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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请自重-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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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晋终于拧着剑眉抬起头,“你能不能对你的腿好一点?这才痊愈多久,就干这么危险的事?!”
  “好一点,好一点。”她忙轻声安抚,“下次一定好一点。”
  他听到此处,别的责备之话也说不出口了,尽数化作一声轻叹。
  杨晋替她小腿缠上干净的布条,闻芊眼睑微微垂了下,忽然道:“今天,我去找楼砚的时候,他对我说……有些事情你知道得比他还要多。”
  杨晋手上一顿。
  “关于我们家。”她试探性地问,“你都知晓多少?”
  周遭有短暂的一刻安静,随后杨晋抿唇将布条打了个结,手搭在膝上,抬头与她对视。
  “是不是知道得比他多,我不敢妄论。但我的确查出了一件事。”
  “北镇抚司的库房里有卷案宗,面上记载着先帝时曾重用的几位楼姓方士。”
  闻芊目光渐凝。
  “你应该听说过今上当年靖难清君侧的事。”杨晋将声音压得很低,“下面我要告诉你的,是一段皇家的秘辛,也是我某一日无意中在我爹和我大哥交谈时偷听到的。”
  听他如是说,闻芊隐约猜到,这段话必然和楼村的人一夜消失有着什么联系。
  “建元四年,当今兵临城下,势如破竹,先帝见大势已去于是在宫中自焚而亡——对外是这样宣称的,但事实并非如此。”
  “据我爹说,宫城的火扑灭以后,建元帝的尸首,其实并没有找到。”
  闻芊斗然睁大眼,随即又细细眯起:“你是指……”
  “我有个猜想。”杨晋打断她,一字一句道,“先帝还活着,而且是被当年选拔入宫的楼姓方士救走的。”
  “所以你们的族人会在荒山野岭里避世隐居,所以他们会在上山的途中设下层层关卡。为的就是不让当今寻到。”
  败军之将既不能为君也不能为民,一旦身份暴露,他必死无疑。
  闻芊感觉她的脑中就像是闻过解药后骤然清醒,眼前那些浓得化不开的迷雾井然有序地从她视线里退开。
  千丝万缕连成一线。
  “那天找到村里来的,是皇帝的人?”她神色惶惶不安,记忆飞快流转。
  因此,为了护建元帝,族长他们故技重施地放了一把火,把外人来此的踪迹尽数吞没。而同时,济南城郊云雾缭绕的高山便不再是世外桃源,它存在着已被当今皇帝发现的潜在危险,于是楼家人借着大火开始了第二次的撤离。
  而他们,是这次逃亡途中被不慎遗弃的孤儿。
  那位同族大哥的失踪,斩断了他们与族人最后的联系,终于浪迹天涯。
  楼氏乃方士后裔,精通奇门变化,族人们也许在那之后又辗转了无数的地方,可能离开了中原,远赴关外,也可能又找了一个山清水秀,无人涉足之处,平静的生活着。
  先帝与当朝皇帝互为叔侄,尽管距靖难成功已过去二十余载,但衷心旧主的人还在。他不得不一面维持着逼死君主的残忍形象,一面又催促着手下大江南北的找人。
  想到这里,闻芊好似醍醐灌顶,猛地望向杨晋:“所以楼砚现在处心积虑的进宫是要干什么?”
  她谨慎地说出那个不敢深想的猜测:
  “他莫非……是准备弑君吗?”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我就是用了那个被大家都用烂了的建文帝梗!
在很早就被人猜出来我虽然那时一脸高深莫测的装逼样,其实内心分外挫败!QAQAQAQAQAQAQ
好吧,真相便是如此的简单~我一般不会写女主是王公贵族、前朝遗孤之类的身份,←_←让你们失望了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她就是个普通街头算命的老百姓后人呀,哈哈哈哈~~~
好了,我们!下章见~
*
【推文时间】
今天给大家安利我的好基友——【风荷游月】将开的现言新文
《迟早得到你》
多年后的婚礼,新郎新娘在台上互诉誓言。
池望将场中最漂亮的那个女孩抵在角落,抬起她的下巴咬牙切齿问:“当时为什么要分手?”
——
迟迟不见,久别重逢。
这次一定得到你。
【我贝贝的文普遍是小甜饼,这本现目前只有文案预收,喜欢的可以搜笔名收藏一下,谢谢大家=3=】
【这章送70个红包~】

  第八四章

  
  楼砚现在的举动差不多可以用丧心病狂来形容了。与万人唾骂的东厂太监合作,陷害忠良,无所不用其极,然后一步一步接近那位九五之尊。
  是觉得他名不正言不顺,想杀了他昭告天下,再将建元帝的旧臣召集起来,迎接旧主回宫吗?
  莫非他已经知道了族人的下落?
  可若真是如此,在今晚的对话中,他的反应也不该是这样的……
  况且当今眼里容不得上一代君王,又和那帮老臣有什么关系?
  全然看不透他此举的缘由。
  闻芊忽然感觉自己认识楼砚那么久,眼下才发现对他竟一点也不了解。
  “在我印象里。”杨晋看出她所想,“楼砚不像是个会冲动上头的人,你先别自己吓自己。”
  闻芊摇了摇头,“可无论他要做什么,某些事都已是板上钉钉。”
  一夜之间,她就从寻常老百姓变成了大齐皇帝暗里通缉的对象,倘若被人知道,不仅她必死无疑,没准儿还会牵连杨晋一家跟着遭殃。
  楼砚说得对,她还真是……不该来京城的。
  果然,真相永远都是在不知道的时候最风平浪静,不是所有的实情都能让人坦然接受的。
  闻芊靠在架子床的镂空雕花柱上,有些自暴自弃地说道:“你是皇上的亲军,现在知道建元帝下落的方士余孽就在眼前了……会把我抓进诏狱么?没准儿还可以连升两级。”
  若是以往,她这句轻描淡写的调侃能含着轻佻的笑意,但此时此刻,杨晋只从她语气里听出无力感来。
  他叹了一口气,伸手握住闻芊的胳膊拉入怀里。
  “说的什么傻话?你什么都不知道,我抓你去有何用?”
  他嘴上这样宽慰,却在心里无奈地想:哪怕你真的攥着惠宗的线索,我也一样做不到拿你去换前程啊……
  闻芊埋首在他胸口,一脑门的糊涂账:“那楼砚的事,你打算……”
  “这些都先别去想。”杨晋握着她的肩,深吸了口气,勉强让自己瞧着不那么阴郁,“眼下当务之急是吃药,好好睡一觉,把你的腿伤养好。”
  “凡事不可一蹴而就,等你身体康复了,我们再从长计议……嗯?”
  闻芊缓缓点头。
  他取过药碗,勺子搅了几下放在唇边试温度。
  汤药放了有一阵,这会儿已经温凉,杨晋将汤匙递过去,看着她很顺从地垂眸喝完,“不过,你要记得自己保守住秘密。”他嗓音压得极低,“除了我,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
  言外之意就是,包括杨渐,杨夫人,甚至是朗许也不能说。
  这是攸关生死的大事,闻芊也明白其中轻重。
  而对于楼砚,杨晋不得不投鼠忌器。
  他进宫的动机不纯,可自己却无法将实情向承明帝和盘托出,因为一旦楼砚的身份暴露,那么锦衣卫查到闻芊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他必须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在楼砚行动之前。
  要么阻止,要么……釜底抽薪。
  *
  转眼到了六月,春天发芽的枝叶已一发不可收拾地长成了一片茂密的浓荫,在热得发烫的风里风骚地招摇。
  自打闻芊的腿疾复发后,杨晋便让她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养伤,他不着痕迹地隔绝了外界一切关于朝堂上的消息,无论是施百川、杨凝还是几个乐坊的小姑娘,都极有眼色的避而不谈。哪怕是杨晋,每日回来也只同她扯些不疼不痒,鸡毛蒜皮的零碎。
  闻芊能感觉出他笑颜背后的憔悴,所以很多时候也就默契地配合着不问了。
  盛夏的府里有种喧嚣的热闹,莲池内开满了花,一入夜芳香四溢。被暑热蒸得焦躁的夏虫在夜晚扯着嗓子叫嚣,好似随时能喊出一嘴的血来。
  闻芊一直对昆虫这类物体敬谢不敏,杨晋在大晚上好梦正酣时连着让她叫醒了两三回,此后也学乖了,早晚命人把这屋子里里外外熏上艾草,进屋前床上床下的给她检查一遍这才敢就寝。
  珠帘后摆着一大块消暑的冰山,烟雾缭绕地往外冒冷气。
  闻芊正坐在床边发呆地看着冰水融化,两腿无意识地前后摆动。
  支摘窗一关,那些嘈杂的虫鸣便被阻隔在了墙后。杨晋掩好缝隙转过身来,见她双眸无神,一脸有心事的样子。
  饶是房间里已足够凉爽,闻芊还是穿得很单薄,轻薄的白绸衫子下贴着水蓝色的小衣,贪凉地敞着怀。
  杨晋伸手替她系上衣带,挨在旁边坐了,问道:“在想什么?”
  闻芊顺势歪头倚着他胳膊,鼻中长长地嗯了一声,“我在想……你说咱们家保护先帝隐居山林,那建元帝会是我认识的哪一个人呢?”
  闻言,杨晋也跟着沉吟了良久。
  从时间上算的话,先帝二十一岁登基,在位五年,二十六岁逃出宫。闻芊于承明五年出生,那会儿建元帝已经三十一了,也就是说,他三十一到四十一这十年是在那座“雾山”上度过的。
  哪怕落魄的天子也依旧是九五之尊,楼家人定然会对他毕恭毕敬,就算身在山野,和旁人也会有明显的差别。再结合闻芊同他讲的幼年趣闻……
  “如果我猜得不错。”杨晋停了停,“那位曾经给你们讲故事的叔叔,很可能就是建元帝。”
  闻芊双足一顿,若有所思地颔首,“我也是这么想的。”
  十多年前的记忆太久远,对于这个叔叔,她甚至连容貌都想不起来,只依稀记得是个清瘦文雅的中年男子,说话轻言细语,待谁都是一副平和温柔的模样。
  这样的人,也曾坐在九龙倚上指点江山吗?
  架子床上镂空雕着繁复的花纹,闻芊睁着眼,看月光流进来,在花瓣与根茎上浮动,街上的打更声隔了几重高墙飘在空气中,显得愈发渺远空灵,连满座的夏虫都不自觉的鸣金收兵。
  杨晋还没躺下,在她脑袋顶上慵懒地支着头,手指卷着一缕青丝把玩。
  两个人都毫无睡意。
  “还在想你那个叔……那个建元帝?”
  闻芊并未正面回答,但她的话不言而喻。
  “小的时候不知道他的身份,常常看到他独自坐在坡上,一坐就是一整天。那会儿觉得大人们都很忙,就他清闲,无所事事的,像个不务正业地纨绔子弟。
  “后来他老爱和我们这些小孩子混在一起,又喜欢讲故事,我便一直以为他是家族里有那么点学问,可又没考上功名最后自甘堕落的书生。”
  说着,闻芊转过身,面向他。
  指尖的秀发倏忽滑落,杨晋放下手,抬眸与她对视。
  “当今为什么要起兵□□呢?是他这个皇帝当得不好……所以遭了报应吗?”
  这个问题叫他不知要从何解释。
  惠宗这个皇帝不好么?
  并不是。
  相反的,他算个为数不多的开明之君,并没有昏庸,也没有无道,可并非意味着,只要开明、仁慈,江山就不会易主。
  “也许……正是因为他太好了吧。”
  他在一片微凉的艾草香中轻声开口,“上一代留下太多的桎梏。太子死得早,太/祖又偏爱孙儿,所以临终传位跳过了几位王爷,把重担压在了他的身上。得到的过多就注定了会成为众矢之的,树大招风。
  “遍布大齐的九个叔叔虎视眈眈。为了自保,他选择削藩,然而老谋深算的藩王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于是战火一触即发。”
  闻芊曾听建元帝讲过无数次太/祖南征北战的故事,从他不厌其烦无数次的重复中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爷爷非常向往。
  “两军交战,起初南军也不是势如破竹的一边倒。惠宗之所以会输,一是输在身边人的背叛。”
  这个她此前听说了,是随侍的太监曹开阳给承明帝传递了许多重要情报。
  杨晋忽然顿了顿,“其二,是输在他给当今的免死金牌。”
  闻芊有些不解:“什么免死金牌?”
  “建元帝曾下令,无论如何不能伤当今的性命。他顾及叔侄之情,以至于北军在战场上束手束脚,擒贼先擒王——我说句大不敬的,倘使今上死在靖难途中,他就不会有后面的颠沛流离了。”
  杨晋平静道:“两军交战,只有输赢,何来的握手言和?
  “他或许是个好人,但好人不一定适合做皇帝。”
  不知怎的,闻芊蓦地就明白了这个落魄的君主从前说过的那句话。
  ——温柔的人是无法所向披靡的。
  他害怕背上杀死亲叔叔的罪名,可亲叔叔却不介意逼死他这个亲侄子。
  皇家的血缘在权力面前有时候就是这么凉薄脆弱,不堪一击。
  因此在那些隐姓埋名的日子,他一遍又一遍的反思,从爷爷和叔叔的经历中懂得了自己会输掉这场斗争的原因。
  自古皇帝便有“孤家寡人”的谦称,现下细细想来倒也十分贴切。他虽未众叛亲离,却也大厦已倾,独木难支。
  但即使如此,在乱世之中仍有一群人愿意背井离乡,抛弃妻子地追随他。
  他们甚至可以为了他一人舍一族,为了他一人鞠躬尽瘁,肝脑涂地。
  想通了这点,闻芊才慢慢地理解了那些曾经听到昏昏欲睡的伤春悲秋:
  “人这一辈子,因为有许多不能辜负的人,所以才要好好的活下去。”
  *
  不知是不是天气太热,作妖了大半年的曹开阳忽然消停了,随着文官的敢怒不敢言,弹劾的奏折数量锐减,连承明帝每日上朝也和颜悦色了许多,整个六月里,朝堂上呈现出罕见的太平景象。
  就在众人以为风波即将平息之时,危机到底还是抓住了夏日的尾巴。
  闻芊这天早起便觉得眼皮跳得厉害,窗边立了只通身漆黑的寒鸦,伺候的侍女一进门就打碎了一只茶杯。
  统统不是好兆头。
  侍女一劲儿地躬身认错,她坐在妆奁前漫不经心地望向窗外,烈日当空,晨光带着极大的杀伤力照射大地。
  杨晋和杨阁老照常上朝,今日两个人都不当值,按理说若无大事,下午就该回来了,但一直等到晚上都没有消息。
  杨夫人起先还在厅里喝茶,眼见天色越来越暗,她终于坐不住,也跟着到院中探头张望。
  约摸戌时三刻,长街上总算有了动静,吵杂声里夹杂着零碎的脚步,把潜意识中的不祥预感渲染到了极致。
  闻芊的想法果然印证了,杨阁老是被人半扶半抬地拖着回来的,杨晋皱眉搀扶住他上半身。
  这姿势不太妙,和当初的彭定洲如出一辙,杨夫人第一反应便是挨了打,当场就要晕,幸而闻芊眼疾手快把她抱住才没让这府中再多出一个病人来。
  杨晋把人扶进卧房,旋即出来沉声叫请大夫。
  底下瞬间乱成一团,打水的打水,出门的出门,偌大的一个庭院竟还不够这些下人跑的。
  闻芊趁乱将打算进屋去的施百川给拽住。
  “怎么回事?”
  后者一脑门的汗,“还能怎么着,老爷子被人参了一本!”
  “谁干的?”
  刚问出口,闻芊自己就已经有了答案。
  曹开阳暗中不动原来并非是作恶多端想金盆洗手,他,或许这里面还有楼砚,蓄谋了一个月,借着不久前彭定洲的案子,杨家和彭家的关系,以及内阁刚刚通过的一项土木工程,指使人参了个“专权”的大罪。
  这几乎是杨渐的死穴,因为他入阁以来四方交好,内阁一条心,文武百官无不敬重,看上去群臣其乐融融,很是和睦。
  然而换在皇帝的位置上就并不是值得高兴的事了。
  承明帝素来疑心重,又是个眼中容不得沙子的人,于是当即下令革了杨渐与内阁另外两个大臣的职,押入诏狱。
  闻芊听到这里,神经一凛,“老爷子受伤了?”
  施百川摆手,“那倒没有,圣上念旧,刚关进去便让人给放了出来。”
  她闻言松了口气。
  “只不过阁老还是受了点惊吓,其他几个可就没那么走运了,现在还在牢里蹲着呢。”他摇头叹道,“凝儿正在北镇抚司打点,那边也是一团糟……诶,不说了,我先进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
大家好像对楼大奶妈的意图稍稍有点误会~哈哈正好,那就放到结局再说了~
么么啾=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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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五章

  大夫很快赶来,卧房的门开了又关,灯火烛影被来往的人晃得明灭不定。
  杨夫人这个久居深宅的女子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红着眼圈陪在杨渐身旁。室内尽管有屏风隔断,闻芊依旧不便进去,她踯躅半晌,最终在外间的角几边上坐了。
  实没料到这把火会烧到杨家身上,听先前楼砚的口气,闻芊还以为他能顾及到自己的处境有所收敛,眼下这样,是准备连多年的情分也不要了吗?
  杨渐做了那么久的内阁首辅都相安无事,现在却说革职就革职,彭家的下场还在隔壁街摆着的,门前的白绸至今没摘。
  一想到牵连到这一家子人,她五指不住收紧,关节泛出了微微的白色,最后闻芊猛地一掌拍在桌上,站起身大步走出门。
  黑夜有种无形的压抑,迎面袭来。
  杨晋就在墙边抱臂而立,几乎是看到她出来的瞬间,抬头道:“上哪儿去?”
  闻芊在院中站定脚,略一侧目:“不去哪儿。”
  杨晋的脸色很不好看,奔波了一日的嗓音带着沙哑与疲惫,隐隐含了丝愠恼,他上前一把拉住她胳膊:“事到如今,你还要去找他?”
  既然已经被说破,闻芊也不辩解,固执道:“我要找他问个明白。”
  “他早就不是以前的那个楼砚了,现在不会听你的劝,上次吃的亏你都忘了吗?!”
  神经深处好似针扎一样疼痛,闻芊试着抽开他的手,“这是我家的事,不用你管!”
  杨晋硬生生将她拽到跟前,“你再说一遍,谁家的事?”
  她登时也火了,猛地挣扎出来,“再说一遍又怎么样?!杨晋,我还没嫁你呢,我要去哪儿用得着你指手画脚吗?”
  她手在他胸膛上一推,力道虽然不大,杨晋却意外地往后退了一步。
  闻芊扭头不再看他,径直从角门走了出去。
  她走得太决绝,那抹紫色的衣袂在视线里几乎一闪而过。杨晋在原地怔了好一阵,等回过神时才想起来往外追。
  三更天的长街有些许寥落的意味,阑珊的灯火在零星的店铺中熠熠闪烁,一路行人稀少。
  闻芊从杨府出来,并没上太清宫寻楼砚,她独自沿着街漫无目的地前行,来回兜兜转转了好几圈。
  夏风温和柔软,将额头的刘海尽数吹到耳后,此时此刻,她的神智才略微清醒了一点。
  闻芊缓缓走在迎面拂来的晚风里,无不荒凉的想:自己的话,是不是说得太过了?
  遭难的是杨家,病倒的是他父亲,一整天兵荒马乱,甚至没来得及休息,她在这个时候和他吵架了……
  闻芊站住脚,仰头和满天璀璨的星辰遥遥对望,只觉得四周的空气斗然变得如此沉重,那些不堪重负的湿意打在眼角眉梢,好似顷刻间就有一场大雨将至。
  混沌的夜幕和乱成一团的心绪交织成了乱麻,千头万绪无处收敛。
  深深吸了口气之后,她蓦地调转身子,疾步朝回走。
  杨府的灯光还亮着。
  闻芊还没靠近,远远地就看到那角门前坐着的人。
  他两手在膝前交叠,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掐出了痕迹,头低低的埋着,瞧不清表情。
  闻芊不自觉放慢了脚步,调整凌乱的呼吸,动作极轻的走过去。
  许是听到声响,在她不过迈出了小一段距离时,杨晋猛然抬起头来,他那双疲惫的眼睛里分明布满了血丝,以及清浅的氤氲。
  闻芊一瞬间恍惚了一下,随后抬脚向他跑去,彼时杨晋才刚起身,拦腰就被她抱了个满怀。
  他嘴唇张了张,又好像不知道要说什么,到底没发出声响。
  闻芊踮脚贴在他耳畔,低低道了句对不起。
  “我不是有意的……伤到你没有?”
  杨晋抿住唇,抬手兜起她脑后的青丝,五指穿过秀发之中,“没事,我知道。”
  他偏头在她鬓角上一吻,闭上眼轻叹道,“你肯回来就好。”
  听到他的语气,闻芊不是滋味地咬了咬,伸臂环过杨晋的脖颈,勾着他颔首,“吵架伤感情,我们往后都不要吵了。”
  杨晋在她颈窝点点头:“嗯。”他还惦记着她这大动干戈过后的腿,探手往下抚了抚,“跑那么疾,有没有崴到脚?”
  “没。”闻芊放下踮得发酸的脚尖,两手撑在他胸口,“好得差不多了。”
  她抬眼看他,星眸里能清楚的倒映出自己的模样,“忙了一整天,吃过饭了吗?”
  杨晋摆首:“我还不饿,晚点再吃也是一样。”
  闻芊伸手去牵他,“走吧,先去看看你爹。”
  楼砚的事被轻描淡写地翻过了,两人都很默契的未曾再提。
  杨阁老本身没什么大碍,大夫开了一张安神的方子,他喝完后便不太踏实的睡着了,杨夫人守在床边照顾。
  闻芊和杨晋见帮不上忙,略坐了片刻就告辞回了房。
  他去了西院,也没有刻意回避,下人们却似乎习以为常,不动声色地打来热水服侍他俩洗漱。
  在临睡前,杨晋命丫鬟泡了杯宁神的茶给闻芊喝。
  紧绷了一整日,休息成了奢侈的事情,所以这一晚谁也没亏待自己,倒头睡得很熟,只是同床异梦。
  天初初绽出晨曦,杨晋便有意识地醒来,他悄悄瞅了一眼尚在睡梦里的闻芊,轻手轻脚地越过她,下床窸窸窣窣的穿衣。
  随后,他俯下身替她掩好被衾,这才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院中打扫的小丫头见状正要开口,杨晋颦眉贴着唇竖起食指,对方急忙捂上嘴。
  “别打扰她,让她好好睡一觉。”
  后者犹保持着这个动作,慎重其事地点头。
  杨晋从她身边走过,他没用早饭,去后院里牵了匹马就上了街,白马在清早空旷的长街中疾驰,朝着太清宫的方向,一路尘土飞扬。
  朝阳下的道观有种跳出红尘的孤寂感,大门两端的绿树已长成了浓密的树荫,郁郁葱葱地投下一片阴影。
  杨晋在台阶下勒马,上前找洒扫的道童通传。
  他已经做好了被拒之门外就硬闯的准备,不料这小童却恭恭敬敬的请他进去。
  这是杨晋第一次进太清宫,对方照旧将他领到那间别馆。
  内室里,阳光被放下的竹帘隔断,满屋有一种清凉幽暗的意境。
  楼砚披着件外袍坐在榻上,不知是才睡醒还是一夜未眠,他正将煮好的茶水端上桌,迎面见到杨晋,含笑示意:“坐。”
  这样的反应不像是对他的造访感到惊讶,反而像是刻意在等他。
  杨晋略迟疑之后,撩袍在他对面落座。
  楼砚倾身斟满两杯热茶,“我的口味素来比较淡,你若是吃不惯,且将就将就。”
  他用帕子擦去壶底的水渍,忽然似是随口一问:“闻芊怎么样?”
  尽管并非初识,但两人这般独处交谈还是头一回。
  杨晋平静道:“睡着。”
  闻言他垂眸波澜不惊地笑笑,端起茶,“她这人从小就是个急脾气,有时候表面上风平浪静,心里还不知怎么洪水滔天。近来出了这么多事,想必已经恨我入骨了吧。”说着便饮了一口。
  热茶尚未吞下去,就听到他开口:“恨你入骨,是看重你。”
  楼砚不易察觉地抬了抬眼皮,随即把杯子放下,似笑非笑道:“也看重你啊。”
  “她是不是老早就把我们家的事告诉你了?”
  杨晋答得不咸不淡:“是知道一些。”
  楼砚摩挲着玉杯,语气仍是平和:“那你对我们家闻芊知道多少呢?清楚她是哪一年生的吗?”
  “承明五年。”
  他答得不假思索,倒让楼砚沉默了片刻,忽然说:“日月照壁格。”他转头朝杨晋微微一笑,“这是闻芊的命格。”
  “她出生时,群星黯淡,唯破军于戌宫坐命,在紫微斗数中乃大富大贵之相。
  “当年正好是丁未年,族长便断言,这个孩子将会是全族中最富贵荣华之人。”
  楼砚缓缓起身,“女孩儿降临之后,村子里就再也没有女娃出世了,男丁旺盛。她生得很精致,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好像整个世界都在围着她转,连走在路上似乎都闪闪发光。
  “那个时候,隔壁家的男孩才四五岁,他的命格不好,阴阳不平,注定运途坎坷,因此天生有点老成。
  “他很羡慕这样好命的小姑娘,于是不由自主地想跟在她身边,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他看着这个女孩儿长大,看着她趾高气扬,看着她睥睨倨傲,看着她高兴,看着她笑……”
  他走到窗边,而杨晋的目光一直追随着。
  “他和另外一个男孩一起守护她。
  “在他的心里,这个小姑娘就像是公主一样,值得世上所有最好的。任性是应该的,发脾气也是应该的,哪怕她作到天上去,他也觉得理所当然。”灼热的晨光从竹帘的缝隙里穿透进来,利箭般的笔直。
  楼砚轻轻把手搭在窗沿上,目光微凉,“可是有一日,变故来了。”
  “他们不得不东奔西跑,不得不在陌生的环境中咬牙生存。而一直以来被两个男孩保护着的公主,却挡在了他们面前,为他们遮风挡雨,顶天立地。”
  那时闻芊刚进乐坊,楼砚就已经明白这是什么地方。
  尽管他反对过,大闹过,可依然无济于事,因为现实摆在面前——他们缺钱。
  让她跳舞来养活自己,这是他此生最自责的一件事。
  楼砚深吸了口气,转过身时,眉眼仍旧温润和煦,“抱歉,说了一些题外话。”
  他重新回到原处坐下,“杨大人,我知晓你此行是来问什么的。”
  楼砚微笑:“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谈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基:你们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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