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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美人-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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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朗所说的这一段跟沈潆让陈氏调查的大体相同,没有出入。
“这些我都知道了。侯爷并没有打算追查。”
谢云朗微愣,进而说道:“那裴氏曾为先帝诞下一子,此事恐怕连先帝都不知道。她生子时难产,临终前将一个信物和孩子托付给靖远侯之父。”
这段内容,陈氏倒没有调查出来。
“那个孩子现在何处?”沈潆问道。
谢云朗摇了摇头:“不知道,老侯爷至死都没有说出孩子的事。岳丈在我来赴任之前,为了让我接近靖远侯,才告知了这些。至于他是从何处得知的,我也没有问。”
沈潆又追问道:“关于那个信物,高大人还说了什么?”
事到如今,谢云朗为了取信于沈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是一块龙形的玉佩。岳丈给了我一张画有那信物的图,想让我转交给靖远侯。但我觉得兹事体大,在来的路上把图烧掉了。如有需要,我可以把它一丝不差地画出来。”
沈潆低头看了一眼腰上的香囊,里面放着裴延暂时放在她这里的传家玉佩。她忽然有个设想,如果这块玉佩就是裴氏的,老侯爷应该不会保持原样的交给裴延,肯定会做些改动,让它看起来跟真正的裴家传家玉差不多。裴家本来就是皇室宗亲,有块龙形玉佩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但是,这样一来,裴延的身份就很可疑了。
王氏肯定诞下过一子,但放在家里没多久,就送到乡下去了。此后王氏一直没有跟这个孩子见过面。会不会裴氏跟王氏生子的时间差不多,老侯爷偷龙转凤了?
沈潆的脑中忽然乱作一团,她跟谢云朗似乎无意中揭破了一桩天大的秘密。她好不容易从皇室的纷争中解脱出来,冥冥之中,似乎又陷了进去。倘若裴延就是那个孩子,那他就是先帝之子,是裴章的亲兄弟。裴章是绝不会允许这个代表皇室耻辱的兄弟存在,必定要除掉他。
而裴延也不会乖乖地坐以待毙,到时候二虎相争,对于大业来说肯定是一场灾难。
幸好这一切也仅仅是她的猜测,未必是真的。
谢云朗见沈潆久久没有说话,问道:“您是不是知道什么?关于那个孩子的?”
他为官多年,感觉还是相当的敏锐。
沈潆在裴章面前需要伪装,在谢云朗的面前则放松许多。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谢云朗不会害她。但她也不打算告诉谢云朗真话。
“不,你就当做不知此事,并且你要告诉高大人,将它烂在肚子里,永远都不要再提。”沈潆严肃地说道,“这不仅关系到几家人的身家性命,甚至是整个大业的命运。”
谢云朗点了点头:“我明白。您应该知道,当初皇上冷落您是有诸多的不得已,不是对您无情。而且您死以后,他行事越发无所顾忌,对您的感情也不再小心掩藏。我不知当年先帝和裴氏的事他知道多少,但他对侯爷肯定心存芥蒂,不会马上离开大同。那你们就会有碰面的可能……”
“我们已经见过了。”沈潆闭着眼睛说道,“而且他准备住到侯府。”
谢云朗吃惊,用手肘微微支起上身:“难道皇上看出了什么破绽?”
“那倒没有。他住在侯府,大概只是想监视侯爷。”
谢云朗松了口气,重又躺回床上:“我觉得您最好还是出去避一避。皇上心思缜密,观人于微,您若与他过多接触,很容易被他看出破绽。而一旦他起了疑心,肯定会追查下去。到时候,与当初先帝发现裴家藏匿心爱的女人结果是一样的。其实,皇上骨子里是最像先帝的。”
沈潆沉默。谢云朗说得很有道理,这也是她不想面对裴章的原因。她心中对裴章有失望,有怨恨,但她也明白,两个人之间共同走过的岁月,没有那么容易被抹去。她也清楚,那时裴章会因为一盘饺子而纡尊降贵地见自己这么个妾室,就是因为刻骨铭心的思念。
与她带着绝望和悲伤离世不同,他其实一直都清醒地知道自己的感情,只是在她跟权力之间权衡为难。她的心,只留着往昔的痕迹,对于这个男人,已经没有任何情爱上的幻想。但裴章可能不是如此。
因为失去过,所以对感情才会更加执著。
“此事我得回去与侯爷商量一下,多谢大人告诉我这些。好好休息。”沈潆站起来,准备离开。
谢云朗看着她的背影说道:“任何时候,如果您需要帮助,请一定要告诉我。我定当竭尽全力。”
沈潆侧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谢大人从不欠我什么,更无需如此。你要明白,我们都不可能回去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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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沈潆走出医馆,对坐在门边的书墨说:“劳你再把我送回去。”
书墨看了看沈潆,欲言又止。沈潆猜到他的想法,说道:“你可以放心。你家公子和我之间,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有些共同认识的人,有些必须要解决的事情,所以才不得不见面。以后估计也不会见面了。”
书墨听她这样说,才长出了口气。说实在话,他还真的担心公子有了什么非分之想。若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大不了弄回去做个妾,若是夫人不容,做个外室也使得。可偏偏是靖远侯最看重的妾室,听说靖远侯为了救她,甚至不顾惜自己,足见这个妾室的分量。
回去时,沈潆的心情已经没有来时那么沉重了。她真怕谢云朗说出什么她无法接受的事实来。幸好只是这样。沈潆已经无法得知,当初老侯爷是抱着怎样的心态与先帝对抗的,但最后导致整个侯府倾覆却是事实。或许他只是想让上辈子的恩恩怨怨停止,不要再牵扯到这一辈来了。
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裴延。只是没想到把世子也给搭了进去。
皇室的无情,沈潆已经体会得淋漓尽致,不想再让裴延也受同样的煎熬。她要做的,就是尽力保护裴延。
书墨把沈潆送到了侯府门口,相思已经回来了,就在门前等着。相思追了老远都没看见沈潆的马车,就知道自己跟丢了,只能先行回来。
书墨看见相思,认出她就是路上跟踪他们的人,低声对沈潆道:“夫人能应付吗?”
“无事,你回去吧。”沈潆从容地说道。
书墨告辞,驾着马车离去。
沈潆若无其事地走上台阶,府兵都已经知道她的身份,纷纷退让到两边。相思追上沈潆,质问道:“你去哪里了?见了什么人?”
沈潆回头看她,微微笑道:“相思姑娘这么好的兴致,不如去我那儿坐坐,喝杯茶?”
相思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退缩,跟着沈潆回了住处。
沈潆现在还是跟裴延住在一处,只不过两个人先前都有伤,为了更好地休息,暂时住在两间屋里。裴延的是主屋,她住在隔着一条走廊的西厢房。
相思跟着沈潆进到屋子里,红菱和绿萝正跟着易姑姑做针线活,看到她们进来,纷纷站了起来。
沈潆问相思:“你想喝什么茶?茉莉花茶如何?”
相思心想,显摆什么?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我不是来喝茶的。你在府门前跟那个小厮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先是谢大人,现在又来什么公子,你这个女人可真不简单。侯爷还蒙在鼓里吧?”
“相思姑娘,你是怎么说话的?”易姑姑听不下去,走过来说道,“如果我们姨娘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也自有侯爷来说。姑娘是什么身份?凭什么在这里颐指气使的?”
相思一听这话里带刺,不慌不忙地说道:“你也知道你们姨娘只是个妾室,妾室还不知道检点,整天勾三搭四的……”她话还没说完,突然一杯水泼面而来,她整个都惊呆了,头发不停地往下滴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沈潆把茶杯重重放在桌上,冷冷地看着她:“你清醒了吗?我这个妾室,尚且有点自知之明,从来不敢管侯爷这府中住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你这个客人,倒是把自己当成主人,成天对我横加管束,出言不逊。想来是在乡下地方野惯了,连规矩都不懂了?”
“你,你竟敢泼我?”相思跳了起来,“我一定要告诉侯爷,你这个女人的真面目!”
“红菱绿萝,去把门关上,到外面看着,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要开门。易姑姑留下。”沈潆沉着脸吩咐道。
两个丫鬟很少见姑娘发这么大的脾气,看起来还挺吓人的,赶紧照做了。
“你要干什么?”相思这才觉得不对,往后退了两步。易姑姑挡在她的身后,面无表情地把她往前推了一点,喝到:“老实点!”
这是大户人家主母的手段了,教训那些个不听话的姬妾什么的,就要关起门来收拾。易姑姑没想到自家姑娘连这个都知道,心中又暗自生了几分惋惜。姑娘这性子,做一府主母,真是绰绰有余。
沈潆坐在罗汉床上,抬眸看着相思:“今天我把话跟你说清楚。侯爷纳我的时候,已经答应我,不会再纳别的女人。你有本事就做侯爷的正妻,到时候再来管我,否则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拨我跟侯爷的关系,我绝不容你留在府中!”
沈潆平时性情十分柔顺,少有发怒的时候,相思便觉得她是个软柿子。可如今坐在罗汉床上的那个女人,眉目之间有种俾睨天下的霸气,好像完全换了一个人。相思被这强大的气场所震慑,连声音都小了几分:“是侯爷同意我跟阿翁住在府中的,你没资格赶我走!”
“这侯府说到底是侯爷的,我会有法子让侯爷将你赶走。还是你想试试,你跟我在侯爷的心目中的分量?”沈潆语带讥诮。
相思的痛处一下子被沈潆戳中,气得浑身发抖,转头就走。
沈潆慢条斯理道:“我话还没说完。”
易姑姑立刻抬起手臂,拦住相思的去路。相思知道这是个顶厉害的婆子,刚才那两下推搡,显然有些底子,自己是斗不过她的。
“你还想要怎么样?”相思不耐烦地说道。
沈潆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我不想怎么样,但人都有底线,侯爷就是我的底线。老实说,我来西北的时候,看见你就不喜欢。但是因为乔叔和侯爷,我容你住在府中,从未在侯爷面前说过你半个不字。而你呢?你是怎么做的?”
相思无言以对。她就是又嫉妒又羡慕,沈潆跟裴延成天出双入对,形影不离,旁人根本插不进去。她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破坏他们。
“乔叔那日来找我,说希望将来能让你以侯爷的义妹身份出嫁,我也默认了。相思,如果我是你,会体谅乔叔的一片苦心,接受这个安排。你处心积虑地想要拆散我跟侯爷,这对你没有一点好处。并不是我退出,你在侯爷那里就有了机会。难道你们相识这么多年,侯爷看不出你的心思吗?他只是对你从没有男女之情罢了。”
沈潆说的每个字,都像巨石一样,压在相思的心头。这些她自己不是不知,只是选择视而不见。而最后一句话,彻底击溃了相思的心防。她的泪水夺眶而出,歇斯底里地喊道:“可我就是喜欢他,我讨厌他眼里全是你!”
沈潆也觉得自己的话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来说,可能重了些。但如果她不说这些,可能相思还沉浸在自己的一厢情愿里,不愿意醒来。她缓和了口气:“你还年轻,可能不太知道。喜欢一个人,并非是要占有他,还有成全,让他快乐。就算你机关算尽,最后真的变成侯爷的女人,你自己会快乐吗?他的心里没有你,你想要的他给不了。而那个时候,你再想退,已经不会有退路了。不是什么事,都有可能重来。”
相思抬手抹了一下眼泪,不说话。
沈潆站起来,走到她的旁边:“你还年轻,人生还有无数的可能。你应该相信,将来会看见很多风景,认识很多人,会有属于自己的幸福。无论那人何时到来,他早晚都会出现在你的面前,愿意给你一切。在他面前,你无需卑微。”
相思捂着嘴,忽然失声痛哭起来。她明明很讨厌这个女人,可这些话,字字入心,敲打她心底最柔软的部分。其实一开始,她就输了。无论是心胸,见识还是谈吐,都是云泥之别。
沈潆叹了一声,让易姑姑给她梳洗整齐,再把她送出去。易姑姑回来后说:“刚才我真觉得姑娘要教训她了,姑娘还是心善。”
“非我心善,她毕竟是乔叔的孙女,如果我真将她打了,侯爷怎么跟乔叔交代?不是伤了他的心吗。”
易姑姑一副了然的口气:“姑娘只是嘴硬,端的一副慈悲心肠呢。换了别的人,遇到相思姑娘这么使绊子的,打一顿都不解气。不过您张口闭口就说相思姑娘还年轻,难道您不是跟她差不多的年纪吗?怎么说起话来,老气横秋的。”
刚才沈潆无意识地说出口,忘了自己现在也不过是十几岁。她自嘲地笑笑,哪里真能是十几岁那会儿的心境了呢?十几岁的时候,她还是个为所欲为,无所畏惧的少女。记得裴章上门求亲,送给她定情信物,她直接就扔到荷塘里去了。
少女时的喜恶那么分明,不加掩饰。后来年纪渐长,地位越高,越发不会坦诚了。这份率真,其实也难能可贵。
如此想着,她也就没那么气相思了。毕竟经历过那么多风风雨雨,不会真的跟个小姑娘一般见识。
府中上下都在忙着收拾,休息的下人也被乔叔叫了回来,还找了陈远等人来帮忙。靖远侯府在大同虽然数一数二,但比起皇帝的行宫,还是显得寒碜了一些。仓促之间,也来不及做什么更好的准备,只能力求整洁。
沈潆坐在屋中,听到外面忙得热火朝天,没事人一样地翻着手中的书。可其实她一个字都没看下去。她有些心烦气躁,身上不停地出汗,感觉有点热。
红菱从外面进来:“姑娘,有个怪人坐在府门前,说要见皇上。乔叔让府兵赶他走,他不肯,就在那耍无赖呢。”
“什么人?”沈潆放下书问道。
“好像是个书生。他说皇上欠他一个东西,非要拿了才肯走。疯疯癫癫的,也不知道真假。”
沈潆刚好想出去透透气,就对红菱说道:“走,去看看。”
府门前已经围着不少看热闹的百姓,一个俊秀的书生在地上打坐,两个府兵在拉扯他。陈远站在旁边,想亲自动手,把他提起来。
“打人了,打人了!都来看看啊,靖远侯府的打人了!”他嚷嚷道。
那两个府兵面面相觑,陈远气得咬牙切齿,连衣袖都没碰到,怎么就变成打人了?
那人又道:“我说了皇上欠我样东西,我拿了就走!你看,我这行囊都准备好了。”他拍了拍肩上的东西,露出一口白牙。
陈远觉得他堵在这里,实在不像话。待会儿皇上来了,以为侯爷连个刁民都治不住,那侯爷太没面子了。他让府兵把书生架起来,直接抬进了府里,又驱散了府门前的百姓。
沈潆从廊下走过来,见书生在院子里嚷嚷,忙碌的下人都忍不住看他几眼。她走过去,问道:“皇上到底欠了你什么东西?”
书生抬起头来,看到沈潆时愣了一下,随即爬了起来:“哎呀,不得了啊!”
沈潆被他吓了一跳,那书生想跑到她面前,被陈远一个箭步拦了下来。
他只能隔着几步的距离说道:“这位姑娘,你的面相百年一遇啊!”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不是书生吗?还会看相?”陈远斥道。这种孟浪的书生,看到漂亮姑娘,就原形毕露了。
书生认真道:“实不相瞒,祖上传下来一份算命的手艺,略通面相。姑娘这面相,真真是难得。”
“你倒说说怎么难得?”红菱追问道。
书生摇头晃脑:“不可说不可说,天机不能泄露。”
红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看你就是嘴贫,江湖骗子!姑娘,咱们别理他,还是进去吧。”
沈潆也觉得这书生不着调,既然陈远在这里,自会处理,正要转身回去,那书生又在后面叫到:“我李从谦绝不胡说!姑娘的命格太贵重,天下罕有!”
沈潆刚在想李从谦这个名字,似乎有几分熟悉,在哪里听过。后头又有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来:“如何贵重?说来听听。”
沈潆倒吸了一口冷气,转过身去,只见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过来。为首的那个男人,被众星拱月般簇拥在前,面目清冷,浑身华贵,正是裴章。
刚才的话就是他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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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院子里静悄悄的,在场的多数人都不知来者何人,只觉得他气势逼人,排场十足。
“尔等见到皇上还不下跪?”大內官皱眉喝了一声。他觉得这里的人,真是少点眼力劲,还颇为迟钝。难道不知皇上要入住侯府吗?一个个愣在那里。到底是穷乡僻壤出来的人,没见过什么世面。
众人大惊,纷纷跪下行礼。他们原以为皇上来之前,肯定会派人知会一声,怎么想到他从天而降,让他们措手不及!
院子里乌泱泱地跪了一片。沈潆跪在人群之中,偷偷抬头看了裴章一眼。
她从未如此卑微地仰望过他。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这一片人海,还有生与死这个不可能跨过去的鸿沟。
他们曾经携手同行,相约到老。但从现在开始,她要跟他斗智斗勇,保护自己,也要保护裴延。
“你刚才说,她是什么命格?”裴章往前走了几步,停在李从谦的面前,居高临下地问道。
裴延站在皇帝的身后,严厉地看了李从谦一眼,眼神中含有警告的意味。皇室笃信命理,如果这厮嘴里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就算皇上不会当真,也难免会在意。一个臣子的妾室有贵不可言的命格,听起来就觉得大逆不道。
皇帝对他本就诸多忌惮,再加这么一条,简直是陷他于四面楚歌之地。
之前,他虽然觉得李从谦善于钻营,工于心计,但也没动过将他赶出府衙的心思。毕竟年轻人,总要给些机会。可眼下看来,这人只会顺杆子往上爬,再把水搅浑,当初就不应该留他在大同城。
李从谦也没想到皇上会突然出现,张了张嘴巴,讪讪道:“草民胡说的。”
“你若无法自圆其说,朕非但不会给你要的那样东西,还会治你欺君之罪。”裴章语气平淡,但话里已经带了杀气。
李从谦给了裴延一个眼神,意思是皇上逼他说的,他也没办法。
“回禀皇上,这位姑娘的命格奇就奇在,本应该是只遨游九天的凤凰,但最终沦为一只不起眼的麻雀。”
沈潆心漏跳了一下,看着李从谦的背影。不知道他是胡说的,歪打正着,还是真的有两下,竟然说中了。
裴章轻蔑地看了沈潆一眼:“她是凤凰?天底下配得起这两个字的,只有皇后!”
站在他身边的大內官觉察到皇上语气里的不寻常,心想坏了,这小子算是触了皇上的逆鳞,恐怕凶多吉少了。
李从谦赶紧说道:“是,皇上说的对。小的眼拙,也许看错了,不是凤凰而是朱雀,是一种很相似的神鸟。可能这位姑娘小时候有点奇遇,长大以后,反而泯然众人矣。您也知道,算命这东西,听听就好,不能当真。”
裴章本来不悦,有心治罪。但李从谦这么坦诚,又觉得这小子垂死挣扎的模样挺有趣。这世上的人,匍匐在他脚下,皆如蝼蚁。生死予夺,全凭他的心意。他见了许多不肯臣服,傲骨铮铮的汉子。也见了许多高声求饶,最后吓得屁滚尿流的弱夫。像李从谦这样的,倒是罕见。便问道:“你说朕欠你什么东西?”
李从谦见皇上终于没有再追究,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说道:“臣现在赴京赶考,怕是错过了礼部的核名。还得请皇上给道旨意。”
考生在考礼部试以前,礼部都会派人核名。出生籍贯,操守品行,乃至坊间的评价等等,都会影响到参加考试的资格。这通常需要十天半月的时间,所以需要考生在礼部试前一个月抵达京城。李从谦现在出发,的确是来不及了。
“你只管去京城,朕会让礼部放你进去考试。”
李从谦磕了个头:“多谢皇上。”
裴章莫名地有些喜欢这个年轻人,很期待他站在朝堂上的样子,也许会是一道新风。他自登基以来,就力求革新,不想再被那些旧贵族和大世家制衡权力。但他们深植于大业数百年,枝繁叶茂,无法轻易剔除。所以他需要新的,年轻的力量,注入朝堂。
“朕希望能在殿试看到你。”
李从谦裂开嘴笑:“皇上放心,草民爬也要爬进皇城的。实不相瞒,草民这辈子没什么大的志向,就是做梦的时候,常梦见自己从皇城中间的那扇门走过。”
皇城中间的门只供皇帝使用,平时也是不开的,此外,就是金殿传胪的时刻,前三甲可以从此门经过。这是至高无上的荣誉,普通人一辈子也只有这么一次机会。
“口气倒不小。”
“草民会证明给皇上看的!”
裴章不想跟他耍嘴皮子,又看了眼跪在他身后的沈潆。若说相似,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除了会包饺子,没什么像的地方。她比嘉嘉多了几分纯真和妩媚,又少了几分端庄和高贵。可若说全然不像,见到她时总觉得莫名的亲切。大概人跟人之间,当真有种一见如故的缘分。
如果他比裴延早遇到这个女人,或许也会将她收用。
这个念头冒出来,裴章自己都惊了一下,然后带着人离开了。
等他走了,李从谦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人都瘫了:“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刚刚我的小命是不是差点就交代在这里了?”
左右都不想理他。陈远也吓得不轻,瞥了他一眼:“谁叫你胡说八道?祸从口出!老虎的胡须你也敢摸。”
李从谦觉得他这人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懒得跟他多说,而是转身盯着沈潆。刚才裴章在的时候,沈潆心跳如捣,就怕这人说出什么会引起严重后果的话来。此刻他又盯着自己,放下的心重新又提了起来。
“喂,我说真的。”李从谦低头,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刚刚我怕连累你,才没说真话。你的命格应该是:凤凰浴火,母仪天下。”
沈潆震惊,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这话说反了,先是母仪天下,而后才是凤凰浴火。可就算如此,也已经接近真相。
李从谦意味深长地笑笑:“凤凰是永生鸟,不会死的。将来如果我说的应验了,还请姑娘多提拔我。”
沈潆觉得他多半是胡诌的,又害怕他一语成谶。这些算命的,总是有些神乎其神的预言。陈远见李从谦又跟沈潆神神叨叨的,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提了起来:“你不是赴京赶考吗?还在这里磨蹭什么?”
“走了走了。”李从谦拍了拍衣袍,无奈地看了陈远一眼,“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左右哄笑,陈远恨不能将他一脚踹出去。
随后,沈潆和红菱回去住处。红菱对她说:“姑娘,刚才那个书生跟您说什么了?我看到您整个脸色都变了。”
“无非是些乱七八糟的话,不用当真。”沈潆欲揭过此事,不愿再提。
“瞧你,出了不少汗。现在天气也不热。”红菱掏出帕子,帮沈潆擦汗。沈潆刚才在裴章的眼皮底下,太过紧张,背襟都湿透了,浑身虚浮无力。
“我不太舒服,想回去睡一觉。别让人打扰。”沈潆倦倦地说。
红菱一下紧张起来:“姑娘别是病了吧?”地动刚过不久,有些地方爆发了小规模的瘟疫,虽然被控制住了,但难保不传到大同来。而沈潆今日单独出去过,红菱更加担心。
“我没事。只是这几夜没睡好,有些累了。侯爷若是问起,你也如此说,不要拿这些小事烦他。”
红菱点了点头。
沈潆这一觉睡到黄昏时分,脑袋还是昏沉沉的,全身提不起劲。她虚弱地叫人来,一只手撩开帘帐,高大的身影坐在床边。
裴延手里端着水杯,把沈潆扶起来,喂她喝水。
“侯爷,您怎么在这里?”沈潆一边喝水一边看他。天子刚住进府里,他需要陪同才对,怎么有工夫在她这里。
裴延抬手摸了下她的额头:“不舒服?”
沈潆很自然地靠在他的怀里,点了点头:“我已经交代她们,不要惊扰你……”忽然她想到什么,赶紧从裴延怀里出来,自己爬到床的里面,惊恐地看着他:“我,是不是被传染了疫病?你快走,然后让人把这里封锁起来!”
裴延无奈地看着她:“疫病不是你这样的症状,我已经让青峰去请大夫了。易姑姑说你这个月的月信没来。”
沈潆愣住,没反应过来。
裴延长臂一伸,将她搂进怀里,声音里有抑制的喜悦:“我问了易姑姑你近来的饮食起居,你可能怀孕了。”
沈潆睁大眼睛,猛地抬头,额头撞到了裴延的下巴。她痛得双手按住前额,“嘶”了一声。裴延帮她揉,叹了声:“傻丫头。”
“你说的是真的吗?你怎么知道怀孕是什么样的症状?”沈潆追问道。
“我没有经验,是易姑姑说的。我们也别乱猜,等大夫来了,自然知晓。”
很快,青峰就把大夫请了过来。那大夫进了床帐,帮沈潆把脉,裴延就坐在旁边看着。帐子里外的几个人都很紧张,期盼会听到一个好消息。
良久,大夫才收回手,说道:“侯爷,夫人的脉象尚且很弱,就算有孕,日子也太浅,无法确诊。而且听夫人身边的人说,夫人月信常有迟延的情况,大体与此次相同。”
沈潆听了之后,不免有几分失望,整张小脸都垮了下来。又是空欢喜一场。
裴延倒是神色如常,吩咐青峰送大夫出府。他握住沈潆的手,宽慰道:“无妨,来日方长。你想不想出府去住几日?皇上住在府中,有诸多不便之处。你若愿意,我就说你身体不适,将你送到乡下调养。”
沈潆自是求之不得。她现在只想离裴章远远的,最好不要再看见他。每回见他,总是惊心动魄,死里逃生的感觉。
“皇上要在这里住多久?”
“不知,全凭他的心意。”
沈潆看着裴延,突然问道:“侯爷知道先皇后吗?皇上对她如何?”
裴延不知她为何问起这个,还是回答:“听说过,但未曾见过。只知她是京中数一数二的贵女,少年时才华横溢,也是皇上的发妻。皇上对她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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