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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请自重-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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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芊别过脸不看他,“我怕在这儿碍着杨大人的眼了,还是回去改道,咱们分道扬镳为好。”
  听这话知道她还在气头上,杨晋尽量不触她的雷,“你一个人,没有马怎么改道?”
  “没马又如何。”闻芊不以为意地望着大道,“大不了我走着回去。”
  她是个说得出就做得到的人,杨晋没办法,只好把缰绳递到她手中,“那这个,你拿去骑。”
  “我不要。”闻芊往旁边侧了侧,“它认生我还认马呢,颠得我那么难受,我才看不上。”
  青马闻言,很是委屈地打了几个响鼻。
  她愈发嫌弃地白了它一眼,背起行囊扭头便走,手腕仍被杨晋握着,他没打算放开,甚至将她往回轻轻拽了拽。
  随即,背后听到他有些轻,有些无力地嗓音:“是我不好……”
  “这些天,是我自己不对劲,不该……不该乱冲你发脾气。”
  他一开口,闻芊心底瞬间就软了,不自觉跟着他的力道退了半步。
  衣袖上有阵阵体温随着掌心传来,他五指扣得微紧,却并不难受。
  闻芊脸上依然不动声色,只目光在四周乱瞟:“你一道歉,我就留下,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许是听出有门儿,杨晋不禁一笑,顺着她的话道:“可是现在天色已晚,你一个姑娘家走夜路毕竟不安全,倒不如等天亮再走也不迟。”
  闻芊觉得有道理,似乎从哪里看都找不出反驳的理由,于是轻咳了声,勉为其难道:“我就在这里等天亮,太阳一出来,我马上走。”
  “好。”他从谏如流地颔首,“我陪你。”
  两匹马被牵到了一边儿自行觅食,大概是秋天水草不丰茂,翻翻捡捡半天才听到细微的咀嚼声。
  闻芊倚着那棵歪脖子树坐下,一路驰骋,又怒发冲冠,这会儿心绪平复了,才发觉周遭的风冷得彻骨。
  她一贯是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当即缩起肩打了个喷嚏。
  杨晋刚把马拴好,闻声过来将外袍披在她身上。
  闻芊觉得自己的气还没消完,把他的衣衫扯开,嫌弃道:“我不穿你的,太丑了。”
  “……”
  毕竟是有错在先,他倒也不介怀,折回青马跟前把闻芊的包袱取下,在里面找了一件向她递去。
  这回,闻芊连让他穿上身的机会都不给了,语气堪称匪夷所思:“杨大人,你没事儿吧?”
  “我里头穿的红色,你特地找了件绿的?”
  “……”
  夜色太深,也着实没有很留意颜色……
  他手持那件衣衫一时不知要不要放回去。
  闻芊凉凉地看了他几眼,许久不见他局促的神情,真有些怀念,她无端生出些满足感来,这才探出手,“把包袱给我,我自己挑。”
  杨晋只好无奈的照做,将自身外袍系好后,挨在她一旁坐下。
  闻芊没着急穿衣,只在行李中翻找了片刻,忽听得一个轻微且低沉的碰撞声,她带了些惊讶从重叠的衣裙内拿出一个陶埙。
  这东西应该上了年岁,表面被磨得很光滑。
  她刚打算放在唇下,又想起了什么,顺手递给杨晋。
  他仍旧摇头:“我不会吹。”
  闻芊笑了笑,“那有空再教你。”
  她先试着吹了两下,继而那些零碎的音符渐渐成调。
  杨晋还未及惊讶于她什么乐器都会,就被埙那低沉而苍凉的声音所震撼住。
  在此之前,他听过轻快悠扬的瑶筝,听过空灵通透的竹笛,也听过安静悠远的七弦琴,但是陶埙这还是第一次。
  那是一种完全有别于所有乐器的音色,带着古朴与萧瑟,在这样万籁岑寂的群山里,好似流淌过千百年的岁月,细数沧海桑田,万物枯荣。
  不知为什么。
  杨晋听了闻芊无数次奏乐,曲子亦有悲有喜,却在今时今日,从这支无名小调里体会出了哀伤的情绪。
  杨晋侧目望着她,月光将少女的脸色打磨得很苍白,微垂的眼眸上,纤长的睫毛如羽般扇动。
  明明近在咫尺,却莫名渺远到不真实。
  一曲奏罢,闻芊把埙缓缓放在身前,修长的手指抚摸着那些凹凸不平的小孔。
  “其实,我这辈子学会的第一件乐器,不是琴也不是琵琶,而是这个。”
  说着,她将手中的陶埙晃了两晃,然后深深的吸了口气,转头看向他,笑容浅淡:“杨晋,你猜得不错。”
  “我改主意跟你们上京,的确是有目的。”
  很意外的,杨晋在听她亲口承认后竟没感到多吃惊,反而有种预料中的平静。
  “什么目的?”
  闻芊抿住嘴唇,良久才开口:“记不记得之前我和你提过的,我、楼砚还有朗许生活过的那个小村子?”
作者有话要说:  友情提示:这是主线剧情的内容……
【哈哈哈哈没想到吧!!我在吵架忙里偷闲的期间还能塞主线剧情诶!!】
咳咳咳……
这段吵架终于过去了……【真难写啊啊啊啊!】
【作为我这么一个吵架输出全靠吼的人,要写出这么狗粮的吵架对话一晚上得死多少脑细胞!】
所以,后期我闻鸡起舞夫妇的吵架次数将会越来越少……
【真的不是为了偷懒嘛……
为了写本章,特地去B站刷了几个埙的音乐视频。
讲道理!!
基哥听完的感想就是我的感想!埙真的很好听啊!
强烈安利大家。
点开B站,搜索【埙 天空之城】、【埙 雨碎江南】
再肥来看这一章你会有不一样的体验!么么啾=3=
*


  第四一章

  出于锦衣卫的习惯; 杨晋对这些细枝末节很是留心; 不必她多提已经想起了那段故事。
  闻芊将两手环过膝盖,静静的抱着; 抬眼看向在连绵起伏山脉上的; 那一轮苍茫的月圆,“当时我对你说的有关我们三人的过往; 其实是有所保留的。”
  她眨了下眼睛; 视线转回来,“现在,我给你讲一个真实的过去。”
  闻芊难得平和的目光落到他身上; 有那么一瞬,杨晋觉得呼吸有些凝滞; 心中浮起万般复杂的情绪。
  他想:是我把她逼到这个地步的么?
  歪脖子树上; 大尾巴的松鼠窸窸窣窣地从一端跳到了另一端,在梢头直起身子。
  她在一片沉睡的群山中轻声开口:“我的故乡在一座高山里,从我有记忆起; 就一直住在那儿。
  “山上四季如春,遍地种着各种各样的草药,有水、有地、有飞禽走兽,什么都不缺。
  “村里人靠山吃山; 因为人不多,所以日子还算过得去。”
  她兴许是回忆起了什么,顿了一下,才接着道; “整个村子也就十来户人,几乎都姓楼,邻里皆是亲眷,大家知根知底的,现在想想更像是一个家族。比如楼砚……”
  闻芊若有所思地算了算,“他应该是我五服内的堂哥。”
  有的事,身在其中云里雾里,乍然得知原委,杨晋才多少明白楼砚对他的那份敌意究竟从何而来。
  “虽然人少地方小,但是奇怪的规矩特别多。”她一面思索,一面缓缓道,“比方说,我们村里有个很大的祠堂,每逢重要的日子,会由村长主持祭拜鬼神——其实我至今也不知道楼家人到底是做什么的,只记得但凡家中有男孩儿的,五岁后就要开始学医,十岁上下通读《易经》,所以我们那儿家家户户都多少会点医术。”
  杨晋猜测道:“莫非是杏林世家?”
  闻芊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小时候的事,隔得太久我记不大清了。”
  “□□岁前我从来没有走出过那座山,也从来没有见过外人——我叔叔曾告诉我,咱们的村子是世外桃源,处在高山之上,有终年不散的雾气作为屏障,下山的路亦设有迷惑人的玄机,若无村人带领,寻常人进不来,我们这些小孩儿也出不去。”
  这样的地方……确实是个避世之处。杨晋本能的认为,她的族人应该不简单。
  讲到此处,闻芊将下巴搁在了膝盖上,“所以我当时把朗许带回家,几乎是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说我不该带陌生人回村啦,说我太鲁莽啦,说我若是被有心人的利用如何是好啦之类之类的……”
  这的确她做得出来的事,几乎能够想象出画面来,杨晋不禁无奈地笑笑:“不过你还是得偿所愿了。”
  “那是自然。”闻芊得意地扬眉轻哼,“从小我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提到这段陈年旧事,她眼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光,语气却轻描淡写起来。
  “那会儿生得巧,村里同龄的女孩子就我一个,其他全是满地滚的臭小子。
  “小的时候,我简直不知道什么叫委屈,什么七大姑八大姨,成日里心肝宝贝儿的混叫,上街一圈回来怀里能多一大堆的零嘴和小玩意儿,哪怕我闯出天大的祸,撒撒娇也就过去了。”
  “每次惹了事,大人们气得跳脚也总舍不得罚我,回回都是逮着楼砚一阵训……”
  说着她的话兀自一断,心想,难怪楼砚现在这么爱管着自己,感情是为了报当年之仇。
  杨晋沉默地看着闻芊无意识地拨动着手腕上那串缀着银铃的镯子,铃铛丁丁作响。
  循着她的描述,好似能瞧见那样的盛况——一个模样乖巧,口齿伶俐的小女孩儿,水灵灵地自门前走过,似乎的确很难不被人喜欢。
  犹记得她曾经说自己年幼时很招人疼,走在路上还有人塞糖葫芦。
  彼时他没往心里去,毕竟闻芊常常满嘴跑马,眼下听了这些事,才明白她原来并非顽笑。
  那个众星拱月,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姑娘,如今又为何在广陵城的乐坊中卖艺为生?
  他忍不住问:“然后呢?”
  “然后啊……”闻芊尾音拖得有些长,眼睑低垂,像是在回想,“有一年,村里来人了。”
  “不是说无人能上山吗?”杨晋打断。
  “话虽如此,可我也不知道那帮人是打哪儿来的。”她挪了挪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脸上有着多年来百思不解的疑惑,“他们瞧着穿得挺讲究,人也很客气,族长得到消息还亲自赶来迎接,张罗着杀鸡宰牛挖陈年绍酒,好些个说得上话的人还一同陪客……不过,至于他们谈了什么,讲了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闻芊摇摇头,“我那会儿年纪小,一心贪玩,见大人们忙着招待客人,便怂恿楼砚和朗许偷跑到村外摸鱼。”
  总感觉某个预料中的转着会出现,杨晋手不自觉攥紧。
  果不其然,她语气一转,陡然苍凉而遗憾起来,低低叹了一声,“结果就在入夜的时候,村里起了场大火……”
  他心头一震,想她多半是逃过一劫,开口时已不自觉轻了几分,“和那几个外来的人有关?”
  闻芊直起身,歪头靠在树上,“谁知道呢。”
  “我们三个看到火光便急忙往回赶,可是火烧得太大了,整座山的雾气全被浓烟替代,举步维艰。在离村口还有半柱香路程的地方,我一个熟识的大哥跑了过来,让我们赶紧下山。
  “那个夜晚很混乱,东奔西跑,像是在躲什么人,甚至连理由也来不及问。”
  “后来发生的事,就有点离奇了。”她颦眉托起腮,“到现在我也没想透彻。”
  杨晋遂问道:“是什么?”
  “我那个大哥带我们下了山,一会儿走小道一会儿走大道,沿途没有住客店,不是露宿就是睡破庙。某一日,他说要出去一趟,谁知就再也没有回来。”闻芊看向他,“我们仨被丢下了,又是初初离家不敢轻举妄动,于是在破庙干等了两三天。
  “岂料在第三天的夜里,突然来了几个黑衣人。”
  “黑衣人?”
  “应该也不是真的穿黑衣裳,不过天色黑,我就记得衣服的颜色比较深。”她思忖道,“对方没下杀手,瞧着像是打算抓活的,我们饿了两天,险些连走的力气都没有,多亏朗许个子大,模样能唬人,留下替我们俩断后,否则我和楼砚也逃不出来。”
  她抿了抿唇,迟疑地对上杨晋的目光,“所以……之前说他是因为吃毒蘑菇哑了嗓子是骗你的,朗许的嗓子其实是被这些人所伤。”
  像是对她一贯半真半假的说法早已见怪不怪,杨晋只是略一颔首,并不介怀。
  反正老底都揭了,闻芊也就不打算再要脸,索性大大方方咳了声,“之后的你都知道了,无非是我遇上三娘,跟她来广陵,然后小朗为我杀了人,住在林子里装神弄鬼……”
  他敏锐的抓到了其中的要点:“这么多年了,你们就没回去过?”
  “有。”闻芊的神情一瞬间收敛下来,“我们不是不想回去,而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杨晋微愣。
  她无奈地解释道,“下山时年纪小,根本不记得那座山是哪一座。等后来长大了,懂事了,才发现大齐疆土纵贯南北,多雾的山更是数不胜数,光是蜀中我和楼砚就跑了不下百次,但都是无功而返。”
  他轻叹:“难怪你对蜀地的风俗那么了解。”
  “楼砚才是那个最想找到家的人。”她忽然道,“我爹娘走得早,这些年过去了,对故土的思念淡了许多,早就没抱什么希望,可他没有。”
  “他一直在找,大江南北的跑。”
  如此一想,他们三个像是被遗弃的孩子,一夜之间,突然让人扫地出门,甚至还没做好准备,就要孤身面对这个处处充满险恶的世界。
  许是说累了,闻芊伸手过来,勾住他腰间的衣带在指尖把玩,“直到前些日子发生了小朗的事,之后又听你弟弟说起你们在途中附近遇到的那座大雾弥漫的山,我就想着,不如跟来碰碰运气。总不能把朗许一辈子丢在深山老林里,实在不行,让他去京城和楼砚一块儿过也好,反正京师里各色人都有,也不会太显眼。”
  没料到兜兜转转一大圈,会是这么个缘由,杨晋连她打算拿自己去献祭的准备都有了,如此一来倒显得他莽撞得没头没脑。
  “找一座山也不是多大的事。”他笑得有几分涩然,“为何不早些说,平白惹出这些误会来。”
  “谁让我的确是想着要利用你,所以被你一说中,就不敢解释了呢。”闻芊漫不经心地扯了他的衣带,杨晋忙摁住她的手,只好再系上,“况且……”
  她没来由地沉默了片刻,重复道,“况且,这件事除了楼砚、朗许以外,我从未告诉过其他人,包括我师父。”在他微怔的神色中,闻芊静静抬眸,“杨晋,我现在对你已经没有任何隐瞒了。”
  她这句蜻蜓点水的话,像是细细密密的针扎在他心口,不经意激起满池的惊涛骇浪,好似一瞬间,歉疚、悸动与意外齐齐涌上胸口,许久才逐渐平复。
  杨晋垂下眼睑,伸手轻覆上她手背,再用力一分,缓缓握紧。
  “我知道。”
  那只能在琴弦上翻飞的手并不似他想象中的那么柔软。
  很纤细,很冰凉,骨节分明。
  像是在冰天雪地里行走的狐狸。
  *
  返回客栈,天还没亮,明月沉到了树梢下,光华倒是依旧清冷。
  杨晋和闻芊将马牵回马厩,行至后门处时看到那院中孤零零的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他双目定定的瞧着远处的圆月,听到声响才转头望向他们,好似等了许久一样。
  杨晋正要上前,手忽被闻芊往后拉了拉,她摆首朝他示意。
  “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来和他谈。”
  杨晋看了一眼对面的朗许,到底还是朝她点点头,“早点睡。”
  闻芊应了声,将包袱给他,“记得帮我拿回房。”
  “嗯。”他接过来,抬脚上楼。
  脚步声渐远,闻芊收回视线,眉梢眼角微微上扬,唇边噙着笑走过去。
  “怎么醒了?是不是之前听到动静了?”
  朗许始终看着她,在她靠近时,忽然抬起一只手按在胸口处,随后长长的啊了一声。
  “啊——”
  他说不出话,声音低哑,听着像破了的风箱,无端让人心里泛酸。
  闻芊踮脚去拍他的胳膊,柔声道:“我知道,我知道的,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朗许伸出两手,缓慢地对她比划着什么。闻芊一直含笑,不时点头。
  “已经没事了,你放心。”
  “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回去么,等找到了那座山,叫上楼砚,叫上杨大人……好吧,游月和菱儿也一块儿,大家过年涮锅子,多热闹。”
  他硬朗的脸上绽出笑意,瞬间柔和起来,随即弯下腰,蓦地将闻芊抱到肩头坐下,似乎很高兴的样子,兴冲冲地走到墙边,踩到那高墙之上指给她看。
  闻芊被他突如其来的热情愣住,好悬没掉下去,幸而不是头一回,很快便扶着他脖颈坐稳。
  居高临下,明月所照的山河仿佛能尽收眼底,在清辉中连绵起伏。
  她笑了笑:“嗯,是挺美的。”                        



  第四二章

  
  早起是个艳阳天; 小镇的土墙上被日光晒出晶莹的痕迹来; 仔细一看才发现是昨晚未消的晨露。
  休整了一夜的马匹再度精神抖擞,套上车时蹄子还在地上磨蹭; 像是蓄势待发。
  众人在客栈外等着启程; 朗许站在马车下把游月和菱歌推进去,正准备坐上车辕; 闻芊忽然走过来; 在他臂膀上轻轻一拍。
  他疑惑地转头。
  “这几日你赶车也累了。”她将手背在身后,笑道,“今天休息一日; 去骑马吧。”
  朗许犹豫了片刻,大概是感到不解; 但又习惯性地听她的话; 点点头把缰绳放下。
  毛色黑白相间的青马昨晚奋斗了一宿,今早略显疲惫,乍然被人牵出来很有些小脾气; 杨晋在旁宽慰似的安抚着,冷不防斜里飞来一朵梅花,正打在耳畔,他伸手摘了; 抬眸看回去。
  闻芊半倚在马车上,眉梢染着一抹巧笑,微微歪了歪脑袋,“要不要赶车?”
  他闻言不过顿了半瞬; 便露出些无可奈何的笑意,一面转身一面朝她摊开手:“马鞭拿来。”
  闻芊把鞭子一甩,在他前脚上车的同时,自己也跟了过去,挨在旁边坐下。
  杨晋搀了搀她胳膊,给她借力。
  “自己扶稳了。”
  目睹了全过程的锦衣卫众人和从车窗内偷偷窥视的乐坊小姑娘们,心照不宣地眼神交汇,随后很有默契地收回视线,假装眼瞎般的各司其职。
  马车在黄土道上辘辘前行,走得四平八稳,半点也不颠簸。
  杨晋慢悠悠晃着马鞭,手搭在膝头,虽目视前方嘴里却在问她:“怎么,有话跟我说?”
  闻芊扬起眉来,“没事儿就不能找你坐会儿?”
  他只好笑笑:“也不是。”
  笃笃的马蹄声响得极有节奏,冬日里的暖阳铺在驾辕上,比春夏秋每一个季节里的阳光都来得柔软温和。
  经过前段时间和杨某人明里暗里你来我往的过招,突然闲下来,闻芊真有些不适应,强忍住想起坏心的念头,伸手在他腰间轻戳了一下。
  谁料,对方的反应很是激烈,若不是手里握着缰绳闻芊觉得他多半能蹦起来。
  拉车的马被杨晋这一抖手,打乱了步伐,如梦初醒似的惊慌失措,车内坐着的几个人摇骰子一般来回碰壁,一阵兵荒马乱,好容易才把马稳住。
  杨晋咬牙切齿地瞪她,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又作甚么?!”
  闻芊自己也受惊不小,回过神时,冲他讶然道:“杨大人,你怕痒啊?”
  他不答,咬着牙开口,“……你还要不要坐车?”
  见他脸颊因为方才的慌乱而染上淡淡的红色,闻芊好容易才憋住笑,暗自把这个软肋记下了,“好了好了,我无心之失……嗯,其实是想问你。”
  她勉强收敛好表情,“前些时日,我见你每到一处就要寄信,这一路又走得过于小心低调,到底为什么?”考虑到杨晋的身份,闻芊还是给了他台阶,“若是涉及机密,你就当我没问。”
  他握着缰绳,垂目思忖了须臾,并未瞒她。
  “我们在查人。”
  “查谁?”
  他回答得很干脆:“东厂。”
  在大齐,能止小儿夜啼的,除了东厂,大概没人能和锦衣卫并驾齐驱。
  世人皆知,当今圣上靠造反上台,以“清君侧”之名灭了自己的亲侄子,论疑心病,古往今来兴许鲜少有人能和他媲美,所以在监视百官上便不遗余力地任用锦衣卫。
  但光是一个锦衣卫,用久了总也不踏实,没有旗鼓相当的机构与其制衡,再衷心的狗也会咬人,本着这个原则,很快承明帝便把东厂扶持起来。
  两边都是靠告状阴人发家的,唯一的区别就是一个带把一个不带把……毕竟身有残疾,对于锦衣卫这种完好无损的同行,宦官们自是嫉妒多时,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相反,锦衣卫们则认为那群不男不女,成日里缩在宫中挑拨离间的太监们实在是很烦,明明干的是同样的差事,他们却能因为近水楼台不断升职加薪,自己却要风餐露宿满世界抓人。
  因此,东厂和锦衣卫不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哪怕他说出来,闻芊也没感到多奇怪。
  她会意:“哦,想逮到对方的把柄,好参一本?”
  杨晋模棱两可地一笑,“我可能还没告诉你唐石被人灭口的事。”
  闻芊微怔:“唐石被人灭口了?”
  他略一颔首,“宁王谋反一案牵扯甚多,断断续续折腾了有一年。年初时,连忠国公石明朗都被判了个革职斩首,今上身边的‘三大臣’去了半数,你认为,作为三臣之一的东厂厂公还能吃得下饭吗?”
  所谓三大臣,曾是承明皇帝的心腹,数年前因助他篡位有功分别被封为兵部尚书、忠国公以及司礼太监。
  闻芊依稀记得,如今那位最受宠的宦官名为曹开阳,据说是个年近五十,胖得低头都瞧不见脚的老头。
  她沉吟道:“唐石死之前,是不是很有恃无恐的说上头会有人保他?”
  杨晋赞许的点点头。
  “你们……莫非觉得,将他灭口的是东厂的人?”
  “我们不是觉得。”他纠正道,“是肯定。”
  当年助承明帝登上皇位的三个人,现下已被不着痕迹的除掉了两个,皇帝要过河拆桥了,第三个人又怎么可能坐得住。
  “到了徐州,就不再是那些小村小镇,四处都会有东厂的眼线。”杨晋提醒道,“你们既随锦衣卫行动,也必须要时刻提高警惕,万事留心。”
  在车轮吱呀吱呀的碎碎念中,徐州的城门出现在了眼前。
  许久没有闻过大城市的气息,这算是闻芊一行离开广陵后落脚的第一处能算得上繁华的地方。
  车马在笔直平坦的街道上行驶,四周雕车竞驻,满目红楼画阁。
  游月和菱歌扒在窗边张望,许是有些时日没见到这么多人,新奇不已,半个身子都快跃出车外,好在有朗许拽着。
  为了不那么惹人注意,闻芊事先让他坐进了车内,由于身形过高,朗许不得不将头低着,瞧上去颇为狼狈。
  闻芊才给他揉了一会儿脖颈,就在此时,前面的十字路口忽起了一阵喧闹,一队锦衣卫手持制牌,劈山分海般把热闹的人群隔开,走得昂首挺胸,非常威风。
  领头的那位身着朱红色飞鱼服,绣纹华丽,银丝金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她瞧了半天,抬起手肘捅了捅一旁的杨晋,示意道:“杨大人,看看人家。”
  他颦眉表示不解。
  闻芊单手托起腮,“飞鱼服呀,怎么不见你穿?”她眯起眼揶揄道,“该不会是没有吧?”
  飞鱼服是皇帝钦赐的赐服,寻常的阿猫阿狗是捞不着,但想他爹是当朝首辅,不至于混到这种地步。
  杨晋斜目瞥她,慢声道:“我有。”
  他旋即摇头,“不过太张扬了,我没事不穿那个。”
  闻芊好奇:“那什么叫有事?”
  “有事就是……”话说到一半,不经意瞧见她亮晶晶的眼神,杨晋居然忍不住卖了个关子,好笑道,“想看啊?”
  看他那么得意,闻芊故作不屑地转开视线,“你这么说,我突然就不想看了。”
  他不再吭声,只多瞧了她几眼,唇边的笑意不自觉荡开,伸手略甩缰绳,驱马往前行。
  杨晋一行可以到官驿或是锦衣卫衙门留宿,而闻芊几人只能住店,沿街寻了半晌,不多时总算找到家还过得去的客栈。
  两层楼高,修得中规中矩,屋檐下挑着的一串灯笼尤为喜庆。
  还没走近,却见得门前正站着方才惊鸿一瞥所见的那几名锦衣卫,当中最扎眼的恰好是闻芊拿来嘲讽杨晋穿飞鱼服的那个。
  马车在台阶下停稳,她招呼几个女孩儿下来,许是动静有些大,引得那朱红飞鱼服不禁往此处看了看。
  年轻的小姑娘到哪儿都容易招人回眸,倒也见怪不怪。
  岂料这乍看之下,那人立刻脸色大变,瞬间丢开一帮锦衣卫兴冲冲地就走了过来,还当是要上来搭讪的,谁知对方竟直奔杨晋。
  “杨贤弟!”
  来者约摸二十七八的年纪,眉眼端正,说不上多俊朗,但五官和谐,有种平易近人气质。
  虽同为锦衣卫,但常年出外差的很难让人眼熟,杨晋从有限的记忆中总算回想起一二,因见他这身衣着的官阶高于自己,便先行了一礼。
  “燕大人。”
  对方显然甚为欣喜,即刻称兄道弟起来:“两个月前碰见赵青,听他说到杨兄弟你,我正可惜你没随行,想不到眼下竟能在此地遇上。”
  杨晋只好笑笑:“碰巧路过。”
  他对此人的印象很浅,恐怕就是刚进北镇抚司时说过一两句话。
  燕长寒却很热情,一把拉住他,“择日不如撞日,既是来了,我必要尽一尽地主之谊,走走走,请你喝一杯。”
  “这……”他思索着要怎样推辞。
  燕长寒生性爽朗,压根连机会都不给,转头一瞧,太巧了,居然旁边就是个酒楼,简直像是为他准备的,“来来来,杨兄弟里面请,正好我有件要事同你商量。”
  说完遥遥对一帮原地发蒙的锦衣卫吩咐:“你们先照我方才安排的行动,如有问题再向我回禀。”
  言罢拽着人,风风火火地进了酒楼。
  马车前尚没回神的施百川瞪大了双目,眼睁睁看着自家主心骨被人挖走。
  完全想不到这世上竟还有比闻芊更能强买强卖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尽管上班也艰难的更了一章,虽然这章长得非常的有内(过)涵(渡)
咳咳咳,其实它是包含了许多信息在里面的!!相信以泥萌善于观察生活的眼睛一定能看出来!
42章了,总算把厂里的公公们拉出来刷刷存在感了……
请组织放心!!这次没有邪魅狂狷的厂花了。
毕竟,在历史的长河中……肥头大耳或是长相抱歉的督主们才是满地跑的……
*


  第四三章

  
  客栈也兼做饭店生意; 老板是个胖厨子; 炒得一手香酥花生,用来下酒最合适不过。
  燕长寒叫了一桌子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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