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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春深-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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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大哥写信告诉过爹爹,说穆家的人找到了她们,派人将她们母女接走了。他人在军营里,知道的时候已经人去房空,片言只语都无。外翁外婆也只说那日她家来了好些女眷,穿着华贵,高头大马的车驾,看着就是富豪人家,她们母女走的时候还和邻里一一道别并无异样。
远处传来追杀声,李穆桃站起身:“我有一计,听不听随你。”
陈太初默默看了她片刻:“愿闻其详。”
※
汴京的雨停了,蓝黑色的夜幕被洗过后,拉出一片璀璨星河。初五是最好的观星夜,汴河上虽不闻丝竹之声,却小舟如织,吟诗说笑声不绝。隋堤上柳林中,也不乏相约而来的郎君娘子,送百索,赠香包,你侬我侬,远胜那遥相望的牵牛织女,真是星汉西流夜未央。
翰林巷孟府,大半院落都熄了灯火,星夜下隐约见花影树影重重,移上回廊,映上阑干。
“九娘子,早些安歇吧?”慈姑柔声道,指了指一旁的林氏。
九娘转过头,见林氏手托着腮,撑在罗汉榻的矮几上,架不住睡意,眼睛早合上,头慢慢地掉下去又抬起来一些。她膝盖上的针线活,针还插在上头。
九娘点点头,将手中的笔搁了下来,走到林氏身边,将针线收了,轻轻拍了拍她:“姨娘,回去歇息吧。”她上次一夜不归,吓坏了林氏,这几夜早早地就来东暖阁陪着,似乎看着心里就踏实了。
林氏迷迷糊糊地张开眼:“九娘子!你在就好!吓死奴家了!”她看了两眼四周,拍了拍心口:“原来是在东暖阁啊。”
玉簪轻手轻脚地端了水进来,伺候九娘洗手,轻声道:“阮姨娘刚刚没了。”
九娘一惊,还没说话,榻上的林氏打翻了手中的针线箩筐:“玉簪?你说什么?”
她们到木樨院的时候,程氏已经去了回事处安排诸事,只有孟建一个人在堂上站着,面上神情古怪,手中捏着几张纸。看到九娘,孟建嘴唇翕了翕,忽地抬起手,喃喃道:“她给阿娴留了好些银钱做嫁妆。”他点着头,想笑又笑不出来:“阿娴——还在吗?还回得来这个家吗?”大理寺一点消息都没有。
九娘行了礼,轻声道:“爹爹请节哀。”她虽然不知道阮琴娘究竟是何来历,却肯定不是阮玉郎的妹子,恐怕只有她所谓的姑母阮眉娘才知道了。人死灰飞烟灭,这个女子,匆匆离世,所生的两子一女,却没有一个在身边。
孟建颓然坐下,看着手中的几张交子,手背上还有琴娘临终前死死掐的指甲印,疼得很,有些血丝渗了出来。他心跳得又慌又急,他待琴娘不好吗?她为何那么怨恨自己,她不是心里只有自己的,最柔顺的,为何说出那般可怕的话!他摇摇头,似乎可以甩掉刚才听到的那些话。
他才是老夫人亲生的儿子?她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都是笑,又都是恨。他是和二哥同年同月生的,他是老夫人亲生的儿子,那二哥呢?二哥又是谁?
姨娘当年做了什么?还是爹爹也知道?小时候爹爹最疼爱他的,他要什么就有什么,他不想去学堂,就能躲在青玉堂一整天。他和二哥吵架,总是二哥挨爹爹骂。他只是称赞了阿程好看,爹爹就给他娶到了阿程。他没考上礼部试,爹爹还是想法子给他在鸿胪寺某了差事。就连九郎十郎,也是这么宠大的。
她竟然说她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嫁给自己?说自己命中注定一辈子没出息?害得她的儿子女儿也没有好去处?
孟建打了个寒噤,茫然看向九娘。这个是自己亲生的女儿吧,不会错的,她这么聪明,是因为自己本来就是孟家嫡子吧?
“阿妧——?”孟建猛然站起身,吓了林氏一跳。
九娘抬起眼,站起身来行礼应了一声。
孟建挥手:“你们都出去,我同阿妧有事说。”
林氏和慈姑相视一眼,还没行礼,孟建已经暴跳起来:“出去!出去!我的话听不见吗?!我才是这府里的郎君!”
他面容扭曲,却又似笑似哭。
九娘柔声道:“爹爹,你先坐下,有话好好说。”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春草马蹄轻,角弓持弦急。出自王昌龄(唐)《从军行二首》,原诗句是秋草马蹄轻……
2、李穆桃第一次出现,在第一百八十五章陈元初回忆中。身世经历灵感:李元昊妻子卫慕氏。李元昊这个西夏开国皇帝很适合做穿越或重生网文男主,娶的妻妾,只有一个死得很早是善终,其余的全死在他手上。他杀母(卫慕氏)、杀舅、杀妻(卫慕氏、没藏氏,都是全族死亡)、杀子(卫慕氏的儿子刚出生,被谗言说不像他就被他杀了)、杀大臣。最后自己也死在太子手里。历史上的梁太后原先是没藏黑云的侄媳妇,和李谅祚私通。李谅祚遗传到了其父的残暴基因,杀母,杀舅,杀妻(妻子也是没藏氏),灭了没藏氏一族。本文中的夏乾帝,糅合了李元昊和李谅祚。契丹和西夏的皇室历史,都很惨痛。契丹采取的是耶律、萧姓固定联姻,所有的皇后都姓萧。但是契丹有收继婚的传统,哥哥死了弟弟接着娶,姐姐死了妹妹接着嫁。相对西夏皇室,流血事件少一些。北宋也是约定婚姻,赵匡胤约定皇后包括亲王的王妃只从武将家族中选,做文官的家里出不了后妃。太祖虽然杯酒释兵权,但还算是有胸怀的。看看朱元璋和某太祖,唉。
3、星河影落有无中。出自王安石《垂虹亭》。
4、夏乾帝弑母线,在第四十八章陈青陈太初论军事的谈话里。穆娘子救陈青,时间线隐藏在第六十九章魏氏的回忆陈青战吐蕃里。
5、太初第一匹小马的名字“小鱼”,在第九十一章。
6、最后一部分人物隐藏线开始出来了。孟建身世疑云埋线在第八十五章,先前也有不少书友有猜到。
7、初五,是肉眼可观察到银河的好日子。在浙江有个暗黑保护区,大概好几十里范围内,不允许有灯光,可以看到很美很美的星空,言语匮乏,壮观璀璨都不足以形容。
——废话几句,可以不看——
昨天看到黄易去世的消息,很感叹。黄易之后无武侠。他是玄幻小说的开山鼻祖,穿越第一男主是项少龙,大概无人能否认,多少跟随项少龙的套路去了唐朝宋朝的男主,可惜再没有那么波澜壮阔的时代感,《寻秦记》的六国,《覆雨翻云》的明朝,《大唐双龙传》的隋唐。这三大开国时代的画卷感和朝斗军事的结合,可能还是源自于他本身对历史的熟悉程度。
年轻读者恐怕不少人没有看过他的书。其实我最喜欢他天马行空的结尾,《寻秦记》里,项羽是项少龙的义子。《大唐双龙传》里,结局婠婠的女弟子来拜会徐子陵,她就是武媚娘。哈哈哈。真是很好。
忍不住透露,是的,春深结局,在开文前就定下了,有个类似的致敬。
现在晋江禁肉禁得严格,所以二十年前文学出版氛围真的宽松。我们大学时的《废都》都没有禁。莫言的《丰乳肥臀》在晋江根本不可能入V,八个女儿七个爹?先会被读者喷死在“作者三观不正”上,母亲这一类似《百年孤独》里老祖母的角色会被喷各种“表”。就算挺过来,继而倒在各种举报上,就算挣扎着入V,章章会被锁。
还记得《覆雨翻云》里的三位年轻男主都是种马,尤其男一韩柏,全文里的肉,香喷喷,尺度极大。还记得“接天之恋”一章里,“仙女”秦梦瑶需要动情不动心(只有情欲),他要动心不动情(只有情感),两人同时抵达,才能修复秦梦瑶断了的心脉。男主修练到想让谁high就谁high,想让谁怀孕谁就怀孕。幸好秦梦瑶最后天道大成。不然做了男主七八个老婆之一,读者我会气死的。
第204章
地湿莎青雨后天, 春深意浓花树间。
几盏灯笼从木樨院出来, 到了院子里, 两盏往东廊下去了, 还有两盏停了停, 却出了木樨院的院门, 往北面青玉堂缓缓移去。
青玉堂自从老太爷逝世, 便上了锁, 只有两个婆子上夜, 因端午节,她们夜里领了节里犒赏的酒食,此刻早吃饱喝足熄灯倒头睡了, 哪里留意到外头的灯笼和人声。
玉簪敲了两下门, 不见回音,回到廊下取下自己的披帛,折了几折垫在美人靠上头,请九娘坐了,心里不是滋味, 家里的规矩如今越发散了。
九娘靠着阑干,见池塘的水面粼粼碧波微微泛白, 才抬起头望了望夜空, 倒呆了片刻, 撒天箕斗灿,明明正当是良辰美景,偏偏心底生出无限惆怅感慨。
木樨院灯火骤然大亮, 人声鼎沸起来,十几个婆子匆匆设了步障,梅姑领着外院的七八个男子,抬了一口薄棺进来,不多时,灯火引路一群人往东角门而去。不过小半个时辰,木樨院的灯火又暗了下去。
水底的锦鲤听见人声足音,以为有人来喂食,顾不得天光不对,纷纷翻腾着上来,互叠互攘,游了片刻,却是白等一场,沉下去许多,只剩几尾不肯死心,在池面盘旋了好几圈,金色鳞片在夜里也闪着亮。
九娘想起初见到阮姨奶奶的时候,也是春日,见她坐在此地喂鱼。阮眉娘和阮玉真,大概年少时和前世自己的娘亲、姨母常来孟家,也一起喂过鱼摘过花,那样的几个女子,走的路,截然不同,却又似乎是同一条路。
怎样的际遇,遇到了怎样的男子,才令她们各自做出截然不同的决定?才被推向如今的结局?曾经的她们,如今的自己和四娘、六娘七娘,一代一代的女子,又有什么不同?随波逐流抑或逆流而上,又能怎么选?瞻前顾后也好,不顾一切也罢,谁又称心如意了?
三年前那个大雨夜,她们四姐妹也曾在一张床上,说着,笑着,哭着,吵着。那样的嫉妒又何以变成刻骨的恨毒,又是怎样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变成了这般境况,九娘已经回忆不出来。此刻狱中不知生死的四娘,宫中不知安危的六姐,木樨院里固执别扭的七娘,她们四个,每一条路都是自己选的,也有旁人在推,却没法比较另一条路会不会好一些。
她比她们三个多活了二十五年,走过别的路,可此番走来,依然跌跌撞撞。多走一回,不是应该更省心省力才是?知道得越多,竟越是惶恐,无路可退。
方才孟建告诉她那许多语无伦次的话,千头万绪,似乎有了另一条线,又好像乱成一团。九娘看看渐渐平复的水面,轻轻拭去眼角的泪。她看向翠微堂,一声叹息。
灯笼摇摇晃晃,回了木樨院,穿过回廊,往听香阁去了。
※
过了端午休务,翌日常朝。四更天,福宁殿灯火通明。按祖制,官家在黎明十刻前盥洗。赵栩抵达福宁殿问安时,赵梣已换好了大衣裳:“娘娘,太皇太后今日视朝吗?”
向太后看了一眼赵栩:“娘娘身子还没康复,受不得劳累。今日不来。”
赵梣松了口气,对赵栩笑了笑。向太后心稍微定了定,对赵栩点了点头。
崇政殿内,众臣跪拜后,依次由中书、枢密院、开封尹、审刑院和请对官上前奏事。
到了辰时散朝的时候,尘埃落定,不少官员上前恭贺赵昪。也有人暗中窥察张子厚的神情,见他并无异色。议了好几日的拜相一事,大多数人都觉得会是张子厚重回二府,都没想到竟然会是赵昪。
官家随太后返福宁殿进食,稍晚到后阁视事。赵栩等殿上没了人,才慢慢走出崇政殿,在廊下果然见到张子厚,两人慢慢往后阁走去。两个小黄门知情识趣远远地跟着。
张子厚看着赵栩挺直的背,突然意识到这位不再仅仅是自己相中的未来君主,而是真正要掌握天下之人,他的心思似乎已不是自己可捉摸的。
“季甫可失望你未能拜相?”赵栩淡然问道,作为亲王和开封府尹,他和定王也支持了赵昪。
“殿下英明!先前是臣鲁莽了。朝中旧党没了苏瞻,若有赵昪在,尚能维持原先的政令不变,内政既稳,相信旧党一派也能领会到殿下的示好之意。”张子厚毫不犹豫答道,只从向太后对赵昪的突然被举荐丝毫不觉得惊讶,他就领会到赵昪拜相一事毕定有赵栩在掌控,几念间就领会到了他的意图,顿生敬畏之情。
自从苏瞻罢相后,几次集议,他回枢密院重任副使一事,始终未得到二府诸相公的认可,无论是太皇太后一派或是旧党,都忌讳他重掌兵权支持燕王。今日太后突然提议谢相升任参知政事,一时间竟无人有异议。跟着向太后依然提出自己重回枢密院任副使,而谢相却出面推荐中书舍人赵昪接任右仆射兼中书侍郎一职。在张子厚和赵昪之间,几乎无需讨论,二府和各部重臣一边倒地共同举荐赵昪拜相。
赵栩脚下不停,转身看着张子厚一笑,毫不掩饰对他的信任和欣赏:“季甫心胸,传言有谬,世人多误会于你了。”张子厚苦笑起来。
“这次多亏了谢相。”赵栩返身继续前行:“若我料得不错,再拖几日,前线有军报回来,不会是好事。蔡佑一党恐怕将死灰复燃。”
张子厚一凛:“殿下的意思是?”
“阮玉郎的连环计,谋划不下十年,数次因细微破绽未尽全功,他在朝中又怎会没有后手?”赵栩淡然道:“赵昪拜了相,即便日后赵棣登基,这二府中也不能留有蔡佑的位置。”
张子厚大惊,急走了两步:“殿下这是何意?当下内廷外朝,殿下均已占优——”
赵栩越走越慢,终于在廊下停了下来,他看向远处堆积的厚重云山,忽然慢慢问道:“季甫,本王可能够信任你?”
张子厚一愣:“殿下?”
“我欲以性命相托——”赵栩转过头,微微一笑:“季甫待如何?”
张子厚的心突突跳,眼皮也跳了好几下:“臣粉身碎骨也要护殿下周全!”
赵栩眼中的寒冰渐渐化作春风,他点了点头:“好,那就有劳季甫你保住我不死。”
“殿下!——”张子厚嘶声低唤了一声,胸口被烫得灼热。
赵栩深吸一口气,笑得灿然:“我信你。”
张子厚就要下跪,已被赵栩扶了起来。他眼眶微红,沉声道:“殿下欲以身饲虎,季甫肝脑涂地,必维护殿下周全!还望殿下三思!”
赵栩看着他,点了点头,一字一字地说道:“我,信,你。”
※
端午节过后,木樨院草草办完小阮氏的丧事,做了一场法事。孟建夫妻也没提要小郎君小娘子们为庶母服丧的事,翠微堂也无人说起。
因范氏突然提前破了水,躺了一日却也没有腹痛,大夫看了几次都说母子均平安,不几日就要生产。阖府上下顿时都手忙脚乱起来,忙着范氏将要生产的事情。吕氏也打起精神,好生整顿。眼看着家有喜事,孟府上下也一扫之前人心涣散的情形,盼着最有福气的二娘子再生个小郎君,好多拿一个月的月钱。
九娘暗中观察,孟建去翠微堂请安比往日更勤快了,时常神情怪异地看着老夫人或孟存发呆,被问起时又匆匆退避。倒是程氏在木樨院盯着他追问了好几回,孟建只是摇头喝闷酒。想来无凭无据空口白牙的事,他也说不出来。
到了初八这日,范家几个哥哥嫂嫂亲自登门催生,送了装着粟杆的银盆来,上头用锦缎覆盖着,用榴花插了五男二女的图案。又送了玉卧鹿,另有一百二十枚五颜六色的鸭蛋齐整整装在食盒里头,其他生枣、粟果一样不少,更有各种绣绷肚兜鞋履彩衣等婴童服装,比起孟忠厚出生前只多不少。范娘子亲自带着装着馒头的银盘,送到女儿手里:“分痛分痛,你这第二胎肯定顺顺利利的,菩萨保佑你少痛一些。”
杜氏早备下了各色回礼,又留范家人用饭。长房自从范氏确诊有孕,兔肉雀肉早就不在食单子上头,羊肝鸭子鳖驴肉统统不见,就连姜蒜也没有。范娘子携着杜氏的手感慨万千:“当初你家二郎登门,我就知道他是个好的。如今更是放心了,也是我家女儿运气好,嫁到孟家,得了这么体贴她的婆婆!”又说起陈家的事,毕竟都是扯着亲的关系,范娘子忧心忡忡地问了几句,说京中百姓如今为了陈元初一事争得越发厉害了,就连她家街坊邻里,也日日有人上门来打听。杜氏草草应付了几句,要将话岔开。范娘子认真地道:“不说亲戚不亲戚,我们范家是没人信这种事的。你且放宽心。”杜氏便赶紧谢了几句。
初九晚上,范氏突然发动起来,幸好稳婆早就住进了府里,有条不紊地安排起来。九娘牵着孟忠厚在翠微堂陪着老夫人等信。
七娘闲得无聊,捏捏孟忠厚身上的胖肉,有一搭没一搭地问起六娘可有信来。
吕氏叹道:“昨日才来信询问你二嫂生养的事,她当差一切都好。就是不知道宫里如今怎样了。”能写信回来自然也是太皇太后的恩典,但宫中一应事,只字也提不得,这也是规矩。
九娘从惜兰那里早收到了赵栩传出来的音信,知道六娘帮了他大忙,他才能在大起居那日逃过一劫还扳回一城,又感激六娘,又心疼担心她,听出吕氏的言下之意,便柔声道:“二婶莫担心,官家这几日开始临朝听政了。如今皇城司由太后娘娘掌管着。太皇太后身子才康复,隆佑殿应无大事。”
吕氏舒出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不知在想什么的孟存,如今孟存起复的事还没有音讯,他每日在家中也不去吏部走动,宫中的事只有阿妧还消息灵通一些。
孟存忽地转头问孟在:“大哥,你说谢相升成参知政事后,为何会轮到赵昪拜相?”堂上众人都静了下来,孟存从来不在后宅谈论朝中政事,此时突然开口,不知道是不是说给老夫人听的。
罗汉榻上的老夫人手中数珠一顿,却未开口。
堂上端坐着的孟在抬了抬眼皮:“不知。”这几日赵栩几乎日日都出宫在外,和张子厚似乎在筹谋着什么大事,也不和他通气,恐怕是柔仪殿那夜后,怕连累孟家。他转眼看了正在罗汉榻上继续念经的老夫人一眼,垂眸看着自己搁在膝盖上的双手。
当年的爹爹,曾经是元禧太子的不二之臣,起事发动宫变时,面临亲弟弟的叛变,是怎样的一念,才会临阵倒戈,拿下了阮思宗。是为了全族性命?还是面临生死关头贪生怕死了,他不得而知。他只知道爹爹几十年里活得不像个男人,甚至不像个人。
他那夜身不由己,接下扑向自己的老夫人时,眼睁睁看着魏氏被刘继恩一把抢过去,也有刹那念头想要起事。可他没有。孟在忍不住看了黏糊在九娘怀里的孟忠厚,暗自叹息了一声。也只有张子厚那般对自己狠毒到不留子嗣的人,才会毫无牵挂不留余地吧。
不到一个时辰,杜氏的女使笑眯眯地来报信,说二娘子又生了一位小郎君,母子平安。
“阿弥陀佛!”梁老夫人双手合十,舒出一口气来,不管时局如何,这添丁才是最旺家的。范氏果然是个有福气的。
吕氏程氏心中说不出的羡慕,纷纷合十谢过菩萨保佑,扶着梁老夫人,跟着孟在三兄弟去家庙告庙祭祖。回事处十几位家仆喜气洋洋地捧着帖子,往翰林巷族长家和京中各家亲戚去报喜。又有两位管事亲自准备了帖子,往城西齐国公府来。
远远的,两位管事就看见火光冲天,走近了大吃一惊,巷子里的潜火兵推着云梯正高声呼喝着,开封府的衙役们三五人扛着大水囊跑得飞快。
“齐国公府走水了——!”前头穿来许多人的呼喊。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撒天箕斗灿。出自曹公《石头记》第七十六回。
2、地湿莎青雨后天。出自《随园诗话》。袁枚说苏轼的诗词有才但无情,深以为然。他说古风需要学李、杜、韩、苏四大家,是因为他们太有才了,不屑于细致入微,用音乐演奏会出现音节不和谐的情况。哈哈哈。
3、生育习俗,出自《东京梦华录》、《梦粱录》、《马可波罗行纪》。
——废话一箩筐——
老作者除了平时练字用的诗集,一直很喜欢翻翻各种笔记和诗话词话,背诵词藻避免老年痴呆症,有兴趣的找一找出处和类似句消磨时间。
话说我老年痴呆大概和太宅有关系,出门一定要走回去看看门锁了没有,上个月两次烧水煮面,被招呼出去吃饭,立刻拍屁股走人,忘记关火,在外头悠哉悠哉吃完还逛个街,一回家,天哪,幸好锅子够好,不然大概是燃气爆炸一堆废墟等着我,后怕得要死。扔掉了两个不锈钢好锅,心疼。现在家门口到处贴满了小朋友写的大字“关火!”大门里,走道上,钥匙盘旁边也贴着。至于忘记带钥匙,那是常态。所以现在领悟老伴的重要用处,降低一个人生活的危险系数。
第205章
孟府众人告庙祭祖后, 众人又回到翠微堂。说起后日洗三的事, 吕氏笑着请老夫人放心, 槐条和艾子都备好了, 又说长房早准备好了客房安顿收生姥姥。
梁老夫人点头道:“甚好, 你早些订上三条船, 等二郎办了满月洗儿会, 六月十五是个吉日, 除了留京的, 都随我南下罢。”
吕氏赶紧应了,众人心里虽也都早就有了准备,听到出发的日程已定, 不免都感慨万千, 一时翠微堂里就静了下来。
等众人依次告退,九娘亲了亲眼皮都抬不起来的孟忠厚好几口,才把他放到乳母怀中,要跟着程氏七娘回木樨院。
孟在却开口道:“阿妧留一留,大伯有话同你说。”指了指自己身旁, 侍女赶紧将绣墩搬了过去。
九娘一怔,对孟建和程氏行了礼, 转身到绣墩上坐了。
程氏看了欲言又止的孟建一眼, 拖了他就走:“那些个宫里朝中的事, 你不用管!”还有一个月就要走,她手中的产业还有许多要处置,又不想都留给孟建打理, 怕再出幺蛾子,还有七娘的亲事看来要等去了南边才能再找。团团乱剪不断理不清,桩桩件件都要商量呢。
堂上伺候的众人被孟在遣了出去,梁老夫人还在摩挲着数珠,口中念着《往生咒》。
“六郎近日在做什么?你可知道?”孟在单刀直入地问九娘。
九娘轻轻摇头道:“六哥好几日没有音信了,我告诉二婶的都是从这几日的皇榜推断的。大伯,出什么事了?”
孟在顿了顿,看向上首的老夫人:“明日或后日,我就要调回殿前司任都点检。”
梁老夫人手中一停,睁开眼看向孟在。
九娘蹙眉问道:“殿前司都点检,似乎没听说过有这个职官?”如果是赵栩的安排,说明他怀疑阮玉郎要对赵梣下手甚至嫁祸给他,才要将孟在调回宫中整肃禁卫掌宿卫之事。
梁老夫人默然了片刻后沉声道:“殿前司都点检和副都点检,均在都指挥使之上,入则侍卫殿陛,出则扈从乘舆,大礼则提点编排——伯易,大赵最后一位殿前司都点检,是你爹爹。”孟山定当年以殿前司都点检的身份,安排宫内成宗山陵宿卫。先帝登基后,裁撤了这两个职官,使得殿前司和侍卫亲军一样只有都指挥使统领,互相牵制。如今复设,眼看殿前司又要压在侍卫亲军上面了。
孟在点了点头:“母亲,那夜柔仪殿,阿妧也在,伯易就不避开她直言了。太皇太后年事已高,母亲您一生对娘娘忠心耿耿,又不忘顾念孟家上下,伯易对您不敢有怨言。但无论在私在公,伯易和孟家都只能也只会站在六郎身后,吴王一竖子尔。下个月母亲带着家人去苏州,就请好好颐养天年,享天伦之乐吧。”他顿了顿:“您放心,六娘是我孟家人,我会护着她的。”
梁老夫人凝目看着他,这位孟山定和陈氏的儿子,她尽心照顾了好些年的孟家嫡长子,不苟言笑,也不亲近她,这些话大概是他这些年和自己说过的最多的话。她突然想起先帝山陵那夜,太皇太后死死拉着她的手,笑得满脸是泪:“阿梁,你知道吗?大郎竟然要打发我去西京赏花呢!”
“那夜——”梁老夫人翕了翕嘴唇,无需解释,无可解释:“家里的大事,你看着办就好。”她看向门口,叹息道:“伯易,你记住了,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的。不只是你,还有家里着许多儿郎们呢。”
孟在淡然道:“我和爹爹不同,有些事,我不会做。”他骨子里的那一半陈家的血会沸。
九娘起身告退,孟在也站了起来。
退出翠微堂时,九娘看了一眼婆婆,见她又合起了眼,开始摩挲着手中的数珠。一旁的琉璃灯,将她的影子投在地上,有些扭曲,身边没了贞娘的婆婆,看起来这么孤单。
院子里忽然传来几声新蝉初唱,薰风拂处,绿槐摇动。
“大伯,婆婆她——”九娘看着廊下提着灯笼就要大步而行的孟在,轻叹了一声。
孟在慢了下来,横过灯笼,看着月华下如水沈烟一般的少女,点了点头:“阿妧,那夜你做得很好。大伯还没谢过你。”
九娘抿唇微笑着摇摇头。
孟在看看翠微堂:“你婆婆没得选,却还是定了南下。她先是孟梁氏,才再是太皇太后身边的梁老夫人。她记得这个,我就依然敬重她。”
九娘点了点头。
两人正要离开,外面急匆匆来了位管事娘子,对孟在和九娘行了一礼:“郎君,去齐国公府报喜的两位管事回来了,说齐国公府遭贼人放火,走水了!”
九娘心一沉,孟在镇静地吩咐:“将他们传到外书房——不,传到广知堂去。”
管事娘子看了看翠微堂。孟在道:“不用劳烦老夫人了,你去传人,再去禀报二夫人。”
管事娘子福了一福去了。
孟在转头问九娘:“你跟我去广知堂,听一听。”彦弼这一辈里,文有彦卿,武有彦弼,原本不用他多费心。可大局已乱,家里以后恐怕只有靠阿妧才能应变。想起柔仪殿那夜种种,他提起灯笼:“走,看看阮玉郎又出了什么花招。”
两位管事进了广知堂,一见是大郎君亲自问话,眼风再扫过大郎君身后的水纹三折屏,赶紧恭恭敬敬站定了。
听了他们的大致叙述,孟在皱眉问:“你们不曾见到齐国公?”
“禀郎君,不曾见到。小人们进了国公府,只见了陈家的管家,喜蛋送了,帖子也递上了,陈管家还给小人们一只公鸡回礼——”
屏风后似乎有人轻轻舒出一口气。
“府里可杂乱?”
两个管事对视了一眼,摇头道:“不乱,府里就西边外院那排在救火,不算乱。部曲们也都还在巡夜。”
“都有谁去救火了?”孟在又问。
一位管事赶紧回禀道:“小人们去的时候,见陈家大门敞开着,半边天浓烟滚滚,还有很刺鼻的气味。好几部云梯的梯子已架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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