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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春深-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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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美?所以你才一下子就认出我了?”
  九娘笑道:“阿予你本就美到了极致,再美下去,这汴京城里,像我们这样只有三分姿色的小娘子们啊,可就一点活路都没有了。”说罢她调皮地朝赵浅予挤了挤眼睛。
  看路上纵然有那么多小娘子此时还在朝赵栩脚下扔瓜果鲜花,可更多的小郎君们傻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她们这边呢。
  赵栩脸一红,从来没有这么想把自己说出去的话吃回来。看看周遭越来越多停下脚步盯着她们看的臭男人们,他赶紧替妹妹把帷帽戴上,又从九娘手里夺过帷帽,随手罩在她头上,白了她身后还笑嘻嘻的玉簪一眼,才又伸手替她把纱理好,心又突然跳那么快,真烦。赵栩颇不自在地低声说:“就算只有三分姿色,也是有姿色的,快把帷帽戴上。你现在都快十二岁了!快戴上!” 看来九娘身边的这个女使,看着伶俐,却也不太管用。
  玉簪浑然不觉得自己这一等女使的位子有些岌岌可危,她看着眼前如玉似珠的三个人,想起往日种种,眼角禁不住湿润起来。自己的小娘子和皇子公主在一起,一点也不输给他们啊,心中澎湃激昂着呢。
  赵栩一手握拳放在唇边咳嗽了两声,催促这两个戴着帷帽携手说笑的家伙:“快点走,快走。”想起上回见到她还是两年多前送苏昉返川,她哭得眼泪汪汪的,被自己嘲笑胖冬瓜直接变成了冬瓜汤。哼,这个死没良心的,去年怎么也不想着来送送北上的救命恩人!没事长这么好看干嘛!
  路边却有两位少年郎鼓起勇气走上前来,朝九娘和赵浅予行了礼:“敢问两位小娘子——”话音未落,已被一把折扇劈头盖脑地敲了过来。赵栩左右连着敲了十来下,黑着脸直骂:“问什么问!看什么看!敢什么敢,你们怎么就敢的??我家的人是你们能看的吗!滚远点!”身后的侍卫随从赶紧上来将那两个倒霉蛋拉开。
  九娘骇笑起来,堂堂燕王果然同陈太尉一样的出了名的护短!怪不得陈青当年会一出手就将那个无赖打成了残废!那两个可怜的小郎君看了几眼四公主,问了半句话就被打了一顿。
  赵栩一见隐约薄纱下她的如花笑颜,气得瞪了赵浅予一眼:“大庭广众之下不许摘帷帽!说了多少回了!”扭头朝九娘也瞪了一眼:“还有你!笑什么笑!你也一样不许摘!记住了!”当先越过她二人朝前走去。
  九娘看着赵栩红透了的耳尖尖,摇摇头。这些十四五岁的少年郎啊,最是别扭了,等到他们也心仪上哪位小娘子,就能理解刚才那两位小郎君了。啊呀,阿昉已经十五岁,不知道苏瞻会给他找一门怎样的亲事,不知道王璎会不会插手他的亲事。九娘轻叹一口气,和赵浅予跟着赵栩往前走。
  三个人走到林氏分茶楼下,还差几步路,九娘和赵浅予齐声低呼一声,不等赵栩就疾步越过他小跑而去。
  赵栩一抬眼,原来是陈太初和苏昉兄妹在楼下遇见了,正在互相行礼。隔着这么多人,他二人长身玉立,眉目疏朗,当真是皎如玉树临风前。赵栩叹了口气,气得不行,你们这两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啊!
  九娘冲过去,却连阿昉也喊不出口,心潮起伏。她笑着分开帷帽,直盯着苏昉。
  阿昉果然长高了许多!七尺六寸或七尺七寸了?十五岁的孩子还要长呢,没有变黑,果然瘦了一点点,更显得眉目间清隽无比。几年的游历,他面上更加从容自持,淡淡的微笑充满了自信。娘的阿昉这两年看来过得不错!
  赵浅予左看看悦怿若九春的陈太初,右看看罄折如秋霜的苏昉,完全把身后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的哥哥丢在了脑后。
  苏昉和陈太初被九娘赵浅予冲过来,都一愣。苏昉一看眼前那双猫儿眼一般闪着琉璃光彩的美目似乎又要泪汪汪起来,立刻笑着问:“小九娘竟然长这么高了?”
  陈太初看到取下帷帽的赵浅予,才意识到面前这个看着苏昉的真的是九娘。不由得吃了一惊,他一点也没认出来!仔细再看看才笑着感叹:“小九娘竟长这么大了?!”才两年不见,好像再也不能够伸手去摸摸她的头了,真是可惜啊。陈太初忽然脑海中闪过一幕:当年抱着九娘去翠微堂的路上,九娘给了自己那颗粘牙的糖。那鼓囊囊的腮帮子,肉嘟嘟的小身子趴在自己肩膀上,呼出来的气热热的。陈太初脸一红,赶紧笑着看向赵浅予:“阿予这下心服口服要叫九娘姐姐了。”
  赵浅予吐吐舌头:“我本来就叫九娘姐姐的,哪里有过不服气?”那些“矮姐姐”、“胖姐姐”、“胖冬瓜”、“冬瓜姐姐”早就是几百年以前的事了好吗!太初哥哥什么时候也像六哥那样不会说话了!
  一旁的苏昕愣了片刻,也掀开帷帽跳了过来:“九娘?!阿妧?!天哪!你怎么长大了这么多?这么高了?”两年多前,码头告别时,九娘虽然也长高了些,但毕竟还是个圆滚滚的小女娃,现在却已完全没了幼童的模样。
  九娘看着眉目间和苏昉很像的苏昕,也十分快活,当下笑嘻嘻地开口:“苏哥哥——苏姐姐——陈哥哥安好!”
  赵浅予却笑眯眯喊道:“阿昕姐姐——阿昉哥哥——太初哥哥安好!”
  赵栩上前来,和苏昉陈太初叙过礼。心里更不是滋味了,亏得陈太初也没立刻认出胖冬瓜来。这苏昉!归根到底,还是胖冬瓜的不是,总是待苏昉这么特别,她也不怕招人误会!赵栩看看苏昉,再看看九娘,那两人正笑嘻嘻互相看着,话虽然没有一句,可这是什么眼神!表哥表妹的也不知道避嫌!
  赵栩冷哼一声:“上去罢。”当头率众进了林氏分茶。
  上了楼,进了包间。杜氏早带着孟彦弼回来,正等不到九娘急得很,一看众人来了,赶紧带了孟家姐妹给赵栩赵浅予行礼。待团团行完礼。在屏风里外,分两桌坐定下来。里间赵浅予谦让请杜氏坐了上首,外间自然是赵栩坐了上首。
  里间朝南坐了杜氏。杜氏左下首坐了赵浅予,跟着是苏昕和九娘,右下首做了六娘七娘四娘。赵浅予和苏昕和四姐妹都两年多不见,其他人和赵浅予自然不方便说什么,都围着苏昕问长问短。
  四娘心不在焉地听着,偶尔跟着笑一笑。她一见到自己这几年暗自挂念的陈太初,一颗芳心就快跳出腔子外。十五岁的陈太初如今越发沉静温和,姣若子都。她方才暗自留神看着陈太初和九娘,却见九娘两眼只盯着苏昉,不由得安心了一些。又看到七娘满面绯红地瞟着赵栩,心里暗暗好笑。
  四娘正随口应付着七娘的话,一抬头正看见对面的苏昕。苏昕正微笑着听九娘说话,一双凤眼却看着自己身后的屏风,眼中柔情种种。这样的眼神,她从铜镜中不知看到过多少回。四娘心一动,装作不经意地回了一下头,屏风上的那个身影正是陈太初,她略一思忖,顿时心中一片冰凉。苏昕的家世自然不是自己这个三房庶女能比得上的。只是这四年多苦埋在心底的相思,才下心头,却上眉头,虽知无望,可却不舍得绝望。只能安慰自个儿,这汴京城,不知道多少小娘子将他视为如意郎君,不多苏昕一个,不缺苏昕一个。
  六娘含笑端坐,谁的话她都听着,偶尔也接上几句。她从小随着老夫人长大,心境和其他姐妹又不一样。家中其他三位姐妹的心思,这些年都跟摆在这桌面上一样的明了。她们的神情姿态她一一收于眼底,就连赵浅予的不加掩饰,或是苏昕的稍加掩饰,她也了然于心。六娘从未和老夫人提起过这些,她心里对她们充满了怜惜。这五位,天香国色也罢,家世出众也好,心有独钟也罢,高高在上也好,却没有一个能称心如意的,真是何苦来哉。
  孟家的小娘子永不为妾,这是铁一样的家规。四娘和九娘,毕竟是庶出。苏陈二家的家世不可能娶她们为正妻。而苏昉是宰相家唯一的嫡子,绝不可能尚主。身为皇子的赵栩,更不可能娶七娘。而苏昕虽然家世出众,文武不联姻,苏陈二家更无可能做亲家。
  她只是不明白这些个姐妹何以轻易就将芳心暗托,尤其是九娘还那么小,怎么就从小就只喜欢苏昉呢。可见这情字,正如婆婆所言,一旦沾上就是伤筋动骨甚至非死即伤。世家女子,守住自己的心才是正理啊。六娘喟叹一声,心里不免多了几分惆怅,转头问起大伯娘杜氏那范娘子如何。
  少时茶博士进来行了礼,摆开二十四件烹茶器具,将涤方、滓方、具列都排列好,展开巾用粗绸,就要往小石鼎中倒水。赵栩却吩咐道:“今日不用点茶,只煎煮我自家的片茶即可。那水,也用我自家带来的水。”
  茶博士接过随从递上的茶饼,一看就知道是福建路进贡的一等贡茶,赶紧应了,到一边在小鼎前等着外头送水进来。
  苏昕吃惊地悄悄问赵浅予:“阿予,这片茶倒也罢了,连那水难道你们也从宫中抬过来?”
  赵浅予哈哈笑道:“怎么会呢,我六哥年年都存了好些郑州贾鲁河圣水寺的泉水。昨日就让人装车送了过来。要不是今日人多,六哥他怎么也会带着自己的茶具和碗盏来的。”
  众人都心知肚明赵栩出了名的挑剔难伺候,都笑不可抑。这时外间的苏昉笑着说:“对了,我这一年多游历巴蜀,倒是也带了些蜀茶回来,有广汉之赵坡、合州之水南、峨眉之白牙、雅安之蒙顶。今日带了过来,还请大伯娘和诸位兄弟姊妹一起品上一品。”
  九娘一听这些耳熟能详的川茶,又是阿昉亲自游历各地带来的,实在忍不住轻轻问赵浅予:“我们要不先尝尝苏家哥哥的蜀茶?”
  赵浅予不爱茶,但既然是阿昉哥哥带来的,自然比哥哥带来的更稀罕些。她这头立刻吩咐茶博士先煎煮蜀茶。陈太初看着赵栩的脸色不太好看,赶紧笑着说:“也好,今日时辰还早,我们多尝几种茶。”
  此时外头进来一个林氏分茶的厮役,为难地问:“下头来了两位郎君,说是来找自家姐妹的,自称是孟家的九郎和程家的大郎。小的们不敢擅自做主,那两位郎君却不肯罢休——”
  杜氏和六娘一起皱了皱眉。这两年,青玉堂把九郎宠得越发上天了,这个小郎君,和程氏的娘家侄子程之才打得火热,小小年纪,不好好读书,狎妓夜游奔马打闹的事不断。孟建戒尺打断了几根,老夫人几次要行外院家法严惩,却都被老太爷拦了下来。三房这两年没少提要将十一郎记在程氏名下上族谱,也都被老太爷驳了回去。一提到这两位,杜氏就有些心惊肉跳。
  杜氏便出声道:“麻烦贵店,就安排他们到二楼孟府定的包间自去喝茶吧。”
  那厮役应了,行了礼转身而去。
  这时,忽然外面传来无数马蹄踏街飞奔而来的声响。众人都一怔。赵栩起身走到窗口,推开直棂窗朝外望去。里间的九娘也十分好奇地起身走到窗口,伸手推开窗,不知为何,她心猛地一跳,突然侧过头,看了赵栩一眼。十四岁的赵栩,双眼微眯,望向远处,唇角带着一丝讽刺的笑意。
  这时两边已经有数百内城禁军在忙着清道,一边帮着将路边的摊贩挪开,一边高声大喝着:“避让——避让——速速避让!”紧接着阵阵马蹄声由远而近,竟是极快的速度疾驰而来。
  除了陈太初一动不动,其他众人也都上前挤到窗前,看这七夕节里,谁那么大胆竟然公然大街上纵马奔驰。却见下头是好几路身穿不同官服的人,几十骑像风一样地卷了过来,直奔御街而去。看衣饰,有二府的官吏,也有刑部和礼部的人,看来是必然是宫里出了大事。
  赵栩垂目望着那些马儿远去不见,抬头灿然一笑,对众人道:“我们喝茶罢,大郎既然从四川带了好茶,蒙顶不错,我们就先尝蒙顶吧。”
  七娘看着他这一笑,真正风姿特秀灼灼逼人,不由得也红着脸微笑起来。六娘轻轻一拉她,她才低了头快步回了座位。
  九娘伸手关上窗户,侧头望了望也在关窗的赵栩。赵栩一侧头,看见九娘一脸疑惑和担忧,朝她一笑,自回座坐定。
  这厢茶博士石鼎中的水沸了蟹眼,里面几个小娘子叽叽喳喳说着离别后的各自情形,外面的孟彦弼忍不住同陈太初低声说:“是不是觉得我家九妹变得厉害?都说女大十八变,真正不假。就是今日那范娘子同四个月前金明池的时候都不太一样,和去年元宵节时,真是判若两人。”
  苏昉想起九娘,便笑着点头问:“都判若两人了,那孟二哥你是插钗了还是送帛布了?”陈太初打趣道:“我看二哥恐怕送了布。”
  孟彦弼脸一红:“越变越美,我作甚要送布?再说,就算变得不好看了,我既然去年就相中了她,哪有毁约改弦易辙的道理?我又不是那只重美色的好色之徒。”
  此话一出,陈太初苏昉和孟彦弼都有意无意地含笑看了赵栩一眼。
  赵栩桃花眼一瞪,正要发火。那三人却早已经收回视线,又低声说笑起来。
  什么!重美色的好色之徒?赵栩吸了口气,算了,不和他们计较。胖冬瓜那么丑的时候,自己都下跳金明池,为了救她,差点被死重的她拖死在水里,还不足以证明自己绝非重美色之人吗?赵栩心底还是有点不舒服,自己当时可不知道孟九会长成这幅模样!
  茶博士轻声禀告茶已煎好。众人纷纷静心品茶。
  因为要等七汤过了,茶博士才会清洗了茶具,重新煎煮其他品种的茶。苏昉就细细说起这次返京的历程,他们从有著名的大石佛的嘉州上船,经长江三峡,在瞿塘峡的圣母泉向神灵祈求赐福后才开船下驶,可谓“飞泉飘乱雪,怪石走惊骖”。再经过巫峡,巫山十二峰的神女峰因宋玉的《神女赋》而著称,但巫峡之险,波涛汹涌,船就好像树叶飘荡在漩涡之中。直到过了江流湍急的新滩,过了蛤蟆培,到了江陵方才弃船登岸。
  苏昉的声音,虽然在变声期,却比以往更加低沉,略带了些暗哑,他引用前人典故诗句时,让人听得心驰神往如痴如醉。孟彦弼不时的惊呼感叹,更令人有身临其境的感觉。
  这段路,前世九娘上京的时候也走过一回,当时并不害怕,过了才觉得后怕,此时她从阿昉口中听到这段,不由得胸口一热,看着周遭的人都被他的话深深吸引着,又不由自主地为苏昉骄傲自豪起来。
  苏昉说完这段,也静默不语起来。他想起经过神女峰时,正逢初夏的大雨,雷鸣电闪,爹爹却一人负手独立船头,任雨打风吹。船家都惊叹不已。他当时在船中陪着婆婆说话,不知怎地,看着船头孑然一身的父亲,觉得他恐怕又想到娘亲了。不知不觉,娘亲已经去世七年了。
  这次回川守孝,他和爹爹将娘的棺椁带回四川,葬入苏家祖坟。爹爹和二叔结庐而居,为翁翁守孝。他看着爹爹亲手给娘亲铭刻墓志:“君讳妋,眉之青神人,乡贡进士方之女。生十有五年归于瞻。有子昉。君之未嫁,事父母,既嫁……。”最后一句他记得是:“呜呼哀哉,余永无所依怙。”
  原来除了他,爹爹竟然也会觉得永无所依怙吗?娘亲墓里多出来的那个空棺椁,是爹爹留着给他自己的吧。苏昉想起十七姨母那天看见双棺入土后,跪在娘亲墓前泣不成声的样子,不知为何,觉得她,其实更可怜。
   

第47章
  众人都津津有味地询问着巴蜀的各种风俗人情。九娘微笑着听苏昕耐心解释,原来阿昕也懂得这许多。她心中十分满足喜乐,可久久听不到外间苏昉的声音,她忍不住朝屏风望了又望,恨不得这屏风立刻就地消失。
  四款蜀茶眼看即将都品完,外面忽然来人禀报官家和娘娘急召燕王和淑慧公主回宫。
  赵栩低声问了几句,便同杜氏致歉,要携了赵浅予告辞。九娘的心不知为何别别跳得厉害,赶紧低声向杜氏请示下去送一送赵浅予。杜氏心知她和四公主素来亲密,便让玉簪跟了下去。
  陈太初苏昉孟彦弼和九娘一同送赵栩兄妹下楼。九娘忍不住跟紧了赵栩,轻声在他身后问:“宫里出事了吗?”
  赵栩在楼梯上骤地停了脚。九娘不防备,直撞在他背上,胸口一阵剧痛,眼泪登时冒了出来。
  这上下都是他的侍卫随从们,见燕王停下了,即刻上下各自退开,将二楼长廊的闲杂人等清空。
  赵栩转过身,靠在楼梯的栏杆上,一看九娘泫然欲泣的样子,心就漏跳了一拍,本想随口搪塞过去的,却想了想才压低了声音说:“我那位四哥,不慎从延福宫的建明春阁上摔了下来,正在急救。”他顿了一顿,一笑,靠近九娘近乎耳语道:“幸好没死。”
  九娘倒吸一口凉气。苏昉也皱了皱眉。陈太初孟彦弼却垂目不语。
  延福宫自从三年前重修后,建明春阁乃是延福宫最高之处,高达十一丈,在阁上,可将汴京城全景收入眼下。赵檀一个十八岁的成年皇子,这节日里入宫不奇怪,可会跑去延福宫就奇怪了。延福宫乃帝后游览之地,位于禁中以外。赵檀他去那里做什么?又怎会从那么高的地方摔落下来!
  这两年蔡相三次上书以立长为由,请立鲁王为太子,却被高太后以尚未大婚未有子嗣为由劝着官家,直拖到现在。今年蔡五娘和张蕊珠已经三次入宫,眼看节后恐怕就要宣布册妃,跟着就要立太子了。此刻赵檀出事,不但宫里乱了套,蔡相恐怕更加痛心疾首。
  九娘回想起赵栩方才唇边那一抹讽刺的微笑,心登时咚咚咚地猛跳起来,直发慌。是赵栩干的吗?他会不会被官家疑心?应该不会吧,他人都不在宫里!九娘看向陈太初,陈太初却朝她温和一笑。她看向孟彦弼,孟彦弼也呵呵一笑。看向苏昉,苏昉尚在皱眉沉思。
  赵栩扬起线条完美的下颌,斜睨了九娘一眼说:“你只管放心。”这胖冬瓜还算有良心,也真是聪敏。他在心中再次想了想全局和各处细节,说道:“我和阿予这个节中恐怕出不得宫了,今日也没能陪你们玩,原本想着带你——们去吃宋五嫂的鱼羹,倒白费了我那几条好鱼。”他略一沉吟又道:“中元节如果你们能出来,咱们盂兰盆会倒是可以一同去看目连救母的杂剧,二郎你回去同你娘说,请上范娘子一同来州西瓦子玩耍。”
  孟彦弼笑着应了。
  九娘疑惑:“你四哥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还能出宫吗?”
  赵栩轻笑道:“他出了事,我更要避嫌才是。何况早定了那几天我要替爹爹去祭祀军中阵亡的孤魂,相国寺也早定好了水陆道场。”心里头却暖洋洋的,比这盛暑天还要热上三分。原来被人这么关心,也不错。
  九娘暗叹赵栩恐怕筹谋了许久。鲁王出事,吴王和燕王就被架到了火上。若是一昧守在宫里急着表现兄友弟爱,恐怕反而会引起官家的疑心。他这一步步,安排得极妥当。她心中电光火石转了千百转,这几年诸多邸报消息、市井传言从心中瞬间滚过。
  九娘看着赵浅予懵懂的可爱模样,忍不住终于轻声问:“三公主会怎么样?”
  赵栩赞许地看着眼前的九娘,唇角微勾,点点头:“不着急,以后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你且放宽心,阿予和我都不会有事。”人人都知道赵檀赵璎珞两个和他跟阿予不对付,绝不可能连着两个人都出事。
  九娘心中却想着蔡相这许多年力主鲁王为太子,此时功亏一篑,恐怕朝中会风云变幻。宫中吴贤妃和赵缨络只怕更是疯狂。她凑前一步,靠着赵栩几近耳语道:“不如试着借力打力。开封有家巨贾,人称帽子田家,素来爱同宗室议婚,这十几年来他家已娶回去十多位县主。他家的田大郎,靠着买来的宗室联姻,也当上了右班殿直,监汝州税,也算一位显贵人物,他若是能尚主,田家恐怕不只愿出五千贯,五万贯五十万贯也舍得的。还有一条路,自从张子厚收伏吐蕃,那吐蕃王两次上书求和亲,若能有位公主下降,吐蕃大赵之结盟,更加固若金汤。”
  赵栩眼中精芒闪过,桃花眼眯了起来,忽地手中折扇敲在九娘头上:“你一个足不出户的小娘子,从哪里打听来的这些乱七八糟之事!”
  九娘雪雪呼痛了两声。苏昉自然而然地伸手替她揉了揉,他虽人在巴蜀,却也知道眼下情势极其凶险:“六郎这两下打得甚对,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但此法乃上策。六郎不妨留心。我爹爹恐怕也会连夜入宫。如有什么消息,我中元节来州西瓦子同你们会合。”
  苏昉顿了顿又说:“我爹爹这次回京起复,节后即将任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兼集贤殿大学士。官家原本还有意要他兼任太子太傅。这样的大事,他必然会应召入宫。朝中恐有大乱,六郎千万小心。”
  赵栩一拱手:“多谢大郎。”太子太傅,这个以苏瞻一贯的行事风格,肯定是坚辞不受的。
  九娘又牵着赵浅予细细叮咛要她格外小心赵璎珞,切勿落单,切勿近水。这皇家宗室和孟府都是一个持家道理,一团和气和锦绣外表绝不能破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稳当是最重要的。像她前世和爹爹那样的宁为玉碎的,决计行不通。如今鲁王离太子一位一步之遥,却从天上坠入地狱,赵璎珞那样的性子,必然容易暴起。赵浅予连连点头悄悄附在九娘耳边说:“你放心,舅舅前年送给我四个侍女,个个都很厉害,这几年三姐吃的亏可不少,她才不敢来惹我!”
  九娘这才放心。要栽培出这样的女子,还要避人耳目送入尚书内省,通过六尚局二十四司、二十四典、二十四掌,在皇城司的眼珠子下将人送到赵浅予的身边,陈青和赵栩不知道花了多少心血。
  一行人行到二楼,正待往下。忽然一间房门打开,有人高呼道:“二哥!二哥!九妹妹!九妹妹!”两个头上簪花面上敷粉的年轻郎君,被侍从们挡在门口,兀自大呼小叫。
  孟彦弼皱着眉头前挡住他们两个:“九弟休要莽撞,你和程表弟自己进去喝茶罢。”
  那个高个子穿绿衫的俊俏少年程之才,正是让孟府上下都头疼不已的程氏娘家大侄子,在眉州被他爹爹管束得厉害,四年前十二岁的他跟着姑父孟建来京附学,虽然只进了丙班,却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飞。这汴京城花花世界,他手中更有花不完的交子,见修竹苑里的苏昉全然不理会自己,立刻在开封府结交了一帮纨绔子弟。这两年又结识了一位有大能耐的通天人物,听他所言花了点钱财和时间,就把九郎拢在手里,越发无法无天起来。
  九娘却知道程之才此人是个十足的不学无术的好色纨绔,他自从撞见过四娘一回后,总是趁着她们姐妹几个请安的时候往木樨院求见程氏,不安好心。她赶紧拉着赵浅予躲到陈太初和苏昉的身后。
  赵栩一见九娘这样,心里咯噔一声,却笑着挥手说:“无妨,既然是二郎的弟弟,见见又如何。”
  那程之才心花怒放,他原本属意那娇怯怯弱风扶柳般的四娘,腆了脸向姑母提了,却被姑母痛骂了一顿,他一打听才知道这四表妹的亲事,嫡母竟做不得主,上头还有个老太爷老姨奶奶压着管着。等几次凑空子,被他远远看到九娘一回,孟家竟然还有这样美艳的小娘子!他又打上了九娘的主意,有了前车之鉴,他不向程氏开口,却想这几年暗里找机会先收了九娘的心,不怕程氏不答应。所以九郎一说姐妹们在这里喝茶,他立刻就吵着要来见见。等了半天也不见茶博士来伺候,从门缝里却瞅见楼上贵人下来,赫然就有孟彦弼和九娘在,顿时就怂恿九郎开门唤人。
  两人上前来朝贵人们行礼。程之才认得苏昉和陈太初,自然知道赵栩兄妹身份肯定不低。他一抬头,就看见侧着身子躲在人后垂首不语的九娘,想起三月里那惊鸿一瞥,看到她年纪虽幼,却肌肤胜雪、眼似烟波,真正的倾国倾城色,立时身子麻了一半,三魂没了两魂,呆呆看着她挪不开眼。好不容易挪开眼,看见一旁的赵浅予正好奇地瞪着自己,竟也是一个美人,转眄流精光润玉颜,顿时剩下那一魂也飞去了天外。
  赵栩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怎么,我家的小娘子是不是很好看?”
  程之才点点头,魂不守舍:“好看。”你家的小娘子???
  赵栩笑道:“我也好看得很,你怎么不看看我?”
  程之才吓了一跳,这才想起来面前是贵人来着,正要作揖赔罪,脸上已经一痛,吃了一拳。
  九娘别过脸暗暗叹气,一言不合就打脸,赵六这四年来还是这个火爆脾气。
  孟九郎年方十三,正和孟彦弼说着话,猛然见到程之才面上一片红通通湿乎乎的血,吓得目瞪口呆。孟彦弼叹了口气,他一听赵栩让他们上来就知道有人免不了挨揍。
  程之才稀里糊涂挨了一拳倒在地上,摸摸脸上一把血,又疼又怕直喊:“二哥二哥救我!九弟救救哥哥我!”
  赵栩上前一步,踩在他胸口,吓得程之才面无人色:“这位兄台脚下留情!程某这——这是哪里得罪了贵人?”
  赵栩冷冷地盯着他:“你要敢再多看我身后这两个女子一眼,我就挖了你双眼出来喂狗。你去打听打听,可有我赵六说话不算数的时候。”他语气平缓,声音低柔,却吓得程之才魂飞魄散。
  赵六,除了宫中的六皇子,燕王赵栩,汴京城谁还敢自称赵六?他程大郎不过是个纨绔,这位燕王可是恶霸的祖宗,翻脸不认人,出手必见红。他身后那个美人儿是淑慧公主?好好,不看就不看。
  程之才簌簌发抖,闭上双眼猛点头:“小人错了,小人知错了,还请燕王殿下饶命。”
  赵栩这才收了脚,冷哼了一声,带了众人下楼。孟彦弼上前拽起程之才,将二人带到那个包间,苦口婆心地教诲起孟九郎来。程之才心中叫苦:二哥,你且让我的小厮先给我洗个脸治个伤啊。
  赵栩看看又恢复了一片热闹的街市,转身横了九娘一眼:“回去把帷帽带好了,以后那人要再敢看你,你躲什么躲,直接告诉我。”心里想问问她是不是不喜欢那枝喜鹊登梅簪子,到底还是没问出口。
  九娘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扬长而去的背影,和一步三回首不断挥手的赵浅予,摇摇头:“真是小孩子脾气。”
  陈太初哑然失笑:“你才不过十一岁,自己是个孩子,还说六郎?他来年可就要出宫开府了。”
  九娘捂了嘴笑着看向苏昉:“阿昉——哥哥你这两年可好?”又转向陈太初:“陈表哥在军中可好?”
  苏昉笑着说:“我很好。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只可惜我仅仅游历了巴蜀,还想去两广福建看上一看。他日如果有幸还能出海去看一看,就更好了。对了,小九娘可好?还有饿肚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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