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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沉-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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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侧又有戈砍来,施夷光借着手上的矛的力,一翻身,旋到半空,躲过了那砍来的戈,旋空翻了个跟斗。而后也不给旁边的兵士们机会,顺着人一拉,身子一转,站在了操着矛的那兵士身后,手指嵌住了他的喉咙。
还要上前的兵士们皆是不敢再刺,只看着挟着兵士的施夷光,想要大喝。
这时旁边站着一直未曾开口的熊章却是上前一步,大声喝道:“吾乃楚宫王子章,何人敢拦!”
众人皆是一愣,旁边几个操着戈的兵士回头,目光从施夷光身上转到了熊章身上。
看着面前粗布麻衣破旧不堪,须发凌乱不便本相的高个子,有兵士上前呼喝动武。
不想一直站在城门中没有动作的军士却是大喝一声:“都住手!!”
城门前的兵士们皆是顿住,转头看向从城门之中走出来的将才那个军士。
那军士大手一挥。
本持戈相向的兵士们得令,将手中的戈矛皆是一收,整齐的挺立着身子看向那军士。
旁边一直坐在马上,头戴兜鍪身佩长剑的军士亦是翻身下马,跟在了那军士身后。
城门军士走到了熊章面前,目光扫过他的身上。须发太乱,浑身脏乱不堪,已经让人看不出他本来的面目。
“你将才讲,是何人?”那军士站在熊章面前,看着他,冷着脸严肃的问道。
熊章偏过头,满脸风霜胡渣的脸对着那军士,却丝毫没有怯意。看向那军士的眼睛带着气势:“吾乃楚宫王子章。”
话音一落,城门旁的兵士哈哈笑了起来。
熊章还没来得及讲话,旁边佩剑的军士转头狠厉一蹬。
那笑着的兵士们顿时住了声音,挺身立着不敢多动。
“可有信物?”那军士回过头,看向熊章,虽然面上还冷着,细细听着,语气已经有些许软了。
熊章摇了摇头,淡定自若的回道:“身外之物全然丢失。”
那军士听得眉头一皱,抿着嘴打量着熊章。
“直接带上去给大人看罢?”旁边的骑马军士偏头看向那城门军士。
城门军士想了想,正准备点头。城门之上传来了一军士的声音。
“大人传令,带人上来!”
“诺!”那城门军士得令,对着上头的军士回应。
而后便偏身一揖:“公子,请。”
熊章见此,也不推脱,向着城楼上而去。施夷光亦是自觉的跟在了后头。
只留下城门处的守门兵士们面面相觑。
施夷光跟着熊章上城楼的时候,边看见了城楼里头的一个中年人背着手来回踱步,带着焦急。
那人听到脚步声,转身看来,目光落在熊章身上。先是踟蹰,一眼之后,便带上了不可思议,张着嘴惊喜道:“章儿?”
施夷光抬头看了眼城楼中的子期。她记得,熊章跟她讲过,这是子西的亲弟弟,亦是楚昭王的亲哥哥。
熊结,字子期。楚国大司马。
比起子期的激动和不可置信,熊章倒是淡定了许多。他站在城楼之中,举起手,对着子期微微弯腰,并着手往上推了推:“叔父。”
看着面前虽然脏乱不修边幅,礼仪却做得一丝不苟的人。听着那声音,子期顿时脚一软,一尻子跌坐在地上,看着熊章手捶地而哭:“章儿!!!”
施夷光跟在熊章身后,被子期突然嚎出来的一声吓得缩了缩脖子,抬眼看向坐在地上激动哭着的子西,嫌弃的扁了扁嘴。
不是说古代身居高位者,都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么?
熊章见此,走到子期旁边,双膝跪下,伸手扶着子期,道:“劳叔父牵挂至此,是章儿的错。”
“你可算回来了!”子期一边抹着泪,一边顺着熊章的搀扶站了起来:“你不晓得,你父王因为你的缘故,已经闭朝多日了。”
熊章一边听着,一边将子期搀扶到楼内的软毯上。
子期顺着熊章的搀扶坐在软毯上:“还有你母后,因为思念你的缘故,不食不寝已经好些许日子了。整个人都削瘦了一圈儿。”
熊章没有说话,只听到‘母后’二字的时候,眼中黯然凌厉之色一闪而过。
“嗯,这就拾掇,准备入宫。”熊章搀扶着子期坐下,而后坐到了子期对面,开口说道。
子期忙点头:“正是正是!快些沐浴更衣,整装笄发,准备进宫。”
说罢,子期又吩咐了一旁的人入宫报信,这边开始安排起熊章准备沐浴更衣。
安排完,才发现旁边还跟着个随从。
“你还在这儿愣着作何?也跟着去换洗啊!”子期瞪着施夷光,催促道:“莫不成王子还要等你?”
施夷光看着转身进隔壁室的熊章,回头看向子期,摇了摇头:“王子进宫便是,我只是一介莽夫。”自己回去洗个澡便是。
子期听着,看向施夷光:“哦?原你不是章儿的随侍?”
说着,转头看了看旁边,又看向施夷光,愣道:“不是随侍那你干嘛跟他一道上来?”
施夷光看着子期,傻眼眼:“什么意思?我不跟他上来,莫不成在底下当沙袋子让那些兵士戳洞洞?”
子期听着施夷光的话,也是傻了傻眼。
“不是随侍,我救了他啊。”施夷光一身浊气,凌乱不堪的头发绞到耳边,看着就像是山里头的野人。
子期闻言,恍然。而后笑了起来,欢快的接道:“那你也去洗漱更衣,待会儿进宫必然有大赏。”
“不用,我先去找令尹大人。”施夷光摇了摇头。
第181章 归家
“令尹大人?”子期看着施夷光,一听到子西的名头,就正色了起来。
“你找哥哥作何?”他看着施夷光问道。
施夷光看着子期,想了想,还是回道:“我乃令尹坐下门客,当日北山之上同行,此番回来,自然该先去向大人回复,以免牵挂,再者,就算王上要见,想必大人也会有安排。”
听到施夷光的话,子期点了点头:“既然是哥哥的门客,那请先生亦是沐浴,而后我会送先生去哥哥处。”
施夷光冲着子期摇了摇头:“不用沐浴了。我归家沐浴整装,然后去见令尹大人便可。”
子期听着,有些犹豫。而后看向施夷光,想了想,点了点头:“可矣,我派军士送先生归家。”
施夷光点了点头。而后走到隔壁的屋室口,垂着眉眼冲着里头一揖,声音带着恭敬,道:“王子,鄙人先行归去了。”
“嗯。”里头传来了熊章的应声,也不阻拦。
施夷光辞别子期,被他派来的军士护送到自己的院子外头。
院子里头空无一人,院子中的朝菌花抽了新绿。生机盎然。
院里也落了一层枯黄的叶。都是冬日还没来得及清扫的旧叶。
施夷光站在院子外头,目光扫了一眼,也没有开声叫半儿,只撑着手往院子里头翻了去。
“你们归去罢。”施夷光冲着院子外送自己回来的军士说道,说罢,也不待他们回话,便径直向着自己的屋子走去。
她离开的这段时日,半儿不在。
是被接去令尹府了么?
身上没有钥匙,施夷光是翻窗进屋子的。
烧了水,沐浴净身。身上太脏,洗了很久,又换了几次水,才洗干净。
施夷光呼着气,一边擦着干了的头发,一边走到桌案边抹起了黑油。待裹好了胸,穿好青布衣裳,施夷光站到门口。迎着暮春的暖风挽起了发。
便看到了不远处的马车缓缓行来。
马车还没有到,便见着上头有一个小儿,往底下一蹦,便朝着院子急急的飞奔而来。
身后跟着一条急冲冲的大黑犬。
“秉文文文文……!!!”半儿向着院子飞奔而来,大声的呼喊道。
施夷光一边挽着头上的发髻,一边看着向着院子跑来的半儿,嘴角轻轻勾起,眼睛里荡起了点点笑意。
半儿跑进院子,瞪着脚一翻,便冲到了施夷光的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抱着她的大腿汪汪大哭起来。
跟在后头的大黑犬看着一翻蹦进院子的半儿,在院子外头摇着尾巴甩着舌头,对着院子里头的施夷光呼呼哈哈吐着舌头。
施夷光将挽好还没有固住的发髻被一冲而来的半儿撞的便是一散。
头发散开,施夷光干脆收回手,任由头发披在脑后。
她看着抱着自己大腿汪汪直哭的半儿,伸出手轻轻的**着他的脑袋,笑道:“不怕,我不是回来了么。”
半儿仍旧哭着,张着嘴咿咿呀呀的说着什么,因为哭声太大,不停地啜泣,让施夷光听了半天也没听清楚。
施夷光无奈,只能蹲下身子,一边揽着半儿小小的肩头,一边安慰着。
不大会儿,那马车已经驶进,车辕上的人跳下来,先是冲着施夷光一揖,而后恭敬的大声开口道:“秉文先生,大人差我来接您。”
施夷光闻言,抬头看向冲自己作着揖的风村。
“好了没?人都到门口来接我们了。”施夷光回过头,冲着还抱着自己哭着的半儿开口道。
半儿闻言,一边抹着泪,一边啜泣着,从施夷光的怀中抬起头,看向院子外的风村。
“你看,黑犬都在笑话你。”施夷光伸手,指了指院子外头冲着这边晃着舌头欢快的绷着的黑犬,说道。
半儿“噗嗤”一声笑,鼻涕一坨喷薄而出。
施夷光赶紧侧身,躲开了来。然后也忍不出半是嫌弃半是心疼的笑了起来。
半儿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用手抹着鼻涕擦到旁边的阶梯上,而后旁边水缸旁边舀着水洗了把脸。
施夷光再次挽好头发,看着已经洗好脸,还盯着自己一下下啜泣着的半儿:“可好了?好了我们就要走了。”
“嗯!”半儿看着施夷光,使劲儿的点了点头。
施夷光笑着,便向着院子外头行去。
半儿先跑了两步,走到施夷光前头,掏出怀里的钥匙将院门打开。打了个嗝。
而后一边打着嗝,一边跟着施夷光走出院子,又回身将门关上。
“先生,请。”一旁的风村身子往旁边挪了半步,冲着后头比了个请的姿势。
施夷光偏头,才看见后头还跟着一两褐色缲布大马车。
她回头,冲着风村礼貌的点了点头:“有劳了。”说罢,转身向着那辆大马车而去。
身后的半儿跟着小黑犬一起跳上去。
马车缓缓行驶。施夷光端坐在马车里头,看着面前不停打着嗝的半儿。
“这些日子,你都住在令尹府上?”施夷光看着半儿问道。
半儿一边打着嗝,一边点头道:“他们说你死了…嗝…把我接去了府上…嗝…”
“死了?”施夷光皱眉,看着半儿:“怎么死的?掉崖么?”
半儿奇怪的看了施夷光一眼:“掉崖?不是说你是为了…嗝…救令尹大人,被大虎拉到山里头…嗝…吃了么?”
施夷光听着半儿的话,皱着的眉头深了深,而后看了半儿一眼,回过了头,深思起来。
所以他们掉崖的事,并没有被发现?
“那你到底是…嗝…是掉崖,还是被大虎抓了?”半儿红着的眼睛看着施夷光,一边恼火的锤着胸口,一边好奇的问道。
施夷光转头,看着半儿,笑道:“反正我不是回来了么。你呢,我不在这些日子可有看书学习?”
半儿本还想问,一听到施夷光的话整个嘴都扁了起来:“…嗝…哪里有心思学习啊!嗝!先生走了,一想到,若是你不在了,…嗝…天昏地暗的。”
说完话,施夷光还没回,半儿便直起身子捶起胸口,一脸烦躁:“忒烦,怎么一直嗝!!”
施夷光见此,也不再多问。只坐在一旁看着半儿嘻嘻的笑了起来。
第182章 入宫
施夷光的马车没有向令尹府而去。径直向着东南的皇宫处而去。
走到正街之时,便见到了军队护送的撵鸾。马车停下,外头的风村没有叫唤施夷光,施夷光便没有动。只侧着身子,撩了撩车帘看向窗外。
街道两旁的行人跪了一排又一排。皆是低垂着头匍匐着身子。
街道中央有一架黑绸撵鸾,用金丝绣着边,黑绸上面有彩丝飞鸟。前后各有军队护送。撵鸾在街道中央被抬着前行,暮春的风吹起黑绸布的金丝角,里头的朱褐色锦缎若隐若现。
施夷光目光扫过旁边跪了一地的白丁,回过头放下了车窗帘。
“那是谁?”半儿亦是跟着放下了另一边的车窗帘,转头看向施夷光。
“宫中的贵人。”施夷光轻声回道。目光落在马车前的车帘上。
话音落下,外头想起了一阵对话。下一刻,风村的声音便在车帘外头响起。
“秉文先生,大人来了。”风村说道。
半儿看着施夷光,见她面色淡定。便上前将车帘撩开。施夷光弯着身子走出了车外。
子西垂手站在车外,看到施夷光,向后退了一步。双手并着,作揖行礼,双手上推以示尊重:“先生。”
施夷光下车,对着子西,亦是双手并着,前推往上,作揖行礼:“大人。”
子西抬头,看了一眼施夷光,眼中神色波动。他向旁边走了一步,冲着旁边更大的一架马车做了个‘请’的姿势。
施夷光向着旁边亦是一退,谦逊的对着子西比了个‘请’。
两人上了马车,车辕上坐着车夫和风村,半儿跟黑犬只能坐回将才的马车之上。
马车顺着街道上继续行驶。跟在旁边的军队自行让开。子西的马车很快便跟到了撵鸾后头。
马车之中,施夷光跟子西相对而坐。
“承蒙先生厚爱,危急存亡之际还想着申,舍己为我!感激涕零。”子西跽坐在对面,看着施夷光,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言语之中皆是感动:“申无以为报。若先生有求,申当肝脑涂地。”
施夷光看着面前感激之色毫不掩饰的子西,知晓他是为北山之中她那马尻子一箭念念不忘。她嘴角抽了抽。
此刻态度,以及自称。让施夷光都有些许尴尬。
“大人缪言,不过一念之间所为,无甚恩德。”施夷光亦是跽坐在子西对面,语气恭敬谦虚。
子西闻言,面上更是感激:“一念之间所为,才是本心所向。”说着,子西冲着施夷光双手高举,行了个空首大礼:“感念先生,无以为报。”
施夷光身子往后挪了挪,冲着子西垂首亦是行了个礼。
行罢,子西端正的看向施夷光:“今日之后,先生有所求,说与我,只不违道背义之事,申当尽力。”
施夷光本习惯性的想开口拒绝,此刻听到子西的言语,拒绝的话砸舌尖打了个转儿,又被她咽了下去。
“允诺?”施夷光看着子西,说的有些缓慢:“别的我不求大人,只一事。”
“先生请讲!”子西闻言,想也不想便开口问道。
施夷光端坐着身子,看着子西,片刻之后,道:“我求,受礼于府上,大人能保我安康。”
子西本已做好了被提什么大要求的准备,此刻听到施夷光的话,面上一顿。
“嗯?”他看着施夷光反问道:“安康?”
施夷光看着子西,坚定的点了点头:“对,安康。大人可能给?”
子西闻言,看着施夷光没有回话。
这要求,乍一听起来,倒是简单的不像话。可认真一思索,里头的弯弯绕绕就大了去。
子西敛下眉眼,垂着头,思虑起来。深思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看向施夷光,点了点头:“在不背道叛义、不损楚国的前提下,我定然保先生一个安康。”
施夷光听着,却是没有答话。只敛下了眉眼。
这一承诺,乍一听起来,倒是无懈可击又暖心。可认真一思索,便知这是废话。子西这个承诺,可不算多有分量。
一般的危险,她自己当然能解决。若真要遇到她都不能解决的麻烦,牵扯的就多了去。偏还有个先决条件,不能牵扯到道义和国家。
施夷光抬眉,看向子西。他面上的感激之情还在,只是眼神之中已沉着下来。
施夷光勾了勾唇,也看不出是嘲讽还是开心,淡淡的道:“那便先谢一声大人好意了。”
都是活成了人精的,再大的恩德到了他们的心里头也得暗暗的过把秤。哪里来的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不过就算子西对她未曾推心置腹的相对,施夷光心中却是不会责怪的。
一是子西这样的人就算是算计和掂量大多也是为了国家。私心倒是没多少,道义身心全扑在了国家的大臣是施夷光这种人没有立场批判的。二是施夷光本就没有对子西施以恩德,不过是弄巧成拙,又哪里来的资格去要求子西对她肝脑涂地呢。
马车缓缓行过,颠簸之后又趋于平稳。
走走停停,到了宫中下了马车,走向正宫殿处。转去殿旁偏屋盘发净手之后,便跟着子西走向了宫殿之外。
施夷光等候跟子西等候在外殿。有宫人进殿通传。
里头的楚昭王跟才迎接到的熊章说着话。
子西先进了去。留下施夷光一人候在殿外。
这一站,就站了许久。
正是暮春之末。天朗气清。大多是晴日。施夷光站在宫殿外的庭廊之下,有暮春的阳光照在她身上。
她站在庭廊之下久了,被直射的阳光照得有些热。头上包着的发髻整整齐齐,却有一两根发丝垂下来。
她垂目站在殿外。不大会儿,便听见殿内出来了个内官,走到施夷光旁边,笑着道:“先生,王上有请。”
施夷光垂手进了殿中。
宫殿中雅雀静默。两边皆是站着侍者或是官员。施夷光只微微垂着头,目不斜视的入了殿中。
“草民秉文,拜见大王。”而后拂袖并手,跪下俯身,并着的双手放在地上,头点地,行了个稽首大礼。
施夷光跪下,片刻之后上方便响起了楚昭王温和的声音。
“秉文先生请起。”
第183章 所求
施夷光起身,对着上头的楚昭王垂着首,规矩端庄,恭敬不逾越。
楚昭王满意的看着施夷光的模样,不宠不惊。
“寡人听章讲,是先生舍生救了他?”楚昭王说道。
闻言,施夷光偏头,目光瞟了眼一旁跽坐着看着自己的熊章,回过了头。低声道:“应当的。”
“先生大德,救寡人王子于危难,不知先生有何求?”楚昭王跽坐在上方,看着施夷光,开口问道。
施夷光想也不想便摇了摇头:“草民无所求。”
若是平常的圣人先生,那也是推脱委婉之言。在施夷光这儿,却是正儿八经的不想求。有所求,就有所献。礼尚往来,自古有之。
宫殿之中安静了片刻。而后楚昭王又开口道:“先生贵德,施恩不图报。无所求恩,不过,寡人有所求。不知先生肯应否?”
施夷光闻言,眉间微微蹙了蹙,抬头看向楚昭王:“王上所求,与我有关?”
楚昭王似乎没想到施夷光会这般问。
他看着施夷光,点了点头。
“先生可能应?”楚昭王说道。
施夷光闻言,抿着嘴看着楚昭王,而后才低下眉眼,避开楚昭王的眼神,亦是尊重。
“不知王上何所求。”
楚昭王端坐在桌案之后,闻言,便开口道:“寡人有两个儿子,章已经有了先生,小儿宽顽劣,却没有正经的先生教习。”
此话一出,包括旁边的一直跽坐着的熊章,和殿中站着的施夷光,脸色都微不可查的变了变。
施夷光低垂着头,没有回话。
“先生以为如何?”楚昭王又开口问道。
施夷光闻言,抬头,看向楚昭王,摇了摇头,回道:“草民鄙见,不可。”
“为何不可?”楚昭王看着施夷光,反问道。似乎没想到施夷光这么干脆就拒绝。
“小子鄙薄短浅,宽王子高贵,不敢随意应诺王上之请。”施夷光看着楚昭王,答得也是淡定极了。
“哪里鄙薄短浅?寡人瞧你将朝儿倒是教的挺好。”楚昭王看着施夷光,说道。
施夷光垂着头,无人察觉之时翻了个白眼。那是不知道熊朝私底下的模样。
“怎么?先生仍旧不愿?”楚昭王看着底下站着垂头敛眉深思的施夷光,微微皱着眉开口问道。
施夷光有些踟蹰,片刻之后,抬头看向楚昭王,凛然道:“我已受聘于令尹府上,论忠论义,不当侍二主。”
话音落下,楚昭王还没讲话,一旁的子西却是跽坐直了身子,开口道:“若是如此,先生不必担心。虽入申门下,申亦为楚国而行。今先生另谋,聘于王子宽,亦是为楚国而行。故而同忠同德。申更不会因为先生离府另教而心生不满。”
上头的楚昭王没有说话,施夷光亦是偏着头,看着跽坐着的子西,亦是没有回话。
“令尹大人都这么干脆,秉文小先生怎么还如此扭捏。”一旁的另一个大夫开口笑着揶揄道。
施夷光转头,看向那说话的人,这个大夫,她自然认识。当年长卿先生来楚时,对她讲的第一个人是令尹熊申,第二个人便是面前的这个老者。
楚大夫,申包胥。是伍子胥心心相惜的老友。也是伍子胥旗鼓相对的对手。
当年吴国进攻楚国几近灭国。便是面前这老头,跑去秦国借兵。在秦庭外头不吃不喝哭了七天七夜。这才感动了秦王,发兵救楚。
这也是后来历史上著名的‘哭秦庭。’
申包胥看着施夷光,目光落在她那双看似沉静的眼睛上。对视一眼,那双琥珀色的双眼里头隐藏着的不安分和狡黠,让他笑容一顿。
一眼之后,施夷光回过了头。其实对于她来讲,入楚宫,能做王子先生,看似已经是天大的荣耀。
但她想不通一点。
明明她跟熊章同生共死过,无论从哪个角度讲,楚昭王都该劝她为熊章所用。共患难的情谊也不是那么好得的。
可现在不仅不将施夷光放在熊章哪里,还把她放在了同是嫡子的胸宽那里。
这是什么个意图?
施夷光摸不到头脑,也不敢妄自应允。
再者,施夷光从一介平民,若是搅入了楚宫之中,前途未卜。这事儿是一开始她便排斥的。
“先生应是不应?”上头的楚昭王又开口道。此时声音已经不似一开始的温和了,带着些许的不满。
他登上这王位之后,还没见得这般推拒自己的人。
施夷光抬头,看着楚昭王,坚定的摇了摇头:“草民不敢应。”
“不敢应?”楚昭王反问道:“先生这话倒是怪哉。何为不敢?”
“我非楚国贵族,身贱卑微,如何敢乱应?”施夷光站得笔直,看着楚昭王,面上板着。却也没有怯意。
“非贵族如何?”楚昭王听着施夷光的话,似乎懂了她所指,接道:“我楚国虽贵族之外难以入仕,却也不是没有。多有贤德大才之人做我楚国高位者。先生若有大才,有何不敢?”
楚昭王勉强算得上个贤明的君主,比起他爹那个逼走伍子胥招来灭国之灾的楚平王来讲,对于贤才之士多有爱戴。
“草民自然知道,伯宛便非楚国贵族之人,亦能官至楚国大司马。”施夷光看着楚昭王说道,话音不卑不亢,似乎说的只是一个事实,倒没有讽刺谁。
只是话音落下,宫殿之中一瞬便安静了起来,赫然无声。
旁边跽坐在子西位下的楚国大司马子期,面上却是板了起来。
前司马伯宛非楚国人,为人忠贞禀直,又擅长带兵打仗。也曾是立下了赫赫战功。就这么一个忠义之士,却因太子少师费无忌谗言,被前令尹囊瓦斩杀。且灭了全家,烧死了伯宛一家子人。
只剩一根独苗苗伯(pi三声)逃到了吴国,被吴王阖闾收留。如今已官至吴国太宰。
这伯宛就是非楚国贵族入仕,官至高位,结果呢?正因为不是楚贵族,当时被小人谗言却无人替他说话。谁让贵族都抱成了一团呢。
直到八年前,柏举之战,吴国一路打到楚国老窝郢都,囊瓦叛国,逃到郑国。弃国家于不顾,被楚昭王大骂是误国奸臣,偷生于世,犬豕不食其肉。
那之后楚昭王也是一直痛恨着囊瓦。
这会儿施夷光好死不死,还满脸淡然的把伯宛说出来。倒是说黑了一殿人的脸。
楚昭王看着施夷光,板着脸,带着怒意。
施夷光不待楚昭王说话,便有又接道:“如今王上要聘我为楚事。不敢拂,但有一言,不得不问。”
楚昭王板着脸,看着施夷光,过了片刻,才沉声道:“先生请讲。”
“大王招揽我,到底是为了给王子求老师,还是为楚国招揽才人?”施夷光站的笔直,看着楚昭王认真的问道。虽然话语带着傲气,配着她的这幅模样倒也不违和。
似乎正是该这般,少有妄自菲薄。
“有何不同?”楚昭王看着施夷光,听着她的话,面色沉着。
第184章 三求
“自然不同。”施夷光看着楚昭王摇了摇头:“至少于我来讲,是不同的。”
“那依先生所言,当如何?”楚昭王道。
施夷光看着楚昭王,静默了片刻,而后才道:“若王上愿意,可做章王子侍读,陪侍左右,讲经解惑。却不以师之礼,更无师之名。”
闻言,一旁的子西看着施夷光偏了偏头。
聘为王子先生再三推拒,本以为不管如何傲慢也带着些许故作姿态。这会儿干净利落的应下,却是只做一个侍读。
楚昭王看着施夷光,深思片刻,而后又转头看向一旁跽坐着,从始至终面无表情的熊章。
施夷光话音落后,殿中一时无人应声。
施夷光端站在殿之中,也不慌忙,就那样平静的等着楚昭王回复。似乎楚昭王不讲,她也不再做声。
“可矣。”良久,楚昭王才开口应道:“寡人应耳。”
施夷光见此,再此对着楚昭王伸出双手,并着一礼,面色平静:“秉文谢王上垂爱,定当竭心尽力。”
楚昭王总算是满意的看着施夷光点了点头。而后他似乎还有些不确定,又看着施夷光问道:“先生可还有所求?”
施夷光听着楚昭王的话,抬头看向他,脑子中闪过些许念头。
“所求王皆应?”她看着楚昭王问道。
“先生请讲。”楚昭王也不说应不应。只让施夷光先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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