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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春深-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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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用力,九娘只觉得胳膊不是自己的了,满头的大汗。再看离二层船首还有大约一丈多远,船首的宗正寺官员们有爬上船头伸手的,有大喊的,慌作一团。后面的禁军们却被他们堵在后面。
  赵栩手上的锦旗再也吃不消,嗞嗞的一声响,从中断裂开来。
  九娘和赵浅予来不及反应,又朝下坠去,瞬间越过二层船首。
  陈太初和苏昉手持禁军金枪,刚到二层船头,眼睁睁看着九娘和赵浅予又跌落下去。
  此时离水面还有七八丈高,九娘胳膊已完全使不上力气,她咬着牙拼命将赵浅予朝那锦旗上一甩,大喊:“阿予!抱住旗!”
  赵浅予这些日子习惯了什么都听九娘的,当下松开手,去搂身侧那垂落的龙凤彩旗,好不容易扯住了旗子,却又向下滑了三尺有余,一低头,眼巴巴看着九娘的小身子直直坠落水面,砰的一声,水花四溅。她哇哇大哭喊着:“阿妧!阿妧落水了!”
  苏昉红了眼要往下跳,被陈太初拦住:“我水性好,我去!你快让人把四公主救起来。”
  船上的人又尖叫起来。原来那旗杆上倒挂金钩的赵栩,见到九娘落了水,将手中的半幅锦旗随手一丢,双手抱了龙凤长旗,竟顺着旗子飞快滑了下来,一手搂住赵浅予,双腿用力在空中摆动,想要靠近船身。陈太初见状,立刻撕下身上一片衣角,包住右手,双手倒持金枪头,纵身一跳,双腿倒钩住船头,也一个倒挂金钩向下朝他们伸出枪柄,喝道:“抓住!”
  赵栩柔声吩咐妹妹:“乖,阿予别怕,伸手去抓枪柄,太初哥哥能救你。”赵浅予哭着抓住枪柄。
  赵栩大喝一声:“起!”他单手抓旗,一个旋身,一手将赵浅予和枪杆朝上托,人却头下脚上,双腿抬起,用力蹬在枪杆上。枪杆被他一蹬,顿时朝上而去。陈太初气沉丹田,大喝一声,双臂使出全力,趁势持枪向船上挥动,枪柄上挂着赵浅予,那枪杆立刻弯成了半圆,赵浅予刚靠近船身,枪杆眼看着又要断裂。
  众人尖叫声中,又有一人站上船头,探出半个身子,一把拉住了赵浅予的双腿,却是苏昉。两人在船首前后晃荡了几下,幸好船头的宗正寺的诸人不再犯蠢,牢牢抱住了苏昉的腿。苏昉毕竟力气不足,只能死死抱着赵浅予,半个身子已朝前坠去。
  咔一声脆响,金枪从中断裂。陈太初毫不停留,立刻将手中的枪头用力刺入船身,手上借力一压,一个鹞子翻身,腾身而起,竟一把住赵浅予手中的半根枪杆,将赵浅予一起拉回船里。
  赵浅予尖叫声中,人已经被带回船头。三人联手硬生生从半空中救回了赵浅予。这边苏昉刚将大哭的赵浅予抱了下来,就听见砰的一声入水声,好多人大喊起来:“郡王落水了!承安郡王落水!来人来人!放小船!”
  赵栩一看妹妹得救,立刻手一松,直直入了水。他早已发现不对劲,九娘自掉下金明池,除了开始扑腾了几下,就再没有翻腾挣扎的痕迹。
  陈太初手中握紧枪头之处,已经一片殷红,鲜血滴答滴答落在甲班上。禁军和侍从们涌了上来跪倒请罪,宝津楼广台奔处数十人,去岸边解那系着的小舟。
  苏昉和陈太初朝下望去,池水依旧碧波荡漾,雪白水花渐散,哪里有赵栩和九娘的身影?两人将赵浅予交给面无人色的女史们,更不多话,直奔下去,找那搜救的小舟去了。
  从赵浅予九娘摔下船头,到赵栩如水,统共不过几十息的功夫,惊心动魄之处,那亲眼得见的人几乎都停了呼吸。船头朝下看着的赵檀和赵璎珞对视了一眼,退了开来。六娘七娘和苏昕已经哭得一塌糊涂,扯着几个侍从的衣裳要他们赶紧下水救九娘。孟馆长脸色苍白,和蔡馆长面面相觑。
  池面上的小舟分散开来,搜救的鼓声此起彼伏。陈太初和苏昉心急如焚,带着人往四处寻找。半盏茶后百余名参加水嬉的禁军当头已经有七八人游到龙舟下头,却没有一个去摘那致胜的彩球。问清了赵栩入水的位置,下潜者,鱼游者,也有顺着水流方向劈浪游下去搜救的。
  宝津楼二楼,女史匆匆上来,到太后的耳边轻声禀告。高太后面色一变,身后的吴贤妃已经一声尖叫:“啊——,四主主摔下龙舟了?”大殿内立刻鸦雀无声。
  陈婕妤一怔,就要起身。前面的向皇后转身示意她的女史按住她,低低说了声:“稍安勿躁。”吴贤妃赶紧垂首请罪:“妾惶恐,请娘娘恕罪。”
  高太后皱了皱眉,示意女史明说。女史便放声回复道:“幸亏陈衙内和承安郡王救了四公主。四公主已经安然无恙了。”这才又低声回禀太后:“四公主身边一个孟家的小娘子为了救主主,确确实实落水了,此刻还没有音信。”
  一直陪着太后说话的梁老夫人登时浑身冰冷。等小声问清楚是九娘后,老夫人闭上眼,觉得自己担心了好些天的事终于成真了,不由得懊恼没有趁早阻止九娘参加捶丸赛。
  再听女史又低声说承安郡王下水救人,现在两人都没了踪影。陈婕妤两眼一翻,已经晕了过去。梁老夫人赶紧跪下来向太后请罪。外命妇们不知所以然,也纷纷跪了下来。高太后凤眼一扫,看着吴贤妃厉声喝道:“今日之事,有惊无险,休得再提!”
  满殿的外命妇齐声应是,吴贤妃垂首不语。向皇后厌恶地看了她一眼,吩咐女史们将陈婕妤抬去偏殿,召御医官来诊脉。
  高太后扶着向皇后和梁老夫人的手,行至殿外的高台上,看那龙舟附近人也多船也多,波浪翻滚,宝津楼广台上还不断有禁军入水。她远远看见陈青策马奔向西岸,扶着栏杆,默默无语。
  赵栩一落水,已经猜到九娘的胳膊恐怕为了救阿予又脱臼了,否则不可能不扑腾求救。他一入水中见不到人影,浮出水面,略分辨了一下风向和水流的方向,深吸一口气,又扎了下去,直往西北边游去。
  九娘前世的水性并不差,可惜一只胳膊脱臼后使不上力,疼得几乎要晕过去,脚上的鹿皮靴子又吃足了水分,重得要命。她死命扑腾了几下,越发下沉,干脆闭了气,用力摆动双腿,好不容易上了水面换气,却发现竟然已经随波到了西北面画舫的半个船身处,可惜所有的人都蜂拥去了船头,竟没有一个人能注意到这水中一个小人儿在苦苦求生。
  九娘一张口就要喝水,只能闭气换气,随着水浪而去。不一会儿,就看见了杨柳青青的西岸一条线,有一片青绿的芦苇丛格外显眼。她只觉得两条腿直抽筋,实在打不动水,这春日里虽然暖和,但池水太深,十分阴凉,她泡在水里已经一刻钟有余,又冷又疼,肚子里也灌了不少水。实在难以为继。
  想不到重生来才短短几个月,竟然又要丧命在此。九娘想起阿昉,脸上不知水多还是泪多,腿儿发麻,连着人也渐渐麻木了,渐渐沉入水里。
  恍惚间,脚上一紧,双脚被人抓了个正着。
  水鬼?!九娘从生死关头惊醒过来,一张嘴又喝了好几口水。一蹬脚,才觉得水中的不是鬼,哪个鬼要偷你的靴子!九娘水中扭头一看,竟然是赵栩正在扒拉她的鹿皮小靴子。
  见她回头,赵栩水里只朝她点点头,手上再用力。九娘看着那双心爱的鹿皮小靴子被赵栩费力地扒拉下来,毫不留情地丢入水中消失不见,竟然没有一丝舍不得。看到赵栩,她才松了一口气,可时间仿佛瞬间慢了下来,她茫然地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像是慢慢飞来一样的赵栩。
  池水清澈无比,他那身道袍早不见了,一身雪白中衣在水中飘荡着,平时服帖垂肩的长发在水中入海藻般散开,脸孔雪白,容色越发绝丽,那双桃花眼却血红的,伸过来的手也那么慢,那么慢。
  原来是你啊,原来竟然是这个孩子来救我。九娘疲惫地合上眼:赵栩,你真是个好孩子。可是这么深这么广的池子,你为了一场捶丸赛,为了你妹妹,以身犯险,实在不值得啊,何况我也打不成球了,真是对不起啊。前世对不起阿昉,这世恐怕有点对不起你了。
  九娘意识模糊地挥挥手想推开赵栩。她心里还是知道的,自己会水和救人,完全两回事。赵栩你自己游上岸去,不要管我了。可完全说不出,眼睛也睁不开。
  生亦何欢,死亦何哀。起码阿昉现在安全了,起码阿昉知道保护自己了。娘,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身体越来越轻,好像浮在了水中。和前世死之前的无边漆黑不同,眼前忽然有一片光亮的甬道,似乎爹爹娘亲在甬道的那一头朝着她在招手。阿玞——阿玞——阿玞归来——娘亲的呢喃那么温柔。
  好的,娘,爹爹,阿玞来了。
  可是,阿昉,对不起,娘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娘,是喜欢过你爹爹,很喜欢很喜欢过,可后来就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喜欢了。娘很惭愧,娘一直在骗你呵。娘一直在假装和爹爹很相爱。阿昉,你不要难过,不要生你爹爹的气。娘一点也不失望不生气。你以后会知道很多夫妻,都不会靠喜欢和相爱过一生。也不是你喜欢别人,别人就会喜欢你的。
  恍恍惚惚中沿着光亮的甬道朝前走,轻飘飘的。九娘却记起从杭州回京后的那个深秋,苏家收到一封常州的丧信,苏瞻的堂妹早逝了。她太过聪明,从苏瞻风露立中宵就觉察到不对,看着他短短一个月憔悴不已衣带宽,只稍稍花点心思在苏家的老仆人口中打听,才知道原来苏瞻当年真正心仪的人是他的这位堂妹,她和他青梅竹马相互爱慕,却因为同姓不婚以及苏王两族早定好的联姻,而被苏家远嫁到常州。那一日,她在爹爹书房里等着苏瞻来相看,正是这位堂妹远嫁之日,苏瞻徒步走了八十里路相送,一夜未归。
  可他还是遵从父母之命宗族之命娶了她——青神王氏长房嫡女王妋。是啊,青神王氏和眉州苏氏,百年交好相互扶持。
  可她还是有她的骄傲,有她的心。既不能倾心相爱,她也是堂堂正正能把日子过好的青神王九娘。不管如何,苏瞻也是给了她足够的尊重的。再何况,她还有了阿昉。她是阿昉的娘啊!
  阿昉,阿昉……娘舍不得你。甬道那边的光亮渐暗,娘亲的呼喊越来越轻。九娘站在甬道的中间,来回顾盼,茫然无措。
  娘——娘——!
  阿昉在叫我。
  九娘——九娘——!
  是林姨娘的声音啊。
  阿妧!阿妧!你给我醒过来!谁允许你睡的!醒醒!我好不容易救了你!你的命是我的!到哪里都是我赵六的!你给醒过来!!!
  这又是谁这么凶巴巴的说话好没道理?赵六?
  阿妧?我不是阿妧,我是阿玞啊。我是阿玞啊。我就是有点累了……
  甬道的光亮渐渐消失。九娘开始觉得浑身在疼。
  “阿妧!阿妧!”赵栩气喘吁吁地继续拍着她的小脸。
  九娘模模糊糊地觉得自己的身子又沉重起来,脸上火辣辣地疼。
  赵栩连着按压十几下九娘的小肚子,看她还没有醒转,伸手捏住她的脸颊,凑上去渡了几口气,再按压十多下,看着她吐出几口水来,不由得大喜,赶紧拍拍她的脸:“阿妧!阿妧!醒醒!”
  九娘这才开始觉得火辣辣地痛,喉咙痛,手臂痛,腿痛,哪里都在痛。她眨了眨眼,眼皮很重。脸上又被拍了几下,疼。胸口肚子又被人大力挤压,也疼。
  九娘咕噜噜又吐了几口水,才睁开眼。
  赵栩的头发好些粘在额头上,脸颊上,显得十分滑稽,眼睛血红,毫无平时的风采。
  哈哈,赵栩,你现在可比阿昉丑多了。九娘咕噜噜又吐了两口水。
  赵栩松了口气,将她扶着坐起来,让她身子前倾。九娘哇哇吐出几大口水,才有气无力地说了句:“赵——栩,谢谢你,你真是好——”肚子里的水又往外冒,生生把剩下的“孩子”两个字给吐走了。
  “废话!我当然好了!”赵栩没好气地说:“上次就说过你了,自知之明你有没有啊?就你还想着救别人!差点把我也给害死了!”
  九娘惨兮兮地努力笑了笑:“对——不起,你,你没事吧?”
  赵栩摇摇头,抿了唇,将她胳膊抻直,狠狠心不理会九娘疼得龇牙咧嘴哇哇叫,用力一拉将骨头一正:“别动!”又撕下一幅中衣的边料,替她把手臂吊在脖子上:“你这一个月不到就脱臼了两次,得好好挂个七八天,不然以后稍稍用力就会脱臼。”
  九娘一呆,上下看看极其狼狈的赵栩,又问:“你呢?你没事吧?”她已经发现了,赵栩拖着她上岸的地方正是那片芦苇丛,他脸上被芦苇叶割出许多细碎的伤口,靴袜大概是被他一入水就蹬掉了,一双脚上全是泥泞,透出血渍来,草地上还有些血迹,肯定是被有些残余的芦苇根戳破脚了。
  这还是那个极要好看极挑剔的孩子吗?
  

第44章
  拂过湖水的春风,吹在身上,九娘打了个哆嗦。
  这是平时那么爱干净爱美要好看的赵栩,为了救自己,变成了这样。九娘看看自己的小胖脚丫,却一点伤口都没有,甚至连泥巴都没有,肯定是被他抱上来的。不知为何,九娘忽然鼻子一酸,眼泪直掉,哑着嗓子道:“对不起,我不能替你妹妹赢捶丸赛了——”
  赵栩一愣,转瞬气得要命,向后噗通倒在草地上,精疲力竭得一句话也不想说。
  九娘咳了几声,陪着小心问:“你生气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九娘狠狠心说:“我还能用左手挥棒,不过恐怕赢不了。还有你的脚要不要包一下?”
  赵栩砰地坐了起来,本来就红通通的眼睛快要喷火了:“谁要你去捶丸了?谁稀罕什么输赢!就你会捶丸?就你最厉害?你烦不烦啊?!”
  九娘被他猛地一吼,吓得一个哆嗦,往后缩了缩:“我——不捶了…。。你——要包吗?”
  赵栩喘着气瞪着这个头上还沾着芦苇绿叶子湿哒哒的矮胖小人,简直想狠狠地揍她一顿。
  “包!你给我包!”赵栩吼了一声,把双脚伸到九娘面前的地上。
  九娘眨眨眼,这孩子,还是小时候活得太苦太不容易了,喜怒无常得厉害,没事,我是大人,我是大人,我是大人。你是恩人,你是恩人,你是恩人。
  九娘费力地用一只手去撕自己身上的湘裙,扯了几下,没辙。赵栩嫌弃地哗啦从自己中衣裳撕下另半幅衣角,自己两三下把两只脚给包上了。
  “啊——?你不看一看有没有刺?”九娘小心翼翼地问。
  赵栩气呼呼地瞪着她,一把又把刚包好的拉开了:“看!你给我看!”说着就抬起一只脚,差点踢到九娘脸上。
  九娘侧过脸,仔细地替他拔出一些小刺和芦苇碎叶,用自己湿漉漉的褙子替他擦了擦,示意他自己包扎。
  赵栩不声不响地把脚包好了,抬起另一只脚伸到九娘面前。
  九娘挑干净刺,替他擦了擦。赵栩忽然说:“你知不知道你重死了?我拖着你跟拖了一只小肥猪似的!”
  九娘知道他明明是把自己抱上来的,不然她的湘裙肯定也早像他的中衣一样破破的了,脚丫子也必然伤痕累累。虽然不知道自己说错什么话得罪了他,但是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最大,她眨眨眼陪着笑说:“我以后少吃一点?慈姑说等我长高的时候就不会再往横里长了。”
  赵栩瞪着她一脸谄媚的笑容,实在,拿她没办法。左右看看,西岸原本很多人钓鱼,偏偏这一片有芦苇丛,前后一里半连个人影都没有。他实在走不动了,只能盼望着禁军赶紧搜寻到此地来:“算了,撑死你总比饿死你好。一会儿太初或是我舅舅肯定能找到我们。”
  九娘忽然想起来:“在船头的时候,有人推了我。”
  赵栩一愣,想了想,但却不想和这小东西说得太清楚,免得她太过害怕。只说:“活该!谁让你这次风头出得太厉害,要我在你身后,恐怕也想顺手挤你下水。”
  九娘虽然觉得他这话太难听,可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她仔细想了想,吃不准身后是蔡五娘还是张蕊珠会乘乱下黑手。但是四公主为何会先落水呢?而且把她们推下水,那么高,非死即伤,后面都是一群十多岁的小娘子,谁敢动手?万一四公主有个好歹,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赔上性命。
  赵栩却淡然说:“阿予应该是被赵璎珞推下水的。”
  九娘吓了一跳。
  看着金明池里缓缓有船只朝着西岸过来,赵栩站起身来。
  他看着那几条船:“阿予一岁时在鱼池边看鱼,被赵璎珞推下水。幸好她的乳母忠心,救了她。”
  九娘打了个寒噤。赵栩笑了笑说:“救了她的乳母反而因为照看不周吃了二十杖,还好人年轻挺过来了。害她的亲生姐姐却一点事也没有。”九娘心中一阵寒意,如果乳母敢指证赵璎珞,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赵栩转过身说:“就像今天赵璎珞还是会一点事没有。”
  阿予一岁,就是五年前,那赵璎珞也不过才七八岁,那样的年纪,恐怕不知道杀人是什么,就是单纯的不喜欢或厌恶,就能让一个小小幼儿遭受灭顶之灾。九娘抱住膝盖,风一吹,更加瑟瑟发抖。
  赵栩站到九娘跟前,蹲了下来。九娘一下子觉得风没了。看着他拔了根野草放在嘴里嚼着:“那年我个子还小,和你大概差不多高。赵檀他们常常下了学就来找我麻烦,有一次硬把我打扮成小娘子,逼着我去福宁殿。我不肯,宁可赖在下过雨的泥地里。”
  九娘看着一脸平静的赵栩,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赵栩展颜一笑,似乎那件事并不是坏事。他侧过头来朝九娘眨眨眼:“结果,那天我遇到了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她只是个四品外命妇,看见我被欺负,几步就跨过来,按住赵檀在他屁股上狠狠揍了好多下,吓得赵棣屁滚尿流。赵檀那家伙的随从都吓傻了。哈哈哈。”谁会想到一个外命妇胆敢痛打皇子!
  九娘呆呆地看着赵栩。他说的是前世的自己?可是她只是看到一群小郎君欺负一个小娘子,实在忍无可忍,想好了后策,才出手的。
  那个被自己从泥地里捞出来擦干脸,还亲了好几口脸蛋,怎么哄也不笑的极好看的小娘子,竟然是赵栩?
  赵栩脸上浮现出缅怀温柔的神色:“她第二天就上了折子,劝谏娘娘应当申斥赵檀他们。你知道吗?娘娘把折子给了我爹爹看。她在折子里说像赵檀这样不仁不义欺凌妇孺的行为,是江山社稷之祸,会毁了大赵以仁德治天下的名声。”
  赵栩哈哈大笑起来:“赵檀那次被爹爹打了十五杖,在床上躺了四十多天。连着那年他本应该封王的,足足延后了三年多。你知道吗?那个极了不起的外命妇,就是你阿昉表哥的亲娘,后来的荣国夫人。后来我也学会了打人,还挺爽的,赵檀他们根本不经打。”正因为她,他才对苏瞻敬重有加的。
  九娘看着这个狼狈不堪却神采飞扬的少年,心里头一点点涌出笑意,也慢慢笑了起来,越笑越开心,越笑越大声,竟笑出了眼泪。
  远远的,从池中心过来好几艘搜寻的船只,船上还有人敲着鼓,喊着六郎喊着承安郡王。
  赵栩大声喊:“我在这里——!”
  那小船上正是陈太初和苏昉,看见岸边有人,听见赵栩的声音,立刻让禁军用力划,不等船靠岸,两人已经跃入水中,拨开密密麻麻的芦苇丛,跑上了岸。
  赵栩累得半死,一见眼睛都急红了的陈太初和苏昉,就倒在地上直抱怨:“你们就不能快一点!我差点被这个胖冬瓜累死了!”
  九娘闭了闭眼,默念:他是个孩子,我是大人!我是抱过他的大人!!!抬头看见苏昉也是满头大汗双眼含泪,九娘一句话也说不出,只看着他傻笑。
  阿昉啊,你来找我了!
  陈太初看着狼狈不堪脸色苍白的他们的确完好无缺,才终于松了口气。苏昉赶紧脱下外衣把九娘盖住,连头脸也遮了,后面的几位禁军争相脱了外袍给赵栩披上。
  船上的禁军赶紧去船尾拿了两面锦旗,朝龙舟和宝津楼的方向挥舞。船上的禁军齐声大喊:“郡王无恙——郡王无恙——郡王安康!”转而敲起了两面金锣。
  这时岸边也传来马蹄声,众人一看,却是陈青带着几十个禁军骑兵沿着岸边细细搜寻过来。两边会合了,都放下心来。
  陈青一弯腰,将九娘小心地打横抱起,一脚上蹬,右手手肘在马鞍上一撑已上了马:“骑马回宝津楼快,太初你同六郎共骑,大郎可骑得马?”苏昉点头称是。立刻有两个禁军跳下马,将缰绳恭恭敬敬地交到他们手中。
  陈青执了缰绳,依旧悬空托抱着九娘,回头朝赵栩他们看了一眼,淡淡地说:“你们三个,很好。”
  赵栩、陈太初和苏昉高兴地互相看看,振奋不已。谁都知道,枢密副使陈青十几年只对三个人说过很好这两个字。这三位眼下可都是镇守边疆的大将,了不起的英雄人物。
  ※
  龙舟和宝津楼的旗兵看到这边的旗语,仔细分辨了是两面旗子确认两人都得救了,又听见了金锣声,各自在船头和广台上向池中众人打出旗号,敲响金锣。
  龙舟和宝津楼的众人们纷纷欢呼起来。尤其是龙舟上的禁军们,他们眼看着那个小娘子和赵栩和陈太初三人联手勇救四公主,惊心动魄。个个都希望他们平安无事,现在知道两人得救,都齐声高呼起来:“郡王安康!郡王安康!郡王安康!”
  只一瞬的静止后,那水中的众儿郎们欢呼着又直奔龙舟下头的彩球游去,尖叫声不绝,浪花翻涌,一扫方才的沉重郁郁之气。东岸南岸的百姓也都知道了落水一事,听到锣声和欢呼,也纷纷高喊起来,再看到水嬉又要决胜负,更是兴致盎然大呼小叫起来。
  三层船首的孟家姊妹们、苏昕这才止住了泪。两位女学馆长也松了口气,不然真不知道有没有命回去了。女史让她们稍安勿躁,稍后自会有人来接她们。
  苏昕一声不吭地看着靠在右侧船舷的三公主赵璎珞,她当时看得清楚,就是这位,在赵浅予背上用力一推。
  赵檀有些不安:“三妹,你也是的,我们这许多人挤一挤,她们肯定下水了。你伸什么手?被谁看见了如何是好?”他现在想起里这三年被赵栩揍的疼痛了,不寒而栗起来。
  赵璎珞笑嘻嘻地说:“谁看得见?”她看着船头那十几个人,视线在苏昕脸上打了个转:“谁又敢说自己看见了?”
  苏昕移开眼睛,却看到有一个人同自己一样,脸上有些僵硬。却是七娘。
  “阿姗,你怎么了?”苏昕问她。
  七娘看看她,摇了摇头,转过身看着水面。
  苏昕走到七娘身边,轻轻地问:“你也看到了是不是?”
  七娘吓得一个激灵,浑身汗毛倒竖,拼命摇头。
  苏昕悄悄地说:“我也看到了。”
  七娘立刻回头看看,觉得无人注意,这才凑近了苏昕说:“你说是谁推的九娘?”
  苏昕一愣:“啊?谁?”
  七娘摇摇头:“我吃不准。”
  苏昕讶然。
  七娘又打了个寒颤:“可能是张姐姐,也可能是我四姐——”
  苏昕啊地一声轻呼,不可思议地看着七娘。
  七娘靠紧了她,抖抖索索地低声说:“你看清楚了?到底是谁?”
  苏昕想了想,摇摇头:“我看到有人推四公主了——”
  七娘面无人色地发起抖来,刚想回头。苏昕一把拽住她:“别动!”
  这时一双手忽然搭在七娘肩上。七娘啊地一声惨叫,跳了开来。却是张蕊珠一脸关切地问:“阿姗,你怎么了?看着很不好的样子?”四娘六娘也走了过来问她怎么样。
  苏昕捏住七娘的手:“没事,阿姗就是担心九娘。越想越后怕!”
  六娘由衷地钦佩道:“九妹那么小的年纪,却能舍身勇救四公主,真是——”她竟然一时想不出用什么词来描述了。
  四娘微笑着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九妹这次立了大功,待午后捶丸赛大展身手,这汴京城,还有谁不知道我家九娘的呢?”
  苏昕和七娘对视了一眼,各自垂首不语。
  ※
  宝津楼的偏殿里,四公主赵浅予正躺在榻上,对着高太后细声细气地说着自己得救的过程。她年龄虽小,却伶牙俐齿,这一摔,空中停留,再摔,九娘救她,抱旗,太初甩枪,六哥入水。她泪盈盈的,却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榻边的高太后向皇后陈婕妤,还有梁老夫人都被她说得心一上一下,又惊又怕。
  赵浅予想了又想,还是没说有人背后推了自己。上一回,她的乳母忍不住同陈婕妤哭诉赵璎珞把她从慈宁殿的台阶上推下去。当夜就被婆婆命人杖杀在她面前。六哥后来抱着她让她哭,可是她哭不出来。
  高太后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摇着头,朝梁老夫人赞许道:“孟子一脉,果然仁厚。你家这小小稚女,竟能舍身救阿予。真该让天下人知晓,当为天下人楷模啊。老身看,应让礼部好生表彰一番。”
  赵浅予一听,大喜:“婆婆,就是就是!”
  梁老夫人赶紧跪了下来:“娘娘,折杀孟氏一族了。九娘所为,出自本心。全赖大赵以仁德治天下,升斗小民才能得以教化,铭刻在心。岂可归功于她一人?落水一事,阿梁斗胆,还请娘娘勿表彰于她,也别赏赐她什么,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啊。”
  赵浅予瞪圆了桃花眼,这位婆婆太不讲理了!怎么救人的好人却不能赏赐和表彰呢?
  高太后却长叹一声:“阿梁你小心谨慎了几十年,还是这个脾气,老身知道你的苦心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一贯爱护这些小的。你放心,我心中有数的。只是委屈了你家九娘。这有功的不赏,不能赏,老身这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赵浅予眼珠子转了转:“婆婆,要不,明年让阿妧来做我的侍读女史吧?我喜欢她。最好天天住在一起,吃在一起。她还能教我捶丸呢。”
  梁老夫人却又道:“多谢公主美意,只是九娘生性顽劣,在家中已经多次闯祸,实在不宜在宫中侍候公主。”她又向高太后叩谢。
  高太后拍拍赵浅予的手:“好了,这个以后再说。”她沉吟了片刻:“来人。”
  秦供奉官垂首应了。
  高太后说:“今日阿予受惊过度,那孟家的小九娘落水刚刚才获救,你去同官家说,老身的意思,今日公主们的捶丸赛就此罢了,明年再赛就是。这呈百戏的时辰也已经晚了许多,还是赶紧让他们开始吧。”
  秦供奉官笑着说:“娘娘英明,这会儿才刚开始打水秋千呢。恐怕今日的百戏得晚一个半时辰了。小的这就下去禀告官家。”
  这时外面女史进来禀告说郡王被官家唤去了,孟家小娘子手臂脱臼,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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