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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捕本色-第1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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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头了,反而越发平静,越发镇静。晚春的夜,无星无月,天朗风和,朗阔的天幕,映染着京城灯海的霓色。
  京城的晨钟,如期而至。成青云比往些天醒得早了些,到京城的日子,京城的晨钟就像唤醒天地的磬响,若是某天听不见了这钟声,只怕成青云还会不习惯。
  虽醒得早,可她精神抖擞,起床时,不带半分惺忪困意。依旧是朝服加身,依旧是官靴蹀躞,仿佛与往日上朝并无不同。
  开了门,迎面扑来清香而湿润的晨风。
  厨房的灯火亮着,清婉在灶前前后忙碌,胡柴便帮她看火。
  她刚一出门,胡柴就听见了动静,立即扔下手中的柴火,起身走了出来。
  清婉也随同走了出来,手中端着刚出锅的包子和清粥。
  “先生,吃了东西再去上朝吧,时间还早,来得及。”清婉说着,将早膳端进了屋,放在桌上。
  成青云邀胡柴一同吃早膳,胡柴有些心虚,到底还是沉默地与她同桌吃了早膳。
  “先生,”清婉疾步走进了屋子,手脚麻利地收拾碗筷,说道:“门外有马车候着呢,是来接先生的吗?”
  成青云愣了愣,连忙正了正衣冠,快速与胡柴出了院子。
  光线朦胧暧暧,果然见一辆马车停在院子门口,车夫和驾车的马匹,她十分熟悉。
  坐在车辕上的车夫下了车,向她行礼,“大人,世子让奴婢来接大人上朝。”
  成青云点了点头,敛衽上了马车。胡柴也取了马紧随。
  车马辚辚,平稳地驶过青石板,道路两旁晚春里茂盛的杨柳,笼在薄薄雾霭里。
  成青云掀起车帘,见悠长又宽阔的街道上,飞起轻烟柳絮,杨柳风里,家家户户依稀有了人声,隐约相闻。
  马车悠悠地拐过街角,皇城巍峨宏伟的轮廓,便压人而来……
  
  第309章 女官青云
  
  皇宫的建福门之外,陆陆续续地热闹起来。
  成青云在马车上极目而望,隔了一段距离,也不知到底是到了多少人。但她一眼便认出南行止的仪仗,还有平王南澈的仪仗。
  再靠近,马车停下,她下了车,便看清了站在一旁的青岚。
  他一身深色朝服,端然而立,似绝壁青松,遗世独立。他原本是位列三品的高官,原本让朝中文武趋之若鹜、逢迎讨好,如今却被隔绝孤立,甚至要忍受他人猜忌与忌讳的目光。
  成青云淡然自若地走了过去,面色不露任何情绪。
  她想,成青岚隐忍蛰伏京城数年,恐怕不屑于理会这些卑微轻贱的猜忌和揣度。
  哪怕如今他们的身份已经泄露,那又如何?
  她一走进,在建福门外等候的人,纷纷看向她,目光仓促却探究,匆匆地看了一眼之后,又快速地将目光移开。
  南行止向她轻轻点头,她便走到他身边。
  “记住,置之死地而后生。”他温和而鼓励地在她耳畔说道。
  “是,”她慎重而认真地点头,“我记住了。”
  幕后的人,来势汹汹。而她与青岚今日,务必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上……
  寂静中,宫内传来悠长的磬响,沉重高大的建福门“嘎吱”一声,被人缓缓地推开。
  众人不再逗留,熙熙攘攘地拥挤着,往宫门含元殿而去。
  南行止与南澈等人走在前方,众人不敢僭越,成青云与成青岚脚步稍缓,并肩而行。她稍稍抬眼,天幕不高,云层淡淡,晨曦的金芒沿着云层氤氲的边缘晕染,起伏翻滚,如火盆里蜿蜒的火星,还未燃烧。
  进入含元殿,成青云还未站定,手心里便出了汗。乌泱泱列阵而站的官员,气氛压迫而窒息。
  磬响过后,皇帝龙行虎步,稳健地走上丹陛,坐上龙椅,俯视丹陛之下的纭纭重臣。
  成青云随满朝文武一同下跪,山呼。
  平身后,皇帝开始将朝政之事一一摆出来。
  忽而队列之中,有人执笏而出,重重叩拜在地。
  “皇上,微臣有事起奏!”那人说道。
  成青云循声看去,见前方不怎么靠前的地方,那人埋首跪着,她认得那人,是中书舍人李元昌。
  成青云与刑部之外的人交集不多,对此人也没什么特殊的印象。只是听口音,觉得他像是巴蜀之人。
  皇帝垂眼,沉默地看着下跪的李元昌,眼神压迫,气息沉定,很是慑人。
  李元昌不敢抬头,手中的笏牌也颤巍巍的,似拿不稳。
  “讲,”皇帝冷声道。
  李元昌这才慢慢地直起身,一咬牙,说道:“启禀陛下,微沉今日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揭露朝中两位功劳赫赫之人!愿皇上暂听臣肺腑之言,言罢若陛下怪罪,臣听之任之,甘愿受罚!”
  成青云的心猛地一沉,却紧绷着脸,不露出任何情绪。
  李元昌话音一落,朝堂中立即有起伏细微的议论声响起,片刻后,又快速安静下来,众人神色各异地看向李元昌,沉默不语。
  皇帝脸色暗沉,微微眯了眯眼,才说道:“若朕不允许你说,倒像是朕闭目塞听昏庸了。”
  李元昌稍稍迟疑,似摸不准皇帝的心思,眼珠转了转,看前方的人群中看了看,定了定,又直视皇帝,说道:“皇上,臣所要弹劾之人,其一便是刑部司郎中,成青云!”
  豁然间似有沉重的压力向她猛然袭击过来,成青云站得笔直,面色不改,只快速看了看站在前方的南行止与成青岚。
  皇帝沉吟片刻,问道:“哦?成青云为刑部司郎中,这段时间,弹劾她的人也不少,不过就是说她在挹秀楼中杀了人,可如今此案已经了结,你难道想再提?”他顿了顿,沉沉地看了眼李元昌,厉声道:“你若是再说不出些有用的话来,便是无理取闹,故意扰乱朝堂。”
  李元昌脸色一白,恳切地说道:“皇上,微臣并非弹劾挹秀楼一案,而是另有隐情。”他转头,轻蔑地看了成青云一眼,说道:“自古以来,能立于朝堂之上之人,都只有须眉男人,从未听说过女人可在朝堂之上为官的。这不但是对皇上的羞辱,更是对满朝文武的羞辱,若是传扬出去,只怕让天下人耻笑,或者,将来留下青史,让后人耻笑!”
  众人一静,似懂非懂,捉摸不透,心底有了想法,却骇然不敢相信,纷纷面面相觑,惊讶愕然。
  皇帝静默,端坐于龙椅之上,沉默的气势不怒自威。十二道旒掩饰着他眼底的情绪,须臾之后,他才沉沉地问道:“李舍人,你所言何意?”
  李元昌愤然抬起头,咬牙说道:“皇上,微臣要弹劾刑部司成青云,假冒男人,欺君罔上,扰乱朝纲,若不严惩,只怕有牝鸡司晨之危!请皇上立刻将成青云革职查办,以正视听,否则是怕乱了朝廷纲常,令天下人齿冷。堂堂男儿,却与女子为伍,传扬出去,只怕令人耻笑!”
  话音一落,含元殿轰然一声,似油锅炸开了一般。
  一道道目光,快速投向成青云,尖锐锋利得就像刀子。众人不可置信,更觉得惊骇!
  自古以来,女人当官,闻所未闻,更没听说过女人在朝堂上为官将近一年,却没有露出破绽的。
  有的人开始打量成青云,敏锐的目光苛刻又探究,甚至是好奇和嘲讽。
  成青云的心瞬间停滞了,茫然中,她自持镇静,不动声色。
  有人质疑,“李舍人,你弹劾什么不好,偏偏弹劾人家堂堂男儿是女人。我看成大人仪表堂堂,清姿俊朗,哪里有女儿之态?李大人恐怕是无中生有吧?”
  众人议论纷纷,不敢置信。
  成青云与南行止等人不为所动。成青云微微抬眼,见成青岚豁然转头,快速地看向她,神色担忧冷沉。
  “也对……”有人半信半疑地附和,“既然说成大人是女子,可有证据?”
  皇帝此时出声,厉声问道:“李舍人,你与成青云并不交好,也非交恶。既然你说她是女子,可有证据?你又是如何得知她的身份的?”
  李元昌笔直地跪着,言辞恳切地说道:“皇上,微臣本是蜀中人,故而有亲友也在蜀郡之中。前些时日,微臣的故友来京中投奔微臣,闲聊时,无意间说起成大人。成都的人,谁人不知成大人曾做过捕头?那故友,又偶然提及曾得知成大人的庶母曾为其女儿求亲。但成家只有两个儿子,哪儿来的女儿?微臣便觉得蹊跷,于是让人到成都打探,这一打探,便找到了成大人的庶母,那庶母告知微臣,成青云,其实是女儿身,常年来,一直扮作男儿,欺骗他人!”
  成青云脸色一白,将唇抿紧。
  翁然一声,殿宇之内嘈杂声惊然炸开,如海潮冲击,将成青云涌袭得无法思考。
  成青岚脸色铁青,双眼微微一眯。
  此时若是能反驳辩解,但凡任何一人都会,可成青云知道,李元昌一定是早已抓到了她的把柄,肯定也留有后招,只怕是他现在就等着她反抗辩驳,如此,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拿出对付她的办法了。
  “皇上,”李元昌并不甘心,即使成青云不理会,他也必须将这出戏演完。他重重地磕头,“若是皇上与众位大人不信,可让人检验成青云……是否为女儿身,一查便知!”
  南澈突然蹙眉,冷声道:“成青云如今可是朝廷命官,有品有级,随意让人搜查,只怕失了朝堂体统。”
  皇帝脸色沉了沉,一时间沉默不语。
  “皇上,微臣恳请皇上传人证!”李元昌不死心,坚持地说道。
  “皇上,”此时又有人站出来,说道:“此事若是不查明,只怕令人心不安,就算成大人真为男人,也会受他们猜忌冷落,还请皇上明察,以证成大人清白。”
  成青云闻言抬了抬眼,朝这人看去,顿时蹙眉。
  她与此人根本不熟,但此人隶属中书省,与萧氏一党来往过密。
  他一开口,许多人便纷纷站出来,要求传唤人证。
  殿宇之上议论纷纷,嘈杂之声此起彼伏。间或有恳切却强硬地声音从纷杂的人声中传出,要求传唤人证!
  成青云无声苦笑,微微闭了闭眼,便听见皇帝说道:“传。”
  杂乱翁然的人声顿时肃静,无数的视线纷纷看向殿外。早有人安排下去传唤人证,一道道传唤声似层层浪潮一般跌宕下去,成青云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成青云,”皇帝的目光扫视全场,沉肃的眼神立刻让殿宇之内鸦雀无声。
  成青云心头一凛,稳步走出去,跪拜叩首:“皇上万岁。”
  皇帝蹙眉,“朕也觉得李舍人的话有些荒谬,不如且看人证。”
  成青云颔首,“是。”
  她虽跪得笔直,但心头却没底,小片刻过去之后,殿外终于传来走动声。
  成青云缓缓地转头,看向光影朦胧迷离的殿外,无数道人影幢幢模糊,不紧不慢地踏入含元殿来。
  视线虽模糊,她却一眼就认出那道陌生却熟悉的身影。
 
  
  第310章 芳华永驻
  
  侍卫将一位中年妇人带上了含元殿。
  那妇人全身僵硬,将头埋得极低,不敢看任何人。到了殿宇中央,径直跪下,不发一言,弓着腰,将头深深地埋在地上。
  李元昌看了她一眼,立刻说道:“皇上,这就是成大人的庶母,她名为刘素芹,与成大人一同在成都生活了多年,甚至将成大人与成侍郎抚养成人,她不可能不清楚他们二人的底细。”
  成青云淡淡地看向刘素芹,她身形娇小瘦弱,背影佝偻嶙峋,比起一年多前,明显消瘦苍老不少。侧着身,能明显看到她脸上微微凸起的颧骨。
  皇帝目光沉沉地看向成青云与成青岚,问道:“成侍郎,成郎中,你们二人可认识这位妇人?”
  只怕就算说不认识,李元昌也会立刻让人调查户部的卷宗。刘素芹的确是他们父亲纳的妾,这是无法辩争的事实。
  “认识,”成青云抢先在成青岚前头,回答道。她定了定,冷厉地看着刘素芹,说道:“她是我父亲的二房。”
  众人面面相觑,李元昌趁机对刘素芹说道:“妇人刘氏,将你知道的情况尽数说出来,否则,便是欺君之罪!”
  刘素芹全身一颤,连忙磕头,颤声哽咽地说道:“皇上……各位大人,民妇、民妇不敢欺瞒。”
  成青云抿紧唇,不再去看刘素芹。
  “既然如此,你告诉皇上,你到底是谁,丈夫是什么人,成青云到底是男是女?”李元昌紧迫地追问。
  刘素芹谨慎地抬眼,看了看李元昌,目光闪烁逡巡,又在人群中看到了什么,惊慌地避开低头,连声说道:“民妇原本是在京城中人,在一家大户里给人夫人做丫鬟。可是,没过多久,那人家的夫人就去世了。那户人家也遭了难,好像是被皇上定了罪,要全家离开京城。”她说得有些语无伦次,声音也在颤抖,见大部分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头也不敢抬,硬着头皮,继续说道:“老爷……也就是民妇的丈夫,遣散了府中的所有的人,可他体恤民妇是夫人的丫鬟,便将民妇也一同带走了。民妇在那府中生活不久,一开始也只是小丫鬟……但是民妇敢肯定,夫人和老爷,有一个女儿……”
  她的声音顿住,全身抖得更加厉害,微微凸起的颧骨更加的嶙峋突兀了。
  “女儿?”有人不由得质疑,“你说的女儿,是谁?你如今还能认出来吗?”
  刘素芹迟缓地抬起头来,目光空洞茫然地看着成青云,好一会儿,才将她认出来似的。
  她抬手,指了指成青云,说道:“那女儿名叫成青云,就是……就是她。”
  一霎寂静,瞬间之后,嗡的一声,满堂哗然!
  成青云后背瞬间窜起一股凉意,却仍旧沉静地站着。
  皇帝目光凝住,审视探究地看着成青云。
  李元昌立刻趁热打铁,执笏说道:“皇上,事已至此,成青云确为女儿身,此为欺君之罪,扰乱朝堂!请皇上依法处置成青云与成青岚之罪!”
  成青云在众目睽睽之下,眉头紧蹙。有人站出来,说道:“皇上,就算有着妇人的证词又如何?谁知这妇人所言是否为真?成大人与成侍郎于朝堂功不可没,难道就凭一面之词,就将朝官定罪?”
  成青云看向此人,脸色又是一沉。这人中书省的人,每次发言,看似是在为成青云辩解,实则却是暗中将她推入火坑。
  “既然如此,众位爱卿认为,如何才能查明真相?”皇帝轻嘲着问道。
  李元昌立刻跪直身体,说道:“请皇上安排人,验明成青云身份!”
  有人不满,“微臣认为此事太过荒谬了,微臣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出成大人有半分女儿像,这世间,哪儿有女儿家的长相是英朗俊气的?”
  李元昌立刻厉眼扫向刘素芹,刘素芹浑身一缩,说道:“皇上,这……这成青云会易容之术,她从小到大,最会改变人容貌骗人了。别看她如今是一副俊俏男儿的模样,可若是让她卸下脸上的易容伪装,便能让她显出女儿身!”
  话音一落,引来无数道目光,探究又审慎地打量着成青云的脸。
  她的易容伪装,除了南行止能够辨别之外,这天下恐怕还不会有第二人,能够察觉出她每次易容之后的细微差别。
  李元昌轻蔑又愤然地看着成青云,脸上一股凌然正气,厉声道:“成郎中,你敢不敢换装卸妆,敢不敢让人来验证你到底是男是女?”
  成青云迟疑,目光闪烁不已。
  李元昌话音一落,殿堂之上,立刻有大部分人下跪请旨,恳求皇帝验证成青云身份。
  皇帝起身,深吸一口气,压抑着氤氲的怒意,咬牙道:“传宫中嬷嬷过来……”
  成青云的心一沉,双眼立刻涌出淡淡的酸涩。
  南行止豁然抬头,立刻向皇帝行礼,“皇上,成青云是臣举荐的人,如今也隶属六部,就算她有罪,也应当先治臣的罪。”他眯了眯眼,态度冷硬强势,朗声说道:“若是皇上非要验明她的身份,也请皇上让臣在一旁看着。她如今还是朝廷命官,不得受任何人折辱。”
  “准,”皇帝僵着脸,顿声道。
  半盏茶光景后,两个专门调养出来的嬷嬷便被带到了殿外。
  成青云与南行止一同前往含元殿偏殿之内,两个嬷嬷立刻恭敬却谨慎地跟了进来。
  照皇帝的吩咐,两个嬷嬷是要让成青云褪去身上的衣服,以严明身份的。但南行止形影不离地跟了进来,她们不敢造次。
  好在偏殿内有屏风,成青云转入了屏风之后,看了南行止一眼。
  南行止将两个嬷嬷挡在屏风外,伸手将成青云揽入怀中。
  成青云轻轻地推了推他,轻声道:“我带了衣裳入宫的。”她抿唇,“早知他们有这样的准备,我庶母……”
  南行止蹙眉,“别怕,”他轻笑,“很快就过去了。他们不过也是穷途困斗垂死挣扎而已。”
  成青云从宽大的袖中拿出一套春衫,这是一套简约的襦裙,月白轻纱之上,浮光掠影,如江上白露,似水中涟涟芙蕖。
  南行止轻轻抚上她的头发,摘去她的发冠,发簪,一头轻而柔的青丝扑泄而下。他珍重而轻柔地捧在手中,说道:“我为你绾个发髻吧。”
  她心头微微一荡,没有迟疑,点了点头。
  偏殿内没有梳妆镜,也没有软红旖旎的妆台粉饰,唯有从窗棂之中流泻而下的皎皎日光,灵动曦曦。
  她转过身去,察觉他拿出小小的木梳,轻轻地从发根梳到发尾,分出大半头发出来,慢慢地编结,轻绾,又用簪子轻轻固定。他动作很快,发髻也绾得简单,她用手摸了摸,再对着地上的影子看了看,认不出到底是什么发型。但绾得很精神,也并没有平常女子的过分婉约娇柔。那支本属于文官才会簪戴的发簪,将灵动的发髻点缀得恰到好处。
  屏风之外的两个嬷嬷面面相觑,想要查看,却不敢轻举妄动。
  成青云也没管南行止在场,褪下朝服。她鲜少着女装,穿起来很是笨拙。南行止为她系好衣襟,束好腰带,扣好环佩,将每一处细节,都打理得精心妥帖。
  一转身,南行止便愣住了。
  她亭然而立,不见女儿娇媚,却显出几分英气飒爽,就连那身轻柔旖旎的衣裳,轻着在她身上,也焕然有了生机一般。
  裙裾轻垂,似涟漪回荡,举手投足,青松韧劲,柔而刚,美而定!
  霎那蓦然,这满殿流转的曦曦之光,都宛若是她周身逶迤绽放的光华。
  成青云微微抬步,涟涟轻柔的裙裾险些绊了她的脚,她僵了僵,用手提了提裙摆。
  南行止无奈地笑了笑,微微俯身为她理了理裙裾,说道:“步子迈小一些,抬脚不要抬太高,这样就好走一些了。”
  “穿裙裾太麻烦了,”成青云蹙眉,“还有这头发……”她不敢乱动,生怕头发会散。
  南行止忍俊不禁,“若是不习惯,以后都穿男装吧。反正本朝的女子,也有不少崇尚男儿装的。”他定定地看着她。
  她忽而想到什么,拿出一瓶细腻的油膏来,涂在脸上。南行止吩咐人去弄了些水来,成青云将水扑在脸上,用手绢擦去,脸上的伪装渐渐地消失。
  似云销雨霁,云开雾散,原本英朗被伪装修饰过的五官和容貌慢慢露出本来面目。
  南行止目不转睛地看着,倒让成青云十分不好意思。心底的惶恐不不安,蓦然间化为羞涩,她不太敢直视他,只好低下头去,无声地擦脸。
  南行止曾想象过成青云卸去伪装之后的模样,可那些幻想,都在这一刻幻灭。只有真的触及,真的目睹,他才真实地感受到,心底的那份悸动与期待,是那样的砰然又强烈。
  她比他想象得更加美好,这一刻,值得他花更长更长的时间去等待。
  待所有的伪装都褪去之后,他才端详她的模样。若说她男装英气十足,那么她真实的模样,就有英气六分,另外四分,是无法言说的清姿气宇,是难以描绘的卓然芳华。
  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似写意的丹青,分明是轻描淡抹,却精致而清绝,丹青画笔难以诉说,清歌诗词无法描述。
  这才堪是玉竹清卓,这才堪是碧玉年华。只怕是穷尽世间之词,也无法诉说南行止看到她真实容貌时的悸动。
  “世子,”屏风之外有人催促,成青云转头,隽眉轻蹙。
  南行止这才恍然清醒,轻轻地握住成青云的手,与她一同转出屏风。
  
  第311章 凤凰涅槃
  
  屏风外的两个嬷嬷本准备上前去执行圣意的,甫一见到南行止带着一个玉竹般的女子走出来,瞬间瞪大了眼睛,浸淫的眼光瞬间呆滞痴傻,惊怔地看着成青云,嘴巴越张越大,直至成青云与南行止偕同走出偏殿。
  殿外阳光正好,光影似霰,照得巍峨的皇城熠熠辉煌。
  成青云放开南行止的手,还未走进含元殿,便见殿内的人煞那间死寂一片,众人纷纷转过头来,目光一瞬呆滞凝固在她身上,不可置信,又惊羡又愕然。
  她稳步入殿,在众目睽睽之下,欠身向皇帝叩拜。
  皇帝瞬间沉了一口气,看着成青云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
  李元昌依旧背对着成青云跪着,暗哼一声,转过头来,目光微微一闪,怔愣惊愕地睁大了双眼。
  “你……你、你……你是成青云?”李元昌失魂般伸出手,指了指成青云,一脸不敢置信。
  成青云倨冷得睥了他一眼,不动声色。
  满堂的寂静之后,便是满堂的哗然,满朝文武在惊羡过后,发现成青云的确是女儿身,顿时愤怒、排斥,甚至有人一想到这么长时间,竟毫不知情地与一女子为伍,甚至这女子功劳风头远远盖过自己,怒火便更加强烈。
  李元昌也快速从惊讶之中清醒过来,趁机说道:“皇上,成青云的确为女子之身。自古以来,女人便不可为官上朝,她竟欺上瞒下,扮作男人上朝,欺君罔上!若非有所图谋,又怎么敢做出这样的惊人之举?”
  皇帝僵直的脊背缓缓放松,他眯了眯眼,神色凝肃。
  “李舍人,”南行止似笑非,“莫须有的罪名,只怕随口就能编造出来吧?”
  李元昌见南行止神色凌厉,原本强硬的气息顿时灭了一半。他咬牙,“世子,下官所言句句属实,哪里有什么莫须有?”他轻蔑地看向成青云,说道:“下官检举成青云女扮男装欺君罔上可是莫须有?”
  南行止沉沉地逼视着他,轻柔而阴冷地说道:“你一个小小的中书舍人,竟然还知道这么多?谁给你的权力和途径?”
  李元昌顿时一梗,张口语言,却不能辩解。
  南行止蔑然一笑,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人群,“不过,既然你能查出来,也算是你能耐。但你也得弄清楚,有些东西,是你不该去查的,你一旦查清楚了,就算是越权,以你如今的官位,你查得了吗?”
  李元昌脸色顿时一白,强撑得跪着,说道:“下官……下官自有门道和方法……”
  “什么门道什么方法?”南行止倒也不急,“不然,你先说一说,你是如何知道成青云的图谋的?”
  事已至此,李元昌握紧拳头,一咬牙,说道:“成青云与成青岚这对兄妹,并不是普通的人,而是逆贼之后!”
  霎时一静,众人纷纷侧目,惊然寂静,不敢妄言。
  “逆贼?”皇帝沉了脸色。
  李元昌如同抓到了最后一缕救命稻草,连忙说道:“皇上,成青云与成青岚进入朝堂,居心实在危险!因为他们二人,都是逆贼禹王之后!”
  “说得好!”在众人惊讶之前,南行止抢先打断,厉声道:“众所周知,禹王一案,是先皇亲自审判,审判之后,为皇室颜面顾虑,考虑到禹王为皇室血脉的尊严,便将禹王一案的所有痕迹尽数抹灭,就算禹王有后,就算禹王还有部下残留,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李元昌哑口无言,惶惶不安地看向皇帝。触及到皇帝的目光,他全身一颤,低下头。
  南澈冷笑,“只怕,有人把李舍人当刀使了,”他就温和平静地看着李元昌,目光循循善诱,又语重心长地说道:“李舍人,你背后的人,这是在利用你,说不定将你利用完之后,你就成为了一枚弃子。”
  李元昌欲言又止,似被说中了心头的顾虑和惶恐,他眼底一瞬闪过挣扎与矛盾。
  他哽咽,咬着牙,说道:“下官不知道世子和王爷在说什么……”他垂着眼,一字一顿说道:“皇上,微臣只是一心向着皇上,绝对不容许有危害皇上危害江山的人出现在朝廷之上?请皇上三思,请皇上查明真相,除去乱臣贼子!”
  成青岚立即执笏而出,重重地跪地叩首,“皇上!皇上若是要治微臣与青云之罪,臣无话可说。臣是青云的长兄,小妹无知,长兄之过!若有罪,臣愿一人受罚,更愿替青云受罪。”他修长俊利的眼眸将李元昌一扫,说道:“但李舍人所言,什么逆贼图谋,臣认为不过是欲加之罪!否则,就请李舍人拿出证据来!”
  李元昌倏然对成青岚怒目而视,“成侍郎,要证据,刘素芹就是最好的证据!”他转头,看向在一旁畏缩着的刘素芹,厉声问道:“刘氏,把你所知道的一切统统说清楚!”
  刘素芹面色苍白,恐慌不已,她支吾几声,语无伦次地说道:“皇上,大人,民妇……民妇只知道,老爷是京城当官的,似乎是在大理寺为官,官职并不低。叫……民妇只是后宅妇人,并不懂得官场上的事情,只是偶尔听夫人说起,老爷是少丞……或者又是其他的,民妇不懂,民妇也不清楚。但是……但是民妇敢肯定,老爷因为得罪了先皇,所以满府被查抄了,夫人……夫人也因为此事而自杀了,府上的其他人,有的被老爷遣散,有的变为奴娼。老爷,老爷也是在此之后,带着民妇和……和一双儿女南下到成都的……”
  刘素芹一声声,一字字,如锥子一样,狠狠地捶打在成青云心头。
  她从来都不清楚,原来自己的母亲,是因为父亲的牵连,而自杀的。她死死地咬着唇,双眼泛红。
  “你既然只是一个下人,又怎么如此清楚当时的情况?只怕是你记错了吧!”有人质疑。
  “不!”刘素芹摇头,“民妇记得很清楚。皇上的人来府上查抄的前一晚上,夫人……夫人还偷偷出了府。”她哽了哽,“她临走前,还告诉我,说是要去一位皇亲家中求情……我知道,夫人去了之后,便没再回来。可第二日,皇上就下旨,抄了府,查了老爷。老爷本来是要被治罪的,但夫人去求了情之后,老爷只是被革职,贬为庶民……不久之后,老爷便带着儿女下成都,我也跟着去了……”
  “这么手来,你一直都知道,成侍郎与成青云,根本就不是亲兄妹!”李元昌咬牙切齿,阴冷地笑着问道。
  成青云豁然转头,死死地盯住刘素芹。
  “……是,”刘素芹怕极了,也不敢去看成青岚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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