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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倾城,命不由人-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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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没合上,冷风清清,一轮玄月凌空,隐约见芙蓉树上绰绰人影。

    

 第四十一章:是他是他还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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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芙噙着笑静看着,夜色中,他好像也看着她。

    忽然,他一跃而下,稳稳当当的站在窗前,身姿高挑,月光下金属的面具镀着银光。

    “你怎么还没走?”叶芙掀开被子下地,声音压得很低很低。

    长乐宫侍卫众多,他此时再来,无疑是身陷险境。

    “想出去吗?”

    他所问非所答,问得叶芙有些茫然,“去哪?”

    “出宫。”他伸出手,叶芙缓缓靠近,看着那只手有着一道贯穿掌心的伤疤。

    出宫么?

    叶芙往远处眺望,犹如坐井之蛙,除了一轮新月,再不见任何美景。

    她略显迟疑,男子温温问道:“你怕我么?”

    叶芙摇了摇头,指尖搭在他手心。

    男子眉眼形如天边月,翻身入室揽着她的腰,脚尖轻轻一踮,轻盈一跃踏上院中的芙蓉树。

    “都仔细点。”

    叶芙清晰的看到正殿与偏殿的夹道里一行侍卫挑灯巡视,距离不远,只要抬头一准能看到他们。

    她正如是猜想,还真有一个侍卫望天。

    叶芙吓了一跳屏住呼吸,男子放在她腰际的手用力,微微侧身将她压在树干。

    “今儿不是十五?月不圆,奇了怪了。”

    底下侍卫谈论着,叶芙大气不敢出,两人身贴身的距离,耳边心如擂鼓,不知是她还是他。

    过了许久,侍卫走远,他有意无意的在她额头轻触。

    明月之下,叶芙对上他的眼,目如点漆星光点点。这一瞬间,她只感觉熟悉,熟悉得可怕。

    “走。”

    男子再次带着她越过了夹道,衣袖在风中作响。

    他身手了得,偌大的皇宫在脚下一幅绚丽的画,千里咫尺耳边只余空灵的风声。

    皇宫之外的大道,酒家店外飘着布幡,一个酒字苍劲有力,飘逸摇曳。

    而店中酒香扑鼻,酒客满座,在这寂寥深夜拍桌扬声高谈阔论,好不热闹。

    “小二,一壶青梅酒,半斤牛肉,一碟芙蓉糕。”

    男子往桌上搁下剑,叫来了小二。于他说出芙蓉糕时,叶芙目光定在他面具上。

    芙蓉糕是她自幼喜欢的东西,他是有心或是无心?

    “好勒!”

    小二戴着灰蓝毡帽,勤快的取来了酒壶,摆出两个瓷白酒盏。

    叶芙不会饮酒,酒量浅如三杯倒。她素来没有酗酒的爱好,难得出宫,心情甚好,提起酒壶倒下两杯。

    “这一杯,谢公子救命之恩。”

    她毫不拘泥,一杯清酒穿肠过,又是一杯擎手中,“这一杯,敬我,敬我半生一叶障目,敬我半生蹉跎。”

    他会不会是他?

    两杯酒灌下,她清浅笑了笑。

    “姑娘一笑百媚生,小生也敬姑娘一杯。”杯子凑到唇边,从那倒刺的獠牙倒进去,情形怪异无比。

    “已是妇人,哪来的姑娘?”叶芙失笑,盯着他面具看了两眼,“公子不打算以真面目示人?”

    “相貌丑陋,怕浊了姑娘眼。”

    他自顾自倒酒,叶芙的笑意已渐渐收敛,“是相貌丑陋还是无颜面对?”

    男子动作不留痕迹的顿了顿,“姑娘一心想看,我摘了面具便是,只怕姑娘见过小生会夜夜梦魇。”

 第四十二章:一朝君王一朝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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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着,指尖已探到鬓角。

    “罢了,公子是何人与我又何干,萍水相逢不问出生。”叶芙消了心头疑虑,无奈苦笑。

    公孙奕化作亡魂,他不过是一双眼格外相像罢了。

    恰恰不是他,才能相对而坐把酒言欢不是?

    她话语方罢,旁桌络腮胡的大汉摔了酒壶嚷嚷起来,“这哪是酒,店家你给老子滚过来!”

    众人纷纷侧目,小二小跑过去,讪讪笑问:“客官,不知小店的酒哪不合客官胃口?”

    “酒?你自己尝尝,这是酒还是水?参水骗得过你老子?”大汉身形魁梧,一把攥着小二的衣襟,凶神恶煞的面相吓得小二直打抖。

    “大爷,这位大爷您不能怪我啊!近来大批官兵入城,米粮价格水涨船高。本店小本薄利,酒价如旧,这酿酒的米粮可不比从前。”

    小二一口气不歇说完,大汉啐了口推开了他,“呸,天皇老子轮番做,黎民百姓不必活了?”

    “可不是,真不知折腾个什么劲,景瑞皇帝在位,赋税减半,商贾富庶。这倒好,换了个天,我种的那两亩薄田还不知能不能填饱五脏庙!”此时醉意熏熏的老农附和道,啧啧言语中不难看出对当今圣上的不满。

    私下非议可是掉脑袋的事,这不,坐在地上的店小二忙道:“客官您可悄声点,被人听了去告到衙门,那是要掉脑袋的!”

    “怕个屁!话说这新帝破城,景瑞先帝为百姓着想,固守城池而不出兵迎战,不然这新帝能屡屡攻城得手,带兵涌入京城?”大胡子一脸不屑大放厥词,半点不把新帝放眼中。

    叶芙耳闻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竟全是说公孙奕的好。

    “叶氏一族就是土匪,一代昏君不嫌多又来一个!试想多年前,那狗皇帝听信谗言罢我官职,最后落得个人人唾弃的下场,那是活该!”

    叶芙握紧手中酒盏,一字一句仿若芒刺扎得她背脊骨生疼。

    “我……爹,他真有那么不堪么?”她不禁自问,西晋三百载,皇位传袭到父皇手中不过二十三年。

    她记忆中,父皇会逗她笑,会陪她练字习舞,虽是君王却与平常人家爹爹无差。

    “你不看史记?”男子悠悠啜酒,瞥着叶芙摇头,接着道:“你可知皇宫大火烧了整整两月有余,至今烟火不灭,那金銮殿上镶嵌了七千八百颗夜明珠,嵌了九百九十段翡翠,他用的痒痒挠都是从西域掠来的锂辉石。”

    叶芙幼时常去太和殿,只觉得金光四射,倒不知琳琅宝石有多少。

    当下她惊愕回想,男子凤眼含笑,接着道:“崇明帝曾为了宠妃勒令江南绣坊三日之内绣出衣裳,也曾掠民间女子入宫,但凡不从者剥皮抽筋,无所不用其极。”

    叶芙握着杯盏太过用劲,指使指骨麻木。

    父皇是她依靠的坚石,她曾以为,父亲治国无方多半是奸臣当道。谁曾想,她的襁褓,是千万人的噩梦!

 第四十三章:梦里念念不能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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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兄台说得极是,草菅人命活该血洗宫门楼!”大胡子凑过脑袋多了一嘴,叶芙如坐针毡再也呆不下去。

    “我出去走走。”

    她逃也似的夺门而出,清凉的夜风拂面,脸上一热一冷分外难受。

    敬重的父皇,记挂的族人,在外人眼中不过是死有余辜!

    是与非,浮世中是谁错了?又是谁对了?

    她迷茫无措,眼前的街道笔直不见头,不知所行何去……

    “娘娘。”

    男子阔步到她身侧,看着她失落的样子,沉声道:“出宫对你来说大抵不是件好事。”

    “不,我早该迈出宫门。”叶芙深吸了口凉气,又长长的舒了口气,“我裹足深宫,想的怨的皆是儿女情仇,哪知万民疾苦。方才我若是表露身份,或许会被唾沫淹死。”

    “娘娘,你并没错。”

    男子的话并没拂去叶芙愁容,此时此刻,她前所未有的心思通透。父皇在位时晋朝破灭是早晚的事,庆幸的是,公孙奕为其续命,虽是诛杀叶氏众人,却让晋朝苟延残喘之际落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瞧着她眉心不展,男子忽然牵起了她手。

    脚尖腾空,转眼双双站在了房顶。

    叶芙晃了晃,男子轻挽着她手,拖着她坐下。

    月朗星稀,京城一片寂静。万家灯火已黯然,清静得像是世外桃源。

    “娘娘,人生苦短,苦苦深究孰是孰非无济于事,娘娘尚且花容月貌,何不放下心结随心所欲的活一世?”

    他屈着腿闲适望着月,纵使不见真容,叶芙也能从他身上感觉到风雅之气。

    “公子说的是。”叶芙勾起唇角,醉意上头,眼前的一切有种雾里看花的朦胧。

    她起身,垂眼瞧着他笑道:“可否为公子跳一支舞?”

    “好。”

    叶芙兴致甚浓,下腰抬手,如藕的手臂露出,纤纤十指如仙鹤灵动得叫人移不开双目。

    男子目不转睛定在她娇柔清秀的面容,杏目明澈眉似新柳,将将眉心一点朱砂宛如鲜活的花蕊。

    素袖掠过面前,带过一缕香,他心神被她掐在了灵活的指尖。

    乍然间,魅影倾斜,叶芙脚根落了空,顺着瓦砾滑下。

    “当心!”

    男子墨色瞳孔骤然一紧,直奔叶芙去。

    月下影成双,他紧紧抱着叶芙稳稳站立,鼻尖萦绕着浓烈的酒气。

    醉意熏天的叶芙傻痴痴笑,傻痴痴的不知道怕,傻痴痴的戳了戳他面具,“嘻嘻,你又救了本公主,想要什么赏赐?本公主一一满足你!”

    她素来如此,杯酒下肚浑然忘我。

    “娘娘,你醉了。”

    “本公主醉了?”叶芙呵呵乐,“胡说,本公主怎么可能醉?本公主是酒仙,千杯不醉万杯不倒!”

    男子凤眼微凝,当下口吻轻柔似水,“昭阳……要是我带你走,你愿不愿意随我远走高飞?”

    一声‘昭阳’,叶芙蓦然酒醒八分,怔怔的盯着他青面獠牙的面具道:“你……唤我什么?”

    “昭阳。”

    他郑重的重复一遍,抬手掀开面具,半张脸惊为天人半张脸形如鬼魅。

    饶是他烧伤了脸,叶芙依旧难以忘记他容颜。剑眉凤目,薄唇如刃,是她多少个梦里的念念不能忘!

    “昭阳,随我走,可好?”

 第四十四章:生死相随不负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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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芙久久收不回三魂七魄,他的眼神诚挚认真,那么的真实。

    “我知道,我醉了。”

    她推了推他,揉了揉醉眼,低着头注视着被瓦砾划破的裙摆自言自语,“真的醉了……”

    “昭阳。”

    公孙奕握着她手臂,迫使她面对自己,“昭阳,朱戟在被捕之日逃匿,那日你放火是朱戟救了我,我没死。”

    没死……

    叶芙难以相信自己的眼,也难以相信眼前的人。

    她甚至不知道,要怎么面对……

    “昭阳……”

    一声又一声,叶芙心乱如丝,匆匆挣脱拉开了两步距离,“你怎么还活着,你,你为什么还要活着?”

    她的话刺得他眉骨发疼,终究还是难以原谅吧?

    他无声叹气,“懂了,昭阳,我送你回宫。”

    叶芙愣着,夜风拨动着她细长的发。空旷长街,他就站在面前,可身影仿佛隔着纱隔着雾,随时要被月光腐蚀。

    突然,一片青瓦从房顶掉落,异响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清晰。

    公孙奕神色一紧,抬眼往头上看去,房顶之上,月影中一个个侍卫俯冲而下,锋芒直指。

    “昭阳,闪开!”

    电光火石之间,他一把推开叶芙,长剑出窍握在手中。

    “铛——”

    火光在利刃之间迸发,十几人须臾将他围困其中。

    叶芙退了退,还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便见公孙奕周旋在侍卫中,一记挡格被震开两步。

    他处于劣势,敌众我寡。虽然武艺了得,耐不住侍卫众多。

    “锵锵”声一下高过一下,不出半刻钟,公孙奕手臂腰际被剜了好几刀。

    叶芙捂着嘴,眼看着他受困无能为力。

    “昏君受降!”

    一剑正中肩头,公孙奕再也周旋不得,呼吸间慢了些许,十几柄剑像是展开的花瓣散开在他四面八方。

    这么多人插翅也难飞,公孙奕索性放弃抵抗,目光穿过人群落在叶芙脸上,“昭阳,别怕,他们要抓的是我。”

    叶芙确实在怕,怕得颤栗,她紧咬着唇,唇瓣印下深深的齿痕才没叫出声来。

    那一刀一剑,是剜在他身上,更是剜在她心房。

    心,在滴血……

    “啪啪啪。”

    肃静不久,响亮的掌声由远及近,萧尽然一袭紫袍从长街远处走来。生寒的银霜托称着他脸上似有似无的讥讽,显得分外小人。

    “好个公孙奕,大火没烧死你还想拐走殿下,贼心不死!”

    萧尽然满意的瞅着公孙奕的处境,站在叶芙身边,讥诮道:“你一定很惊奇,朕是如何追来的。”

    公孙奕凌然而立,不温不火,甚至没多看萧尽然一眼,“是我输了。”

    他输了,输得彻彻底底,输的是叶芙的心。

    “成王败寇,来人,带朱戟。”

    朱戟被打得头破血流,折了双腿,被侍卫拖着半截身子,在长街青石板留下一道暗红血迹。

    “陛下,是奴才不中用。”朱戟肿着眼就要跪,可他已然没了腿,侍卫松手整个人趴在了地上。

    “朱戟,难为你了。”公孙奕惜才之色,数年来,朱戟尽职尽责,终了落个悲凉下场。

 第四十五章:祸国殃民是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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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奴才贱命不足惜。”朱戟抬眼,眼光兀地狠戾,“你!都是你!红颜祸水后患无穷,若是陛下早听奴才劝杀了你,怎会有今日!”

    他目光如刀如刃,叶芙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皇后娘娘,陛下本可以独自离开,却因为你,因你两次三番的以身涉险!奴才为陛下不值!不值啊!”

    他哀嚎着,咳出鲜血。

    叶芙讷讷挪移视线,公孙奕半面魔鬼半面仙的脸上,不见歇斯底里,不见恨意滔天。有的只是静,静得仿佛早已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她自以为自己从不怕死,审视公孙奕的这一瞬她才明白,看透生死的人是他。

    “殿下受惊了。”萧尽然将叶芙面色无血的模样收入眼底,揽着她的肩搂在怀里,睨了眼公孙奕道:“带回去,就关押在未央宫偏殿!”

    夜,更深露重。

    长乐宫像是被遗弃在深宫角落,乌云遮月,漆黑一片。

    叶芙就坐在轩台旁的太师椅上,望着院里的芙蓉花树,一坐就是一宿。

    晨光微熹,浓雾罩着绿叶,一夜之间,芙蓉花层层叠叠绽开,睡了一个冬天,醒了。

    “娘娘,梦梨伺候娘娘梳洗。”每逢辰时梦梨照旧推开内殿的门,铜盆盛着水,细步走来。

    叶芙缓缓收回目光,坐得久了有点腰酸背痛。

    “梦梨,宫中芙蓉全开了么?”

    梦梨不明就里,冷不丁一问,梦梨细想了片刻,“应该开了吧,陵园前几日就粉白粉白的。”

    那就是正值花期了……

    “昭阳,你喜欢这花?”

    “喜欢,父皇曾说我诞生之日,蛮夷之地使臣送来了芙蓉花种。清水出芙蓉,故而父皇赐了我名。这棵芙蓉是我有时种下,花开一年复一年。”

    “那好,有生之年,我定在满园春色之时,要这京畿之中芙蓉胜锦。”

    芙蓉胜锦……

    她怎能忽略这些年他在京城各处种下她喜欢的花,怎能蒙蔽双眼,将那一份默默赤诚无视得一干二净?

    “娘娘,您怎么了?”

    梦梨惊醒旧梦,叶芙脸上冰冰凉凉的。

    鼻尖泛红的她豁然转身,拉开梳妆台的抽屉抽出信纸疯跑出了长乐宫。

    上过早朝的萧尽然坐着龙撵方回未央宫,叶芙站在殿门口,高高举起手中的信,“所有的信全在我这,你知道这里面写了什么!”

    他为得王位,将叶家祖辈打下的江山拱手赠予一半!

    一己私心至万民于水火不顾!

    公孙奕清君侧至少为了天下,他萧尽然也不过是个自私自利的伪君子罢了!

    “猜到了。”

    萧尽然很是镇定,下了龙撵缓步向她走去,“殿下,凤禧宫宫娥见着梦梨偷偷溜进去,我猜想信会在殿下手中。”

    叶芙怕他着手抢去,退后两步拉远距离,怵惕道:“你既是知晓,为何不搜?”

    萧尽然垂眼蓦然失笑,“你是殿下,永生永世是昭阳殿下。我萧尽然就算是死,也不敢冒犯殿下你。”

    说不动容是假的,难得他真心实意,叶芙却隐隐害怕,“你是尊重我,还是……对你来说,这信已经不重要了?”

 第四十六章:半城烟火,半城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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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心底阵阵发毛。

    白玉婵的筹码能被她偷梁换柱,她握在手中的把柄不也照样能被萧尽然狸猫换太子?

    “殿下不必看,你手里的,是真的。”萧尽然给她吃了颗定心丸,从她身侧走过,“我还猜了件事,殿下莫非是要用这信救那昏君?”

    叶芙浑身僵硬,被看穿的感觉犹如扒了层皮。

    她只知萧尽然骁勇善战,却不知,他还擅于揣摩人心。

    事到如今她不能退缩!

    叶芙紧攥着手中的信,这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人,你是放还是不放?”

    “哈哈。”

    萧尽然爽朗笑了两声,笑得叶芙不寒而栗。

    从小到大,她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近些年来是越发的风声鹤唳了。

    “殿下,我明知你我殊途,我还是想要个结果。”他坐下在镀金的龙椅上,端着杯盏呷了口水润了润喉,接着道:“这便是结果,哪怕他伤了你,哪怕他罪不可恕,殿下心里始终只有个他而已。”

    叶芙心里泛酸无言以对,倾心于一人,不论相逢几时,爱了便是爱了。冥冥之中,芙蓉花树下似埋了一段姻缘,眼神交汇的瞬息,已是身不由己。

    “殿下,我只要你伴我残生,可殿下,我一想到你的心从不在我身上,陪伴比折磨更痛苦。”

    铁铮铮的汉子泪眼湿润,他手背蹭了蹭眼角。时而,她是冬日暖阳让他心花怒放,时而,她是烫手的火碳,捧在手心灼得生疼,他却固执得舍不得放手。

    “表哥,念及往日恩情,念在这些信上,能不能放他一条生路?”叶芙鼻尖泛红,当年青梅竹马小无猜,谁承想今夕物是人非。

    “晚了……”

    萧尽然有气无力的放下茶盏道,“今日辰时百官监斩,万剑诛心已把他钉于宫门楼上,以安抚叶氏先魂。”

    一沓信纸徒然飘落,落在她脚边……

    晚了,一切都晚了……

    叶芙从没跑得这么快,提着裙摆冲出未央宫,跑过宫墙大道,跑过清湖小亭,跑出皇宫,穿过长街。

    绊倒,爬起,再绊倒……

    脚下踩的尽是那年她情窦初开,他无声作伴。

    “昭阳……”

    “昭阳……”

    他的声音就在耳边绵长,清清润润。

    旧城的宫门楼残桓矗立,黑烟弥漫空中遮天蔽日。

    她扶着宫墙气喘吁吁,仰头望去,两丈高的宫门楼上,无数把剑订着一个黑影,千疮百孔的身体悬在楼顶。

    他身后是渗入墙面的血,蓦然间时光在指缝间轮回,叶芙似乎又看到鲜血如瀑的场面。

    “不要……”

    她无法相信他真的死了,永远的离她而去,天人永隔。

    “你!都是你!红颜祸水后患无穷,若是陛下早听奴才劝杀了你,怎会有今日!”

    朱戟的话像梦魇迂回耳边,她额头贴着宫墙,他的痛,她身同感受,那密密麻麻的剑仿佛扎在她心上,千疮百孔。

    明明可以走的,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

    宫门楼上,她泪如雨下,背后是燃不尽的烟火,眼前是满树繁花。

    风拨弄她的发,犹如他曾抚过她面颊的手,柔和温暖。

    百褶的裙摆风中猎猎,高楼脚下,她似乎看到一行人匆匆而来。

    “孩儿,为娘带你见爹爹。”

    她手覆在腹间,纵身一跃,随着飘零的芙蓉花为他跳最后一支仙悦舞。

 第四十七章: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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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春光无限好,垂柳湖畔燕低飞。

    我降生在这江南水乡,乃是江南绣坊大公子,公孙一族于江南赫赫有名。爹娘双故,是阿姐一手将我带大。

    阳春三月里,阿姐新绣了翠屏,丝丝金线绕指,牡丹在她指下鲜活。

    “小姐绣工了得,比起夫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呐!”管家苏伯站在一侧双眼发亮,口中满是赞叹连连。

    我坐在窗前丢了磕瓜子在鸟笼里,八哥欢喜的在笼中扑腾。随意一瞥,我沾沾自喜,“那是,阿姐绣的花跟活了似的,放眼天下谁还有我阿姐绣的好?”

    “奕儿,你也别闲着,去东厢把红线取来。”阿姐抽出针在发间拨了拨,承爹娘相貌,阿姐细眉细眼,不是倾国倾城之貌也是小家碧玉的美人儿。

    阿姐唤名公孙莲,莲者清新脱俗也。而今双十年华,早过了嫁人年纪,为撑起公孙绣坊拒绝了不少提亲媒人。

    “得勒。”我拍了拍手,掸了掸湖蓝褂子应声往外去。

    临行,苏伯有意无意提道:“公子,小姐必定是要嫁人的,你也别习武了,学学这针线活,这绣坊才能后继有人不是?”

    我扭头翻了个白眼,“苏伯,堂堂男儿志在四方,哪能靠女人活计过日子!”

    早劝阿姐把绣坊打出去算了,换一大笔银子给阿姐做嫁妆,我天性活泼,大可仗剑天涯走四方。

    可阿姐偏不,谈什么安家立命之本,说什么要等我娶媳妇。

    娶媳妇?

    我不过十四,娶个媳妇当奶娘?

    心头诽腹着,刚踏出门,院子里丫鬟砸砸呼呼跑来,“公子,小姐,宫里差人来了!”

    大堂中两排黄梨木的是桌椅,正中悬挂着‘妙手生花’的牌匾。

    此时陌生面孔齐坐一堂,皆是锦衣华服。

    宫娥模样的姑娘生得水嫩,端坐在高位笑脸盈盈,“我家娘娘听闻公孙姑娘女红为妙为俏,故命我来请姑娘绣上一件并蒂莲衣裳。”

    “能为明妃娘娘制衣乃是民女三世修来的福气,只怕民女手拙入不了明妃娘娘眼。”

    下首之位的阿姐荣辱不惊,多年经商应付起宫人来亦是游刃有余。

    我闲来无事,东瞅西看。公孙绣坊声名远扬,千里寻来拜师的不少,万里外京城来人还是头一遭。

    “这可是出自公孙姑娘之手?”宫娥抽出绢帕来,白洁绢布上两只鸳鸯相偎相依。分明是死物,宫娥展开来,那鸳鸯似通人性,眼神交汇间透着含情脉脉的错觉。

    “回姑娘,确是民女所绣。”

    阿姐言罢,宫娥收起绢帕道:“那就是了,公孙姑娘只管绣,三日之后的春猎大典,娘娘势必得艳压群芳。”

    “三日?”

    阿姐错愕,我也跟着皱了眉,肖说三日绣长裙,就是七日也不过堪堪完工。

    “没错,三日。”宫娥温笑起身,嘱咐道:“须得公孙姑娘亲手绣出,三日之后我便来取。”

    说完,一群人浩荡离去,徒留下阿姐与我愁眉苦思。

    “这不欺人太甚嘛?娘娘就怎么了?想要艳压群芳自己绣去啊?天上星斗想不想要?”

    我气得冲门口大骂,阿姐忙拉了我,“奕儿休得放肆,被人听了去要杀头的。”

    “阿姐,这活她爱找谁找谁去。”我依旧怒气难平,扫过堂中放置的一箱银子道:“这银子给她送回驿站,把人当驴使呢?”

    “公子你说得轻巧,那可是明妃娘娘,当今圣上宠妃。小姐若是婉拒,以后都甭想好活。”苏伯苦口婆心,霎时将我堵得无话可说。

 第四十八章: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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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杏雨梨云的湖畔,澄澈的湖水荡开层层涟漪。

    石子连弹起又落下,终于沉入了湖底。

    “皇宫的人就了不起?害我阿姐三天两夜不眠不休!”我狠狠掷出小石头,满腔埋怨也只得对这清水发泄。

    只因为明妃绣一件衣裳,阿姐的手被丝线缠得尽是血。

    “公子,公子你在这作甚?小姐叫你去城外施粥不是?”苏伯佝偻着身子,走去路来白胡子左晃右晃分外逗趣。

    平素我会笑话他像个老山羊,今日没了打趣心思,应了声随着仆人出城。

    近年来江浙一带连年洪涝,难民无数,街头巷尾随处可见乞儿。

    城外就更多了,公孙家搭起的粥棚外一个个横七竖八的坐躺,爆晒在烈日下只等一口薄粥果腹。

    “施粥了,施粥了。”

    随着仆人吆喝,一个个立马有了精神头像饿死鬼一样扑来。

    我隐隐明白为何阿姐不辞辛劳的维持着公孙绣坊,若不是阿姐,我大抵与这些苦命人没什么两样。

    “没有了,明日赶早。”

    一车粥桶空空如也,粥棚前乌泱泱一片还有半数人没讨着一粒米吃。

    他们恹恹离去,瘦骨嶙峋衣衫褴褛。

    我并非菩萨心肠,可一想明妃为了绣件衣裳派人跋山涉水来赐百两银子,却不叫百姓一顿饱餐,心里的火气淤积。

    “苏伯,再蒸些馒头,今天每人一个。”

    我话音方落,一双双凹陷的眼粲然明亮起来。

    苏伯‘唉’了声,正吩咐下人,丫鬟莽撞跑来险些撞倒了盛粥的木桶。

    “不好了,公子不好了!小姐被人抓走了!”

    我心神一紧,忙问道:“被谁抓走了?”

    丫鬟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道:“被……被宫里的人抓走了……那宫娥说小姐并蹄莲上绣凤羽……存……存心挖苦明妃娘娘。”

    “岂有此理!给绣了还嫌弃,天理何在!”

    我丢下铁勺翻身上马疾驰而归,阿姐果真不在家中,她闺房桌台上还盘亘着丝线和残留的斑驳血迹。

    “我找他们算账去!”

    彼时血气方刚的我,执剑在手恨不得宰了那些仗势欺人的狗杂种。

    “公子不可!”苏伯门前拦住我,唉声唉气道:“哎,小姐被带入宫中问罪,你我一介草民哪能进得了宫?再说,公子如此鲁莽,怕是救不了小姐反倒坏了事!”

    “那你说怎么办?怎么办!”我怒吼着,唾沫星子溅了苏伯一脸。

    苏伯须发皆白,恍然间老态龙钟,“能怎么办,只能等了。”

    “等,等到何时!你要我怎么等!”

    我心急如焚,恨不得插翅飞到阿姐身侧,手刃那些昧了良心的宫人将阿姐带回来。

    “公子啊!你别添乱就成,老奴派人打探打探去,总是有办法的。”

    苏伯磨破嘴我才听劝留在家中,可这一等竟是噩耗。

    半月过去,没了阿姐的家总是觉得少了什么。绣坊闭门谢客,家中下人听闻阿姐被抓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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