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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病_泊烟-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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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爷?太子正在找您呢,您在哪儿啊?”门外传来亲卫的声音,林勋意识到自己耽搁太久了,这才离开那两片柔软娇嫩的嘴唇,朝门外道:“我在这儿,马上出来。”
  绮罗挣脱开他,撑着旁边的矮几,只觉得几乎喘不上气,嘴唇都麻了。
  “我让人送你回去。”林勋抬起手,要摸一摸绮罗的头,她却嫌恶一样地躲开。他的手就这样停在半空中,然后沉默地收了回来。他也是可笑,那么多女人上赶着投怀送抱,他一个都看不上,偏偏对这个丫头上了心。只怕依着她的性子,自己日后有得苦头吃。
  “不愿意走?这种地方,若是叫人发现,你的名声还要不要?”林勋皱眉道。
  “我还不能回去,我要找到曹姐姐。”
  “苏家的四少夫人也来了?”他记得三娘提过,这丫头跟曹晴晴的交情不错。
  绮罗侧头,奇怪地问他:“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曹姐姐是谁?”京中有那么多姓曹的闺秀,况且他三年不在京中,不应该知道自己跟曹晴晴交好。
  林勋不回答她的问题,径自开门出去,唤了两个亲卫过来交代了一番,最后说:“找到人之后,把她们安全地送回去。”
  “是,侯爷。”亲卫跟着林勋多年,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林勋转身往二楼最大的那个雅间过去,脚下生风。因他是今日的主角,屋内所有人都在等他。他迅速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来,抬手道:“殿下恕罪,臣有事耽搁了。”
  太子赵霁生得一张俊脸,气质高贵。他边吩咐上菜,边笑道:“本宫听绍成说,你在这舞乐坊里还藏了个人?这可真是稀罕事,咱们的护国铁树竟要开花了啊?”
  在座的人都笑起来,那笑声更多的是附和赵霁的话,并没有任何的不敬。林勋也没有否认。
  王绍成本就是个混子,不怕死地说:“真想看看叫侯爷这铁树开花的人儿长什么模样。侯爷别藏着了,让我们开开眼吧?”
  林勋扫他一眼,丢过去四个字:“于礼不合。”
  王绍成原以为就是这舞乐坊里的舞娘,上不得台面。怎么听林勋这话的意思,倒像是个大家闺秀,还不能见外男了?但他再浑,也知道对面坐的那个男人可是位说一不二的主。他虽然因着父亲是枢密使王赞的缘故,得以与太子亲近,但惹了林勋却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赵霁见气氛闹得有些僵硬,看向右手边一个白衣儒雅的男子说:“从修啊,勇冠侯三年没回来了。今日难得高兴,你来露两手给大家看看。”
  那男子依言站起来:“那臣下便献丑了。”
  有宮人端来琴案和古琴,白衣男子翩翩落座,以指滑弦,清雅的音韵便在屋子里回响起来,众人皆闭目陶醉。林勋知道这名男子就是鼎鼎大名的苏从修,苏行知的长子,也是京中屈指可数的才俊。他成名比陆云昭还要早许多,琴棋书画皆为当世的翘楚,是朝中的一股清流。现为集英殿修撰,据闻年底就要升官。
  听说他虽然丧妻,但是很多大家千金都争抢着要做他的续弦。连靖国公朱明祁也有意将自己的嫡女嫁给他。
  一曲完毕,掌声雷动,刚才些许的不快已经烟消云散。苏从修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朝左右点头致意,宠辱不惊。
  舞娘跟着进来跳舞。她们跳的是西域的回旋舞,衣着大胆,上半身只有一件抹胸,露出肩膀和肚皮,下半身是纱做的宽腿裤,大腿若隐若现。饶是见惯了风月的公子哥,见到这样血脉喷张的画面,也免不得朝舞娘的胸啊,臀啊瞄一瞄。教养稍好的那些则装作与旁坐的人聊天,非礼勿视。
  领舞的舞娘跳着跳着,就跳到了林勋的面前,又是倾身,又是扭臀,跳得好不**。她的身材很丰满,虽然面纱遮面,却看得出来五官美艳,可林勋不为所动,只低头夹菜喝酒。
  舞娘却不甘心,索性坐到了林勋的怀里,手摸向他的身下。林勋退后一些,猛地站起来,舞娘就摔到了地上,“哎哟”一声。
  歌舞骤停,众人都看了过来。林勋冷冷地看着地上的舞娘,这若不是月三娘的场子,他一定不会客气。王绍成连忙跑过来扶起舞娘,怜惜道:“唉,花月姑娘这又是何苦。咱们勇冠侯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哪里懂得怜香惜玉?快让我看看,摔哪里了?”
  沈莹强忍着王绍成有意无意放在她臀上乱摸的手,瞪着林勋。她对自己的身材和容貌都极有信心,几乎没有男人会不为所动。她就是爱林勋这种男人,皮相好,气质冷漠而又高贵,目空一切。她喜欢把他们的面具撕下来,看他们臣服在她的石榴裙下,这对于她来说是莫大的满足感和成就感。
  沈莹如今在舞乐坊是无往不胜,哪知道今天碰上了一根钉子。
  王绍成搂着沈莹坐在身旁,豆腐吃得不亦乐乎。他是舞乐坊的贵客,沈莹也不好得罪,只柔柔地推拒。
  忽然有人在门外大声喊道:“让我进去!我要见花月!”
  “这位公子,此处已被贵人包下。你若再无礼,休怪我等不客气了。”
  “你们敢拦我!我来找我哥,我哥哥在里面!哥!我是阿砚啊!”
  苏从修闻言站起来,向赵霁行了个礼道:“太子殿下,门外乃是臣下的四弟,可否行个方便?”
  赵霁爽快道:“既然是从修的弟弟,便请进来吧!”
  苏从砚进来之后,先向赵霁等人行礼,赵霁吩咐宮人给添了一个席位。他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王绍成旁边的沈莹,正在推拒王绍成的酒,王绍成的手还搂着她的腰。他径自走过去,把沈莹拉了起来:“王公子,花月不善酒力,还请你高抬贵手。”
  王绍成好像听了一个笑话:“听苏公子的意思,花月还是你的人不成?”
  苏从砚坚定地说:“现在还不是,但我会给她赎身。”
  王绍成拍案狂笑,左右也都是议论纷纷。苏从修斥道:“胡闹!”
  “我没有胡闹,我喜欢她,我要娶她!”苏从砚急道。
  屋子里的人都大笑起来。赵霁举起酒樽,旁边的宫女上前恭敬地给他斟满了酒:“若本宫没记错,苏家四公子已经娶妻生子了吧?你今日所为之事,苏相可知晓?”
  “我爹……他不知道。”苏从砚的声音小了下去。众人又是哄笑。
  “阿砚,跟我出来。”苏从修站起来,拉着苏从砚就往门外走。苏从砚不肯依,频频回头看着沈莹,沈莹却根本不看他,而是将目光落在林勋的身上。
  待出了门,苏从修看到门边有两个人正在拉扯,其中一个虽然穿着男装,却很面熟,另一个满脸的墨汁,看不清容貌。苏从砚也吓了一跳,脱口而出:“晴晴……你怎么在这里?”
  曹晴晴拉开绮罗的手,抹了抹眼泪说:“是啊,你没想到吧?”刚才她去了茅厕,就看见苏从砚的身影,不顾暮雨和翠萍的拦阻,一路跟着他。她看到他对花月诉衷情,又看到花月拒绝了他去献舞,刚刚更是听到他要娶花月。都到了此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苏从砚几乎是顷刻之间就哑巴了,他的确没有想到,曹晴晴居然会为了他亲自跑到这种风月之地来。
  苏从修把几个人叫到自己休息的房间里,问道:“弟妹,你怎么能来这种地方?这位小兄弟是……?”
  绮罗连忙把帽檐压低,曹晴晴异常平静地说:“她只是陪我来的,此事与她无关。兄长,我就是偷偷来看一眼,好叫自己死心。请兄长告诉父亲和母亲一声,我恐怕做不成苏家的媳妇了。请苏家休了我吧。”
  “你,这又是何苦?”苏从修知道这次是自己的四弟过分了,但苏曹两家一向交好,曹晴晴又给苏家生了儿子,平日里也无过错,用什么名目休?恐怕两家因此断绝往来都有可能。
  苏从砚刚才在人前不过是逞一时之气说要娶花月,以苏家的门风,怎么可能让花月进门?他爹还不打断他的腿!眼下听到曹晴晴要自请休离,一下子也慌了:“晴晴,你这是要做什么?我不同意。”
  曹晴晴的态度却很坚决,看都不看苏从砚:“你既无心我便休,不要再互相纠缠折磨了。我已收拾好东西和聪儿住到别处,我等你的休书。”说完,朝苏从修行了个礼,拉着绮罗便转身出去了。
  苏从砚追了两步,只看到门“砰”地一声在他眼前关上。苏从修叹道:“阿砚,这下你满意了吧?”
  “大哥,我……”苏从砚心虚地说不出话。他怎么知道曹晴晴会突然跑到这种地方来?刚刚真是看到王绍成嘲笑他,他一时气急才说出那样的话。
  “我看你回去怎么跟父亲和母亲交代。”苏从修起身欲离开,苏从砚死死地抱着他的手臂,求道:“大哥,你得救我呀,你不能不管我!父亲是绝对不肯我给曹家写休书的,他会打死我的!”
  “那你就去把弟妹和聪儿找回来。”苏从修到底是不忍心不管苏从砚。这个弟弟从小就跟他最亲,爱粘着他。他丧妻的那段日子,痛不欲生,也是弟弟变着法子逗他开心。只是弟弟这回真的做的太过分了。
  “好,我去找她……”苏从砚要走出去,又停下脚步,苦着脸说,“可我不知道她在哪里啊……”
  回去的马车上,曹晴晴换下了衣服,一直在哭。绮罗也不懂得怎么安慰她,只是劝道:“和离的事情,姐姐要不然再想想?聪儿毕竟还小,没有爹可怎么办……”
  “那混蛋不是要娶花月么?我就成全了他!”曹晴晴坚决地说。
  绮罗知道她说的是一时气话,但也不好再刺激她,回了朱府就安顿她先去休息了。
  今日林勋也是搅得绮罗心烦意乱,她揉着头回到房中问宁溪:“有表公子的信吗?”
  宁溪拧了帕子给绮罗擦脸:“小姐的脸怎么弄成这样?已经很久没有扬州那边的消息了,要不然让暮雨想法子联系朝夕看看?”
  绮罗暗自思量:奇怪,表哥从来没有这么久音讯全无的,难道是被王家的事情缠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好啦,下一章写到表哥啦。

☆、第44章 引荐

  初秋时节,夜间下了一场小雨,风裹着丝丝凉意,地上又落了重枯叶。这处宅院很安静,在扬州城里的僻静处,院子里没有种花卉,只是各种草木交错在一起,全是草叶的气味。
  朝夕领着大夫疾走,一边不时地回头催促道:“请快一些。”
  “是,是。”
  行到一个屋子前,朝夕推开格子门,屋内的陈设十分简单,只一个坐在床边的身影仿佛凝聚着月光般,照得屋里都亮堂了许多。
  朝夕把大夫让进去,大夫上前行礼,然后给躺在床上的人诊治。他琢磨半晌才自言自语道:“怪事,风寒如何能久治不愈……药没问题啊?”
  陆云昭坐在旁边不说话。这位大夫是陵王找来的,应该是扬州城里医术最好的了。
  “老夫再去开两服药吧。”老大夫行医数十年,忽然对自己的医术产生了怀疑。钟毅领着大夫出去,陆云昭看了眼躺在床上的人,问朝夕:“京中还没有消息?”
  朝夕老实地摇了摇头。
  莫非出了什么事?陆云昭心里突突的,抬手在嘴边打了个浅浅的哈欠。王家老爷平白没了媳妇,不可能善罢甘休,明里暗里地闹。王家有人在朝中做大官,要不是陵王出面摆平,只怕这事轻易了结不了。
  朝夕忍不住说:“公子回去休息吧,这几天您着实累坏了,姑娘这儿有奴婢守着就行了。”
  陆云昭闻言,点了点头要起身,床上的人忽然叫道:“哥哥!哥哥别丢下我一个人!”她边叫着,手还在空中胡乱地摸索。陆云昭只得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潇潇,哥哥在这儿,别怕。”
  床上的人似得到安抚,又缓缓地睡去。她的脸色很苍白,整张脸就巴掌大,瘦小得可怜,并不是那种倾国倾城的长相,却很是清纯。陆云昭把被子往她的肩上拉了拉,想起她离开京城的时候,在马车上哇哇大哭和朝他拼命伸出的手,顿觉得恍如隔世。
  陆潇是怀儿与陆逊生的女儿,比陆云昭小三岁。陆逊是陆云昭的挂名父亲,老实本分的小吏。郭雅盈死得很早,怀儿给陆逊做了妾,一直尽心地照顾着陆云昭,直到她快病死的时候,为了不拖累陆云昭,便把陆潇送去了南边,从此陆云昭就没了陆潇的消息。
  这些年他不是没有派人找过陆潇,但都没有找到,却忽然就在街上这么遇见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眼就看出来那是陆潇,大概一起生活过八年,彼此亲密无间。他还记得她刚出生的时候,因为怀姨奶水不足,她总是饿得哇哇大哭,但他一抱她,她就不哭了。小时候他被人用石头砸得满身是伤,她一边哭一边给他上药。长大些,家里的粮食不够两个孩子吃,他在长身体,她就饿着肚子,偷偷把自己的那一份留给他。
  这孩子跟着他吃了那么多苦,一天福都没有享过,好在现在终于可以弥补些许了。
  陆云昭总是把曾经对他好的人牢牢记在心里。所以无论如何,他要护着这个妹妹,再不让她受一点苦。
  朝夕关上格子门退出来,想去厨房里弄些食物。她抬眼便看见一个黑色的影子站在院子里,肃杀冷寂,像极了暮秋的残风。
  “大统领。”朝夕走过去,抱拳行了个礼。她跟暮雨是陵王捡回来的孤儿,由玄隐一手训练的。玄隐的身手,高不可测,杀人的手段更是阴狠毒辣。从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却对他敬畏若神,据说连勇冠侯林勋的武功都是他亲手□□的。
  玄隐的声音很沉闷:“那位姑娘醒了没有?”
  “还没有。”
  玄隐似乎冷冷地笑了一下,转身欲走,朝夕大着胆子叫住他:“大统领,公子送出的信和京中送来的信是不是都被王爷拦住了?公子他……真的很担心小姐的安危。”
  玄隐没有停下脚步,只冷冷地说:“做好你自己的事,其它的别多问。”
  “是。”朝夕垂头,不敢再多言。
  玄隐一路走出后门,对坐在轿子里的人俯身说:“王爷,人还没醒。不知是真病还是装病,公子很担心,一直守着。”
  赵琛自嘲道:“没想到这枚棋子的用处这么大。他对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都比我这个亲生父亲上心。不过也好。”
  “公子重情。”
  “重情如何能成大事?一个朱绮罗便坏了我多少筹谋……男人一旦有了弱点,再强都不堪一击。王家那边怎么样?”赵琛把玩着手里的玉貔貅,闭着眼睛问。
  “王家老爷表面上答应了王爷不再追究,但私下早已经修书一封,寄给京中的胞弟。依照那位大人的处事风格,公子恐怕年底回不了京。”
  赵琛淡淡一笑:“晚一点回去也无妨。玉不琢,不成器。回府吧。”
  ***
  从舞乐坊回来之后,曹晴晴就给曹夫人写了封信,说明了要和离的打算。曹夫人一收到信便来了,她早就想过来看看女儿和外孙,可曹博拦着不让。眼下看到事情闹大了,这才松了口,让她去好好劝一劝女儿。
  曹晴晴一看到母亲就抱着她痛哭,曹夫人何尝不知道女儿受了天大的委屈,但和离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
  她边擦着曹晴晴的眼泪边说:“女儿啊,你得看开些。莫不说和离伤了两家的交情,你被苏家休了,后半辈子可怎么过啊?”名声对一个女人来说太重要了,被丈夫休离的女人,很难再嫁出去不说,还要忍受别人的唾沫。
  曹晴晴如何不知道这些道理,但是苏从砚太伤她的心了。
  郭雅心也劝道:“晴晴,不是我和你母亲心狠,要劝你回去。聪儿还小,不能没有爹。苏四公子许只是一时糊涂,你再给他一次机会吧。我早上已经写信给苏夫人,咱们先看看苏家的态度再做打算。”
  曹晴晴哽咽着说:“我一住下来,夫人不就给我婆母写信了吗?苏家根本什么反应都没有。婆母偏疼那个混蛋,处处维护。”
  绮罗和郭雅心对视一眼,没有说话。这次郭雅心写信的时候,绮罗特意让她加上聪儿生病,久医无起色,朱家和曹家都束手无策,请苏家来个人拿主意。苏夫人再怎么偏帮苏从砚,总不能不管亲孙子的死活吧?
  这个时候,玉簪走进来说:“夫人,苏夫人带着苏家的两位公子亲自登门来了。”
  曹晴晴猛地坐直了,以为自己听错。曹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喜道:“你看,苏家还是在乎你的。”
  因为苏家的两个公子也来了,绮罗不方便在场,就退到后花园里去。她坐在凉亭里想心事,一个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抬头,看见是月三娘。
  “今日怎么有空来?”绮罗请她坐,顺手给她倒了杯茶。
  “不是你吵着要钱袋的花样,我紧赶慢赶,给你拿过来了。”月三娘把一沓纸拿到绮罗面前来,“我进来的时候,瞧着门外停着好几辆马车,是不是苏家终于肯来人了?”
  绮罗点了点头,嘲讽道:“若不是把苏家的嫡孙搬出来,只怕苏相的夫人还在拿捏姿态呢。”
  月三娘笑了笑,看绮罗脸上闷闷不乐的,问道:“怎么了,苏家来人是好事,你却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绮罗只低头挑花样。
  “这花样……是做给陆公子的吧?扬州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
  绮罗放下纸,认真地看着月三娘:“三娘,我打听消息不方便,你能不能帮帮我?我就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一个月时间音讯全无。娘跟爹问起来,我全都搪塞过去了,但心里实在没法安心。”
  “这有什么难的?回去我便帮你打听看看。”月三娘握着绮罗的手说,“你别担心,他是朝廷命官,扬州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他都好好地在那里做了三年,不会有事的。”
  月三娘这么说,绮罗便稍稍放心些,又低头看花样:“三娘,你的工笔画到底是谁教的?怎么我就画不成你这样?”
  月三娘掩嘴笑:“小丫头,这世上的事哪能都让你占了上风?我总得有几样能拿得出手的本事,不然在京里怎么混。不过啊,教你那个秀庭居士不是守丧不能再来了嘛,我给你引荐个师傅,教你画画如何?”
  绮罗狐疑地看着她。要说月三娘人脉广,打听消息那绝对是没有问题的。可她引荐的师傅……不会是什么青楼名妓之类的?大户之家总有门第观念。绮罗倒是没什么,可朱明玉对月三娘上门教跳舞已经有了微词,若不是月三娘顶着京城第一舞者的名衔,只怕他不会同意绮罗有个这样的师傅。如今若再来个出身风月的画画师傅,绮罗恐怕是无福消受了。
  “瞧瞧,小看人了不是?”月三娘伸手指点了点绮罗的额头,“你们世家大族那些破规矩我懂。这位可是真正的大家,我废了好大一番劲才说动的。施大家,听说过没有?”
  “你说施品如?”绮罗惊讶地捂住嘴。
  月三娘得意地说:“对啊,就是她!她可好些年不收弟子了,只闲暇时画画山水画,给宫里的娘娘们设计典礼时用的行头。她在画画和设计方面,有丰富的经验和独到的眼光,你日后若想有所建树,拜她为师就对了。”
  绮罗拉着月三娘的手臂,激动地说:“三娘,你也太厉害了吧?施大家都能被你请动。她……她真的愿意教我?她若愿意教我,我出多少束脩都行。”
  “俗气了不是?人家哪里差你那些束脩。我虽然说动了她,但她说要先看看你,才决定收不收你。她就住在城郊太后赐的竹里馆,改天我带你去拜访。”
  绮罗猛点头,她上辈子就听过施品如的大名,只不过人家是给皇室做事的人,等闲百姓见都见不到,更别说求她的一样东西。她是与明修并称的最顶尖的手工艺大师,明修的东西在民间高价还能求得一两件,施品如的却是被各宫娘娘当作压箱宝贝收藏的珍品,绝对流不到宫外来。
  月三娘正跟绮罗说着话,宁溪和暮雨端着茶点过来。暮雨看到墙头上好像趴着一个人,大声喝道:“什么人!”
  那人仿佛受了惊吓,“咚”地一声摔在了外面的地上,响起惨叫声。
  暮雨飞身而起,利索地跳下高墙,在墙外面说:“哪来的登徒子,速速报上名来!”
  月三娘让宁溪照顾绮罗,起身道:“这人胆子也太大了,我出去看看。”

☆、第45章 问君心

  月三娘走到门外一看,见暮雨的脚踩在王绍成的胸口,而王家的护院们正围着暮雨,虎视眈眈的模样。
  王绍成一边呼痛,一边抱着暮雨的脚说:“哪来的野丫头,竟敢踩本公子?”
  暮雨皱眉,脚下再用劲,王绍成惨叫,只觉得自己的胸骨要断了。
  “快住手!”月三娘急忙上前,把暮雨拉开,又俯身把王绍成扶了起来,“王公子没事吧?”
  “没事,这丫头劲儿太大了。”王绍成强忍着痛,又扫了暮雨一眼,若是旁人敢这么对他,早就被他下令打死了。可他平生就爱美人,暮雨生得标致,虽然凶悍了点,他还是怜香惜玉。
  月三娘挡在暮雨和王绍成之间,伸手给他拍了拍胸上的泥土:“王公子几时学会爬别人府上的墙了?”
  王绍成尴尬地笑笑,忽然又想起什么,把月三娘拉到一旁:“这府上住的可是靖国公的胞弟?”前次在舞乐坊,他命手底下的人偷偷跟着曹晴晴和绮罗回府,打听到靖国公的胞弟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很少在人前露面。他想着直接登门拜访没什么名目,也见不到内宅的小姐,就索性走偏门——爬墙。
  月三娘知道这混子来之前肯定都打听好了,便顺势点了点头。
  “没想到朱大人府上藏了个这么国色天香的姑娘。”王绍成搓了搓手,回忆刚才见到那个姑娘,口水差点流下来:皮肤像上好的玉器,阳光能透过去似的。五官精致动人,透着一股子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那气质真是太勾人了。还有那玲珑有致的身材,该丰满的丰满,该瘦的瘦,真是极好。
  月三娘笑着对王绍成说:“王公子可别打错了主意,人家姑娘早已经定了亲。”
  “定亲?定的哪家?”王绍成不悦地问。
  “好像是曹尚书的义子,淮南节度判官陆云昭。”
  王绍成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人家,若是曹博的儿子,他可能还有几分忌惮,不过是个义子,又在那么远的地方任职,怎么能护得住这样貌美的未婚妻?他要他爹动动手脚让那人退亲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月三娘看到王绍成带着人走了,拉着暮雨走回去:“你这姑娘胆子也真是大,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你就敢把脚往他胸口上踩?万一他追究起来,要拿下你,你让你家小姐怎么办?”
  暮雨负责保护绮罗的安全,看到对方这么没脸没皮地不知礼节,一气之下也没想那么多。
  月三娘回到花园,让宁溪赶紧扶着绮罗回房去休息:“谅他胆子再大一时半会儿也不敢回来了。绮罗,我先回去处理一些事情,就不陪你了。”
  绮罗点了点头,往前走两步,又回头看月三娘:“我找个人送你……”月三娘摆手道:“不用了,轻车熟路的。等施大家那边有信了,我再来找你。”
  月三娘一路出了府,上了自家的马车。车夫问她:“东家,回舞乐坊吗?”
  “不回,去城外的那处宅子。”月三娘坐定之后,下了命令。
  宁溪扶着绮罗回屋,在炉子里点了安神的香片,又拧了帕子给她。绮罗平日里在内宅中很少出去交际,郭雅心的性子也是喜静不喜动,哪里想到京中会有人做出这等出格的事情来。
  花园里的事情很快惊动了内堂。郭雅心万分着急,惦记着绮罗,但客人还在说话,她也不好表露出来。刚好苏,曹两家的事情都谈妥了,她把人送出门,就匆匆赶来看绮罗。一见面,她就把绮罗抱在怀里:“我的皎皎,可吓坏了吧?”
  “娘,我没事。”绮罗安抚地拍了拍郭雅心的手臂,拉着她坐下,“就是没想到墙上忽然有个人,幸好暮雨机灵。”
  郭雅心感激地看了眼暮雨,手压着心口对绮罗说:“你大了,咱们宅子周围得多布一些护院了,省得什么人都能胡来。对方是什么来头?”
  暮雨道:“枢密使王赞大人家的公子。”
  “王家的公子?”郭雅心皱了皱眉头。若是普通的地痞流氓,朱家未必对付不了,可王赞是枢密使,西府之首,位高权重,恐怕连苏家都要忌惮他们几分。中书门下以同平章事(宰相)为首,统领政事堂,称为东府,枢密院称为西府,东西二府历来就是死对头。
  绮罗怕郭雅心担心,便岔开话题,问起她内堂的情况。郭雅心说:“先头把聪儿抱去给苏夫人看了,苏夫人大概心里有数,也没提什么,就是让苏家的四公子来认错。我看晴晴和曹夫人的样子,这事应该就算翻过了。倒是那位苏家的大公子看着相貌堂堂,个性也要沉稳许多,不愧是年底要入馆职的。阿碧若是能嫁给他,倒也是造化了。”
  玉簪道:“奴婢觉得不会这么顺利。大夫人以前不是摆出一副不愿意五小姐嫁给鳏夫的模样吗?刚才苏夫人话里的意思,苏大公子的婚事分明还在相看哩,五小姐未必有机会。”
  郭雅心叹了口气,赵阮这几年折腾下来,高不成低不就,京里的确是没有人想要与她结亲了。若是早两年,苏夫人没有不应的理,可如今苏家炙手可热,反观朱家是什么光景?一个立不起来的长子,一个扶不起的嫡三子,唯一有出息的还是个庶子。人人都在背后议论,娶朱家的五姑娘,可是要拖个烂摊子的。
  绮罗斟酌了一下,还是说:“娘,过几日我想出门一趟。”
  郭雅心自是不同意:“皎皎,刚刚才出了事,你近日最好呆在家中,等风波过去了再说。”
  “娘,有暮雨护着我呢,没事的。”绮罗在郭雅心耳边说了一番,郭雅心听了眼睛直发亮:“施大家?她真的愿意教你?”
  “现在还不好说,说是得先看看我。所以您就让我去试试看吧?”
  郭雅心内心似争斗了一番,既担心女儿的安全,又不愿意她错过这样的良机。施品如那样的身份可绝不是一般的人能请得动的。
  “娘,到了日子,三娘会同我一起去的,您就放心吧。”绮罗摇了摇郭雅心的手臂,郭雅心终于还是妥协了:“也罢,到时候,我多派些人护送你过去。”
  ***
  竹里馆是一处雅居,从前是太后娘娘的私院,后来赐给了施品如。馆中所种以凤尾竹为主,辅以金丝竹,小香竹和绿竹,过眼尽是望不到头的青翠,郁郁葱葱。颇有几分独坐幽篁里,林深人不知的雅趣。
  馆内的建筑也多以竹制为主,迈进明堂便有青竹之香。堂中桌椅也全是竹子所制,表面打磨光滑,放上绣着竹纹的金丝软垫。两面开窗,外头的凤尾竹好像凝着清露,竹林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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