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替身帝君-第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班曦躺回去,双目望着高高的穹顶,数着缓缓流动的琉璃灯影,轻声道:“……若留下来陪我的是知行就好了。”
那年他们出宫赏花,她屏退了侍从,沈知行牵着她,入桃花深处,张开手,将他接下的花瓣轻轻吹向她。
那是第一次,第一次,她望着沈知行,感觉他像一只鹤,似乎来一阵风,他就要离她而去。
她紧紧拉住他玉带上的红樱珞,这是她送给他的,她死死拉着,用力到手指都在颤抖。
沈知行发觉后,笑着把手背在身后,勾了勾手指。
她红着脸,把手给他。
沈知行抓住她的手,牢牢扣着。
“你别……走。”她说。
“我能上哪去?”他笑着,侧影似烟,微微勾起的睫毛轻轻颤动着,说道,“我哪都不去,就这么牵着殿下的手。”
那天,他俩满身桃花从林中走出,沈知意就站在桃花林旁,黑衣如乌云,与沈知行一模一样的脸阴恻恻看着他们。
想到他,班曦闭上眼,胸中似石头压着,吐也吐不出。
明日,就见到那片乌云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二人那么相像,明日,她也能见到长大后的沈知行了。
班曦抬手捂住眼睛,浅浅叹息。
沈知意一夜未眠,刚刚走回西殿,就又被一群宫侍赶回了华清宫。
沈知意折返回华清宫,见到殿门处叉腰立着的朱砂,知他们这是有意为之。
“卯时之前,要置办妥当。”朱砂说道,“请吧,二公子。”
她说完,又去叮嘱宫人:“仔细你们的嘴,明日大婚,若有人出差错,叫岔了人,我定报给茶大人,严惩不贷。”
沈知意困得无力,任由他们折腾,他自躺在华清宫内殿水雾弥漫的温泉池中,昏昏欲睡。
两个宫仆给他擦身,到手腕时,解下了规锁。那规锁嵌进皮肉了一天,取下时,他竟没有如释重负感,手腕反而比之前更痛。
沈知意眉头浅浅蹙着,就没舒展过,他一言不发,或许是知道多说无益,或许是早已疼的没了力气。
一个宫仆见未愈合的伤口又淌了血,哎呀了一声,倒了些药粉裹了起来。
沈知意几乎是本能反应,道了声谢。
两个小宫仆惊讶对望一眼,继续擦洗。
华清宫的主事叫朱砂,原先是沈府的一个使唤丫鬟,命好入了宫,三个月前,皇上亲自给她安排到华清宫。
朱砂给他们讲过,华清宫的主子是沈知行,而之后要入宫的沈知意,则是个毒辣无情黑心冷面之人,要他们万万提防着,千万不要给他好脸色。
待忙完,两个小宫仆凑脑袋低声道:“没朱砂嬷嬷说的那般可怕,客客气气……倒像个规矩的。”
“毕竟世家公子,有礼有节也平常,你可千万别被一句道谢迷惑了……”另一个说,“茶都尉脸上的烧伤你没瞧见?还有朱砂嬷嬷,除了那张脸,身上哪还有像样的皮。”
小宫仆打了个哆嗦,说道:“可真是狠,你听他们说了吗?茶都尉和沈知行少时都是皇上的书伴,茶都尉若不是毁了容,沈知行去后,那帝君之位,茶都尉也未必没有可能,可惜了……一个被这位连累没了命,另一位被这位毁了脸。兜兜转转,没想到被他捡了便宜……”
沈知意闭着眼睛坐在内殿,两个小宫仆的窃窃私语,他都听到了,却无力气再去想。
睡了会儿,又被人推醒,头发还未梳好。
喜服换上,打理妥当,朱砂捧着规锁,拉起他的胳膊一瞧,拆了绷带。
沈知意微微愣了愣,放弃了挣扎。
朱砂扣上一只规锁,使劲涅紧了,抬眼瞧着沈知意的神情,沈知意闭着眼,睫毛颤着,嘴唇轻轻一抿,不发一言。
朱砂一个恍神,将他错认,张口竟呆呆叫了声:“大公子。”
沈知意睁开眼,神情错愕复迷茫。
朱砂暗自定神,啐了一口,说道:“祸害!”
决不可能是大公子,大公子为了救被沈知意推入冰湖的今上,冰天雪地跳下湖,上岸后就染了风寒,躺了大半个月不见好,病逝那天高烧不退,在她眼前断了气。
朱砂双眼含泪,咬牙又低低骂了句:“祸害……怎么死的不是你!”
十五这天,吉时将至。
昭阳宫宫门大开,班曦的车辇先行,穿三殿,至天坛祭天,夫妻结发。
皇帝的车辇动后,帝君的方接上队伍,二辇合流。
班曦转过头,只看到彩带龙旗风中飘扬,望不见人。
至天坛附近,帝辇停下,按照传统,由帝君先行,意味劈山开路,护君一生。
班曦撑着脑袋,斜眼瞧着帝君依仗吹吹打打,上了天坛。
“唉……累。”她说。
看着看着,班曦坐直了身子:“来人。”
伴驾宫人上前来。
“茶青方呢?”
“茶都尉率兵尾随掩后,并未伴驾。”
“……今日这依仗,谁安排的?”
“回陛下,皆由茶都尉安排,陛下,可有不妥?”
“并无……”班曦敛眉道,“你下去吧。”
茶青方不是说,都安排妥当了吗?为何不见帝君依仗中,有兵卫相随?难道不怕沈知意一时兴起,想些坏点子闹起来,搅乱婚典吗?
班曦心跳的有些快。
帝君玉辂停了下来,班曦远远看见一着玄色喜服的身影慢慢登上天坛。
这之后,她车前的引驾士高喊“起”,皇帝依仗缓缓而动。
班曦手指敲着把手,无精打采等着。
车辇在玉阶下停稳,茶青方身着月白戎装,翻身下马,走上前来,半跪下来,接她登天坛玉阶:“陛下。”
班曦虚扶一下,走下车,背过手,转着海蓝宝手串,随口道:“青方,今日这身,精神。”
茶青方面具下的唇角微微一扬,又迅速敛了回去。
班曦拾阶而上,不慌不忙,待最后一阶,一抬首,忽见一抹身影撞入眼帘,如墨竹挺拔。
班曦驻足,一动不动。
身后随从皆停了下来,垂首等待。
班曦的眼眸凝住不动,万千感慨沉在墨色里头,不言不语,只直直盯着他那背影看。
良久,似是察觉到了注视,那墨色背影动了动,玄色礼服上的云纹如水般流动,他转过头来,触碰到班曦望过来的目光,微微一惊。
班曦的海蓝宝手串掉落,茶青方眼疾手快,捞了起来,却送不出。
又是一阵静寂,班曦仍没能回神。
“陛下……”茶青方小声叫道。
班曦蓦然回神,又是一惊,再望向沈知意,他却移开了目光,立直了些。
班曦捂住心口,轻声一笑,状作轻松道:“看来稷山真是个好地方,猛的一看,朕以为是……”
是谁,她没再说。
末了,班曦又道:“谁给帝君准备的礼服?”
沈知行,一辈子都没穿过玄色服。他与沈知意二人似有意要用服饰区分,他从不碰那些浓色,沈知意也从不碰浅色。
如今,这玄色礼服,是要提醒她,站在自己面前的,只是沈知行的替身吗?
茶青方嘴角一沉,说道:“原本是想准备文帝时期的秦帝君的制式,可礼部说于古制不合……”
班曦脸上那点喜色渐渐沉了,她走上前去,立于沈知意左侧。
“知道怎么做吗?”礼官宣读冗长的祭天词时,班曦问道。
沈知意点了点头。
班曦看着他,一不小心,又晃了神。
眼前这个人,眉宇间似凝着挥不散的愁绪,眸光也不再似年少那般狠厉,多是些淡淡的迷惘,全压在眼底化不开。
知行长大了,应该比他要更明媚些吧,他那么爱笑,不会像他这般,万年冰雪郁在眉梢,半点笑容都没。
只不过……
班曦回神,问道:“可是没休息好?怎么瞧起来像病了。”
沈知意微微睁大了眼,有一瞬,眼底的那些迷茫像极了天真,倒是给她一种,干干净净的错觉。
“无碍。”他低声说道。
还是这般冷漠无心。
班曦碎了那丁点错觉带来的温柔,冷笑一声。
“行祭天礼——”
班曦接过香,微微躬身。
群臣跪拜,道:“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行白首礼——”
班曦转身,与沈知意对拜,她道:“沈知行,朕替你完愿了。”
听到沈知行三个字,沈知意没敢拜下去。
班曦也毫不在意,她起身,又听礼官道:“行,结发礼——”
侍从递来金剪,班曦拿起剪子,截下那缕缠红绳的发,放入玉盘中。
沈知意接过金剪,蹙着眉,慢慢抬起剪刀,剪下一缕长发。
班曦眉头微微一动,看向他的手。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挽着那两缕头发,可试了多次,都未成功。
他的脸极其苍白,眼角微微泛红。
班曦耐心等着。
第三次失败后,她的目光移到了他的腰身。
红樱珞……少了条红樱珞。
她送沈知行了一串红樱珞,其中两颗挨在一起的珠子上,刻着她和沈知行的名字。那串红樱珞一直被沈知行穿了红绳挂在玉带上,绕几圈,垂下来,别致漂亮。
他一直戴着,从未离身,最后,戴着它入土。
班曦呆望着沈知意腰带上系的玉佩,失落一叹。
他,终究不是沈知行。
“啪嗒”一声,玉盘落地,两缕长发仍未成同心结,飘落下来。
沈知意闭了闭眼,手慢慢垂下。
班曦道:“不必捡了,不愿就不愿,何必装模作样这么久。你终究不是他,与朕结发不成,也是天意。”
她挥挥手,让人撤走了玉盘。
沈知意把手藏进了衣袖,垂眸不语。
班曦转过脸,道:“继续吧。”
作者有话要说: 称呼什么的,班曦想展现和善亲近就会随意称我了。
私下里跟茶青方多用我,吩咐他做事时,就是朕。
跟沈知行一直用我,身份变了,给有身份压着的承诺之类的,会用朕。
她自己分得很清,也算是帝王权术的一个表现(),大家不必太较真这个,跟随剧情来,继续虐男主就是了。
沈知意幽幽长叹:唉……
第4章 火树银花夜
班曦经过长时间的观察,发现沈知意这人,比从前呆了许多。
班曦似乎明白了茶青方为何不安排护卫在场。
今日的沈知意,像被抽了芯儿,只剩一副躯壳,被人拖来,应付她的大婚。
从这个角度来看,他做得很“好”,替身而已,要的本来就不是他的心。
不过,班曦却另有想法。
沈知意这是用敷衍她大婚的方式反抗她。你不是只要个和沈知行一样的壳子吗?我给你就是。
宫宴上,班曦与他同举起酒杯,眼睛望着前方,压低声音道:“做戏就做全套,既然来了,就别想敷衍朕。”
沈知意侧过脸,呆呆望着她。
班曦转过目光,轻抿红唇,微微一笑,眼底平静无波。
沈知意忽然笑了,极其轻,像雪趁夜悄悄落下,刹那间,眉眼之间流转的温柔和煦,与记忆中的沈知行重合,扣得严丝合缝。
“你好奇怪……”他低声说。
班曦恍惚中,捏着一半酒杯的手指松了些力。
下方文武举酒同庆,吉祥话说了一半,就听清脆一声响,皇上和帝君手中的玉杯摔了个粉碎。
班曦脸色阴沉了。
至尊失手砸了玉杯,自有人争抢着来圆场。
沈知意木头似地发呆,眉头又蹙了起来。
班曦心里一阵厌烦。
果然,是她想得太完美。只是要一张脸,根本不可。她想让他更像沈知行,像知行一样眉梢染笑,光一样温暖她。
茶青方又斟满一杯,双手奉给班曦。
班曦举杯,利落道:“此杯美酒,朕敬大延栋梁,敬天下子民……”
班曦喝完,目光锐利,刮了沈知意一眼,甩袖坐了下来,场子圆的也差不多了,她撑着头,换了副风轻云淡的微笑脸,大度赏了卖力表演的几位臣子,率先拿起筷子。
沈知意缓缓落座,却不抬手,他微垂着头,面露疲惫。
班曦给他夹了个卷莲酥,说道:“你最爱的。”
沈知意愣了愣,依然未动。
嗯,沈知行爱吃的,他似乎有点印象,曾经,府里常常备着盘卷莲酥。他记得,应该是自己说了句,为何只给沈知行备,不给他备,府中的丫鬟们都笑着说:“谁能知道二公子喜好呀,奴婢们只知道,但凡大公子喜欢吃的喜欢用的,二公子一定不会碰。”
嗯,想来,自己是不喜吃这东西了。
班曦嗤了一声,道:“怎么,演戏都不愿了?”
倒不是不愿,他也想好好演,何况他现在,的确饿了。他可不止累了一整天,他从昨晚就没睡过囫囵觉,也没吃过东西,连口水都还喝。
沈知意想了想,转过头说道:“不如陛下喂我。”
这下轮到班曦愣了,她在生气和震怒中犹豫,却见沈知意轻轻一笑,仿佛坐在自己身边的就是知行,心一跳,就觉这样也好。
班曦表情也柔和了许多,她夹起卷莲酥,送了过去。
“多谢。”沈知意笑得更开心。
班曦神情复杂,满腹话想说,最后却只吐出来三个字:“你这人……”
好歹吃了东西,沈知意眯起眼睛,留意起了身边。
刚刚起,那个银面具就盯着他看,看向他时,目光十分不善,向指着他咽喉的利刃。
而银面具看皇帝时,目光就柔了许多。
沈知意悄声道:“我知道了。”
怪不得对我的态度如此恶劣。
他似发现秘密的孩童,独自开心起来。
宫宴结束,已是申时,班曦与他共乘銮驾,登高观烟火。
路上,班曦惊奇的发现,沈知意睡着了。
班曦盯着他看了一路,一会儿想到记忆里的知行,一会儿又看见身边的这个替身,心中又烦又乱。
到了城楼下,等候在此的官员和百姓上前行礼,恭贺声惊醒了沈知意,他睁开眼睛,极其艰难地坐直了。
班曦低低笑了两声,长叹口气,胸口仍是闷着,不畅快。
但主意是自己拿的,大婚也到了尾声,一切都尘埃落定,再烦乱,就不似帝王了。
班曦伸出手:“走吧。”
沈知意垂眸,呆了呆,慢慢从袖子中伸出手,轻轻捏住了她的手指。
班曦猛地收了回去,惊道:“好凉。”
沈知意慢慢点头:“抱歉,血脉不畅……”
京中官员前来迎驾,言烟火庆典已备好,请皇上登楼。
班曦走下车辇,笑着称赞几句,回身拉住了沈知意的手,说道:“那朕就上去瞧瞧。”
火树银花夜空绽放时,沈知意问她:“陛下不嫌凉吗?”
班曦还牵着他的手没有松开。
“那年你把朕推下冰湖,知行没有嫌朕的手冰冷,他一直牵着朕的手没有放开……”班曦说道,“你不必作他想,朕不舍得松开,也是因为,你手的温度,恰好让朕回忆起了他。”
沈知意没有再出声。
“只是,你这手,跟你的心一样,是块暖不热的石头。”班曦说道。
又是一朵红花绽放。
班曦摸到了他手腕上比他的手还凉的规锁。
“这是什么?”班曦垂眼看去。
沈知意望着烟花,笑道:“陛下不知道吗?”
班曦想了起来:“原来是规锁……”
她瞥了一眼,又看起了烟花。
过了许久,班曦说道:“怪不得你今日这般规矩。”
沈知意苦笑:“陛下防的是曾经的我,而今,看到现在的我,也还不放心吗?”
“来了。”班曦抿嘴一哼,道,“你那舌头,最会骗人。花言巧语,哄朕上当后……朕不会再被你骗了。”
他骗她什么了?
沈知意茫然,似乎有记忆碎片快速闪现,他头一痛,额上沁了层薄汗,凉风一吹,更是与那头痛里外相合,搅动起来。
沈知意晃了晃身子,轻轻舒出一口气,道:“现在的沈知意不会骗陛下……毕竟,欺君之罪,我担不起。”
风吹拂着他的碎发,班曦突然说道:“你不像知行。”
沈知意点头:“我本就不是他……”
“你也不像沈知意。”班曦说,“沈怀忧与朕说,你失忆了。”
沈知意轻轻点了点头:“的确,记忆碎了,我想捡,却捡不起来。”
“哼……做过那么多的恶事,给了多少人痛苦,你却忘了?”
沈知意微微一噎,只好道歉。
“你倒是有福之人。”班曦说着说着,有了怒意,“沈知意,你可知道朕因你,做了多少噩梦?你却忘了……”
她拉过沈知意,凑近了,逼问他:“真忘还是假装?”
沈知意离远了些,摇头道:“不敢欺君。”
下方百姓遥望着高台,看不清也听不清,只见皇上与帝君“亲亲我我”,状似甜蜜。
“每一天睁开眼,想起知行哥哥,朕都想杀你。”班曦在他的耳边低声说,“朕教你入宫,并非是要你代替知行,你没那个资格,他的好,你替不了。”
“知道了。”沈知意垂下眼,淡淡回答,“只是陛下是想要我赎罪,还是要折磨我?”
班曦手一顿,厌烦道:“朕永远不会像你一样恶心。”
亥时,銮驾回宫。
班曦梳洗完毕,入华清宫内殿歇息。
进了内殿,见沈知意竟然已歪倒在床榻上睡熟了。
“散了吧。”班曦挥去宫侍,站在床榻边,背着手看着沈知意。
班曦唤了几声,沈知意并无反应。
班曦坐了下来,一手转着手串,一手挑起他脸颊旁的长发,捏着手里,发了会儿呆。
他呼吸声很浅,脸上浮着病气,人看起来很是憔悴。
“你一向如此。”班曦自语道。
沈知意与沈知行不同,沈府的双生子,似是一人两面。沈知行从未生过病,而沈知意则从未断过药,病气混着戾气,整个人阴郁得很。
“我又是图什么呢?”班曦说道。
她看到沈知意的脸,心中就柔软些许。可再一想到他是沈知意,她就忍不住厌烦恶心。
“三年。”班曦说,“就让我再自欺三年。”
三年之后,你就给沈知行赔命。
沈知意的眉头在睡梦中也还轻蹙着,他的手放在枕边,红烛映在规锁上,又冷又艳。
班曦颇感兴趣道:“做得还挺精巧。”
她抽出佩扇,拨下沈知意的衣袖,反复打量着规锁的构造。
“这个是锁扣?”班曦伸手拨弄那精巧的锁梢。
茶青方走了进来,见她好奇研究着规锁,脚尖一点,掠到榻前:“陛下不可,沈知意万一对陛下不利……”
“知道了。”班曦叹了口气,说道,“这也没甚意思,朕不想和他同处一室。”
茶青方温声道:“臣理解陛下。”
“是吧?”班曦说,“虽是一样的皮,却不是一样的心。朕无法容忍自己与他这样的人同塌而眠。”
班曦站了起来,说道:“走吧,以后逢五送他到乾元宫即可。”
茶青方应了声喏。
班曦忽然说道:“对了,得空让太医院来人瞧瞧,看他是不是真的失忆。若是真的不记得……你就好好劝劝,朕不求他完全向善,起码,向知行靠一靠,朕看他的脸时,也不至于烦恶。”
茶青方答了声是,向候在外殿的朱砂打了个手势,跟着班曦离开。
第5章 青衫医士
沈知意观察了三天,觉察出了不对之处。
每日,会有小宫女来给他送饭,低着头进来,匆匆忙忙把饭往前院一搁,就像躲鬼似的,哆哆嗦嗦跑走。
这日,送饭的小宫女又来了,饭盒放下,一转身,见沈知意站在她身后,满面笑容,轻声道:“慢着,终于抓到你了。”
小宫女吓坐在地上,脸色铁青,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起来,我问你些事。”沈知意蹲下来,声音温和道,“我又没吓唬你,为何每次来,都是这副惊恐模样?”
小宫女咬着嘴唇,使劲摇了摇头。
沈知意道:“你叫什么?”
小宫女糯糯答道:“半荷。”
“你是专门给我送饭的宫女吗?”沈知意问。
小宫女再次摇头,发髻乱颤。
“好了,轻点摇。”沈知意皱眉道,“你不是,那为何这几日总是你来给我送饭?”
“原本、原本不是我……可她们都不愿……”
“哦……只有你好欺负,所以就让你来了,是吧?”沈知意十分善解人意,指了指旁边的石凳,“坐下慢慢说,这凳子我打理过的,坐下吧。”
半荷似是想跑,却又不敢,一脸为难,抖抖索索坐了下来,垂头不敢看他。
沈知意道:“我问你,这个地方,大概是在昭阳宫的哪里?”
“是西边,西九宫。”半荷回答。
沈知意略一思索,又问:“是这样,我三日前从中宫回来,过了三清门,就见这一路……全是宫女老嬷,这是为何?”
“西九宫这边……就是我们平日睡觉修整的地方。”半荷老实回答,“北九宫外,才是那些宫侍做活儿的男人待的地方……”
沈知意微微一惊,问道:“那你可知,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惠帝的那个秦帝君……曾经住过的。”半荷说道,“这地方叫合度殿,以前是给品级低的宫女们住的,后来惠帝把这个地方扔给了秦帝君,还起了合度殿的名字。”
“啊……我知道了。”
惠帝是大延第九任皇帝,立了个江湖寒门出身的野医做帝君,却又故意冷落他,把他安排在合度殿,身边伺候的也都是宫女,意在试他的衷心。
沈知意奇怪道:“莫非,是在考验我?”
班曦是在效仿惠帝,试他的定力吗?不然,为何会将他安置在宫女生活的西九宫?
“真是个怪人……”想起班曦,他又头疼了起来。
半荷小心翼翼道:“我……可以走了吗?”
“且慢。”沈知意客客气气道,“我还有一事,想请教姑娘。”
半荷见他虽然礼貌发问,却站起身后退了几步,她刚刚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
“今上,是个什么样的人?”
半荷吓了一跳,脸都白了,又大力摇起了脑袋,沈知意都怕她把脖子给摇断。
“我不知道,我是绣房打下手的……从没、从没出过三清门。”
三清门是昭阳宫西宫群通往中枢宫的第一道门,由昭字头侍卫把守,而盔甲上刻着昭字字样的侍卫,全部是女侍卫,恪守宫规,照章办事。平日,西九宫的宫人们需身份牌和主事带领,才可跨过那道门。
沈知意又道:“那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半荷犹犹豫豫点了点头,小声说道:“你是沈帝君的替身……”
连这个从未离开过西九宫的小宫女都知道了,他是沈知行替身这事,看来已经传遍了各宫各院。
“是谁告诉你们的?”
“你没入宫前,各宫就都知道了。”半荷细声细气说道,“还知道你叫沈知意……是个大恶人,后来你住在这里,嬷嬷提点过我们,如若没有命令,不得和你私下里接触……会、会被责罚的。”
沈知意短促笑了一下,道:“怪不得……”
怪不得他从华清宫被朱砂赶出来,一路走回来,无人问也无人帮,看见就当没看见。
说来也很丢脸,大婚那晚,他被朱砂叫醒,再次从华清宫赶了出去,虽然他三言两语,骗朱砂把规锁卸了,但回来的路上,他却在三清门前昏了过去,磕破了头。结果清醒后一瞧,来往巡逻的侍卫和把守三清门的侍卫,竟然视若无睹,他自己凄凄惨惨爬了起来,拂去衣服上的灰尘,一步一挨走了回来。
“了解了,那便不给你添麻烦了。还有……麻烦下次,饭热一些。”他捂着头上的伤,将饭盒挎在胳膊上,转身回了内殿。
半荷惊讶他如此好说话,愣了愣,醒过神,飞快跑走了。
沈知意抖着手吃完饭,在模糊不清的铜镜中查看了脑袋上的伤,郁郁道:“不能再拖了……试试看。”
他慢慢走到三清门,半垂着眼,试探着跨了出去。
一个侍卫走了过来,喝住他。
沈知意:“我去太医院。”
“无令不得出!”年轻的侍卫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停住,说道。
沈知意眼眸微微一闪,试探问道:“你们这个令……是皇上的令,还是?”
“茶都尉有令。”侍卫拱手一握,恭敬道,“三清门内任何人,无令不得出。”
沈知意又问:“我若病死了,算谁的?茶青方的吗?”
侍卫:“不得无礼!”
沈知意:“罢了。”
他也不为难她们。
又一个侍卫走来,说道:“西九宫有医所,直行向西便是。”
沈知意惊愣之后,笑答:“多谢。”
待人走后,两侍卫归位,静默一阵,一侍卫问道:“为何与他说这么多话?”
“他做过什么我又不知。”另一个板着脸回,“只知道他昨天摔在我脚边,看起来很惨,所以我告诉他医所在哪个方向而已。”
所谓医所,就是只设立在西九宫北九宫这种地方的医棚,让一些不够资格在太医院上院挂牌的医士们轮流当值,给这里的宫女宫侍们治疗头疼脑热疑难杂症,练手攒经验。
医所的医士们三年一考,通过太医院考试后,才可进入太医院上院挂牌,跟随师父学习,再熬一熬,或许就有资格给皇帝誊录药方。
沈知意走了好久,终于摸索到了西九宫的医所。
医所很安静,只一个绿衫医士蹲在地上翻晒药草,沈知意静静在门外观察了会儿,轻轻咳了一声,走了进去。
“叨扰。”他说。
那绿衫医士抬起头,一脸嫌弃样。
沈知意怔了证,心中叹息,看来自己着实是讨人厌。
绿衫医士拍了拍手上的药草,眯起眼睛,问道:“看什么病?”
“……头痛,和手上,上个月的旧伤。”
绿衫医士铺好脉枕,见他呆愣着没动,啧了一声,说道:“站着干什么,过来坐下。”
沈知意微微惊奇,犹豫片刻,坐了下去。
绿衫医士眼睛细长,满脸不耐烦,等沈知意坐下,他直愣愣盯着沈知意看,良久,问道:“你是沈知意?”
沈知意:“……是。”
认得我?
可这绿衫人,他倒是没什么印象了。
“忘了我?”绿衫人指着自己,“我是傅吹愁。”
沈知意摇了摇头。
傅吹愁又啧了一声,道:“手拿来。”
沈知意将手腕伸过去。
傅吹愁低下头,凑近了,倒抽一口冷气:“你不疼吗?筋脉怎么糟蹋成了这样?”
傅吹愁这个动作,沈知意似乎影影绰绰想起了什么,眼神不太好……他记得,小时候傅家有个很奇怪的小孩儿,小小年纪就因日夜泡在书房里翻药书,看坏了眼睛。
过了会儿,傅吹愁收回手,说道:“看来你失忆的传闻是真的,我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