里身子不爽利的宣慈太后,也饶有兴致地端坐在麟德殿中欣赏着舞姬的曼妙身姿。

    饮下云竹递来的金风玉露,宣慈太后轻咳了几声看向楚珩沐道:“自绮贵嫔小产之后,许久不曾见过皇帝这般开心。看来哀家定要赏赐些什么给璃容华……”说着便看向一侧的云竹道:“去把先帝赐给哀家的连理玉簪拿来,赐予璃容华。”

    屿璃听到太后赏赐,急急起身谢恩,却被太后摆摆手拦下:“既是有了身子,这些礼节能免则免了吧。平安诞下龙嗣,才是皇上和哀家最大的宽慰……”

    “是……臣妾谨记太后教诲……”屿璃盈盈含笑,今日她着了赤丹海棠立水裙,鬓上除了皇上赏赐的双蝶戏花钗,还压着一朵开的正艳的紫红芍药。眉间薄薄一片錾花钿,衬得双眼波光涟漪,妩媚动人。

    太后打量着屿璃半晌,才浅笑道:“哀家一早便知道,这袁霏阳带入宫的璃容华十分讨皇上欢心,如今一瞧,才知是这般招人疼的模样。怪不得皇上心心念念……”

    此话一出,坐在屿璃右侧的蓉嫔用锦帕掩了唇角,冷冷嗤笑一声。屿璃有了身孕,便从小小贵人一跃踩在了她的头上,蓉嫔自是有万般不服气。可偏偏太后这番话,却让她听得很是得意。

    即便屿璃再受皇上宠爱,说到底,还是逃不过以花鸟使之途入宫的诟病。太后明里称赞屿璃貌美讨喜,暗里却在敲打屿璃,让她切莫忘了自己的身份,恃宠而骄。

    屿璃察觉到一侧的蓉嫔面上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地笑意,拢在袖纱中的手微微一握,脸上却绽出一丝得体的笑意:“是太后不弃臣妾蒲柳之姿,能得太后的疼爱,是臣妾的福气……”

    气定神闲间,屿璃的脸上并未有丝毫的不悦。屿璃知道,即便自己是以花鸟使之途入宫,可到底是白府的大小姐,与这宫中嫔妃相较,也是丝毫不输人。为何要因太后一句话而自惭形秽?

    宣慈太后微微颔首,看向屿璃,唇角露出一丝浅笑:“不愧是白毅枫的女儿,当真是自成风采。哀家听闻,你还有个妹妹,也入了宫,得闲带来让哀家瞧瞧,难得如花般的姊妹都侍奉在皇帝身边,到让哀家想起了先帝还在时……哀家与先皇后……”

    方一说到此处,楚珩沐忽而将手中的酒杯置于白玉桌上,沉声笑道:“母后,这璃容华的妹妹却是少了几分聪慧,性子也冷淡些。只怕不讨母后喜欢,即是小小顺常,母后不见也罢……”

    听闻此话,坐在皇上身侧的皇后明落兰,借着饮茶的契机,目光似是无意地瞥向座中三王爷楚珩溪,但见他神情冷淡,只执了酒杯,默默独饮,仿似对麟德殿中发生的一切置若罔闻。

    太后淡淡一笑,接过楚珩沐的话道:“如此说来,这……”

    一侧侍候的云竹姑姑俯在太后耳边,低声回道:“筝顺常……”

    “对……”太后接话:“这筝顺常并不讨皇上欢心,可哀家却听说,顺德行宫时,皇上倒是极宠她,日日待在她行宫之中……”

    楚珩沐修长的手轻轻拂过酒樽的边缘,视线凌厉地朝着蓉嫔看去一眼,但见蓉嫔轻咳着微微别过头去。

    “哦?”楚珩沐微微佯装讶异:“也不知是哪个该死的奴才在母后这里胡乱嚼了舌根,让母后有所误会……”

    “误会?”太后微微挑眉,轻转过头,发髻上的金凤衔珠钗轻轻摇晃。即便已不是如花似玉的年纪,然而在宣慈太后美艳的脸上,岁月不曾留下太多风霜。反倒是时间沉淀的雍容华贵,丝丝毫毫渗透入肌骨,举手投足间皆是风华。

    座中众嫔妃皆暗自惊叹太后无双风采,明落兰察觉到,楚珩溪端着酒樽的手,在听到“极宠她”时,轻不可察的微微一抖,樽边溅落醇酿两三点,滴落在面前的白玉台上,隐而不见。

    此时,却听得嘉妃轻笑一声,柔柔道:“想必算不得什么误会。纵使奴才们嚼舌根,也是空穴来风,筝顺常在猎苑林台遇袭之事,众所周知,能被皇上亲自拥回顺德行宫,可是臣妾们求都求不来的……”

    楚珩沐脸色一沉,冷冷说道:“嘉妃,休得信口开河……”

    嘉妃盈盈一笑:“皇上这便是错怪臣妾了,听闻当日三王爷也在场,皇上怎般紧张筝顺常,想必王爷定是知道的。更何况,皇上亲自抱着筝顺常回到顺德行宫,有多少眼睛瞧见了,又不是臣妾随意扯谎……”说到这儿,嘉妃看向太后,起身施了一礼道:“臣妾可不敢欺哄太后……”

    太后的脸色在听到嘉妃一番话后,彻底生变,冷肃的眉间生出几分砺刃:“溪儿当日也在场?那便说说是怎么回事?”

    一袭青锦云纹衫的楚珩溪,玉冠束发,剑眉星目间神情淡漠,不见丝毫情绪变化,只缓缓搁了酒樽道:“儿臣只见那棕熊来袭,一心想着周护皇兄安危,不曾顾及其他……”

    听到这话,太后的脸色才算有了些许缓和。却不料嘉妃又道:“王爷此言差矣,若是不曾顾及其他,王爷的随身侍仆怎会去沐晨楼,难道不是得了王爷的吩咐?”

    皇后明落兰声色俱厉,一向温柔寡言的她经出乎意料地厉喝一声:“嘉妃,你醉了!”

    许是不曾见过皇后这般肃厉的模样,一时间,嘉妃溢出的浅笑僵在唇边。只那般定定地看向皇后,但见朱红金线凤袍映衬下的皇后,细长眉眼不同于往日那般沉和,怒气从她的丹凤美目中直冲而来,竟是凭空生出一股冷傲霸气来。

    话语落定,麟德殿中竟是一片沉寂,就连方才还在莺歌燕舞的歌舞伎们,也因得皇后震怒而敛了声响,急急退了出去。

    明落兰只觉得掩于凤袍下的双手在微微颤抖,并非因为害怕,也并非因为气怒。她不过是觉得悲哀,这么些年,能让楚珩溪钟情的女子果然只有一种。本以为淳佳薨逝,他的心悲痛过后,即便不会为自己敞开,也该冰封。却不料,仍有一个白屿筝,轻然叩响了他的心门,那样轻易地便走了进去。

    而她,无论怎么做,却永远也只能站在离他最远的地方,听他恭敬唤一声:“皇嫂……”

    不出她所料,楚珩溪见麟德殿中气氛沉肃,却勾起唇角淡淡一笑,终是唤出明落兰最不愿听的那句:“皇嫂……”

    楚珩溪道:“皇嫂不必动怒,嘉妃娘娘所言之事,的确属实。”随即楚珩溪又看向太后,沉声道:“只不过,当时是皇兄让臣弟代为送去赐礼,臣弟觉得应当避嫌,又不敢违了皇兄的旨意,故而让阿江前去……”

    太后满是怀疑地看向皇上,但见皇上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回母后,的确如此……三弟如此恪尽礼仪,倒是我这个皇兄有失思虑……”

    “皇上知道便好……”太后的言语中已多了几分不悦:“皇帝自是随了性子任意而为,可哀家希望皇帝记得,无论何时,不要让溪儿陷于不忠不义之地……”

    太后此番话说的犀利,竟是在几位嫔妃和王爷面前丝毫不留情面。即便是一侧毫不在意皇上的脸色的明落兰,也不由自主地朝着皇上看去,唯恐触怒了龙颜,惹来一场大怒。

    然而,皇上只是淡淡一笑:“母后言重了,三弟是朕的手足,朕怎会让他陷于不忠不义?何况,既封了忠亲王,三弟便也该知何可为,何不可为……”

    楚珩溪冷眼看着麟德殿中,母后和皇兄这一刻的箭拨弩张,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一双眼眸投来的关切之情。只缓缓施了一礼道:“臣弟谨遵皇兄教诲,既然皇兄赐了臣弟北苑封地,臣弟请旨早日去往北苑……”

    “溪儿!”太后厉喝一声,却见楚珩溪俯身垂首,郑重朝着皇上行了一礼。

    楚珩沐将酒樽拿在手中把玩,用余光探到太后的神情已是从气怒到震惊,继而显出了一丝无力。这才漫不经心地说道:“不必心急,朕已下令在北苑修建忠亲王府,即便要去,也该等到王府落成之后……”

    太后闻听此言,暗中松了一口气。只要溪儿能在上京多待一天,她便多一天筹谋的时间。如若溪儿在这个时候前往北苑封地,那她所做的一切,岂非要功亏一篑?

    “可是,皇兄……”楚珩溪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皇上冷冷打断:“不必说了,朕意已决,你便在宫中留到那时……”

    “是……”楚珩溪微微垂首,恭敬应道。

    楚珩沐饮下一樽醇酿,暗自冷哼一声:北苑封地?那必不会是楚珩溪的埋骨之地。若他当真担得起一个“忠”字,有生之年,他仍是至亲手足。如若不然,他楚珩溪的血,应该也只能留在自己手中的长剑上,绝不会被姑息……

    步步皆惊迷雾显(三十六)

    太后将身子缓缓向后靠去,沉沉低咳了几声,便唤了云竹道:“哀家乏了,这身骨竟是一日不如一日。云竹,扶哀家回宫……”

    “是……”云竹垂首应道,便搀扶着太后起身。众人皆起身恭送太后离开麟德殿后,殿内再度响起丝竹之乐。

    本是因得璃容华怀有身孕之事特意备下的宴席,此刻却因这平白生出的许多事端而变得沉闷压抑。

    屿璃握了茶盏,微微用力,心中却是愤怒不已。白屿筝!又是白屿筝!好端端的宴席,便因得一个不在场的筝顺常白白毁了!

    明落兰端详着座中众人神色各异,视线却也不敢在楚珩溪身上多做停留。只看向皇上道:“为何今日不见绮贵嫔?”

    楚珩沐将身子向椅中靠去:“只怕还在僢轩殿使性子,不必理会……”

    见皇上眉眼中似有不悦,明落兰也不多话,只转过头,佯装专注地欣赏起舞乐来。视线有意无意地掠过嘉妃面上,即便施了胭脂,颊如粉桃,却依旧掩盖不了因为惊惧而微微发白的脸色。

    嘉妃竟是在害怕?明落兰细心地捕捉到嘉妃此刻的慌乱,便觉得今日麟德殿中的事颇值得玩味。

    她本以为嘉妃说出那些话到底是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打算,若是惹怒了皇上,被掷入冷宫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嘉妃不似蓉嫔,行事也算谨慎,她不会不考虑之后的结果。

    可眼下,嘉妃明明怕成这般模样,却还要强撑着气势挑起事端。到底为何?仔细回想着嘉妃的话,又忽而想起太后瞬变的神色,明落兰似乎明白了什么。太后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而她,同样也在惧怕,如今的筝顺常会变成第二个淳仪皇贵妃……

    微微侧头看向明黄龙服,紫金冠冕的皇上,明落兰不知道在他的心里,白屿筝到底在何般位置。在顺德行宫时,分明是那般宠溺,可回宫之后,却也一步不踏入邀月轩。就连今日麟德殿乐宴,也并未知会筝顺常。

    看着皇上此时将满是笑意地眼落定在白屿璃的身上,明落兰的心思终归是有些混乱,着实猜不透皇上心里藏着的,到底是这眉眼间有三分相似的姊妹花,还是独独只有白屿璃腹中这来之不易地龙嗣……

    麟德殿中虽是歌舞升平,楚珩沐的心思却不在此处。屿筝未入宫前,这明里最受宠的自然是淳佳,彼时她被晋为淑妃,风头正盛。可楚珩沐的心里,最挂念的,无疑是绮贵嫔。

    绮贵嫔虽不似嘉妃、蓉嫔那般明丽,却贤淑温柔。但与皇后那般绵软的性子不同,她自是有倔强傲骨。从前的绮贵嫔让他心动,既喜她温柔体贴,亦爱她傲如白梅。只是到最后,这倔强未免用错了地方。

    绮贵嫔小产后,始终不能从悲痛中走出。楚珩沐虽时常去僢轩殿探望她。可失了笑意的她,每每只会冷着一张脸,仿佛数九寒天。

    时日一久,楚珩沐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凉了下来。偶尔看到绮贵嫔愁眉紧锁,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抚她。

    楚珩沐犹记得入春那夜,枝杈上的薄雪渐次化作晶莹水滴。僢轩殿的冬梅在枝头开尽最后的芳香,终是垂败。

    绮贵嫔裹着黛青色的披风,盈盈立于冬梅之下。轻薄微白的气息在略显寒凉的夜里格外清晰。她松散挽了垂仙髻,只在鬓上压了一朵折下的白梅。也不知在树下站了多久,柔弱的肩上散落些许残败的花瓣。

    这样的景,看在眼中,莫不成画。楚珩沐只觉得心中一颤,便走上前去,从身后拥住绮贵嫔,轻嗅着她身上若有似无地淡淡梅香,略有情动地说道:“怎么自个儿站在这里?若是着了风寒如何是好?”

    说着,楚珩沐微微侧头,将一个吻轻然落在绮贵嫔的鬓角。然而绮贵嫔竟微微撇过头去,不动声色地从楚珩沐怀中挣脱而出,转身看向他道:“皇上可记得今儿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楚珩沐略有疑惑,有些不解。

    但见绮贵嫔冷的发白的脸上,浮起一丝凄凉的笑:“皇上自然不会记得,可臣妾不敢忘……今日,是我那可怜孩子的忌日,他本该欢欢喜喜来到这世上,可是……每月的这日,臣妾的心都像是要被撕裂了一般……”

    听到绮贵嫔提起那个不曾安然出世的孩子,楚珩沐的心自然也是狠狠一痛。心中的激情霎时间冷却褪去,他的脸上带着几分悲痛地应道:“朕说过,要让你为朕绵延子嗣。即便失去了他,我们还会有更多的孩子……绮儿……”说着楚珩沐便伸出手去,意图将绮贵嫔拥入怀中。

    然而绮贵嫔竟是踉跄着向后退去,注视着皇上伸出的手,仿佛在看一件毁天灭地的物什一般。她不停地摇着头,朝后退去:“不……不能了……皇上还要瞒臣妾到几时?臣妾不可能有皇上的孩子,就如这个孩儿一样,只要是皇上的骨血,就不能降临到这世上。皇上护不了他,臣妾也不能……”

    绮贵嫔的话重重击在楚珩沐的心上,霎时间,楚珩沐满脸的悲戚之色倏忽成了怒意:“绮贵嫔,你失言了!”

    只见绮贵嫔微微抬头,注视着皇上沉冷的双眸,冷冷一笑:“怎么?皇上要杀了臣妾吗?臣妾的话戳中皇上的痛处了?皇上如今膝下无出,该是一早便知道这宫里到底是谁在作祟,可皇上任由她来害死臣妾的孩子,如今却要来怪罪臣妾失言?”

    两行清泪顺着绮贵嫔温婉的面容滑落,她那般悲戚地看向楚珩沐。只看得他心中生寒:“绮儿……朕以为朕能够……”

    “能够保护他?”绮贵嫔抬高了声音,厉声指责:“若皇上当真要周护臣妾母子,便不会为了替淑妃祈福而去了庆山……皇上以为臣妾能安然无恙?”

    绮贵嫔冷哼一声:“周护?只怕皇上是用这个孩儿的命,来周护以后的龙嗣。可是……皇上!那是臣妾的骨肉啊!”

    “襄绮!你给朕住口!”楚珩沐抬手将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绮贵嫔的脸上,顿时浮出红肿的指印来。

    绮贵嫔缓缓转过头,一抹鲜艳的血痕从她的唇角渗出。点点飞溅在黛青披风的雪白风毛上。

    楚珩沐虽觉不忍,可依旧沉了声音道:“绮贵嫔出言不逊,降为昭仪,禁足僢轩殿三日,思过……”最后两个字,扯动着楚珩沐的心狠狠疼了起来。他知道,只怕日后再也不能毫无芥蒂地面对眼前这女子。后宫中他唯一曾想过用心去周护的女子。

    而之后,他对屿筝难以收控的感情一发不可收拾,竟隐约察觉,这些年来,原来对襄绮到底是疼惜多过于爱的……

    麟德殿的歌舞曼妙清音,楚珩沐坐在椅中,陷入沉思,却不察在座诸人亦是各怀心事。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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